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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全本] 【疤面人(魔面情侠)】 作者:花间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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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面人(魔面情侠)】 作者:花间浪子

    予人玫瑰,手留余香,你的红心就是对藏经阁最大的支持!

     ***    ***    ***    ***
             疤面人(魔面情侠)


原著:忆文
改编:花间浪子

排版:xzybb
字数:63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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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读:本文为花间浪子武侠改编系列之一,讲述少侠卫天麟带一奇丑无比的
疤面人面具仗剑江湖,扫奸除恶,最后携众美而归的故事。

  原著本身就是一篇值得称道的武侠作品,算得上是鸳鸯蝴蝶派的忆文一篇极
具代表性作品。原著文情俱佳,不落俗套,故事情节曲折离奇,场景描写细致入
微即能深深的吸引读者,又能给读者以极大的想象空间。

  花间浪子大大在不改变原文故事情节的前提下,在每一情节结合处,合理增
加情欲性爱描写,把原著中让人砰然心动的众多美丽女性,逐一臣服于疤面人胯
下,尤其包括卫天麟的亲生母亲,母女通吃者更是有多对,着实满足了读原著时
各位狼友的愿望,卫天麟如此的艳福也大大羡煞各位读者,实为不可多得的成人
武侠改编之作。




[ 本帖最后由 沐海听风 于 2010-12-14 21:1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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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节目录

  第一章  倚门歌者
  第二章  蒙头怪人
  第三章  麟角初露
  第四章  龙凤宝扇
  第五章  九孔珊珠
  第六章  噱仙大憨
  第七章  回眸一笑
  第八章  粉面人魔
  第九章  神龙首尾
  第十章  墓地除魔
  第十一章 太婆喋血
  第十二章 淫贼授首
  第十三章 鹤唳猿啼
  第十四章 赤手缚龙
  第十五章 万丈悬崖
  第十六章 林中侠影
  第十七章 离愁别恨
  第十八章 墨珠紫芝
  第十九章 银钗圣女
  第二十章 巴萨岛主
  第二一章 西南王冢
  第二二章 武当三剑
  第二三章 三女发威
  第二四章 母子重逢
  第二五章 八大罗汉
  第二六章 嵩山论剑
  第二七章 薄剑缅刀
  第二八章 飞阁寻宝
  第二九章 银匣古剑
  第三十章 似水柔情
  第三一章 秘籍神功
  第三二章 飞凤八钗
  第三三章 仙果风云
  第三四章 王府惊魂
  第三五章 终南斗法
  第三六章 铁索惊艳
  第三七章 魔天乐府
  第三八章 翠芝兰梅
  第三九章 满园春色
  第四十章 男欢女爱


[ 本帖最后由 沐海听风 于 2010-12-14 19:5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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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倚门歌者

  朝阳初升,晨风微拂,柔和艳丽的阳光,照射着万峰罗列而又雄伟巍峨的衡
山,照射着紫盖峰下的一角。在古树参天的林后,其他苍松翠竹之间,晨雾弥漫
之中,隐约现出一座庄院。红砖绿瓦,画栋雕粱,小阁三四,高楼数座。在柔和
的朝阳中,晨风微拂着,蒙蒙薄雾缭绕其间,几疑是神话中的仙狐幽居。

  怪,任何人发现这座建筑堂皇,美仑美奂的庄院,都要伫足侧目,喊声怪。
是谁在这景色幽美,人迹少至的深山峰角下,建筑了这座神秘的庄院?是厌倦俗
世的巨豪富绅?是退休宦海的达官显贵?还是息隐山野的世外高人?樵夫们遥见
这座庄院,终年朱门深锁,不少好奇的武林人物,深夜进入这座庄院,但俱都杳
如黄鹤,再没见他们出来。

  偶尔,大雾迷途的樵夫猎人们,有时在夜半更深之际,便听到庄院中,传出
铮锵悦耳的音乐。但有时在月暗星稀的夜里,又会突然飘出一两条黑影,像幽灵
孤魂似的,一阵风般飘走了。自此,这座建筑堂皇的庄院,在人们的心目中,便
成了一个谜,继之,传遍了整个武林。

  这天,朝阳已升上了树梢,晨雾渐渐淡了。蓦地,在远远的峰角下,荡起一
阵歌声。歌声凄凉悱恻,哀怨至极,令人听来,止不住心酸泪落。歌声,飘荡晨
空,久久不散,似是发自一个内力极充沛的人口里。歌声,渐渐近了,细听那歌
词:

  情缘了,此恨绵,往日恩爱尽云烟。

  心已碎,泪亦干,茫茫天涯啼杜鹃。

  念伊人,望眼穿,悠悠岁月吾难遣。

  芙蓉美,娇花艳,纤纤柳腰何人揽?

  自叹命薄属红颜。

  今生难见君,再修来世缘,除却三千烦恼丝,终身伴佛青灯前。

  蓦地,在前面一片松林间,蒙蒙的薄雾中,隐约现出一个矮小的影子。那矮
小的影子,缓缓而来,似走似飘,看来不疾,但顷刻间,已快到了那座庄院的高
大院墙前。细看之下,竟是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男孩。这男孩长得剑眉星目,唇
红齿白,眉宇间透着一丝英气。但他却穿着一身极不相衬的破旧衣服。看他相貌
不俗,出身不像贫贱之家,但不知为何竟沦为丐儿?

  这时,他正张着小嘴,唱着那首歌。他一面唱歌,一面向前走着。啊,这男
孩真大胆,他竟敢向着那座庄院的高墙走去。他那双小星星似的眼睛,望着那高
约数丈的大红墙,精光一闪而逝。他竟倚在一株大树上,不走了。第一遍歌,唱
完了,他又唱第二遍。

  嘎然一声轻响,掠空飘来。男孩仰着小脸一看,庄中一座高楼上的楼窗,竟
然开了。窗口,露出了一个十三四岁的黄衣女孩。黄衣女孩,轻倚楼窗,黛眉微
蹙,小嘴抿得紧紧的,一双晶莹大眼,隐约闪着泪光,白皙红润的小脸上,竟笼
罩着一丝幽怨。她两眼向墙外寻视许久,终被她发现倚树唱歌的破衣男孩。

  男孩看了,似乎发现了同情者,似乎找到了小听众,他唱得更起劲了。他一
面唱着,思绪却回到了一年前的这个时候……

  在离衡山山脚不远的的一个小镇上,人来人往,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
非凡。在镇上一间酒家里,更是人声鼎沸,充诉着酒客的么喝声、吵闹声。在靠
窗边的一张桌子上只有一个少年,约有十三四岁,长得如玉树临风,俊美异常。

  他似乎已来了好久,他的桌子上已摆了好几个酒瓶,他看起来好像也醉了,
但并没有要停止的样子,仍在一杯杯的往嘴子里倒酒。在他英俊的脸孔上,同时
挂满了戚容,眼睛里还不时流出一串串眼泪。看起来,他是在借酒消愁。虽然酒
店里客人众多,但这个少年不但长得俊美异常,而且显得一身正气,真诚无邪,
在这些客人仍显得卓而不凡。

  这里的店家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阅历丰富,当这个英俊少年进来时,
他就感觉到这个少年不凡,便一直注意着他。此时店家见他已经喝多了,且似有
巨大的伤心之事,便想上前劝阻,他到青年的对面坐下,并拱手致意后,和颜悦
色地道:「在下店家,不知小客官贵姓?」

  虽然见有人与自己搭话,但少年仍任由一行行眼泪往下流,并不加以掩饰自
己的悲伤,对店家的问话,也只是淡淡地答道:「在下卫天麟。」说完便不再哼
声,又喝起酒来,似乎只有这杯中的酒才能解去他心中百转的情愁。

  店家笑着继续关心道:「卫小哥,你似乎有非常伤心的事,是否是感情上的
事?可否告诉老朽帮你出个主意?」

  卫天麟仍只是淡淡的应道:「在下没事,多谢店主关心。」

  店家见卫天麟并不想和他多聊,就转移话题道:「卫小哥,你不愿说,老朽
就不多事了,但是这个酒,你可不能再喝了,你已差不多了。」卫天麟起初并不
理会店家的关心,但经店家几次劝说后,便也就不喝了,交给店家一绽银子,起
身拿起身旁的剑,就往外走。

  店家见他走路有点摇晃,担心他喝太多了,便又追出去,关心地问道:「卫
小哥,要不要我帮你安排住宿?」

  卫天麟仍然是淡淡的应道:「谢了。」便往镇外走去。

  店家看着这个俊美青年逐渐远去的背影,轻声叹道:「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
情种。」

  卫天麟朝着镇外通向西北方向的官道走去,他不想停住脚步,他只想走,不
停的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使他痛苦的心情能够好受一些。他之所以痛苦,之所
以一口气喝了这么多酒,却实正如店家所问的——为情所困,为情所伤,是他所
爱的人并不接受他的爱。

  虽然他费尽了心思,一再的向他心中的女神表达了自己的爱,表达了自己的
真心时,他的女神仍不为所动,昨天晚上,甚至打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彻底把
他打绝望了。因为她可从来都是非常疼爱他的,不但从没有打过他,甚至在他的
印象里,都没有骂过他。

  他痛苦极了,但是他的伤他的痛,能和外人说起吗?他也确实想和别人直诉
此时的情怀,但他不能。因为他心中的女神竟是他美丽无比的最慈爱的母亲。走
在不知通往哪里的官道上,他的心在反复的呐喊着:「妈,你为什么狠心?为什
么不接纳我?我不要你作我的母亲,我要你作我的娘子,我对你的爱是真心的,
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多渡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

  卫天麟一边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一边痛苦地回忆着与母亲在一起的美好时
光。

  他的母亲,是一个美丽得让人不敢逼视而又温柔娴慧的女人。因为他的母亲
不是普通人,而是昔年「武林四美」中最美的「飘风女侠」,而他的父亲更是武
林中鼎鼎大名的「腾龙剑客」卫振清。

  在卫天麟的记忆中,他从来就没有父亲的影子。小时候,每当他向妈妈问起
爸爸时,她总是说,他到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长大后,母亲才告诉他父亲已经
不在人世了。但母亲只是告诉他,父亲是死在仇家手中,只有当他学成绝世武功
之后,她才会告诉他仇人是谁。

  卫天麟是母亲一手抚养大的,母亲教他识字、教他练武,与他一起抓迷藏。

  她疼爱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他。每当他偶有伤寒或不小心跌破了点皮时,她
总是惊惶失措,如临大敌,就怕他从此离她而去一样。记得有一次,他练武时弄
伤了小脚指头,鲜血直流,母亲慌得来不及给他缚药,就用嘴含住他的小脚指,
直到血止了。母亲对他很娇纵和千依百顺,只要他想要什么,她都会想着办法给
他。

  卫天麟虽然是在母亲百般的爱和呵护下长大,但他并不娇气。他从懂事时起
就帮她干活,他爱母亲,但此时,即使也和其他任何男人一样,对母亲倾国倾城
的容貌有着一种人性本能的倾慕,和对母亲那丰满诱人的肉体有着占有欲望,但
只是在潜意识中。此时他对母亲的爱,是单纯的儿子对慈母深深的亲情之爱。

  卫天麟清楚的记得自己潜意识中,那股对母亲倾国倾城的容貌的倾慕,和对
母亲那丰满诱人的肉体的占有欲望,开始在他的脑海里正式升华,正式为自己所
意识到它的存在,是在两年前的一个晚上。从那一时刻起,他对母亲正式产生了
超越亲情的情欲之爱。

  从卫天麟懂事之后,他就发现母亲经常在半夜吟诵那首凄婉的曲词,他知道
母亲是在思念过世的父亲,从那时起他就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自己的母亲快乐起
来。可惜那时候他太小,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两年前的一个晚上,一次偶然
事件,改变了本来平淡的生活。

  那天晚上,卫天麟练完功已经是入夜了,他回到家中,突然听见从母亲的房
中传来水声,他知道母亲正在洗澡。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将卫天麟引到了母亲
的门前。想必是「飘风女侠」认为他不会这么快回来,所以门并没有关紧,还留
着很大的一条缝,这无疑给了卫天麟极大的方便。他悄悄地从门缝望去,这一望
目光是再也收不回来了……

  只见母亲「飘风女侠」正在房中全身赤裸沐浴着,在房中由浴桶所散发出来
的蒸气,使得房间内有些朦胧不清。不一会儿,只见飘风女侠由浴桶中起身,一
起身便可看见她胸前两颗肥嫩的胸脯,而丰乳上两点粉红尖挺的乳蒂更是娇艳欲
滴。往下一瞧,那整理乾净的茂盛阴毛覆盖在飘风女侠幼嫩的肉穴,显得格外的
淫猥性感,此时的飘风女侠因受了温水的滋润,她那雪白的胴体宛如是被泄上一
层粉红色底,更是被衬托得娇媚。

  飘风女侠赤裸着身子走向梳妆台,她对着台上的铜镜仔细地瞧一睢自己赤裸
的身子,铜镜上反映出来的是一名成熟抚媚的年轻少妇,正裸露着既是性感且令
男人狎想的丰满肉体。飘风女侠的脸蛋姿色宛如是天仙般的美貌,她的姿色充分
的显示出少妇的成熟抚媚,而飘风女侠那肥嫩硕大的丰乳并未因年纪的增长而下
垂,她那高耸柔嫩的乳房依然足以令男人痴醉。

  飘风女侠再往下瞧着,自己下半身仍维持着那水蛇般的细腰,而在细腰小腹
之下的三角地带,有着一排茂密的黑色嫩草,正覆盖着足以使男人疯狂的肉穴;
而往后一看,形状美好的肥硕臀部正丰满的挺立着,飘风女侠整体的身材可说是
已达至「多一分则太肥,少一分则太瘦」的完美境界。

  飘风女侠并未因岁月的摧残而显哀少,反倒是经历了时间的美饰,变成一个
风姿卓约的性感少妇,这份成熟娇媚的美更是年轻女子所比不上、学不会的,何
况飘风女侠今年芳龄也只约莫三十一、二岁左右,而她受尽了多年仇恨苦难的折
磨,使得飘风女侠在气质上更有着一股令男人忍不住想要怜要她的特殊气息。

  飘风女侠十分满意及兴奋看着铜镜的自己,此时,她感到下半身的肉似乎是
隐约的骚痒着,并从迷人的肉口流出些许的淫味汁,飘风女侠不禁双腿靠拢摩擦
着。这感觉飘风女侠已十多年未感受到了,自从她的丈夫被害死之后,飘风女侠
已当了十多年的寡妇。

  这十多年飘风女侠守身如玉,但这不代表飘风女侠毫无性欲,相反的是性欲
非常的强烈,虽然她庆幸能为亡夫保住贞节,但她毕竟是个已婚的成熟女人,相
当的需要男人在生理上的慰藉,但怀着先夫的仇恨,逼迫得她在这十多年不得不
强压着自己的浓郁性欲。

  但此刻沐浴过后,她那迷人的肉穴却似不能忍受得住骚痒,随着肉穴的骚痒
感而流下一丝丝甜美的汁,她那成熟丰满的肉体自然随着发烫骚痒,而且这种强
烈的性欲更是以往所没有的,飘风女侠被这种隐约的骚痒感给弄得不禁微微扭晃
着臀部。她却不知道,她的这一举一动都落到了儿子卫天麟的眼中。

  卫天麟只觉得血脉偾张,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于是趁着「飘风女侠」
穿衣服的当儿,悄悄溜出屋去,等待了足有一刻钟之后,才大摇大摆地装作刚练
完功的样子,回到屋中,此时的「飘风女侠」已摆好了饭菜,等着他了。他好像
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与母亲打过招呼,坐下来吃饭,却是不敢直视母亲,而
「飘风女侠」却是毫不知情。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卫天麟每一次与母亲相处,看到母亲美丽得让人眩目
的脸蛋,母亲那美丽诱人的胴体就会清晰的出现在脑里。他即渴望多看她两眼,
却又不敢看,他觉得自己亵渎了美丽的母亲。他开始有些躲着美丽的妈妈,可不
知就里的美丽妈妈,却以为他身体不舒服,而更加关心,更加体贴的照顾他,妈
妈的裸体出现在脑子里更加频繁。

  晚上他的梦里也开始出现妈妈的裸形,卫天麟不知怎么办,也不知自己到底
怎么了,他不敢向向妈妈说。他困惑,他苦恼。直到有一天,他到镇上去,在回
来的时候,他捡到了一本从一个喝得乱醉的浪荡子的身上掉下来的书,当他看了
之后,这才明白了许多事情。这本书名叫《乱伦密史》,他看后才知道自己是爱
上了自己美丽得让天下所有人都为之着迷的诱人母亲。

  该书写的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儿子,父亲早年病逝后,他被美丽的母亲一手抚
养长大成人。后来儿子爱上了母亲,母亲被儿子的多次苦苦追求所感动,最终也
爱上了儿子,并将身体给了儿子,成了儿子的原配夫人,为儿子生了几个儿女。

  这个儿子后来虽然还娶了几个妾,但他始终最爱的人是他的原配母亲。这本
书写母子俩的爱情,让卫天麟如疑如醉,写母子间的情欲之爱,让卫天麟热血沸
腾。

  看完了该书,卫天麟彻底明白了,原来这段时间对母亲的各种幻觉,是源於
对母亲情欲之爱。对母亲的这种深深的情爱一直深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入,自己一
直不知道,直到那天无意看到了母亲的沐浴的裸体,才唤醒了他对母亲的这种从
小就产生了情爱感觉。他觉得那本书写的就是他和母亲的事,此时卫天麟知道了
他对母亲的感情,但他知道这是一种不该有的感情,是社会所不容许的,他不敢
告诉任何人。

  他也曾努力的想把它忘掉,可当面对母亲那引倾国倾城的美丽脸蛋和她那曲
线玲珑的诱人肉体,他的所有努力就会付之东流了。晚上,梦中就会出现与母亲
交欢的情意。他在这种相思而又不敢不能说的折磨中,渡过了半年。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母亲又在偷偷流泪吟诵那首凄婉地词时,他才真实感受到
母亲其实也很寂寞,心里也很苦,虽然她有他这么一位好儿子,但是作为一个女
人,母亲不但需要儿子,她也需要一个真正属於她的男人来照顾她、疼爱她。

  这么多年来,在自己面前,她享受着一个作母亲的欢乐,但在夜深人静、独
自一人入睡时,她有过多少次因为寂寞、因为回忆昔日欢娱,而默默流泪呢?而
母亲作为生活在这个社会中的女子,她的女人的贞洁观念、从一而终观念又如此
坚定,那昔日欢娱的重现,对她来说那是多么遥不可及的事情!

  从这一刻起,卫天麟感到为了不让自己再受煎熬,也为了让母亲今后不论是
在他的面前,还是在夜深人静之时,都不再寂寞,不再流泪,自己有理由、有责
任,也应该有勇气抛弃乱伦的念头,去向妈妈表白自己对她的情爱,表达自己要
娶她为妻的即不可思议,却又是多么真实、多么无私、多么感人的想法。

  卫天麟选择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向母亲表明了自己的心意。那天,妈妈
的心情也很好,与卫天麟玩起了抓迷藏游戏。当卫天麟故意让蒙着眼睛的母亲一
把抓住他的时候,他也紧紧的反抱住了妈妈纤细滑腻的腰部,拉下妈妈蒙在脸上
的布条,直视着妈妈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孔,诚恳的直截了当地说道:「妈,我爱
你,请你嫁给我吧。」卫天麟清楚的记得母亲当时的表情。

  她起初是错愣了一会儿,接着是以为听错了,后来从卫天麟的嘴中再次得到
确认后,她是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她迅速的挣脱了卫天麟的拥抱,严厉的责问
道:「天麟,你怎么可以有这种念头,你是不是发晕了?我是你妈呀。」

  卫天麟并没有理会母亲的严厉表情,他冷静的把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所思所
想,自己所受到的困扰,除了母亲的裸体及梦里与母亲做爱的事情外,都原原本
本的告诉了母亲。「飘风女侠」脸随着他的陈述不时红一阵黑一阵。

  当他讲完时,妈妈没有想他的苦恼,只为他有这种念头已如此之久而恼怒,
她生气地说道:「天麟,妈不管你以前怎么想,但从今以后,不准你再有这种想
法,你要再有这种想法,妈就不再理你。」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回房去了。

  卫天麟并不气馁,他知道这种为社会所不容的乱伦之事,不要说是对母亲这
种礼教思想根深蒂固的女人,一时难以接受,就是当初自己刚有这种想法之时,
不也是自责了一段时间了吗?卫天麟知道自己即要给母亲时间来思索和面对这件
事,而且自己也要想方设法让母亲了接受这他,接受他作她的男人。

  因此,此后一段时间内,卫天麟不再向母亲提起这件事。但他却一改以前以
儿子的身份来与母亲相处,而是以一副母亲男人的身份来照顾她、疼爱她,让她
时时、处处感觉到他不只是她的儿子,也是她的男人、她新的人生情侣。

  「飘风女侠」起初对他角色的转变还很生气,不太理他,但渐渐的,她似乎
习惯了,就和以前一样与卫天麟有说有笑,一起练武,读书。

  在说笑中,卫天麟也时不时的讲一些从镇上听来的风流韵事,起初,卫天麟
讲这些风月之事时,「飘风女侠」不但不让他讲下去,还每次都斥责他。但后来
见卫天麟不理会她的责骂,仍旧不时的讲这些事时,她也不阻止了。有时卫天麟
注意到母亲很注意听,他心里暗暗高兴。

  一个月后,他再次鼓起勇气向母亲提起要她嫁给他的事。这次母亲没有很生
气,但态度似乎很坚决,她说道:「天麟,你爱妈、心疼妈的心情,妈知道,像
你这样的年纪是爱胡思乱想的年纪,也是爱冲动的年纪,我是你妈,我爱你胜过
爱我自己。但也正是因为我是你妈妈,我们之间只能是母子关系,绝不能有你想
的那种关系,你知道吗?那是乱伦,是社会所不容许的,要是被人知道,我们不
但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也无法在这个社会上立足,那样就是妈害了你了,所以你
以后,不要再想了,妈是不会答应你的。」

  卫天麟知道母亲对他的要求心中还存在着乱伦的根深蒂固的念头,自己要先
解开她的这个结,才可能最终实现自己的愿望。有一天,他想起那本叫《乱伦秘
史》的书来,於是偷偷的把它放在母亲的床上。第二天,他大胆的问母亲看了那
本书没有。

  「飘风女侠」并没有回答他,但他从母亲的脸上闪现的一丝微红,便知道她
看了,便接着追问她的感受。母亲不得不答道:「天麟,那是书上写的东西,当
不得真的,以后也不要拿这种东西给我看了。」

  卫天麟辩解道:「妈,可这至少说明,很多人都想过这种事,这种事并不是
不可能的呀。」「飘风女侠」没有听完他的辩解,掉头走了。

  此后,卫天麟仍坚持不契的通过各种方式向母亲灌输乱伦并不可怕的思想,
以及自己对她以及她的身子的爱恋。他告诉她只要我们母子俩相亲相爱,就不必
要去理会太多的世俗礼教。他觉得自己的努力对母亲是产生了影响的,因为当他
讲这些话的时候,她不再骂他,也不再阻止他,有时还认真的倾听。可在她的嘴
上仍是叫卫天麟不要胡思乱想。卫天麟不知道怎么办,也渐渐的失去了耐心。

  那天晚上,突然春雷大作,狂风骤起,入春以来的首场大雨倾盆而下。卫天
麟在自己房屋里,怎么也睡不着。在向母亲正式表明自己心意的那天起,他对母
亲的爱就更浓了。虽然他知道得让母亲慢慢的接受他的想法,进而接受他。

  因此当两人相处时,面对母亲那美艳无比的娇容和迷人的身体,他都强力压
制住要拥抱她,抚摸她那美妙丰满的诱人肉体的欲望,但到了夜里,他就无论如
何也无法能控制自己不去想她、想她美丽动人的裸体了。每天晚上,他都是想像
着母亲的裸体才能入睡。

  今天在这雨夜人静的时刻,他要拥抱、亲吻、占有母亲肉体的欲望更加强烈
了。他走出自己的房屋,往隔壁母亲的房屋走去,母亲的房里灯还亮着。他轻轻
的扣响了母亲的房门,轻声道:「妈,是我。」

  一会儿,房门开了,母亲穿着一件贴身的衬托着丰满肉体的睡衣站在门前,
卫天麟未等母亲开口,一把就将母亲的让他每天每时每刻都想着的美丽娇躯紧紧
搂住道:「妈,我真的爱你,我受不了了,你给我吧。」说完他不顾母亲的挣扎
推脱,只是紧紧的抱着她柔软滑腻的娇躯,猛亲她的吹弹欲破的脸蛋,同时一只
手还伸到母亲的胸前去解她的衣扣。

  当他的手刚刚触摸到母亲胸前那对高耸丰满柔软的乳房时,他听到一声清脆
的响声,同时感到脸上一阵辣辣的。他意识母亲打了他一巴掌,他怔住了,松开
了紧抱着的母亲,委屈的泪水夺框而出。

  他痛苦而悲伤的对母亲道:「妈,你知道我多想你吗?你知道我现在一闭上
眼睛,脑里就全是你的影子吗?现在不想你,我都睡不着,你知道吗?你为什么
那么固执,我爱你,想好好疼爱你、照顾你,不让你再寂寞的一个人偷偷的躲在
房子里哭泣,这有什么错?可你现在却打了我,你从来都没有打我的呀。」

  说到这,卫天麟再度痛苦而悲伤的冲着母亲大喊道:「妈,现在没有你,我
真的活不下去了,难道你就真的这么忍心吗?」

  面对自己的责问,母亲也是泪流满面的悲嘶道:「天麟,你不要逼妈,妈爱
你,妈也知道你爱妈,心疼妈,我们只能是母子关系,我们绝不能乱伦呀,这会
害了你的,你知道吗?你不要再逼妈了。」

  卫天麟见妈妈毫无所动的态度,绝望道:「妈,你真的那么狠心,真的不顾
我的死活吗?」

  母亲对他的责问没有回答,只时同样痛苦,同样悲伤的掩面哭泣道:「我这
是造的什么孽呀?」

  卫天麟不再哭喊,轻轻地道:「妈,你保重,我走了。」卫天麟真的走了,
他顶着狂风暴雨,带着绝望的心情离开了家。他得不到母亲的接受,也无法面对
母亲了,因为他知道如果再面对母亲,他还会控制不住的做出那天晚上的事来。

  卫天麟边想着这些事,边借着酒意,继续前行。天快黑了,但卫天麟仍没有
要找地方住宿的意思。他只知道继续不断的往前走,才能减轻心中的痛苦。在一
片林子前,他停住了脚步,因为他听到了打杀声,他好奇的本性带着他离开大道
寻声而去。

  在林子中间,他见到四个蒙面人正在围攻一个中年男人。这四个蒙面人的武
功极其高强,那个中年男子武功看起来也不弱,但已身中多处刀伤,眼见着就要
倒下了。可那四个蒙面人并没有罢手的意思,似乎要将中年男人至之於死地。

  卫天麟看见那四个蒙面人以众欺少,且那中年男人形势危急,便引发了他天
生的侠义情怀,毫不考虑自己是不是对方的对手,高喊一声「住手」,就仗剑施
展起一套「腾龙剑法」,便冲了过去。卫天麟的武功是跟母亲学的,除了与母亲
对过招外,他还从来没有和别人交过手。

  四个蒙面人,见卫天麟的剑法精妙绝伦,便不敢轻敌,全力围攻卫天麟。渐
渐的,卫天麟感到压力增大,酒意也上来了,他迷迷糊糊的拼死顶着。突然他觉
得大腿一痛,他知道自己中了一剑,随着他又感到胸口、手等多处受了伤。他的
血慢慢的外流,他的神智更不清楚了。

  此时,他见到一剑锋奔着他的心窝直刺过来,卫天麟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他
即觉得是一种解脱,又觉得无限的遗憾和后悔,遗憾没有来得及向他最爱的母亲
告别一声,后悔昨天晚上负气出走,伤了母亲的心。他知道母亲现在肯定会悲伤
不已,可是他已经没有办法了,他倒了下去。在倒下去之前,他彷佛听到一个清
脆悦耳的声音喊道:「住手。」

  「飘风女侠」坐在屋中,她那沈鱼落雁般的娇容上,有一股深深的痛苦和悲
伤,她的目光迷离地看着远处,嘴里不停地道:「天麟,你在哪儿?你真的不要
妈了吗?你真的舍得丢下妈一个人在家吗?」这美丽绝伦的女子正是卫天麟的妈
妈,昔年「武林四美」之首「飘风女侠」。

  她今年才三十出头了,又是天生丽质,保养得当,不但没有显示出中年妇女
痕迹,反而更多了一股成熟少妇风姿卓约的妩媚和美丽。

  她十八岁那年,在行走江湖时,遇到江湖后起之秀卫振清。在相识过程中,
女的美丽、温柔、知书达礼;男的英俊逍洒、风流倜傥、武功超群、知人体贴,
俩人互相爱慕,很快便互坠爱河。但是俩人仅恩爱的过了大半年,卫振清便因赴
一厉害对头的约,远赴苗疆,结果埋骨异疆。

  对於年轻的「飘风女侠」,这无疑重大打击。她想到以死殉情,但她此时已
身怀六甲。为了孩子,她没有随夫而去。孩子是个男的,她给他取名叫卫天麟。

  生下卫天麟后,「飘风女侠」再也没有到江湖中行走了,全身心就放在了小
卫天麟身上了。

  她含辛茹苦的抚养小卫天麟,将自己及卫振清的武艺教给他,卫天麟聪明过
人,读书过目不忘,练武不但一点就透,且能举一反三。他是她的心肝宝贝,是
她心中唯一的寄托。小卫天麟现在已变成了十三岁的少年,长得比其父更加英俊
逍洒。

  「飘风女侠」爱极自己的儿子,对儿子的表现,她也感到很宽慰,她觉得自
己对得起死去的夫君了,她感到很幸福。可现在就是这个宝贝儿子将她逼上了一
个不知如何处理的境地。这段时间以来,面对爱儿向自己表示出的一缕缕柔情爱
意,难道她就真的不心动吗?

  爱儿英俊逍洒,如此玉树临风的英姿可以迷倒天下所有的女人。她这个作母
亲的除了为爱儿感到骄傲外,她就不为爱儿所迷吗?每当夜深人静,想起记忆中
那遥远的夫君时,她不也时常将爱儿当成了夫君了吗?当爱儿如泣如诉般的向她
诉说着他心中对她的爱、对她的思念时,她无数次冲动的想一下子扑入爱儿的怀
抱,接受他对自己的情爱,让他好好的抚摸自己、疼爱自己。

  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她享受着与爱儿间浓浓的母子亲情所带来的快乐时,她
也有着如所有寡妇一样的深深的孤寂感,这种孤寂感在夜深人静时,更浓,更难
以排遣。爱儿说得对,她也确实想要一个男人来疼她、爱她,拥抱她,亲抚她。

  丈夫去世已经是过了十多年,「飘风女侠」坐在椅子上,微微地叹了口气,
女人从二十几岁到三十岁的肉体,就显得更加成熟。每当午夜,回想起丈夫的种
种好处,泪水染湿枕头。而不管平日如何以礼自持,到了夜里,寂寞总是悄悄占
据整副身躯,特别是想到与丈夫的耳鬓缠绵,如今独抱孤枕,这样一具正需丈夫
雨露呵护的青春胴体,又怎么会不搔痒难耐呢?这种夜晚只有自己一个人独自睡
在大床铺的痛苦感受,是无法用三言两语所能形容。

  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身子变高,胳臂变粗,英气渐露,每当见他裸着上身
练武,神情专注,汗水淋漓,俨然就是亡夫的翻版。只是那份犹胜女性的柔美,
却是自己骨肉的证明,血脉相系的感觉,总令自己心醉神摇,不能自制,腿根酸
麻一片,湿得几乎站不直脚了呢?

  「飘风女侠」也感觉得到,天麟对自己的依恋之情,早先只不过是孩子对娘
亲的依恋。但最近一两年,「飘风女侠」感觉得到儿子看自己的眼神变了,变得
像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在打量一个美丽少妇的眼光,依恋、火热而带着欲望。聪
慧的「飘风女侠」,怎会察觉不到儿子的异状呢?尤其这半年多来,天麟注视自
己的神情,似乎更进一步。

  「天麟,你可知道,你每一次的目光游移,落在娘的身上,都像是火烧一样
地灼痛,更在娘的身体里点了一把火,让娘为你而夹紧双腿。天麟,娘好高兴,
你是这么样地依恋着娘亲。可是,你有似锦的前程,娘知道你对娘好,就更不能
毁了你,你会遇到比娘好千百倍的好女孩。」长长地叹了口气,「飘风女侠」惊
觉自己的气息是如此灼烫,连身体最深处都为之火热。

  但不说深受世俗从终礼教束缚的她,不可能另外找一个男人,即使她决定摆
脱世俗的礼教束缚,以她的清高、她的自尊,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会嫁给其他的
男人。这十多年来,除爱儿与在记忆中越来越模糊的丈夫之外,她一直视其他男
人为无物。

  她除了让爱儿一个人看到自己这沈鱼落雁般的美丽容颜外,她不愿让其他任
何一位男的一睹她的芳颜。为此她每次外出,总要带着面纱。在她的内心深处除
了爱儿,她决不可能再容得下第二个男人,只有爱儿才是她的最爱,她的最爱。

  可是她能因此而接受爱儿的情爱吗?那毕竟是乱伦,是社会所容许的事情。

  她如果答应了,今后如何去面对死去的丈夫和列祖列宗呢?更重要的是,万
一为社会所知道,爱儿今后如何立足於这个社会,他的前程不就毁了吗?

  她不能害了爱儿,宁愿自己终生生活在独寂中,也绝不能害了爱儿,爱儿他
会娶妻娶妾,生儿育女,到那时,他就会慢慢的将对自己的情爱淡忘的。为此,
她忍着巨大的痛苦,一次次违心的严辞拒绝了爱儿的柔情爱意。昨天晚上,甚至
还为此第一次动手打了爱儿一巴掌。

  当自己动手打了他一巴掌后,当他说道他要走时,她以为自己的一巴掌起了
作用,制止了爱儿的冲动,因此并不在意,也就在痛苦中沈沈睡去。今天早上醒
来,发现爱儿在不像以前一样来给她请安,以为他在生气。可后来她到房间里,
发现爱儿不里面了。

  她寻遍整个院子都没有找到爱儿,她此时才意识到爱儿不是说说而已。可她
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爱儿只是一时赌气,很快就回来的。她在花园里焦心的等
着。在焦急的等待中,过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很快就近中午了。但是爱儿还
没有影子,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这十多年来,他们母子俩相依为命,互相体贴,爱儿从来没有这样过。他会
不会作出怎么傻事?他会不会一去不回?她想到昨天晚上当自己动手打了他一巴
掌后,爱儿脸上现出的绝望表情时,她感到了极度的惊恐、害怕。

  「天麟,你快回来,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你不要丢下妈不管。」她现在清清
楚楚的意识到在自己的生命中真的不能失去爱儿,爱儿也绝不能因为自己而受到
伤害或是不测。她开始责备自己拒绝爱儿的情爱了。

  爱儿爱自己,想要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自己就不能给他呢?自从生下这个宝
贝儿子之日起,自己不是时时准备着为他牺牲一切吗?何况只是自己的身体呢?

  乱伦是为世俗礼教所不容,但是爱儿所给的书中的母子俩不是也是乱伦吗?

  他们母子俩乱伦不是生活的更加幸福、更加美满吗?自己为什么要为了个看
不见的礼教来委屈自己,伤害爱儿的心呢?万一爱儿因为自己的固执而真的做出
了傻事,自己就有脸去见九泉之下的丈夫和列祖列宗吗?当想到爱儿可能会为自
己而做出傻事时,「飘风女侠」猛然惊醒,她不再犹豫,不再考虑,不再等待。

  她要尽快找回爱儿,只要爱儿回来,只要爱儿永远平安的在自己身边,无论
他是想要自己的爱,还是自己的身体,她都不再委屈、不再压抑自己、不再隐藏
自己对爱儿同样的情爱而高高兴兴的给他。她拿了点银子及宝剑、暗器,就冲出
了家门。

  她不知道爱儿去了哪里,便一家家酒店、一家家客店地问。因为出门时的匆
忙,忘了带上面纱,每到一家酒店、一家客店,她那绝世的容颜都会引起一阵阵
的骚动,但她无心理会这些。好在卫天麟英俊异常,如她一样,到哪都是人们注
目的焦点。

  因此当她问到第八家酒店时,店小二告诉她,卫天麟来过这里,并告诉她,
卫天麟吃完东西,就朝东北方向的官道走了。「飘风女侠」拦下一位马夫,没有
多说,拉他下了马,丢下一块银子,就飞身上马而去。黄昏时分,「飘风女侠」
来到了一个集镇上。

  江南倩女如云,集镇上的人见的倩女可谓多矣,但当「飘风女侠」骑着马从
镇上过时,镇上的人还是纷纷驻足回头看她这位绝世倩女,「飘风女侠」没有注
意这些。她在一家大酒店前,停了下来,便飞身下马。

  站在酒楼前迎候客人的店家看着走过来的「飘风女侠」,心里赞叹道:「我
见过的倩女可说是多不胜数,可没有哪一位像眼前这位妇人一样美丽绝伦,那么
雍荣华贵,那么温文尔雅,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是美不胜收,就连下马动作都那
么让人心跳。」想着,「飘风女侠」已到了跟前,店家忙迎了上去道:「这位女
客官,里面请。」

  「飘风女侠」没有进去,她直截了当地问道:「店家,你这里今天,来过一
位十多岁的少年没有?」说着就将卫天麟的体形特征描述、比划了一翻。

  店家听完,就知道「飘风女侠」找的,就是刚走没多久的卫天麟,便干练的
答道:「有,有,那位少年从中午就来了,刚走一个时辰。」接着又热心地道:
「那位少年好像有什么伤心事,喝了不少酒,我见他醉得利害,劝了他,他才不
喝了,但付完帐就走了,不肯住店。」

  「飘风女侠」一听爱儿喝醉了酒,心里不由得一阵阵刺痛,爱儿可从来都是
不喝酒的,今天喝醉了,可见他多伤心,昨天自己打他一巴掌已伤透了他的心。

  她不禁又自责了起来。她后悔昨天为什么不答应爱儿,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身
体交给爱儿。

  爱儿昨天抚摸自己的乳房时,自己不也是心跳不已吗?当她回过神来时,急
却、关怀之情溢於言表,问道:「他往哪里走了?」

  店家见她急切,也不敢怠慢,便指着东北方向的官道,道:「那位少年客官
往那个方向走的。」

  「飘风女侠」听后,连谢字都没有顾得上说,就急飞身上马,往东北方向而
去。店家望着「飘风女侠」远去的美丽背影,心里不禁有些奇怪。

  「飘风女侠」不断的打着马的屁股,催着马儿快点跑。她现在恨不得快点找
到爱儿,她担心他,怕他喝醉了酒出事。她在马上不断的自责着,不断的在心中
道:「天麟,妈爱你,妈答应你,妈把身体给你,只要你以后不要离开妈。」

  不久,「飘风女侠」到了一片林子边,她听到了打杀声音,这声音中似乎还
夹杂着爱儿的声音。「飘风女侠」骑着马冲进了林子,当她看见爱儿时,正是蒙
面人向卫天麟的胸前刺出剑之时。「飘风女侠」的师门独门暗器九曲针也同时射
了出去。蒙面人在他的剑到达卫天麟胸口前倒下了,可卫天麟也随之倒下了。而
那个中年人早已倒在血泊中,显然是已经遭了毒手。

  看着爱儿倒下,「飘风女侠」有如掉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心直往下沉。

  她边悲感道:「天麟。」边发出了九曲针,将其他三位蒙面人射倒在地。在
蒙面人倒地时,她也飞一般的掠到了爱儿身边。她蹲下来,抱起爱儿。

  她见爱儿双目紧闭,浑身是血,不由感到一阵阵恐惧,哭泣道:「天麟,你
醒醒,不要吓妈,你不能死,你死了妈怎么办?」「飘风女侠」因为害怕而有点
晕乱,她忘了检查爱儿是否还有救。

  她紧紧抱住爱儿的身体,哭着喃喃道:「天麟,都是妈不好。其实妈心里也
很想要你的,妈也想通了,你是妈的爱儿,是妈的宝贝,妈的身体不给你,给谁
呀,你不要再离开妈了,好不好?妈答应你,以后只要你想要妈的身体,妈就给
你。」

  半晌之后,「飘风女侠」才从痛苦中清醒过来,暗暗责骂自己糊涂的同时,
赶紧先把了爱儿的脉,发觉他并没有死,心怀大放之余,迅速查看他身上的几处
伤口,发现手上、胸前的伤口已不流血,可大腿内侧的一处伤口,却流血不止。

  「飘风女侠」立即撕开爱儿的裤子,查看该处伤口。这处伤口在大腿的上内
侧,离卫天麟的宝贝只有几尺远。要给伤口上药必须要将爱儿的裤子全脱下,爱
儿的宝贝也必然会呈现在自己的眼前。但此时,「飘风女侠」已经想不了那么多
了,她迅速将卫天麟的裤子及亵裤脱下来。面对爱儿的宝贝,她没有敢多看,只
是从怀中取出师门独创的疗伤神药,给爱儿的伤口上药。

  在上完药,血止住后,她的手不小心碰了爱儿的宝贝一下,此时她才意识到
爱儿的宝贝的存在,她不免看了爱儿的宝贝一眼,见爱儿的宝贝非常巨大,心中
不禁一荡,脸上红晕了一片,便忙将爱儿的裤子小心的盖住爱儿的下体。接着把
了爱儿的脉,发现他的脉跳得比较正常,便放了一点心。

  因记挂着爱儿的伤势,「飘风女侠」草草掩埋了几个尸体,便将爱儿平抱在
怀里,她不敢骑马,怕骑马会将爱儿的伤口震裂。她抱着爱儿,展开轻功往那个
集镇而去。好在集镇不远,「飘风女侠」展开绝顶轻功后,很快就到了。

  她不敢住在镇上,一来因为死了几个人,明天官府就会追查,虽然她不怕官
府,但不想多些麻烦;二来住在镇上,不便於爱儿疗伤。她决定连夜带爱儿回家
去,她从一普通人家买了一辆简陋的马车和一床被子。她先将被子铺在马车上,
然后将爱儿放在厚厚的被子上,就亲自驾车连夜往金陵赶。

  一路上,「飘风女侠」总是不久不停车查看一下爱儿的伤口及呼吸,每次见
爱儿伤口没有破裂,才继续赶路。

  大约三更时分,「飘风女侠」回到家中。她将马车停在后院后,便急忙将爱
儿抱进自己的房里。她将爱儿放在自己床上,见爱儿仍晕迷不醒,一身的血迹,
便去煮了一些热水给他洗一洗。她坐在床沿,轻轻的将爱儿的衣服一件件解掉。

  卫天麟的裤子在林中贴伤药时,已解下了,此时只是盖在他的宝贝之处。当
「飘风女侠」的手准备将它拿下来时,心中不禁想到林中自己的手碰到爱儿的玉
茎时情景,心中不免羞赧的迟疑了一下,便很快克服了害羞的心理,轻轻的拿下
盖在爱儿身上的裤子。

  经过这次爱儿的出走和死里逃生,「飘风女侠」意识到了爱儿对自己有多重
要,也知道自己是再也无法离开他,无法拒绝爱儿对她身体的要求,自己迟早都
是爱儿的人了。因此,此时她的心里已将自己看作爱儿的女人了。可当爱儿巨大
的宝贝和赤裸的身体全面呈现在自己的眼前时,「飘风女侠」仍感到脸上一阵阵
发烧。

  面对爱儿的裸体和宝贝,「飘风女侠」即对他身上的伤感到心疼,又对爱儿
强健的身体,以及散发出的一阵阵成熟男人的气息感到脸红心跳,她禁不住有摸
一摸爱儿玉茎的冲动,但最后仍克制住了,在暗暗责怪自己现在不该有这种念头
后,赶紧用毛巾小心擦洗爱儿的身体。

  将爱儿的身体擦拭了一遍后,她又给爱儿的各处伤口上了一回药,然后在他
赤裸的身体上轻轻的盖上了棉被。看着爱儿沈稳的呼吸声和甜美的睡相,「飘风
女侠」这才安心的去洗了个澡,草草的吃了点凉饭,便回到床边,她披了件衣服
就守在床边睡着了。

  当早晨温柔的阳光照进屋子时,卫天麟醒了过来。他感觉到自己躺在一张非
常舒服的床上,阵阵幽香仆鼻而入,他慢慢的睁开眼,发现自己确实是躺在一张
华丽而熟悉床上,一个美丽清艳的少妇正趴在床边甜甜的睡着,那阵阵醉人的幽
香正是从这个少妇身上发出的。

  那个美丽少妇似乎也知道卫天麟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美艳的脸庞上露出欣
喜的神情:「天麟,你终於醒了。」是的,这个美丽无比的少妇,正是他日思夜
念的妈妈。

  看着妈妈即挂着欣喜表情,又显得憔悴的美丽脸庞,他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抚
摸着这种娇艳的脸蛋,含笑道:「妈,真是你吗?我是不是在作梦?」

  「飘风女侠」抓住爱儿在自己脸上抚摸的手,紧紧的张自己娇嫩的脸贴在他
宽大温暖的手心里,含着泪激动道:「是妈,是妈在你身边,你不是在作梦,妈
今后再也不让你离开妈了。」

  知道在身边的就是真实的美丽的妈妈后,卫天麟露出更出灿烂的笑容,道:
「妈,我好想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不怪我了吧?」

  「飘风女侠」听着爱儿这一句一句深情的诉说,再也克制不住自己那压抑已
久的感情,她忘记了爱儿身上的伤,她扑到爱儿的身上,紧紧抱住爱儿的身体。

  将自己的脸贴着他的脸,「飘风女侠」流着泪道:「天麟,妈也想你,妈爱
你,你以后不要再离开妈了,好嘛?你想要妈的身体,妈就给你,你要妈怎样,
妈就怎样,只要你不再离开妈,丢下妈一个人,妈不能没有你。」

  当「飘风女侠」说完这些话时,卫天麟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段时
间以来,自己费了多少苦心,用尽了各种办法不但没有使妈妈接受自己,就在两
天前,反而还被妈妈打了一记耳光,把自己痛骂了顿,现在自己一次出走,就把
事情改变了吗?妈妈真的接受自己的爱了吗?

  他真的有点不敢相信,他捧起「飘风女侠」花一样的脸蛋,愣愣地看着她,
带着期盼问道:「妈,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接受我了吗?你真的答应
把身体给我了吗?」「飘风女侠」迎视着爱儿期盼的目光,无限娇羞、满脸通红
而又含情脉脉的点了点头。

  卫天麟看着妈妈娇羞、深情的表情,明白自己确实没有听错,是的,妈妈已
经同意了自己一直梦昧以求的事情,她将属於他,她的身体、她的感情、她的一
切的一切将完完全全的属於他。

  此时卫天麟已经忘记从被「飘风女侠」压着的伤口传来的一阵阵的疼痛,他
紧紧的拥抱着妈妈那嫩滑的娇躯,激动而深情地道:「妈,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我要一生一世守在你身边,疼你,爱你,我绝不再气你,再不让你伤心,我要让
你的生命中充满欢笑。」

  一边说着,卫天麟的嘴一边不断的亲吻着母亲娇嫩艳丽的脸蛋,最后他的双
唇捕捉住了妈妈的双唇,妈妈那柔软鲜嫩的双唇,将自己的初吻现给了他最爱的
妈妈。他忘情的吸吮着,诉说着:「妈,我爱你,我爱你。」

  「飘风女侠」在爱儿深情而甜蜜的话语激荡下,面对爱儿如火般的热情,仅
犹豫了一下,便深情而柔顺的接受了爱儿的亲吻。

  卫天麟的舌头伸进了「飘风女侠」的香嘴中,缠住了母亲那柔软而滑腻的香
舌,他吸吮着妈妈柔软滑腻的香舌和她清甜如甘露般的唾液。卫天麟的一只手也
自然的不知不觉之中伸到了「飘风女侠」的裙子里,抚摸着她雪白圆嫩的臀肉,
另一只手伸进「飘风女侠」的上衣中,温柔的抓住了「飘风女侠」那对让他产生
过多少次想像的细嫩雪白玉乳。

  在爱儿甜蜜热情的亲吻下,「飘风女侠」也逐渐深情的回应着爱儿的亲吻,
她回吸着爱儿的舌头、爱儿的唾液。爱儿的手在伸进她的裙子里、她的上衣内,
抚摸着她的雪臀、她圆润雪白的乳房,她没有任何阻挡,一任爱儿深情的抚弄它
们,她知道它们以及自己身上的一切都是属於爱儿的,他可以任意的抚弄它们。

  母子俩忘切了世界的存在,忘记了世俗的存在,第一次完完全全的沈浸在相
亲相爱的亲吻、爱抚之中。直到「飘风女侠」不经意的,碰到卫天麟大腿内侧的
伤口,卫天麟忍不住轻声呻吟了一声,「飘风女侠」才从沈醉中清醒过来,意识
到爱儿身上的伤。

  她赶紧将身体从爱儿的怀抱里挣开,急切的掀开盖在爱儿身上的被子,查看
他的各处伤口。当看到爱儿各处伤口并没有裂开时,心中的不安渐渐放了下来。

  这时她才注意到爱儿的身体正赤裸裸的呈现在自己眼前,他两腿间巨大的玉
茎不知何时已昂首挺立在那,那雄纠纠的神态似乎在盛情的邀请她。

  她不由得满脸通红,急忙将被子盖上了爱儿的裸体。当「飘风女侠」掀起被
子,卫天麟赤裸的身体呈现在妈妈面前时,卫天麟起初也有点不好意思,但见母
亲只是专注的查看着自己的伤口,似乎没有任何邪念,不好意思的心理也就消失
了。

  可此时看到母亲满脸通红,不胜娇羞的样子,他心中也激动起来,觉得母亲
此时的娇羞神态更是美艳动人,便不顾伤痛,坐起来,一把将「飘风女侠」拉进
了自己的怀里,道:「妈,你刚才已看过了我的裸体,现在也得让我看一下你的
身体才公平。」

  「飘风女侠」见爱儿坐起来,就吓了跳,并没有接他的话头,而是惶急的从
他怀里挣脱出来,并按他躺下,道:「天麟,不要乱动,快点躺下,会弄裂伤口
的。」

  卫天麟趁机利用妈妈的关爱,撒娇道:「妈,我不管怎么伤口,除非你答应
我现在让我看你的身体。」

  「飘风女侠」看着爱儿期盼而固执的目光,即觉得大白天在爱儿面前脱光衣
服真会羞死人,可又真怕他的撒娇起来,弄裂了伤口,影响爱儿的身体,自己心
疼,不禁犹豫起来。

  卫天麟见状知道妈妈有些害羞,决定还是继续利用妈妈对自己的疼爱,道:
「妈,你再不答应,我不但不躺下,我还要下床去。」说着便故意装着要下床的
样子。

  「飘风女侠」见状,急忙将他按住,娇羞中带着一些娇嗔道:「好好,妈答
应你,你就知道欺负妈,还不快点躺下。」

  得到妈妈的承诺,卫天麟痛快的躺了下来后,就催道:「妈,你快坐过来,
让我替你脱。」

  虽然在爱儿的诡计之下,答应了他,但真要在爱儿面前,开始脱衣服,「飘
风女侠」仍感到无比娇羞,她扭捏了半天,不肯坐到床边去。最后,实在经不住
卫天麟的一再催促,她心里一想:「自己这身体注定是爱儿的了,不但要看,还
要给他亲,给他摸,给他……」

  想着想着,她便不在犹豫,但她没有坐到床边,而是站在床下,边准备动手
自己解上衣的扣子,边娇羞的对卫天麟道:「天麟,你把眼睛闭上。」

  卫天麟不答应道:「不,妈,我不但不要闭上眼睛,我还要替你脱衣服,你
过来点嘛。」

  「飘风女侠」怕爱儿给自己脱衣的时候,身体仰起会弄到伤口,便装着认真
的道:「天麟,你要不听妈的话,妈就不脱给你看了。」卫天麟见妈妈态度有点
认真,同时也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便乖乖的躺着,可并不闭上眼睛。

  「飘风女侠」见爱儿不肯闭上眼睛,也拿他没办法,只好满怀羞意,在爱儿
火热的目光下缓缓的解着自己的衣裙。她心中默默地道:「自己这身美好的胴体
在隐藏了十多年后,终於即将为自己生命中的第二个男人——心爱的儿子重新开
放了。」

  此时在她的心目中,这第二个男人比第一个男人更重要,第一个男人相聚时
太过短暂,且离自己已太遥远了,而这第二个男人是她自己生出来的,是自己含
辛茹苦一手抚养大的,是她的心头肉,不但是她的情人,更是自己的爱儿,他是
她生命的全部,现在她对他既包括血液相连的母爱,也包括着浓浓的情爱。她要
让他好好的看她的胴体,她要让他为她的美丽,为她的娇人的肉体而感到骄傲,
感到自豪。

  卫天麟目不转睛的注视眼前的母亲,他觉得妈妈不但人长得美丽不可方物,
她轻解罗衣的动作也是那么的迷人。随着母亲那灵巧妙缦的双手的动作,妈妈那
足以令天下男人都为之疯狂的肉体,逐渐的呈现在自己的眼前,雪白玉劲,高耸
圆嫩的乳房,平坦润滑的小腹,小巧圆圆的肚脐眼,还有那神密的仍藏在一片柔
细阴手底下的阴部。

  妈妈那梦想已久的、如女神般雪白无暇的美丽肉体,终於赤裸的全部呈现在
自己的眼前。卫天麟的口干舌燥,呼吸紧促。他轻轻地道:「妈,你到床上来好
嘛?」

  虽然「飘风女侠」心里已有了准备,但当自己赤裸的站在爱儿面前时,仍是
羞意无比,自然而然的就一手掩着乳房,一手护着自己的阴部,听到爱儿的话,
她仍是害羞一手掩着乳房,一手护着自己的阴部,走到床边。卫天麟已猴急般的
坐起来,想抱住「飘风女侠」的娇躯。

  可「飘风女侠」一见他坐起来,便急忙将轻轻按住,脸有愠色道:「天麟,
你要再不听话,妈真就不理你了。」卫天麟此时还真怕妈妈不理他,便不得不把
恨不得把妈妈美好的肉体拥进怀里的强烈冲动压制住,老老实实的躺着。

  「飘风女侠」这才又现出她那风情万千的娇羞之态,掀起盖在卫天麟身上的
被子,上了床,将赤裸的肉体轻轻贴着卫天麟同样赤裸的身体躺下,嘴对着卫天
麟的耳朵娇羞地道:「天麟,你现在身上有伤,你就摸摸妈妈的身体就行了,不
要乱动,等到你的伤好后,你要怎么样,妈都随你,好嘛?」

  当妈妈柔腻滑嫩的胴体贴在身边时,卫天麟已经呼吸急促,双眼喷火,侧身
就伸手轻揉起「飘风女侠」那雪白圆嫩的乳房了,他细细的感觉着手中的妈妈雪
白乳房的滑嫩细腻,当「飘风女侠」问他时,他都顾不上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他的一只手越过「飘风女侠」平滑细嫩的小腹,探到了「飘风女侠」的那曾
经将他生出来的神密且令所有男人向往的阴部,他轻轻的抚弄着她那两片细嫩的
阴唇,并久久停留在那里不舍得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卫天麟抓起「飘风女侠」的手,引到了他那早已勃起的玉茎
上,急促地道:「妈,我忍不住了,我想要你。」

  在爱儿的引导下,「飘风女侠」轻轻的握住爱儿挺立的粗大玉茎,空虚寂寞
多年之后的肉体在爱儿温柔煽情的抚弄之下,此时全身也同样充满着爱的激情,
可作为一个母亲,她仍记着爱儿的身上的伤。

  她要爱儿不再多受苦,因此她满脸通红,但又态度坚决的对卫天麟道:「天
麟,妈知道你难受,知道你想要妈,妈的身体是你的,你现在想要妈,妈也想给
你,可是你大腿的伤很重,不能乱动,否则就会容易使伤口裂开,所以妈今天不
能把身体给你,你忍一下好嘛?」

  卫天麟知道自己的身上有伤,于是强忍住心中的欲念,一只手拥住着母亲的
娇躯,一只手在轻轻的抚弄着母亲晶莹洁白的乳房,深情地道:「妈,我爱你,
我这一辈子都要珍惜你,疼爱你。」

  「飘风女侠」心中也是柔情一片,任由爱儿肆意的抚弄自己的乳房,伸手摩
挲着爱儿的脸庞,梦般地道:「天麟,妈也爱你,爱你。」「飘风女侠」说着,
想起爱儿的伤,便关切地问道:「天麟,你的伤还好吗?」

  卫天麟笑着说:「妈,没事,你别老担心。」可「飘风女侠」仍不放心,她
起身掀起被子,一处处的检查爱儿的伤口,见没有一处伤口破裂,这才放心了。

  妈妈对自己的爱和关心,使卫天麟万分感动,同时见到「飘风女侠」那赤裸
的雪白圆臀,随着她弯着腰小心的检查伤口时的摆动,又引起他心中的冲动,他
微微仰起身体,双手捧住「飘风女侠」雪白的屁股蛋,抚弄不已。

  「飘风女侠」知道爱儿喜欢自己的雪白圆臀,因此见爱儿的伤口无碍后,便
伏躺在爱儿身边,任由他抚弄自己的雪臀。此时的「飘风女侠」心中对爱儿对她
美丽的胴体的依恋,已能基本上接受,因此当爱儿在玩弄她的肉体时,她也知道
要享受由此带来的快乐。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听到爱儿肚子一咕咕响了几声,才意识到爱儿自昨天到
现在还没有吃过饭,便急忙仰起身,回头道:「天麟,肚子饿了吧?你已经一天
没有吃东西了,妈现在给你作饭去。」穿好衣服后,她还低下头了亲了一下爱儿
的脸,叮嘱道:「天麟,你要好好躺着,不要乱动,知道吗?」

  卫天麟也亲了亲「飘风女侠」的脸道:「妈,好了,你真罗嗦,你快点去作
饭,我可不能太久看不见你。」「飘风女侠」没再说什么,只是心里甜蜜的转身
作饭去了。

  母子俩的饭是在床上吃的,「飘风女侠」既像个慈母,又像娴慧的妻子般一
点点的喂着卫天麟吃饭。卫天麟在张口吃饭时,手可也没闲着。他的双手一直都
在「飘风女侠」的衣服里抚弄着她雪白细嫩的乳房。

  接下来的几天,母子俩经常相互诉说着心中对对方爱,诉说着这段时间来各
自心中的悲、喜、优、愁等各种感受。这使母子俩间的情爱更加浓郁,更加觉得
母子俩的不能分离。在「飘风女侠」无微不至的精心照顾和她那师门独创的伤药
治疗下,卫天麟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

[ 本帖最后由 xzybb 于 2010-12-14 20:1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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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蒙头怪人

  这天早上,卫天麟醒来,室内阳光充盈,温暖舒适。他看了一下,没见到妈
妈。他揭开被子,如这几天一样,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各处伤口,见均已全部愈合
了,他又用手按了按愈合的伤口,感觉到一点也不痛了他高兴得一跃而下了床,
衣服都没有穿,就跑出房去找他心爱的情人妈妈了。

  室外,不但阳光明媚,而且春风轻拂,花香阵阵,躺了几天床的卫天麟,沐
浴在这春天温暖的阳光里,真是感到无比的舒服,可他却无心享受这大自然的舒
适。

  他想妈妈可能在花园里,他沿着回廊直奔花园而去。果然,「飘风女侠」正
在花园里,拿着一把小刀,在弯腰修翦花枝呢。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裙。在春风
的吹拂下,「飘风女侠」的衣裙飘动,她的身体随着修剪花枝的动作而摆动。

  卫天麟看着在晨光下与鲜花相伴的母亲,彷佛如一位下凡的仙女,鲜花为之
失色,阳光为之暗淡。他停住了脚步,静静的欣赏着,他为有这麽一个美丽不可
方物的妈妈感到骄傲,为能够得到她的包括慈母之爱与情欲之爱在内的全部的爱
而感到幸福,为能占有眼前这位美艳动人的女人的胴体而感到兴奋。

  看着她那裹在白色衣裙里的正不停摆动着的圆臀,他立即就热血沸腾起来,
他再也无法静静的欣赏下去了。他展开妈妈所教的轻功,掠到了「飘风女侠」的
身后。

  轻轻的从后面抱住这个让自己深深爱恋的美丽的母亲,道:「妈,你好美,
跟天上的仙女一样。」

  「飘风女侠」直起腰来,回头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脸,笑道:「你呀,就
会逗妈高兴,你见过仙女吗?怎麽知道妈跟仙女一样漂亮,就会乱说。」

  卫天麟的手已从「飘风女侠」的衣摆下攀上了她的两个圣女峰,他边轻揉着
妈妈的乳房,边应道:「妈,我在十多年前就见过仙女了,你就是我的仙女。」

  「飘风女侠」回过头来,白他一眼,微嗔道:「油嘴滑舌,好了,不要抱着
妈乱摸了,你快去自己吃饭,妈还要修理一下这些花叶呢,这几天没有剪,它们
都长得好高了。」

  卫天麟不理她的话,反而把她抱得更紧,双手也更用力的揉着她的双乳道:
「妈,不要,我现在不想吃饭,就想和我的小仙女呆在一起,好好地看看我的小
仙女。」

  「飘风女侠」娇嗔道:「有什麽好看的,你不都看了十多年了,还没有看够
呀?」

  卫天麟见妈妈嘴上虽然这麽说,可并不反对,便不再多说,一把转过她的身
体,将她横抱起来。

  「飘风女侠」知道爱儿这几天的伤口愈合得快,现在可能已无大碍,便双手
勾住爱儿的脖子,温柔的依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这时她才发现爱儿赤裸着全
身,便挣着要从他怀里下来,责怪道:「天麟,大白天,在外面你衣服也不穿一
件,被人看见了怎麽办?」

  卫天麟一付毫无顾忌的样子,不但没让妈妈从自己怀里下来,反而抱紧她,
往花屋里走去,道:「妈,你真是瞎担心,咱们家的围墙有多高,你不是不知道
的,不是像你这样有绝顶轻功的人,谁上得来,你放心吧。」

  当初「飘风女侠」买下这个房院时,一个就是看中它周围的人家不多,另一
个是这个院子的围墙高,这样就便於她安心的在此生下卫天麟和不受江湖中人的
干扰的将爱儿抚养成人。因此,「飘风女侠」一听爱儿的话,知道他说的没错,
同时看爱儿现在兴趣这麽高,她不想拂逆他,便再次柔顺地靠在他怀里,不再挣
着要下来。

  可她嘴上却继续道:「你就知道瞎胡闹,这麽凉的天,你也该穿件衣服,要
是着凉了怎麽办?」

  卫天麟笑嘻嘻道:「妈,你知道你的魅力有多利害,我一见到你,全身就会
发热,哪里还会着凉,不信,你摸摸看。」说着拉着「飘风女侠」的手,就放在
自己挺立的宝贝上。

  「飘风女侠」的玉手轻握着爱儿的阳茎,口中笑骂道:「你知道和妈瞎扯,
现在是初春,早上还是很凉的,你要注意点,老是让妈担心。」说着,俩人已回
到了「飘风女侠」屋中。

  走动间,「飘风女侠」丰润的娇躯压在卫天麟的手上和胸前,软绵绵又富有
弹性的感觉,使卫天麟心荡神驰,茫酥酥地将她放在床上。

  卫天麟忍不住低头先亲吻了她红艳的小嘴,伸出舌头舐着她的红唇和齿龈,
又吸住她的香舌轻咬着。一只手则悄悄地伸进她的衣服领口,摸揉着那浑圆饱涨
的玉峰。「飘风女侠」的这对玉峰,摸在手里柔软温润又充满弹性,卫天麟一面
把玩着,一面用手指揉捏着乳峰顶端的奶头,手感真是舒爽极了。

  卫天麟揉得不过瘾,性趣高昂之下,又伸手袭进「飘风女侠」衣服底下的三
角区域,卫天麟穿过紧窄的小亵裤,摸到她的私处,感觉她的下身从隆起的阴阜
到后面屁股的臀沟里,都长满了浓密细长的阴毛,中间有一条微微透出热气的小
缝,洞口有一粒轻颤的小肉核。

  卫天麟开始动手脱去「飘风女侠」身上穿着的衣服,先将腰带解开,接着把
上衣脱下,再把中衣解掉,「飘风女侠」身上就只剩下一件薄薄的淡青襦衫了,
卫天麟两眼死盯着「飘风女侠」这具玲珑浮凸的肉体,心里直砰砰地跳着。

  再抖着手脱去最后一层障碍后,只觉得卫天麟眼前一亮,自己娘亲的乳房是
那麽的美,白的如雪如霜,高耸挺拨,像两座肉山似地傲立在她的胸前。奶头像
两颗葡萄,呈现着鲜艳的绯红色,由於她此时平躺在床上,两粒乳头微微向两旁
轻分。都三十多岁的生过孩子的妇人,但她的肌肤还是如此的滑腻细嫩,曲线还
是那麽窈窕婀娜,美得让人晕眩曜眼。

  小腹平坦嫩滑,隆突的阴阜上长满了性感迷人的细长阴毛,是那麽的浓密乌
黑。美臀又圆又大,粉腿修长圆润,虽已生了卫天麟这个十几岁的孩子,还能保
有如此丰润滑腻、令人销魂蚀骨的胴体,风韵之佳,实在美得不可方物。

  这时「飘风女侠」因为昏迷的缘故,媚眼紧闭,娇艳的红唇无力地半开着,
绚丽之中另有一番风情。

  卫天麟再把她的发髻解开,让她满头秀发披散下来,覆在她的娇靥旁和枕头
上,更凭添了些许慵懒的味道。

  卫天麟再褪下她下身的小亵裤,使她的阴户一览无遗,只见:小馒头似的阴
阜,阴毛丛生了一大片,乌黑亮丽,诱惑迷人极了,用手摸着沙沙的响,再抓一
把拉起来,若有三寸长短,放下时盖住整个阴户,美丽极了。卫天麟再用双手拨
开阴毛,那朱红色的阴唇,鲜红色的肉缝,使卫天麟这个从未见过女人身体的小
伙子,性如发狂,口里含着玉峰吸吮。

  卫天麟伸手摸上了那两座玉峰,又揉又搓、又捏又抚地玩着一颗,又玩着另
一颗,「飘风女侠」的两粒乳头被揉得像小石头般硬挺了起来。卫天麟边摸乳边
欣赏着她的肉体,又再次赞赏起她近乎完美无缺的身子。「飘风女侠」被卫天麟
大胆的揉乳弄得又羞又喜,粉脸羞得红红的,娇躯东摆西摇,口中娇喘吁吁的呻
吟着。

  而这更是引出卫天麟的淫性,伏下头去一口含着一边那绯红色的乳头,舐吮
吸咬起来,不时用舌头拨弄着那硬挺的乳头,吸得它由原来的绯红色变成有些充
血发紫的暗红色,像一颗泡水发涨的红葡萄般,「飘风女侠」的乳晕部份是粉红
色的圆型区域,这两颗美乳揉在手里弹性十足,含在嘴里更是滑软柔嫩,真是让
卫天麟爱不释口。

  「飘风女侠」被卫天麟摸乳吮奶的动作弄得麻痒难当,卫天麟吃了好一会儿
的奶子,再向她的下身攻击,抚揉着她那白白嫩嫩的屁股,用一手揉揉粉妆玉琢
的小腹和肚脐,再向下摸到了那一大片如丝如绒的阴毛,搓弄抚抓了好久,拨开
浓密的黑毛,找到肥隆突出的阴阜,摸上两片发烫的大阴唇,一阵抚弄之下,湿
淋淋的淫水就沾满了卫天麟的手指。

  「飘风女侠」的娇躯不停地扭动着,小嘴里咦咦唔唔地呻吟着模糊的声音,
阴户的花瓣里也分泌出一些晶莹的淫水,最后连她的屁股也摇了起来,还一挺一
筛地摆动着呐。

  一阵羞耻的感觉和异样的兴奋,「飘风女侠」双腿的肌肉不住地抖颤着,娇
躯炽热地不停打摆,心跳加速,娇喘急促,小穴不断地像泄洪般流出一阵阵的淫
水,口中也发出了像叫床似的哼叫声:「哎……啊……啊……喔……喔……」

  「飘风女侠」被卫天麟调弄得娇喘吁吁,一双粉腿扭来扭去地移动着,媚眼
如丝地半开半闭着,两片湿润火烫的性感红唇抖颤颤地,显露出她情欲冲动的表
徵。一阵淫水激射而出,流得她屁股下的床单,都湿了一大片。

  「啊啊……哟……嗯……嗯……哼……喔……喔……」「飘风女侠」的小嘴
里轻轻泄出淫糜的浪哼声,阴璧的嫩肉也一紧一松地抽搐收缩着。卫天麟的嘴也
放弃了她的乳房,疯狂舐吻起「飘风女侠」娇躯上每一寸鲜嫩的肌肤,使她的血
液开始沸腾了起来,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刺激和淫乐。

  卫天麟和「飘风女侠」躺在她卧房的大床上,卫天麟温柔地拥着她,「飘风
女侠」微羞着娇靥,娇躯依偎在卫天麟的胸前,表现出一付她很幸福的状态。高
雅的气质,艳丽的容颜,胸前双乳浑圆丰满,高挑的身材凹凸有致,此刻的她有
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蕊,等着卫天麟这只寻蜜的蝴蝶来采。

  「飘风女侠」期待着卫天麟的来临,和她展开大宝贝和小浪穴的鱼水之欢,
浑圆丰满的酥乳此时在卫天麟胸前斯磨着,肌肤白晰透红,娇靥一片嫣红,呼吸
显得有些急促,酥胸上的两颗奶头已经挺立了起来,衷心欢迎着即将来临的忘情
缠绵。

  卫天麟伏在「飘风女侠」那曲线分明的娇躯上,望着薄晕酡红的艳丽娇容,
觉得今晚的她更是明媚动人,两颗酥乳随着她的娇喘微颤不已,媚眼眯成一线,
彷佛诉说着她绵绵的情意,性感的艳红双唇微张着,等待卫天麟的拥吻。一丝不
挂的娇躯躺在卫天麟身下。

  但卫天麟却心定神弛不急着上马,卫天麟的大宝贝和她的下体已有了初步的
接合,嘴巴封住她性感的红唇,龟头在小浪穴外蜻蜓点水般地游移着,在「飘风
女侠」的小阴唇上四处磨擦,只弄得「飘风女侠」小穴湿濡濡地泄了一堆淫水出
来,他的手也在「飘风女侠」的玉峰上游走着。

  「飘风女侠」忍不住卫天麟的这般折磨,自己的臀部主动摆动摇挺,想要把
卫天麟的大宝贝插进她的穴中止痒,但她一挺卫天麟就一缩,保持着龟头在小阴
唇回旋游移的姿势。

  「飘风女侠」小嘴里叫着:「啊……好痒啊……你……可恶……快……快一
点……把……大宝贝……插……插进……妈妈……的……小……浪穴……里……
给……给我……舒服……小……小浪……穴……好痒……」

  「飘风女侠」抱怨着卫天麟对她的折磨,哀求的眼眸可怜地企求着卫天麟,
此时她腰身摆动、肥臀摇晃,表露出小浪穴的饥渴。

  在卫天麟的催情动作下,「飘风女侠」抛弃了一切羞耻地用手来握卫天麟的
大宝贝,哀求着卫天麟道:「啊……啊……妈受……不了……快……早点……插
进……小浪穴……不要……折磨……妈了……小……浪穴……要……要痒死……
了……」

  「飘风女侠」高亢娇啼的声音,在卫天麟耳里听起来像仙乐飘飘似地,卫天
麟的嘴在丰满的酥乳上吻着,搔得她兴奋不已,卫天麟不停地在两颗酥乳花蕾上
吻着成熟的红樱桃,激情的刺激一次次地震荡的她的内心,「飘风女侠」这时已
控制不了她的理智,卫天麟才把她的两条粉腿架在肩上,在她丰满的臀下垫了一
个枕头,让她原已饱满丰肥的多毛小穴更是高挺突出。

  卫天麟初次接触女人,尤其是如此丰满成熟地,娇艳而又有韵味的娘亲,再
听她的浪声,也忍不住了。卫天麟握着自己的大宝贝,沾些她小穴里流出来的淫
水,顶着发烫的小阴唇,屁股用力一挺,「滋」的一声,就把大宝贝插进「飘风
女侠」的小穴中四、五寸。

  不料「飘风女侠」粉脸变白,娇躯痉挛,很痛苦的呼道:「哎唷……慢……
慢点……妈的……小穴……好痛……大宝贝……太……粗了……等……等妈……
的……水……润滑……了……再……再插……」

  卫天麟则感到好受极了,这是卫天麟第一次把大宝贝插进女性的小穴里,更
何况插的对象还是自己的亲生娘亲呢!那种又暖又紧的感觉,使他舒服的一生难
忘。所以卫天麟特别兴奋地用耻骨压着她的小腹,阴毛磨着她的小阴核,磨了一
阵,小穴里的淫水流得卫天麟的阴毛都浸湿了,感到插在她那紧小、暖滑、湿润
的小穴里有说不出的舒服。

  看母亲那痛苦的样子,虽然大宝贝被她的小穴夹得舒畅无比,卫天麟於心不
忍地说道:「妈,你很痛,是吗?」

  「飘风女侠」娇吁吁地说:「天麟,你的宝贝太大了,涨得我受不了。」

  卫天麟说:「妈,你受不了,我抽出来好吗?」

  「不要抽……乖儿……不要动……让它泡一会……等……妈的淫水多一点时
再……再玩……乖儿子……大宝贝儿子……来先吻妈的嘴唇……再……摸妈的奶
头……快……快……」说完后她双手像蛇般的抱紧卫天麟的雄腰,屁股慢慢的扭
动起来。

  卫天麟手一边摸揉奶头,一边吻着樱唇,吸着香舌,插在娘亲小穴里的大宝
贝,被扭动得感觉淫水越来越多,於是再将宝贝用力地抽插一下,又插进去三、
四寸,使得「飘风女侠」娇躯一颤:「啊……乖儿子……痛……轻点……」

  卫天麟说:「妈,我感觉你的淫水多了一点,我才插进去的。」

  「天麟……你的太大了……」

  「妈,你说我的什麽太大了?」

  「乖儿子……羞死人了,妈怎麽说得出口呢?」

  「妈,你说嘛。」

  「我说……你……你的宝贝真大,羞死妈了。」说完,「飘风女侠」马上娇
羞的闭上那双勾魂的美目。

  看得卫天麟又爱又怜,此时「飘风女侠」的小穴,淫水更加泛滥,泊泊的流
出,使龟头渐渐松动了些,卫天麟猛的用力一挺,只听「滋」的一声,大宝贝整
根插到底,紧紧被阴户包套住。

  龟头顶住一物,一吸一吮,「飘风女侠」痛得咬紧牙根,嘴里叫了声:「狠
心的儿啊。」

  「飘风女侠」只感觉大龟头碰到了子宫花心,一阵从未有过的舒畅和快感,
由阴户传遍全身,痛、麻、涨、痒、酸、甜,真是百味杂呈。那种滋味实难形容
於笔墨中。卫天麟把娘亲领入从未有过的妙境里,就是卫天麟那死去的父亲在世
时也不曾有过,因他的宝贝没有卫天麟的大。

  所以,她此时感到卫天麟的大宝贝,像一根烧红的铁棒一样插在小穴里,火
热坚硬,龟头棱角,塞得阴户涨满。

  於是,「飘风女侠」双手双脚紧挟缠着卫天麟,臀往上一挺一挺地迎送,粉
脸含春,媚眼半开半闭,娇声喘喘,浪声叫道:「亲儿子……大宝贝儿子……好
美……好舒服……妈要你快动……快……」

  卫天麟改用旋磨的方式,慢慢地扭动自己的屁股,让大宝贝在她小穴里转动
着。

  「飘风女侠」被卫天麟温柔的动作刺激得欲焰高张,梦呓似地呻吟浪叫着:
「啊……喔……妈妈……的……好儿子……你……用……用力……一点……没关
系……啊……对了……就是……这样……喔……喔……快磨……磨……那里……
就是……那里……好……痒……喔……重……重一……点……啊……啊……」

  「哎呀……我的……宝贝……娘……的……好儿子……啊……唷……娘……
好……舒服……好美……喔……啊……快……快……再……再用力……啊……爽
死……了……」

  随着她的指示,卫天麟扭着屁股,左右上下地抽动着大宝贝,时而轻点,时
而重压,「飘风女侠」也将她的大屁股往上挺摇,让她的小穴和卫天麟的大宝贝
更紧密地接合,小嘴里也淫浪地叫道:「啊……用力……插……吧……天麟……
娘……好……好舒服……忍不……住……要……要泄……泄了……」

  卫天麟的大宝贝与她阴壁里的嫩肉每磨擦一次,「飘风女侠」的娇躯就会抽
搐一下,而她每抽搐一下,小穴里也会紧夹一次,直到她小肥穴里一股滚烫的阴
精直冲着大龟头,卫天麟这才把屁股狠力一压,大宝贝整根猛操到底。

  「飘风女侠」的子宫口像一张小嘴似地含吮着卫天麟深深干入的大宝贝,那
种又暖又紧的感觉,让人无限销魂。

  卫天麟再缓缓地把大宝贝往外抽出,直到只剩一个龟头含在她的小穴口,再
用力地急速插入,每次都深操到她花心里,让「飘风女侠」忘情地娇躯不停地颤
抖、小腿乱伸、肥臀猛筛,全身像蛇一样地紧缠着卫天麟的身体。

  这时的「飘风女侠」只知道本能地抬高臀,把小穴上挺,再上挺,舒服的媚
眼如丝,气喘咻咻地浪叫道:「哎呀……好儿子……妈……要……要被你……干
死……了……啊……喔……大宝……贝……快要……整死……妈了……妈……被
你操……得……好……舒服……哟……你……你真……是……妈……心爱的……
好儿子……啊……妈……爽……爽死了……」

  卫天麟一生,今夜是第一次插穴,眼见娘亲此时之淫媚相,真是勾魂荡魄,
使得卫天麟心摇神驰。再加上大宝贝被紧小阴户包住,紧暖得不动不快,於是大
起大落,猛抽狠插,毫不留情。

  每次抽到头、而插到底,到底时再扭动屁股,使龟头在子宫口旋转、摩擦,
只操得「飘风女侠」浪声大叫:「啊……亲儿子……我小穴生出来的大……大宝
贝儿子……妈……妈美死了……你的大龟头碰到妈妈的花心了……啊……」

  「飘风女侠」梦呓般呻吟不已,卫天麟则越操越猛,淫水声「叭滋、叭滋」
的响,次次着肉。「飘风女侠」被操得欲仙欲死:「……呀……亲儿子……我的
小亲亲啊……妈可让你操得上天了……啊……乖儿……妈……痛快死了……」

  卫天麟已经抽插三百多下,只感觉龟头一热,一股热液袭向龟头,「飘风女
侠」娇喘连连:「宝贝心肝……大宝贝的儿子……妈不行了……妈泄了……」说
完放开双手双脚成「大」字形躺在床上,连喘几口大气,紧闭双目休息。

  卫天麟一见娘亲的样子,起了怜惜之心,忙将宝贝抽出,只见娘亲的阴户不
似未插时一条红缝,於今变成一红圆洞,淫水不停地往外流,顺着肥臀流在床单
上,湿了一大片。

  卫天麟躺在一旁,用手轻揉乳房与奶头,「飘风女侠」休息片刻睁开美目,
用娇媚含春的眼光,注视着卫天麟。

  「天麟,你怎麽这样厉害,妈妈刚才差点被你操死了。」

  「妈,并非我厉害,是你十年没有欢好过,今晚第一次,当然容易泄身。」

  「哼!还说呢!你不是说让妈享受人生的乐趣吗?你这不孝之子,这样的整
妈,看妈不把你那害人的东西扭断才怪呢。」说完用手去抓卫天麟的大宝贝,抓
在手上的宝贝是又硬又翘。

  「啊!宝贝,你还没有射精。」

  「妈,我看你刚才痛快的泄精后,倒在床上,我只好拨出来,我根本还没玩
痛快,也没射精嘛。」

  「乖儿,真难为你了。」

  「妈,你已舒服过一次了,我还要……」

  说着用手猛搓奶头,搓得「飘风女侠」娇躯直扭,小肉穴的淫水似自来水泊
泊的流了出来,卫天麟一见,也不管娘亲要是不要,猛地翻身伏压上去,将那粗
长的大宝贝用手拿着对准浓密阴毛下的小穴,用力一插到底。

  「啊呀……停……痛死了。」

  卫天麟觉得比上一次插入她的小肉穴时松一点,知道不太碍事,表示娘亲一
定吃得消了,於是猛抽猛插,一阵兴奋的冲刺,大龟头碰到阴户底部最敏感的地
方,花心猛颤,不由得「飘风女侠」两条粉臂像两条蛇般的,紧紧缠在卫天麟的
背上两条粉腿也紧紧缠在他的腰部,梦呓般的呻吟着,拚命抬高臀部,使阴户与
大宝贝贴得更紧密。

  「呀……亲儿子……心肝……宝贝……大宝贝的儿子……妈……妈……痛快
死了……你……你……要了我的命了?妈……好舒服……美死了……」?

  卫天麟耳听娘亲的浪叫声,眼见她那姣美的脸上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快感的
表情,自己也心花怒放,欲火更炽、顿觉宝贝更形暴涨,抽插得更猛了。每一抽
出至洞口,插入时全根到底,再接连旋转臀部三、五次,使龟头摩擦子宫口,而
小穴内也一吸一吮着大龟头。

  「妈……我的亲妈……你的小穴吸……吮得我好……舒服……我的……龟头
又麻……又痒……妈……我要飞了,我要上天了……我……」卫天麟一边猛插,
一边狂叫。

  「天麟……妈……妈……也要飞了……也被你操得……上……天……了……
啊……亲儿子你……操死我了……我好痛……痛快……我要……泄……泄了……
啊……」「飘风女侠」气喘吁吁的浪叫着。

  卫天麟的插动越来越快,越来越深,只干得她淫水不停往外流着,小穴深处
的花心也不停一张一合地猛夹着卫天麟的大龟头。

  「飘风女侠」香汗淋漓,樱唇微张,娇艳的脸上呈现性欲满足的爽快表情,
淫声浪语地叫道:「啊……妈……的……好儿子……你……你真……厉害……大
宝贝……又……又快要……操死……妈……了……哎唷……亲儿子……你……真
要了……妈……的……命了……妈的……水……都……流……流乾了……你怎麽
还……还没……泄嘛……小……亲亲……妈……求求你……快把精……精液……
射进……妈妈……的……小穴里……嘛……小……冤家……你再……再干下……
去……妈妈……会被你……干死……的……喔喔……」

  「飘风女侠」叫完之后,一股阴精直泄而出,卫天麟的龟头,被娘亲的淫水
一烫,紧跟着宝贝暴涨,腰脊一酸,她的花心像婴儿吃奶般吸吮着卫天麟的大宝
贝,然后就在一阵畅快之中,「噗」!「噗」!把浓浓的精液射进了妈妈的小穴
里。

  「亲儿子……妈……被你射死了……也……烫死了……」说完双手一放,双
脚一松,双眼一闭,迷迷糊糊的昏睡了。卫天麟伏在她的娇躯上,两人全身都抖
颤颤地紧紧缠抱着,飘向神仙般的爽快境界里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飘风女侠」悠悠清醒过来,发觉卫天麟紧紧压在自己的
身上,两人全身赤裸,卫天麟的大宝贝还插在自己的小穴里面,虽然软了下去,
还是塞得阴户满满的。一股羞耻和满足之情,一起涌上心田。刚才那缠绵缱绻的
肉博战,卫天麟那粗长似钢铁般的宝贝,操得小穴舒服透顶,是那麽令人留恋难
忘。

  此时卫天麟正也醒转过来,叫了声「妈」,双眼瞪着娘亲的胴体上下看个不
停。

  「飘风女侠」正在自思自想间,被卫天麟一叫,再看他双眼在自己身上瞧个
不停,一股羞怯之感觉袭上心头,粉颊飞红,忙用双手盖住两颗雪白的乳房,口
中「嗯」了一声。

  「妈,把手拿开,让我看看你的玉峰。」

  「不要……不要看嘛……羞死妈了。」

  但是说归说,「飘风女侠」的双手还是被卫天麟拉开了,刚才因欲火冲天,
只顾用大宝贝操小穴,未曾看个真切,如今才饱览一番,雪白细嫩的肌肤,双峰
坚挺,奶头似红枣样大,艳红色奶头,粉红色奶晕,美艳极了。

  仰起上身再看小腹平坦,光滑白嫩,小山丘似的阴户,蔓生着一大丛浓密黑
而生亮的阴毛,看得卫天麟泡在小穴内的大宝贝又硬又翘,臀部又开使一挺一挺
的在动。

  「飘风女侠」顿觉阴户涩涩生痛,急忙用双手压住卫天麟的屁股,不让他再
动,口中娇声道:「乖儿……不要再动了。」

  「为什麽,妈!我还要玩。」

  「乖,听妈的话,妈有话对你说。」

  「好,妈,我这样压着你,你是不是很累?」

  「嗯。」於是卫天麟用大腿挟住「飘风女侠」的粉臀,二人侧身卧倒,但是
大宝贝仍旧插在娘亲的小穴里,一手揉弄乳房,一手抚摸粉颊。

  「飘风女侠」也用双手抚摸儿子的面颊与胸膛,叹了口气道:「唉……卫天
麟,乖儿,我们是母子,竟发生乱伦之事,若被别人知道了,妈已是三十多岁的
人了,倒不怕什麽,最多一死了之。可是你还年青,前途无限,岂不毁了你的一
生,妈就罪孽深重了。」

  「妈,你别担心,生米既已成了熟饭,说什麽也挽不回了,只要我俩别说出
去,也不会有人知道,是吗?活着的人要活得快乐,何必再想死了的人,来干扰
活人的生活,人生也不过短短的活它几十年,何必自寻烦恼呢?」

  「妈同你毕竟是母子之份。」「飘风女侠」羞红着脸说不下去。

  「妈,好了,别再说了,得欢乐时且欢乐,莫待辜负好青春,别再想其它无
关紧要之事,让儿子再好好孝顺妈妈一次吧。」

  说罢双手齐发,在「飘风女侠」娇嫩的胴体上摸乳房又揉阴毛,大宝贝原本
就泡在阴户内,此时由软变硬,於是翻身压上玉体,大抽大送起来。

  「飘风女侠」被卫天麟一阵的猛抽狠插,感到小穴内一阵麻、痒、痛传遍全
身,挺起粉臀用阴户抵紧卫天麟的下腹,双臂双腿紧紧缠住卫天麟的腰背,随着
一起一落的迎送。

  「好儿子……亲儿子……乖肉……心肝……宝贝……妈的小穴……被……被
你操……操得……好……痛快……我要被你……奸……奸死了……我的心……心
肝……妈小穴生……生出来的……的乖肉……」

  「飘风女侠」的淫呼浪叫,更激得卫天麟像疯狂似的,就像野马驰骋疆场,
不顾生死勇往直前、冲锋陷阵一样,用足腰力猛抽狠插,一下比一下强,一下比
一下狠,汗水湿透全身,算算抽插近五百下,时间将近一小时,「飘风女侠」被
操得淫水流了三、四次之多,全身舒畅,骨酥筋软,香汗淋漓,娇喘吁吁。

  「宝贝……心肝肉……大宝贝的儿子……妈已泄了三……四次了……再……
操……下去……妈真要被你操……操……死了……你……你就饶……饶了妈……
妈吧……快……快把你那……仙露射……给妈妈……吧……妈……妈又泄了……
啊……啊……」

  说罢一股浓浓的淫精喷向龟头,阴唇一张一合的,挟得卫天麟也大叫一声:
「妈……我的亲妈……小穴的亲妈妈……我……我好痛快……我也要……要……
射……了……」背脊一阵酸麻,一股烫热的阳精喷射而出,射得「飘风女侠」浑
身一抖,紧紧抱住卫天麟的腰背,猛挺阴户,承受那热而浓的阳精一射之快。

  「飘风女侠」则气若游丝,魂儿飘飘,魄儿渺渺,两唇相吻,卫天麟也搂紧
娘亲,猛喘大气全身压在娘亲的胴体上,大宝贝还插在小穴内,吸着淫精而使阴
阳调和,双双闭目养神好一阵子。

  两人醒转过来,「飘风女侠」看了卫天麟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乖
儿,你刚才好厉害,妈妈差点没死在你的……下。」

  「妈,你怎麽不说下去,刚才差点死在我的什麽下呀?」

  「飘风女侠」听后,粉颊飞红,举起粉拳,轻打卫天麟的胸膛两下,假装生
气地道:「坏儿子,你羞妈,也欺负妈是吧。」

  「妈,你别生气,儿子怎敢羞妈,欺负妈呢?我是喜欢听妈那美丽的小嘴说
出来,我会更爱妈、更疼妈!亲爱的肉妈妈,求你快说吧。」

  边说边用手揉着「飘风女侠」的玉峰,更用手指搓着奶头,再用膝盖去顶娘
亲的阴户,弄得「飘风女侠」浑身乱抖,忙用手抓住卫天麟的双手,「乖儿,别
整妈了,妈说就是了。」

  「那赶快说。」

  於是「飘风女侠」将樱唇贴在卫天麟耳边,细声说道:「妈……刚才差点被
乖儿的大宝贝操死了。」说完粉脸飞红,娇羞地将头脸藏在卫天麟的胸腋下。

  卫天麟凝视着她那娇羞的模样,打从心里爱得真想一口吞下肚去,於是扳起
娘亲粉脸,吻上了她的樱唇,「飘风女侠」也热烈的回应,并把香舌伸进卫天麟
口中,两人又吮又舐,双手又揉着娘亲的大乳房。

  「妈,我还要操你的小穴。」卫天麟说罢用手拉着「飘风女侠」玉手,握住
自己硬翘的大宝贝。

  「飘风女侠」手握儿子的大宝贝,又爱又怜地说:「乖儿,你一连射精三次
了,玩了大半夜,再玩会伤身体的,要玩的话,妈随时陪你玩,心肝儿,听妈的
话,去洗个澡,再睡一觉,好吗?」

  「好,妈,我听你的,我一定好好保重身体,随时保证给妈妈的小嫩穴,爽
歪歪。」

  「坏东西,又讲歪话来逗妈妈了。」

  「说真的,妈,你刚才舒服吗?痛快吗?满足吗?」

  「舒服,痛快,满足,我的乖儿子。你的花样真多,是在那里学来的?」

  「是跟走镖的镖师学来的。」

  「你呀,真是越大越学坏了。」

  「哈,我的亲妈妈,还不止这些呢!我还学会了好多种欢好的新花样,下次
一一施展出来,让亲爱的小穴慢慢的享受吧。」

  「飘风女侠」听罢,粉颊再度娇红,说:「越讲越不像话,起来洗澡去。」

  说完翻身准备下床去。

  但是卫天麟紧紧抱住不放,并用脸颊揉擦娘亲的两个肥奶,不依道:「妈妈
答应了我,才去洗澡。」揉得「飘风女侠」浑身火热,小穴里的淫水,差点又要
流出来了。

  「小冤家,你真是我命中的魔星,妈什麽都答应你,好吧?妈的心肝肉……
好了,去洗澡吧。」

  「我太高兴了,妈,来,我抱你去浴室。」说罢翻身下床,双手抱起娘亲的
娇躯往浴室而去。

  卫天麟进了浴室,把娘亲放坐於浴盆边,然后站在娘亲的面前,瞧着娘亲那
曲线玲珑、丰满成熟,如莹似玉,雪白似霜的胴体,禁不住蹲下身体,双手在她
身上轻轻的抚摸。

  浴盆的水此时快要满了,卫天麟拿起脸盆盛满一盆水,将她的双腿拉开,再
蹲下来将面盆放在她的胯下,要为娘亲清洗阴户,「飘风女侠」一见连忙并拢双
腿,娇羞地说:「乖儿,你要干什麽?」

  「我要帮你清洗小穴。」

  「不,嗯,不要,羞死人了,我自己会洗。」

  「妈,你要除掉害羞,放松心情。」

  「可是,妈从来也没让别人洗过,更没有像现在这样打开双腿让别人看阴户
嘛。」

  「妈,我是你的儿子嘛,又不是外人,更何况我操妈的小穴都两次了,刚才
在床上摸也摸过了,看也看过了,你还害的什麽羞嘛?」

  「刚才是在床上欢……欢好嘛,当然不同了,现在又没有……妈总觉得不习
惯。」

  「妈,俗语说习惯成自然,第一次你不习惯,慢慢的你就习惯而自然了,所
以我今天来替你洗,以后玩完后我都要替你洗。」

  「嗯……」

  「妈,好吗?」

  「嗯……好嘛……随你了……」

  於是卫天麟把娘亲粉腿拉开,用手指小心的拨开二片紫红色的大阴唇,肉缝
内的小阴唇及阴道乃是鲜红色,卫天麟还是第一次在於此近距离,观赏妇人成熟
的阴户,美艳极了,使他叹为观止,看了一阵后,慢慢用水及肥皂去清洗阴户及
阴毛,洗好外阴部,再用手指伸进阴道清洗那使人销魂荡魄的小肉穴。

  「嗯……嗯……啊。」

  「妈,你怎麽啦?」

  「飘风女侠」娇躯一阵颤抖,说:「乖儿子,你的手指弄到妈妈的阴核了,
好……痒啊……」说完双手扶着卫天麟的双肩,不住的娇喘。

  卫天麟低头仔细一瞧,原来在小阴唇之上,有一颗像花生米似,差不多大小
而粉红光亮的肉粒,他即用手指一触,娘亲的娇躯也一抖,再触二、三下,她的
娇躯也抖了二、三下。

  「啊……天麟……宝贝,不要再触了,妈妈……痒死了。」

  「妈,这一粒肉丁是什麽,怎麽我一触你就受不了呢?」

  「乖儿,这是女子全身最敏感的地方,叫阴核,也叫阴蒂。平时包在小阴唇
里边,是看不太见的,你刚才用手指拨开大阴唇,使小阴唇外张,故而阴核也露
了出来。再被你手指一碰,阴户内就会发痒,全身发麻,这是女人全身最敏感的
总枢纽,知道吗?乖儿,不要再碰它了,痒死人了。」

  「妈,那玩的时候,可以碰它吗?」

  「可以,玩的时候碰它,揉它、搓它都可以。」

  「好,那我以后也要揉它、搓它,让妈妈痒死。」

  「哼,你敢?」

  「我怎麽不敢,到时我要让妈痒得受不了,向我求饶为止。」

  「你呀,真坏。」

  两人打情骂俏了一阵,卫天麟将「飘风女侠」阴户内之阳精淫水冲洗出来一
堆在地上。卫天麟一看对妈妈道:「妈,你看,地上那一堆光光亮亮的是你的淫
水,白白的一块一块像豆花似的,是我射到你小穴内的浓精。」

  「飘风女侠」一听再低头一看,粉面飞红,急忙拿面盆到浴盆内盛了一盆水
去冲。

  卫天麟抱起娘亲放入大浴盆内坐好,自己则坐在她的背后,用毛巾去替她擦
洗背部,擦好上身再扶起她站立着洗臀部。贪婪地看着娘亲的背部及臀部,雪白
肌肤,曲线优美的背部,细细的腰背下,衬着雪白肥大的屁股,诱惑迷人极了,
即用手摸在屁股上,肌肤是又白,又嫩,又滑腻,使他爱不释手。

  「飘风女侠」被卫天麟摸得臀部痒酥酥的:「宝贝,不要摸了,洗好了澡先
睡一觉,养足精神,好吗?」

  「好,好。」

  说完两人洗好了澡,赤条条地相拥着步入卧室,待卫天麟躺下后,「飘风女
侠」拿条棉被替儿子盖上,自己也侧身进入被窝里,相拥相抱地进入睡乡。这次
母子开诚享乐,领略了欲中奇趣后,不分辈份,任情寻乐。

  就这样过了一年,卫天麟和母亲「飘风女侠」过了将近一年的好似夫妻般的
生活,卫天麟的武功也更进一步,他现在已经十四岁了。可惜半个月之前,母亲
「飘风女侠」要去探望以前的姊妹,卫天麟一人在家有些无聊,这天练完功,想
起了这离家不远的庄园。他听母亲说,这里面可能住着武功很高的人。

  他想出一个主意,就是学着母亲多年前吟诵的那首凄婉的哀歌,他猜想必定
会有人出来,他还故意穿了套破衣。果然不出所料,现在已有一个黄衣女孩在听
了,他想,还会有人出来的。就在这时,嗖的一声,高大墙头上,飞落下一个面
目狞恶,一身黑色劲装的腿髯大汉。

  大汉手中拿着一根马鞭,蹬着一双环眼,凶光闪射,气势骇人,直向唱歌的
破衣男孩奔来。破衣男孩,似乎早已看到狰狞大汉持鞭向他走来,可是,他看也
不看,仍然兀自唱个不停。持鞭大汉来至破衣男孩身侧不远处,喝声问:「哪里
来的小叫花,一大早就跑到这里,唱这种令人听了掉泪的歌?」

  卫天麟停止歌唱,冷哼一声,满不服气说道:「我唱我的歌,与你何干?」

  大汉万没想到,这小家伙竟敢出言顶撞。於是,用手中马鞭一指,大声说:
「大爷不准你唱。」

  卫天麟以极轻蔑的目光,望了大汉一眼,问:「凭什麽?」

  大汉无话可答,只气得竖眉瞪眼,嘴唇发颤。半晌,暴喝一声,说:「小子
找死。」话声未落,身形疾向男孩扑来。呼的一声,一挥手中马鞭,直向男孩劈
头抽下。

  卫天麟眼望鞭梢,嘴露冷笑,正待出手。倏然,一道红光,挟着尖锐刺耳,
慑人心神的啸声,由那座高楼上划空飞来,直射持鞭大汉的右腕。大汉身手竟然
不凡,闻声抬头,立坠冲势,滑步闪身,伸臂将飞来的红光物体抄在手里。

  叭,持鞭大汉一声闷哼,身形被飞来之物击得踉踉跄跄,向后一连退了几大
步。只见持鞭大汉,眼闪泪光,脸肉抽动,双手紧紧互握,痛得他龇牙咧嘴。卫
天麟心头一凛,他确没想到那飞来的红光物体,劲道竟然如此惊人。

  大汉左手虽然痛如刀割,但他仍强自忍耐,伸开手掌,低头一看。顿时,大
汉的面色骤然一变,冷汗倏然流了下来。卫天麟本能地向大汉手心一看,竟是一
个色呈赤红,形如龙眼,上有九个小孔的小圆球。那颗小红球,闪闪发亮,好看
极了。

  持鞭大汉,面色苍白,吓得浑身只打哆嗦。两只环眼呆滞地望着手中的小红
球,不禁颤声自语说:「这这……这是夫人的……的九孔赤珊珠啊……」说着,
神情异常紧张,并缓缓抬头向高楼上望去。

  大汉不看犹可,一看之下,竟身不由己地打了一个冷战。楼上立着的不是夫
人,竟是庄主神君的唯一爱女高兰娟。这时,大汉心里不停地暗暗叫苦,心想:
神君视小姐如命根子,一切百依百顺,今日白昼出庄,已犯了大忌,再惹恼了小
姐,哪里还有活命?

  卫天麟见大汉一脸颓丧,方才的凶劲傲气,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但他自己的
小心眼里,也正不住地往上直冒凉气。他真没想到,发射那颗小红球的,竟会是
楼上的黄衣女孩。他越想越战粟,越想越不安,这对他夜探庄院,偷看庄主究系
何人的计划,无异是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蓦地一声清脆娇叱,由远处传来。卫天麟立敛心神,转头一看。只见远处蒙
蒙的薄雾中,一道娇小的碧色人影,沿着高大的红墙,向着这边飞驰而来。那碧
色人影,来至近前,像只大蝴蝶似的,由墙头上飘身而下,一个纵身,已至大汉
面前。

  男孩定睛一看,竟是一个身穿碧绿衣裳,年约十三四岁,头上梳着两个小辫
子的小侍女。持鞭大汉一见小侍女,立即满面堆笑,谄声说:「小妹妹……」

  小侍女小脸一沉,一蹬眼,竟然毫不客气:「呸,谁是你的小妹妹?」卫天
麟看得一愣,心说:好凶。

  大汉被小侍女一顿抢白,一丝也不生气,只是嘿嘿乾笑,掩饰他的窘态。?
?小侍女满神气地一手叉腰,一手向大汉面前一伸,沉声说:「拿来,小姐的九
孔赤珊珠。」

  卫天麟的眼睛一眨,顿时想起了妈妈似乎曾谈过和她同辈的几位女侠中,有
一位是以珊珠为名的女侠,也曾深深爱过父亲。这时,大汉已将赤珊珠放到小侍
女的手里。小侍女接过赤珊珠,立即在衣角上,极快地擦了几下,好像珠子已被
大汉弄脏了似的。

  继而,把闪闪发亮的珠子,拿在眼前看了看,认为满意了,才冷哼一声,指
着卫天麟,对大汉说:「小姐警告你,以后再违犯庄规,再殴打这个唱歌的,定
要报告庄主。」

  持鞭大汉浑身一颤,立即躬身说:「请姑娘回禀小姐,小的下次不敢了。」

  小侍女听大汉称她姑娘,小心眼里也极高兴。於是,满神气地一摆手,说:
「你知道错就好了,去罢。」

  持鞭大汉,心里虽然不服,但怎敢得罪小姐身边的侍女?於是狠狠瞪了卫天
麟一眼,纵身飞上高墙,身形一闪,不见了。小侍女见大汉走了,又向卫天麟走
来。卫天麟看了小侍女方才对大汉的那副神气相,心眼里就有些不服。

  小侍女来到男孩面前,仍绷着小脸,毫不客气地问:「喂,你叫什麽名字?
家住哪里?为什麽跑到这里来唱歌?」

  卫天麟本来就有气,听了她这一连串的问话,火更大了,不由冷哼一声,不
屑地说:「要你来管?」说着,转身向前走去,并又自语似地加了一句:「没礼
貌,一点不懂规榘。」

  一声娇叱,碧影一闪,小侍女已挡在卫天麟的前面,怒声问道:「你往哪里
去?」

  卫天麟一瞪眼也怒声道:「你管得着?」说着,又转身急步走去。

  偏偏小侍女也是个倔强性子,又是一声娇叱,一闪身,又挡在男孩的身前。

  这次,卫天麟可真光火了,叭地一跺脚,两手把腰一叉,大喝一声说:「真
不害臊,你是个小姑娘,我是个小小子,你三番两次地拦着我,你什麽意思?」

  小侍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喝,吓了一跳,她确实没想到这个小叫花,竟然如
此凶。细想他说的话,不禁小脸通红,立即一晃小手,恨声说:「你不说出名字
来,我就不让你走。」

  卫天麟见小侍女的小手,在他面前直晃,不啻火上加油,不禁冷冷一笑,不
屑地说:「怎麽,要打架吗?去喊你哥哥来,我从不跟小姑娘打架。」

  小侍女眼圈一红,眼泪几乎掉下来,不知是气的,抑或是真地想起自己没有
哥哥而伤心。蓦地,一声清脆似乳燕的声音,由不远处响起:「小翠,回来。」

  卫天麟心头一凛,转身望去,眼睛顿时一亮,不知什麽时候,黄衣女孩已立
在不远处的一株大树前。碧影一闪,小翠疾呼一声「小姐」,掠过卫天麟身侧,
飘风般,向着黄衣女孩立身处扑去。就在小翠扑向黄衣女孩的同时,数声清脆的
嘻笑声破空传来。

  卫天麟循声望去,在小翠来时的墙头上,又见扑来三个穿淡紫、浅蓝、粉红
的小侍女。三个小侍女看到黄衣女孩,显得高兴至极,同时欢呼一声「小姐」,
飞身扑了下来。四个小侍女围着黄衣女孩,十道目光,一直瞪在卫天麟的脸上。

  小翠在黄衣女孩的耳边,一阵叽叽咕咕,不知道她说些什麽。之后,四个碧
绿、淡紫、浅蓝、粉红的小侍女,如众星捧月般,跟在黄衣女孩身后,向着卫天
麟走来。

  卫天麟刚刚平息的怒火,又烧了起来,於是冷哼一声,心说:哪个还怕你们
人多不成?心念间,右手本能地摸了摸系在腰内的软金腾龙剑,两只朗朗有神的
星眸,一直登在黄衣女孩的粉脸上。苹果型的小脸、晶莹的眼睛、深深的酒窝。
卫天麟看呆了,他见这女孩长得甜、长得美,显得温静、秀丽,没有一丝小翠那
种凶相、狠劲。

  黄衣女孩带着四个侍女,来至男孩身前,微微一笑,柔声说:「你是不是迷
了路?你的家住在什麽地方?告诉我,我会派人送你回去。」

  卫天麟一见女孩温文有礼,说话谦和,心里的火气早消了。听她这样一问,
小心眼里一动,暗说:我何不利用她碰一碰运气,说不定,很轻易地便能混进庄
去。

  心念间,立将眉头一皱,装出一脸忧伤神色,黯然说:「我不是迷路,我是
出来找我爹爹和妈,我的家就在前面不远。」

  四个小侍女见这小叫花似的男孩,对她们的小姐,既不肃立,也不恭声,俱
都心里不满。於是,四人同时微哼一声,傲然沉声说:「喂,这是我家小姐,你
知道吗?」

  黄衣女孩见四女多嘴,转身一声轻叱,嗔声说:「站远些,哪个要你们在此
多嘴?」四个小侍女立即垂首退了两步。卫天麟笑了,显得很得意。四个小侍女
看了更加生气,俱都狠狠地蹬着卫天麟,似乎在说:哼,别神气,总有一天,你
会让我们姊妹四人饱打一顿。

  黄衣女孩转身又问:「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何唱那首歌吗?」

  卫天麟心中想出了应付之词,说道:「那是我妈唱的,我一想起妈妈,就唱
那首歌。」

  女孩心头一震,急声问:「你妈妈呢?」

  「出门去了。」卫天麟按照早就想好的说辞答道。

  小翠似乎想起什麽,於是含意极深地急声说,「小姐,快进去吧,太阳已经
很高了。」

  黄衣女孩缓缓抬头,看了看天色,一丝戚然掠上眉梢。於是,又对卫天麟黯
然问:「你能告诉我们,你叫什麽名字吗?」

  卫天麟略一沉思,说:「我叫卫天麟,保卫国家的卫,天麟是表示天赐麟儿
的意思。」

  四个小侍女听了,竟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拍手躬腰,小蛮靴跺得叭叭直响。

  卫天麟卫天麟和黄衣女孩,两人俱被笑得有些莫名其妙。

  忽听四个小侍女嘻嘻哈哈地说:「嘻嘻,天赐麟儿,哈哈,天赐麟儿。」黄
衣女孩听得粉脸绯红。

  正在这时,一声清脆如婴儿学语的声音,划空传来。

  「卫天麟——卫天麟——」卫天麟心头一震,心说,谁在喊我?心念间,转
头一看,背后一株高大翠竹上,正落着一只羽毛光亮,全身雪白的鹦鹉。

  这时,那只白鹦鹉正偏着头,用它闪闪有光的金瞳,看着卫天麟和黄衣女孩
儿。并且用它朱红钢喙,剔着洁白的羽翎,看来可爱极了。卫天麟茫然望着白鹦
鹉,心说:方才喊我名字的,莫非是这只鹦鹉?

  蓦地四个小侍女欢声嚷着说:「小姐,它又来了。」

  接着,翠竹上的白鹦鹉,跷尾点头,一阵跳跃,在它嘴里,又发出那种如婴
儿学语般的清脆声音,学着说:「小姐,它又来了。」

  黄衣女孩神色显得异常焦急地问:「小翠,怎麽办,你们快想个办法捉住它
呀。」四个小侍女俱以无奈的目光,望着翠竹上的白鹦鹉,看来小丫头们也是毫
无办法。

  卫天麟对四个小侍女讥笑他的名字,仍耿耿於怀,这时,鼻中竟不自觉地发
出一声冷哼。四个小侍女一听,俱都光火了。於是,四女一瞪眼,齐声问:「你
哼什麽?有本事你替小姐捉来。」

  卫天麟冷冷一笑,说,「这有什麽了不起,看我去捉来。」说着,转身就要
向白鹦鹉扑去。蓦地,一个意念在他的心灵深处闪电掠过。他想,他是不该让她
们知道,他是会武功的,他怕因此会影响他入庄的计划。於是,急忙俯身捡起一
块小石,用一种拙笨的动作,举手向白鹦鹉投去。

  白鹦鹉非常机敏,一鼓双翅,疾如一道白烟,一直射入远处苍郁的树林里。

  卫天麟望着白鹦鹉飞走的方向,一眨大眼,傻了,心说:糟糕,牛吹得太大
了。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了四个小侍女的哈哈讥笑声。卫天麟一声暴喝,身形腾
空数丈,双袖向后一掠,疾向前面林中射去,只一两个起落,便不见了。

  四个小侍女呆了,尤其小翠,一想到她方才几乎与这小叫花动手,全身不由
一颤。半晌,四个小侍女才齐声尖呼:「小姐,这小要饭的会武功呀。」

  黄衣女孩轻轻一叹,缓声说:「看来,他的武功比我强多了。」

  卫天麟刚刚飞入林中,扑啦一声在头上响起。抬头一看,正是那只白鹦鹉。

  白鹦鹉飞得不高,它在林间穿梭似地游飞着,始终不离卫天麟的头顶。卫天
麟一看到白鹦鹉,右掌全力遥空劈出。一道强劲掌风,捷如电闪,破空直上。

  白鹦鹉似未料到这个破衣男孩会突然出手,一声惊叫,身形晃了几晃,几片
洁白的羽毛,随着纷纷震落的树叶,飘了下来。

  卫天麟虽然年幼,功力火候尚差,但在急怒之下,全力劈出一掌,劲道仍极
骇人。白鹦鹉虽极灵巧,但仍被卫天麟的掌力馀劲扫中,看来飞行速度似乎减低
了不少。

  卫天麟心中一阵欣喜,更是穷追不舍。心说:我妈妈是以轻功独步武林的飘
风女侠,我的轻功虽然比不上妈妈,但我不信追不上你这扁毛畜牲。心念间,一
长身形,尽展旷古凌今的绝世轻功驭气凌云,疾向白鹦鹉追去。白鹦鹉也真怪,
飞行速度不疾不缓,看似慢,实则快。

  卫天麟身形似箭,一直前掠,一直上升,蹬岩石,攀萝酿,仍然拚命直追。

  虽然,他已觉得内力有些不继了,但他天性倔强,仍然不肯停下来。片刻过
去了,白鹦鹉仍然不疾不缓地飞着。

  蓦地,一阵凉风迎面吹来。卫天麟头脑一清,心胸大畅,定睛一看,顿时呆
了。他不知道现在已追到什麽地方?

  但见古树叁天,怪石丛生,萝酿腿结,遍地野花。俯视脚下,深涧绝壑,一
片云海,哪里还有那座神秘庄院的影子。眺望远处,群峰罗列,森林绵延。仰看
蓝天,丽日当空,万里无云,阵阵山风,传来隆隆的瀑布倾泻声。

  卫天麟一看到这大自然的美景,顿时心旷神怡,但他却不知道他立身的地方
正是紫盖峰的绝顶。卫天麟展望过后,纵身飞入浓荫遮日的森林,一长身,登上
一块高大的怪石。他张着小嘴,不断地喘息,阵阵凉风,徐徐吹来,疲惫立即消
失了不少。

  白鹦鹉似乎也累了,它停在一株大树上,偏头望着卫天麟,并不断用金喙剔
着它的洁白羽毛。蓦地,琮然一声乐音,随着徐吹的山风飘来。卫天麟心头一阵
狂跳,气血竟然有些浮动。这琮然之声,来的怪异,突然使他心骇不止,他的两
腿酸软,忍不住缓缓坐在石上。

  叮咚,叮咚,那声音竟连续不断地响了起来,悠扬悦耳,听来心胸间异常平
静。他侧耳细听,这叮叮咚咚的声音,似乎是发自不远处的石后。他细心倾听那
声音,精神不由大振,再不觉得疲惫。因此,他盘膝闭目,凝神谛听,觉得声韵
均匀,曲调动人,由微而显,由缓而急。

  声韵突然又变了,变得柔腻如丝,悲恻哀惋,凄凉凉,悲怆怆,令人回肠百
折。

  卫天麟坐在石上,似已失去知觉,他已完全被这哀怨的声音感应了。树上的
白鹦鹉,微闭金瞳,似乎也在凝神细听。琮琮两声重音,卫天麟身躯一连几晃,
险些栽下石来。他的面色苍白,两手发抖,额角已渗出了细细的汗水。

  扑啦一声,树上的白鹦鹉,也几乎被这两声重音震下树来。卫天麟虽然阅历
极浅,但他却知道这琮琮两声中,暗含着仙家真力,非武功已臻化境的人,不能
借物发出。他心骇之馀,立即凝神运功,抑制心胸间浮动的气血。

  他一面调息,一面想,这人是谁,竟有如此高绝的武功?没听妈妈说过,目
前武林中,有哪些人的功力,已达到「借音伤人」的境地?继而一想,心说,别
听了,还是赶快离开吧。但是,好奇心的驱使,他竟飘下怪石,向着方才那叮咚
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倏然,一声轻微的叹息,由前面石后飘来。卫天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
竟然循声向前闪电扑去。但是,石后一无所有。他又继续向前跃去,越过一道一
道的流泉,踏着奇异的野花,茸茸绿草,又奔进一座巨大茂林中。

  林中枝干横生,无处可循,腐枝败叶,愈显阴森。卫天麟一阵犹豫,不知应
该如何进去,心中不禁暗生闷气。白鹦鹉在他头上,又发着清脆的声音:「卫天
麟……卫天麟……」卫天麟抬头看去,见那白鹦鹉已振翅向西南方飞去。

  这时,他的一颗心,已完全被那叮咚的声音,和那声叹息吸住了,哪还有心
去追鹦鹉?他继续向林中观察,只见他腾空一跃两丈,双袖一展,直向一株横生
的粗枝上落去。

  白鹦鹉又在他的头上叫了:「卫天麟,卫天鳞……」声音清脆中,显得无限
焦急,意似阻止卫天麟不要走进茂密的林中。

  卫天麟正在生闷气,经鹦鹉一叫,更加光火,於是伸手折了一段枯枝,扬手
向着鹦鹉投去。白鹦鹉又振翅向南飞去,嘴里仍不断叫着「卫天麟」。

  卫天麟这时的神志有些气迷糊了,他一心想去看看,是谁弄出这种叮叮咚咚
的声音。他狠狠地瞪着飞走的鹦鹉,大声说:「孽禽,小爷总有一天捉住你,把
你身上的羽毛拨光。」说着,不顾白鹦鹉的焦急呼喊,迳向巨林深处跃去。

  不一会,来至一片空地,空地中央,有一圆形竹林,竹叶泛绿,竹身呈紫。

  他丝毫未假思索,纵身落在竹林的边缘。蓦地,那声轻微的叹息,再度由竹
林中传来,显得仍是那麽凄恻、遥远。卫天麟不知哪里来的那份胆量,他竟然迈
步向竹林内走去。

  「叮咚……叮咚……叮叮咚……」竹林中,又响起那叮咚声音。

  蓦地,卫天麟的眼睛一亮,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他两眼惊惧地望着前面,微
张着小嘴。因为他看到前面数丈处有一个大黑洞,洞前有一块光滑的青石,石上
正放着一个尺许长的小琴。

  这时,那小琴的弦,闪着银光,正不断地颤动,这叮咚的声韵,就是发自那
颤动的银弦上。但是,琴响,而无人拨动。这真是令人心骇的事情,那小琴竟然
能自动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尤其竟能随着卫天麟的歌唱,而发出那首哀歌的韵
调。

  卫天鳞看呆了,冷汗,再度由他的额角上流了下来。小琴上的弦,骤然不动
了,那叮咚的馀音,仍在林中空间飘荡。卫天麟心中的惊惧,渐渐被好奇心驱走
了。

  他移动着有些发软的腿,缓缓地向那块青石走去。来至石前,只见那具小琴
竟是用一块整玉雕成,琴身上,刻有九龙九凤,工精细腻,栩栩如生。琴面系有
九条角弦,细如发丝,银光闪闪,眩人眼目。

  正在这时,一块小石幻起一道灰影,挟着丝丝风声,由黑洞中,直向卫天麟
身上的麻穴疾射而来。

  卫天麟对着小琴,正看的出神,待他惊觉,那块小石已至身前。心中骤然一
惊,脱口一声惊呼,立展神奥诡异的步法幻影迷踪,身形一闪,小石擦身飞过。

  一声轻微的惊咦飘来之后,紧接着,石上小琴的银弦骤然一跳,琮然一声重
音,卫天麟内腑如遭锤击,头脑一阵晕眩,立时仰身栽倒。

  卫天麟虽然昏厥了,但他的心智尚有些清楚。他觉得就在他身躯刚刚栽倒之
际,一股绝大无伦的吸力,把他吸进大黑洞里。

  他想喊,但嘴张不开,只觉得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直向洞的深处飞去。蓦
地,十个如钢钩似的东西,紧紧将他抓住,心中一阵惊急,竭力想挣扎,但他的
四肢已用不上一丝力气。他觉得出,十个如钢钩的东西,缓缓在他身上移动着,
似乎是十个蓄有长指甲的手指,正在按摸他身上的骨骼。

  他想睁眼看看,但他的眼皮异常沉重,竟无力睁开。当那双如钩的手,摸到
他腰间的软金腾龙剑时,他觉得出,那双手竟然颤抖得厉害。十指在他周身不痛
不痒地按摸了一阵之后,突然响起一声震人心弦的哈哈狂笑。狂笑在卫天麟的耳
边响着,他渐渐完全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卫天麟觉得全身有如火焚,像有两团火在他的周身缓缓移动
着。他想动,但全身骨散血滞,他想喊,但口内乾燥如焚。一阵彻心的剧痛,他
又晕了过去。他一连晕厥了三次,但每次都觉得喉间有一股清凉津液缓缓流下,
清醒后,口内仍留着浓郁的异香。

  这次,他又由昏迷中醒来,睁眼一看,洞内漆黑,他的眼力,已能隐约看清
洞中的形势。洞很大,方形,洞壁光滑,洞壁上似乎画了不少曲线。向里看,洞
底放着一块大方石,石上铺着一些柔细乾草,除此,洞中再没有什麽了。

  卫天麟缓缓坐起来,发觉自己躺身在地上,回想方才情形,不觉一阵战粟。

  一阵微风,一道黑影,掠身而过,回头一看,不禁惊得全身一颤。那铺着乾
草的方石上,竟坐着一个头罩乌纱的怪人。乌纱很厚,长度已将怪人双臂双膝全
部盖住了,露在外面的,仅有一双冷电闪射的眼睛。

  一阵恐惧之后,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他看到蒙头怪人端坐石上,两眼冷冷地
望着自己,加之想到方才所受的阵阵痛苦,他倏然立起身来,但他愣了,他觉得
体重轻多了。蓦地,蒙头怪人一声焦急厉喝:「不要动,快坐下来运功。」

  卫天麟神智一清,顿时想起自己体重减轻得有些奇怪。心说:这蒙头怪人,
莫非真是传说中息隐山野的异人?他又想,看这情形,他并无伤我之心,如果他
是好人,为何又用乌纱蒙头,不敢以真面目见人?

  忽听蒙头怪人和声说:「孩子,快坐下来调息运功,否则,我三日来所耗的
心血、真元和灵芝果,俱将付之东流了。」

  卫天麟心下一惊,暗说:我在这洞里已睡了三天?

  怪人见卫天麟仍无打坐运功的意思,显得异常焦急地说:「孩子,时间无多
了,现在运功尚还不迟,但一场无比的痛苦,恐已难免。」

  卫天麟心里一动,缓缓坐了下来,盘膝、闭目、吐纳。

  一股滚滚热流,起自丹田,真力充沛,源源而发。卫天鳞心里一阵狂喜,知
道自己的功力较前增高了不知多少倍。突然,全身一阵的痉挛,血液顿时迟滞不
前,心叶间,宛如尖刀在刺,疼痛欲绝。卫天鳞心神一乱,剧痛尤烈,四肢一阵
颤抖,手心也渗出了汗水。剧痛愈来愈烈了,周身骨骼宛如脱节,他痛得几乎忍
不住叫了。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那怪人的焦急声音:「孩子,快凝气敛神,让我来助
你。」

  话声未落,一股柔和热流,透过卫天麟的眉心,经天灵,入椎骨,通过左右
命门,直达丹田。卫天麟周身痛苦,顿时全消。又过了一段时间,卫天鳞的两眼
睁开了,他看看蒙头怪人,蒙头怪人也正望着他。

  卫天麟知道蒙头怪人是一位世外高人,根据他眼内闪着的柔和光辉,知道他
还是一位善良的人。虽然,他并不知道蒙头怪人的年龄究竟有多少,但能有如此
高绝武功的人,当然是一位慈祥的白胡子老头。卫天麟对蒙头怪人不惜损耗本身
真元,为自己增长功力,心中很受感动,立时急上两步,伏跪在地,并恭声说:
「弟子卫天麟给老前辈叩头,谢谢您老人家为弟子增长功力。」

  蒙头怪人在厚厚的乌纱内,发出一声凄然苦笑,继而深深一叹。卫天麟心中
一惊,立时抬头,见到蒙头怪人的眼里,竟隐约闪着泪光。於是跪行两步,急声
问:「老前辈,您仍在生我的气吗?」

  蒙头怪人微一摇头,黯然说:「孩子,起来,我有话问你。」卫天麟立起身
来,恭身而立,两眼望着蒙头怪人。

  蒙头怪人问:「孩子,你为何跑到这绝峰巨林里来?」

  卫天麟恭声说:「我就是追赶一只白鹦鹉,后来听到叮咚的琴声,才跑了进
来。」

  蒙头怪人一听到白鹦鹉,全身不禁一颤,电般的眼神一闪而逝,看来,他对
白鹦鹉也极关心,但他却又不愿谈这件事。

  他继续说道:「孩子,现在你的武功,已具基础,普通的高手,已非你的敌
手,但……」

  卫天麟颇觉奇怪,未待怪人说完,急声问道:「老前辈,您并未传我掌剑武
功,怎麽我目前已能敌过普通高手?」

  蒙头怪人似乎未料到卫天麟有此一问,顿时一愣,眼神一闪,於是发出一声
爽朗的哈哈大笑:「孩子,你的家传武学已足惊人,不必我再传授了。」

  说着一顿,看了看卫天麟的神色,并无骄满之意,於是又说道:「你小小年
纪,即能登上紫盖峰顶,足见你的轻功造诣已具相当火候;你能在无意中,躲过
我的弹指小石,你必习过一种诡异步法;你腰系软金腾龙剑,证明你习过震惊武
林的腾龙剑法……」

  卫天麟心里一动,觉得这怪人确实有些怪,他对我的家传武学及宝剑,竟然
俱都了如指掌。於是,未待怪人说完,立时插嘴问:「老前辈,您怎知我腰间系
的是软金腾龙剑?」

  蒙头怪人被问得又是一愣,略一沉思说:「昔年我与腾龙剑客卫振清兄相交
极厚,故对这柄削铁如泥,吹毛立断的宝刃知之甚详。方才我按摸你全身骨骼之
时,发现你是练武的难得奇才,继而又发现了软金宝剑,才知你是好友的后人,
因此,忍不住一阵狂笑,特为你增长功力。」

  说着一顿,立即改变了话题,又说:「虽然你的武功,足可击败一般高手,
但要想战胜洞壁上所绘的这些人,仍需再下两年的苦工夫。」说着,伸出颤抖的
手,指着两边的洞壁。

  卫天麟转身细看,才看清洞壁上的一些曲线,竟是用大力金刚指的功夫,刻
绘的一些人像。细看壁上人像,有僧有道,有老有少,有的腿髯环眼,有的长须
及胸。卫天麟看后,不解地问:「老前辈,这是一些什麽人?」

  蒙头怪人顿时两眼冷电暴射,浑身不停地直抖,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卫天麟
看了这情形,知道洞壁上的人像,必是怪人的切齿仇人。果然,蒙头怪人颤抖着
身躯,恨声说:「这些人俱是当今武林中的顶尖高手,且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也俱是些奸滑诡诈,心地险恶,人人得而诛之的人。」

  怪人说着一顿,突然厉声问:「孩子,你可愿杀这些人?」

  卫天麟被他问得豪气大发,剑眉一竖,紧紧捏着小拳头,说道:「奸诈邪恶
之徒,岂可留世害人,这些人一旦遇在我的手下,定要叫他们血溅五步,命丧剑
下。」说着,眼神闪闪,小脸上充满了杀机。

  蒙头怪人倏然仰首,发出一声震撼山洞的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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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麟角初露

  卫天麟虽觉心胸气血有些翻腾,但已没有昏厥的现象。蒙头怪人倏敛狂笑,
狠狠地说:「苍天有眼,不负我洞中十五年煎熬之苦。」说着,疾出左掌,向着
自己右手五指,闪电劈下。

  卫天麟看得大惊失色,不知怪人何意,闪身上步,疾扣怪人的左腕。就在卫
天麟的右手,接触到怪人的左腕之际。喳,怪人右手五指上的长长指甲,齐指削
断。卫天麟看得一愣,立顿冲势,倏然停身,茫然望着怪人。

  蒙头怪人看着自己的右手,哈哈一笑,说:「孩子,把腾龙剑给我,让我教
你七招二十一式剑法。」说着,伸出干枯的右手,望着卫天麟。

  卫天麟一听怪人要传他剑法,心中不禁大喜,小手向腰间一按,咔噔一声,
右手一抖,嗡然一声龙吟,全洞顿时大亮。这时,卫天麟手中已多了一柄银芒刺
目,光华耀眼,宽约八分的软金薄剑。蒙头怪人一见卫天麟手中颤巍巍的薄剑,
眼中泪水,倏然流了下来。

  卫天麟将剑交给怪人,茫然不解地问:「老前辈,您为何又哭了?」

  蒙头怪人两眼望剑,微微一叹,说:「我与卫大侠性情相投,堪称莫逆,目
睹此剑,心怀故人,怎不伤心落泪。」

  卫天麟眼圈一红,颤声问:「老前辈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蒙头怪人轻轻摇头,黯然说:「我的姓名,我也久已不用,目前我也不便对
你直说,适当的时候,我自会告诉你我是谁了。」

  说着,右手一抖腾龙剑,光芒暴涨,剑身笔直,冷气森森,刺人肌肤。卫天
麟看得一震,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

  蒙头怪人眼望剑身,问:「孩子,这柄剑的功用你可尽知?」

  卫天麟微微一笑,说:「腾龙剑乃家父仗以成名的兵刃,晚辈岂能不知?」

  蒙头柽人微一点头,笑道:「讲给我听听。」

  卫天麟立即朗声说:「软金腾龙剑,为九金合铸,可坚可柔,锋利无比,吹
毛立断,削铁如泥,可用之为刀、为索、为鞭。施展时,真气贯注剑身,视使用
人之功力深浅,光芒暴涨之长短,而伤人于心念之间。挥舞时,上跃下击,削刺
点劈,剑身幻化,宛如银龙腾空,故名腾龙宝剑。」卫天麟朗声说完,两眼一直
望着怪人。

  蒙头怪人见卫天麟不说了,又问:「还有吗?」

  卫天麟心中一动,躬身说:「腾龙剑乃宝刃仙兵,功用当不止此,只是晚辈
年事尚小,记忆不全,现在已想不起来了。」

  蒙头怪人哈哈一笑,赞声说:「聪明之处,尤胜于我。」说着,轻轻一抖手
中腾龙剑,又说:「腾龙剑除你说的功用外,剑身上尚有九个小孔。这九个小孔
的功用,不单是给使用人系在腰间的卡簧孔,其主要功用,则是施展时,这九个
小孔能发出三种不同的慑人声音。」

  说着,将剑身一竖,左手指着剑柄上的一个蓝色宝石说:「这颗蓝色宝石,
上推,剑身发出的是清越的龙吟声。下拉,即是震人心弦的风雷声。中按,则是
慑人神志的剑啸声。」

  卫天麟望着怪人,不解地问:「老前辈怎么对家父的腾龙剑,知道得如此详
尽?」

  蒙头怪人发出一声轻微的低笑,说:「腾龙剑为武林至宝,人人梦寐想得,
这些功用,我岂能不知。」

  蒙头怪人似不愿再谈这件事,说着,一指壁上的人像,说:「这些人,个个
武功高绝,功力深厚,今后遇到时,必须智勇兼施,如对方有两人以上,即应避
开,须知他们俱是外貌和善,内心险恶的欺世盗名之辈,毫无磊落胸怀,遇到不
敌之人,必围攻群殴,不置对方于死,誓不甘休。」

  卫天麟听得怒火高烧,冷哼一声,忿然说:「请老前辈说出这些人的姓名住
处,将来我定要除去这些武林败类。」

  蒙头怪人微微摇头,说:「目前对你说了,定会影响你的武功进境,待你的
武功剑术,足以击败这些人时,我自会让你前去。」说着一顿,又说:「现在随
我到洞外去,让我授你七招精绝剑法。」怪人说着,身形微动,就坐着的原势,
直向洞外飞去,身法之快,宛如飘风。

  卫天麟随后紧跟。一个纵身,已至洞口。这时,蒙头怪人右手持剑,已坐在
洞外地上。卫天麟看了,颇觉奇怪,怪人为何不横剑伫立?

  正待发问,蒙头怪人说了:「孩子,你要仔细看好,这七招剑法,共分二十
一式,是我在这洞中十五年,呕尽心血参悟出来的精绝剑招。你以前学的是腾龙
剑法,我这七招也就以龙字为招名吧。」

  说着一顿,腾龙剑向天一指,说:「第一招『飞龙回天』。」

  天字尚未出口,怪人身形已然腾空,看来恰似一朵上升的乌云。蓦地,怪人
腰身一挺,一片耀眼的光华,闪着漫天寒星,分射前后左右。继而,怪人双臂一
抖,身形夹在点点的寒星中,闪电般绕空飞了一个小圈。怪人一声暴喝,光华骤
失,飘身落在原处,仍然盘膝而坐。

  卫天麟看呆了。自认震惊江湖的腾龙剑法中,任何一招,也较这招飞龙回天
练来容易。第一招即如此困难,以后六招,可想而知。

  心念间,又听怪人说:「孩子,第二招是『金龙舒爪』。」

  这次爪字刚刚出口,怪人身形已在空中,闪闪银光,幻出如林剑影。嗡然一
声,一阵清越的龙吟,划空响起。一声暴喝:「滚龙翻云。」喝声之中,光华大
盛,刺目银芒,在空中连连翻滚。

  接着,在滚滚剑光中,传出了震撼人心的隐约雷声。倏然,空中怪人一声嗥
叫:「银龙入海。」滚滚剑光,骤然一变,万朵梨花,闪电下降,宛如一道泻地
银虹,恰似一堵经天光墙,带起一阵慑人神志的剑啸,直向地面击下。

  万朵梨花幻成的银虹,看看触及地面之际。一声厉叱:「怒龙逞威。」厉叱
声中,剑势倏变,银光疾绕,幻成一片光海,刺眼眩目,令人不敢直视。继而,
「龙腾苍穹」,地面一片光海,骤然集成一道银柱,夹着闪闪银花,直向空中升
去。

  怪人升至近十丈处,身形一顿,一声大叫:「孩子,注意这第七招『天降寒
龙』。」

  寒龙两字的余音仍在空中飘荡,一道宽约八尺的刺目电光,经天而降,直向
十数丈外一簇翠竹间射去。喳,电光过处,响起一阵悠长的喳声,随之,近百翠
竹,拦腰削断,竹枝横飞,纷纷四射。一声狂笑,怪人手持腾龙宝剑,随声飘落
原处,依旧盘膝坐在地上。

  卫天麟一定神,纵身飞了过去,闪电掀开怪人的长长乌纱。果然不出卫天麟
所料,怪人的两腿,由膝被人斩断。

  卫天麟神情一阵激动,扑通一声,跪在怪人面前,颤声问:「老前辈……您
您……您的腿……」

  蒙头怪人仰首发出一阵凄厉惊心的长笑,声震山野,直上苍穹,群峰回应,
历久不绝。

  卫天麟伸出两手,连连摇着怪人,大声狂喊:「老前辈,是谁?是谁斩断您
的两腿?」

  蒙头怪人一敛厉笑,痛心厉声说:「就是洞壁上的那些恶人。」

  卫天麟高声急问:「老前辈,您有如此高绝的武功,为何不找他们报仇?」

  蒙头怪人一声长叹,痛心地说:「这些人散居各地,远在千里,大江南北,
塞外边陲,像我这样蒙头断腿的人,如何去找他们?」

  卫天麟跪在地上,仰面望天,双手抱在胸前,向天厉声说:「苍天在上,弟
子卫天麟,如不诛尽壁上所有恶人,定遭天谴。」说罢,双目射电,剑眉竖立,
脸上罩满了煞气。

  倏然,蒙头怪人伸臂将卫天麟抱在怀里,神情异常激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蓦地那白鹦鹉的清脆声音,又由林外远处掠空飘来:「卫天麟,卫天麟。」

  蒙头怪人全身一震,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即沉声说:「孩子,永远不要越过
南面那道松林,知道吗?」

  卫天麟听了,茫然不解地问:「为什么?老前辈。」

  蒙头怪人略一沉思,说:「因为那边住着一个脾气古怪的女人,任何男人走
进她的住处,必杀不赦,即是你们未成年的孩子,也不例外。」

  卫天麟更不懂了,急声问:「那又是为什么?」

  蒙头怪人微微一叹,黯然说:「这些事你还不懂,不必去问它,你只记住不
要前去就好了。」

  卫天麟生性倔强,好奇又好胜,听了怪人的话,心中不禁微哼一声,暗说:
哼,我非去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蒙头怪人似乎已看透卫天麟的心意,立即警告说:「你不要心存不服,如你
不听我言,那时后悔已经迟了。」

  卫天麟仍有些不满地问:「老前辈近在咫尺,为何不将她除掉?」

  蒙头怪人显得无可奈何地说:「我也不一定能胜过她。」

  卫天麟听得心里一凛,急说:「这女人既有如此高绝的武功,她一定是个老
婆婆了?」

  蒙头怪人轻轻一叹,似自语,又似对天麟说:「岁月飞逝,心灵悲伤,谁敢
保她的娇靥不生皱纹,秀发不变斑白……」

  正在这时,空际又飘来那鹦鹉的叫声:「卫天麟,卫天麟。」

  卫天麟不解地问:「老前辈,这只白鹦鹉,可是那脾气古怪女人饲养的?」

  蒙头怪人略一沉思,说:「十五年前我来紫盖峰的第一天,便发现了这只白
鹦鹉,是否是那女人饲养,就不得而知了。」

  说着一顿,左手一拍天麟的肩头,说:「孩子,不要去想这些,专心苦修你
的武功,有了高绝惊人的本领,龙潭虎穴,岂能阻你。」

  怪人这几句话,顿时引起卫天麟的雄心,于是大声说:「老前辈放心,晚辈
自会痛下苦功,决不辜负您老人家的栽培。」蒙头怪人欣慰地连声应好,并将软
金腾龙剑交给卫天麟。

  卫天麟接剑在手,无意间拇指触到剑柄上的蓝宝石,于是心中一动,功贯剑
身,拇指一按宝石,转身顺势一挥。顿时,光芒暴涨,剑啸惊心,银芒射处,枝
叶横飞。卫天麟楞了,他确没想到他的功力已进步到如此惊人,定睛一看,七尺
以外的一棵矮树,已被暴涨的剑芒削断了。

  怪人看后,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说:「孩子,不要知足,要想尽诛所有恶
人,非具有如此数倍以上的功力,休想成功。」

  卫天麟听得一凛,恭声应是,知道怪人所说不虚,于是,掀起破衣,咔噔一
声,将软剑收进腰里。

  怪人仰面一看天色,说:「今日天色已晚,明天我再传你『腾龙七绝剑』的
心诀,现在进洞休息去吧。」说着,双肩微动,身形如烟,首先向洞中飞去。

  蒙头怪人进洞之后,卫天麟也仰首看了看天色。但见插天巨木,枝茂叶浓,
天上彩霞透过枝叶之间,银点闪闪,宛如夜空中的寒星。

  他竭力去想这三天来所发生的事情,但是,在他的记忆里,只得早晨是在峰
下神秘庄院的花园里,如今,天已入暮,他又立身在紫盖峰的绝顶上。

  他想了很久,无法证实他来此是否已经三天,或许他三次昏迷,便是每次睡
了一整天?他缓步向洞中走着,那具精致的小玉琴,仍在青石上发着一片银光。

  但是,小玉琴已经引不起他的兴致。因为,他的脑海里,正浮现着那恬静优
美的黄衣女孩的影子。晶莹的大眼,苹果形的圆脸,双眉微蹙的幽怨神色。他的
耳鼓里,却响着小翠蛮横有趣的叱声。不知为什么,他觉得那时,实不该对那个
小待女那样无礼,小翠,确是一个惹人喜爱的女孩子。他不知道何时才可以再看
到黄衣女孩和小翠?

  他回头看看身后,俱是数人合抱的插天大树。远处,已没入黑暗中。他想,
这时峰下那座庄院里,该是到处烛火高燃了。怪人迷离的身世,悲惨的遭遇。还
有,会说话的白鹦鹉、松林南面的怪癖女人。卫天麟呆呆地立在那儿,脑海里的
问题越想越多。

  最后,他决心留在这个洞里,他要学成绝世武功,他要偷探那座神秘庄院,
他要揭开其中的谜,他要杀尽所有的恶人,他要……正在他做着一连串决定的时
候,蓦地,耳边响起了蒙头怪人的亲切声音:「孩子,进来吧,我已为你找好休
息的地方。」

  卫天麟一定神,大步走进洞里。自此,卫天麟便伴着身世难测的蒙头怪人,
在这个山洞里住了下来。

  一个月后,衡山区内的樵夫猎人们,又常常听到紫盖峰上,响起阵阵凄厉刺
耳的悠长怪啸。山区的人们,除了对神秘庄院怀有一份惧意,对紫盖峰上常常响
起的怪啸,又增加了一份骇心。但他们却不知道神秘庄院里的人们,也正为着那
声声怪啸,而感到不安。

  时光,不停地飞逝着,一个月,两个月,一年过去了。这天,紫盖峰上,凉
风徐吹,月华如水,松涛阵阵,竹叶瑟瑟。一阵幽怨的「叮咚」琴声,由插天巨
木林中,随着夜风飘了出来。片刻之后,雾声倏然停止了,那哀伤的琴音,仍在
绝峰上空飘荡不绝。

  蓦地,一个宽大的人影,由巨木林中,悄悄掠出,直向南面一道松林驰去。

  宽大人影距那道松林尚有十数丈,即隐身在一块大石之后。

  他悄悄伸出头来,两眼像一对寒星,向着前面松林内,闪闪扫望着。隐在石
后的宽大人影,不是别人,他就是伴随怪人习艺一年的卫天麟。

  卫天麟吃了三颗灵芝果,又加上一年的苦练,功力较前倍增,身体也较去年
长高了不少。最令人可笑的是,他穿着一袭又宽肥又长大的黑衫,两手双足尽被
遮住,一看便知不是他的衣服。这时,他又悄悄跑来,偷看蒙头怪人的秘密了,
他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最初,蒙头怪人每至二更时分,必飞身出洞,向林外掠去。他颇怀疑怪人是
否飞下峰去,回到那座神秘庄院里。后来,他发现蒙头怪人,竟是独自一人,坐
在松树间一座大石上,两眼静静地望着前面,不知怪人在看什么?

  蓦地,卫天麟的身躯一战,两眼一亮,倏然把头低了下来。紧接着,一团乌
云,由前面那道松林间,电掣飘风般,向着这边飞来。卫天麟心情万分紧张,立
即伏身在地,屏息而卧。嗖的一声,那团乌云,在身侧五丈处,闪电掠过,直向
巨木林中驰去。

  卫天麟看得清楚,那正是传授自己腾龙七绝剑,为自己增长功力,让自己仿
学他凄厉怪啸的蒙头怪人。卫天麟心说:怪,往日他都是四更将近才回去,今天
还不到三更,为何便回洞了?他与怪人相处一年,知道怪人是个心地善良,义肠
侠骨,嫉恶如仇的人。

  怪人从不谈他的身世,也不让卫天麟呼他师父,但怪人对待卫天麟却是爱护
备至,宛如慈父待他的儿子。愈是如此,愈惹起卫天麟的好奇心,愈想知道怪人
心中的秘密。卫天麟心中尽管怀疑蒙头怪人的迷离身世,和怪人经常坐在松林大
石上,呆呆南望的事有些神秘,但他却深信蒙头怪人是一个正派好人。

  蒙头怪人回去了,但卫天麟并不心急,因为,蒙头怪人一年来,从未到过他
休息的小洞里。正在他想回洞之际,蓦见西南方的远处,一闪一闪,幻起一片银
光,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异常遥远。今日的卫天麟,较之一年前,阅历大增,
对当今武林中的奇人异士,各派武功,黑白两道,江湖禁忌,俱都由蒙头怪人讲
述一清。

  他看到那片银光,忽隐忽现,倏降倏升,时而银芒骤敛,时而光华大盛。卫
天麟看得心里明白,这正是宝刃幻出的瑞光剑气,那面,定也隐居着一位武功颇
高的异人。他的好奇心又动了,不觉间,已由石后援缓走了出来。

  一个意念掠上他的心头——窥人练武,是大忌。他想到了,但他的两腿,却
仍向前移动着。他自己宽容着自己,心说:只站在远处看看,不太近前,应该是
不妨事的。心念已定,纵身疾驰,直向银光隐现处奔去。不一会儿,来到一道断
崖,崖下白云弥漫,深不可测。

  举目向前看去,崖宽约十数丈,深处隐约响着隆隆的水声。崖的对面,斜斜
伸出一段凸岩,岩面平滑,方圆半亩,在一簇修竹前,伫立着一个白衣少女。

  白衣少女左手扣着一柄光芒四射,耀人眼目的宝剑,凤目凝神望着碧空的月
亮,黛眉微蹙,似有满怀心事,又似苦解剑招。看她年龄,大约十六七岁,雪肤
玉貌,瑶鼻樱口,秀发长披肩后,显得格外清丽出尘。

  卫天麟看呆了,他觉得黄衣女孩与白衣少女两人的美,迥然不同,前者恬静
幽怨,后者圣洁脱俗。

  蓦地,对崖的白衣少女绽唇一笑,凤目闪光,一领剑诀,银虹乍吐,腾空一
跃,幻出朵朵莲花,直升上空。继而一展腰身,剑势倏变,朵朵莲花一变而为漫
天银雨,经天洒下,方圆数丈内,尽在光雨笼罩中。白衣少女一收剑势,光华骤
敛,白裙飘飘,翩然落下。

  卫天麟看得心里一震,觉得白衣少女这两招剑式,威势凌厉,精奥无比,实
不亚于自己的腾龙七绝剑法。

  卫天麟正看得出神,蓦见修竹内,缓缓飘出一个年约八旬的老尼姑来。

  老尼姑慈眉善目,红光满面,身穿一袭灰僧衣,神光内蕴,看来竟像一个毫
无武功的人。但看了老尼姑飘来的身法,又令卫天麟心骇不止。只见老尼姑,衣
袂飘拂,垂手垂足,远远看来,恰似行云流水,以这份轻功看来,老尼姑又是一
个武功修为已达化境的高人。

  白衣少女一声欢呼,转身扑进老尼姑的怀里,愉快地说:「师父,蓉儿已悟
出那招『青云百莲』和那招『瑞雪银雨』了。」

  老尼姑一脸慈祥,伸臂揽着自称蓉儿的白衣少女,微笑着说:「蓉儿,你只
知傻练剑法,可知人家在一旁看你?」

  卫天麟听得大惊失色,身不由主地打了个冷颤,心说:糟糕,这老尼姑的武
功,果然已达超凡入圣的境界。正在心念间,白衣少女已走至崖边,手扣暗器,
两眼望着这面搜寻着。卫天麟心头一震,本能地向石后退半步。

  只听老尼姑慈祥地说:「蓉儿,我已过崖看过了,那人同你一样,也是个十
多岁的孩子,为师念他年幼无知,饶过他这次,下次再来,定然废去他的一身武
功。」

  卫天麟听得胆战心惊,冷汗直流。

  抬头看看对崖,老尼挽着白衣少女,已走进竹林里。卫天麟呆呆伏在石上,
他在想:这个老尼姑是谁?是百年前已隐侠踪的悟因神尼?是武林尽知嫉恶如仇
的净凡师太?还是铁面佛心武功高绝的南诏老尼?可惜,这些人,蒙头老前辈俱
都没说出她们的形貌衣着来。

  卫天鳞苦苦想着,他实在无法确定对崖老尼是以上三人之一,抑或是另外一
人。正在这时,空际飘来蒙头怪人的惶急声音:「天麟……天麟……」卫天麟立
由沉思中惊醒,倏然起身,疾向巨林方向驰去。

  他偷偷外出的行为,被蒙头怪人发现了,心中焦急万分,他不知道该如何向
蒙头老前辈解释。刚刚越过一片嶙峋怪石,便看到蒙头怪人的身形,宛如穿梭,
在前面风驰电掣般寻找着。

  卫天麟脚下加劲,全力前扑,并高声急呼:「老前辈,我在这里。」呼声未
落,蒙头怪人的身形已电射而来。两人来至近前,同时急刹冲势。

  卫天麟急声问:「老前辈有事吗?」

  蒙头怪人神情紧张,两眼闪着焦急地光辉,看来他已无暇责问天麟为何不在
洞中。只见蒙头怪人,盘坐地下,迅快地一招手,激动地急声说:「天麟,蹲下
来,快。」

  卫天麟从没见怪人如此激动过,他立即蹲在地上,心情也随之紧张起来。

  怪人伸手将一张薄如蚕丝,形如手帕的东西,迅即覆在天麟的脸上。接着,
又在耳后、颈间一阵按摩,然后急声说:「快,到南半峰去。」说着,一拉天麟
的手,直向南面那道松林,闪电飞去。

  卫天麟想问,但没有机会给他问,只得尽展轻功,向前飞驰。这时,怒叱、
狂笑,由南半峰上隐约传来。眨眼工夫,已到松林边缘。蒙头怪人一带天麟,飞
身纵上一座高大岩石。卫天麟的身形还未立稳,前面情形还未看清,便听怪人忿
怒焦急的沉声说:「快,将所有来犯之人,悉数杀绝。」

  怪人口中的话音未落,卫天麟的身形,宛如临空大鹏,直向南峰闪电扑去。

  由于时间是如此的急迫,卫天麟在蒙头怪人一拍一推之际,疾如流星赶月,
宛似凌空大鹏,闪电扑向南峰。他借着飞扑之际,举目向前看去。

  他看到前面一箭之地,矮松疏竹之间,在一圈修筑整齐的竹篱中,有一座三
间长形木屋。竹篱前面,有一片十数丈方圆的草坪,绿草茸茸,花树分植。

  这时,草坪上正有数条人影,上纵下跃,兔起鹘落,看来打斗甚为激烈。银
光闪烁,兵刃带风,暴喝怒叱,不绝于耳。

  蓦地,卫天麟耳边响起蒙头怪人的忿怒疾喝:「先发啸声。」

  果然,一声凄厉刺耳的悠长怪啸,由电掣飞驰中的天麟口中发出。在这夜半
更深的月夜里,叱喝连声的绝峰上,这声如鬼哭,如狼嗥的怪啸,令人听来毛骨
悚然,胆战心惊。啸声,沙哑悲壮,高亢激昂,充满了忿怒。啸声,响彻云霄,
震撼群峰。

  卫天麟一声啸毕,身形已到草坪之上。场上几人,骤闻这声惊心长啸,俱都
停止打斗,用惊异的目光,望着由北峰掠来的宽大黑影。卫天麟掠至草坪,一抖
宽大衣袖,刹住身势,倏然停在场上。那声悠长的怪啸,仍在夜空中飘忽不散,
谷峰间响着嗡嗡的回声。

  这时,场上几人,一见卫天麟,同时惊啊一声,身不由主地向后退了半步。

  卫天麟看到场上几人,不禁一阵心惊,也不由地吓了一跳。他确没想到,场
上六人中,竟有四人长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他一扫全场,左边两人,身
材瘦长,各穿一袭黑色长衫,尖嘴、猴腮;一个短发及颈,大环眼、惨白脸;一
个长发披肩、豆眼,獠牙。

  两人之间,立着一个雍容脱俗,身穿墨绿,手持树枝的中年妇人。右边,是
两个高大僧人,俱是一脸狞恶之相;一个虎头燕颔,黄眼正目,持方便铲,一个
大嘴阔腮,朝天鼻,手握降魔杵。两个恶僧,俱是用的沉重兵刃,偏偏他们中间
站着的,却是一个如花似玉,国色天香的绛衣少女。

  绛衣少女年约十五六岁,手横青钢剑,柳眉微蹙,小嘴微张,一双水汪汪的
眼睛,惊惧地望着卫天麟,显得害怕已极。卫天麟看毕,见竟无一人是蒙头老前
辈说的有名人物。于是,横目一扫几人,面部毫无表情,用一种沙哑的声调问:
「谁是来此峰捣乱的人?还不过来受死。」

  左边短发环眼的人,不禁冷哼一声,阴恻恻地说:「人人说我邛崃二丑长得
难看,想不到还有比我兄弟两人长得更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家伙,叫我丑老
大看了,不禁好笑。」说着,竟真的发出一阵极为得意的狂笑。

  卫天麟听得一愣,不知丑老大说的是谁,继而见所有人的目光,一齐盯着自
己,不禁勃然大怒。于是双肩一动,掠身而出,用手一指丑老大,怒声问:「你
说谁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长发獠牙的人,想是邛崃丑老二,只见他嘿嘿一阵冷笑,说:「你自己满脸
大疤,形如怪物,不是说你,难道是我哥哥说他自己?」

  卫天麟自信自己长得并不难看,一听丑老二骂他是满脸大疤的怪物,只气得
浑身直抖。于是,星目一瞪丑老二,仰天发出一声狂笑。狂笑刺耳难闻,声震山
野,令人听来,不寒而粟。

  卫天麟倏敛狂笑,厉喝一声,说:「哪个与你们贫嘴,快纳命来。」说着,
急上两步,右臂一圈,闪电劈出。

  一股惊涛骇浪般的掌力,直向丑老二击去。丑老二嘿嘿一声厉笑,咬牙恨声
说:「你简直是找死。」说着,右掌猛力推出一道狂飙。砰然大响,闷哼一声,
丑老二身形一阵踉跄,一连退后数大步。呆了,所有在场的几人,俱被这穿宽大
黑衫,面上一脸花疤的人的惊人掌力惊呆了。

  尤其两个高大僧人,素知邛崃二丑掌力雄厚,力逾千斤,没想到,竟被一个
满面有疤的人,一掌震退数大步。

  中年妇人和绛衣少女,两人互望一眼,似乎在说:这是哪里跑出来的瘟神?
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疤脸妖物,再接大爷一掌。」

  喝声中,人影一闪,丑老大已至天麟身前,两腿一蹲,双掌同时推出。

  丑老大年龄较长,功力亦厚,此次含怒出手,双掌已尽全功,两道排山倒海
的劲力,直向天麟卷来,威势凌厉,猛不可当。卫天麟冷哼一声,也怒声大喝,
说:「再接你十掌,又有何妨?」妨字方自出口,双掌已然迎出。

  轰隆一声巨响,砂石横飞,狂飙激扬。一声嗥叫,人影摇晃,丑老大一连退
后五步,卫天麟衣袂飘拂,双肩直晃。

  蓦地,身后传来一声怪叫:「带疤的怪物,让佛爷超渡你吧。」吧字余音未
落,虎头凶僧,一抡方便铲,呼的一声,一招「横扫千军」,挟着刺耳啸声,已
扫至天麟腰际。

  天麟听到二丑喊他妖孽,已然怒火高烧,如今恶僧又呼他怪物,更是怒不可
遏。于是暴叱一声,立演「幻影迷踪」步,身形一闪,已躲过虎头僧这凌厉的一
铲。虎头僧一击未中,只气得哇哇怪叫,一声怒吼,铲势立变。

  只见铲带风声,有如惊雷,在皎洁的月光下,精光闪闪,幻起一片铲影。卫
天麟暴怒如狂,杀机陡起,一声厉啸,不退反进,身形几闪,已跃进如林的铲影
之中。嗡然一声龙吟,光华耀眼,银虹乍现。卫天麟宝刃在手,有如猛虎添翼,
振腕一招「蛟龙戏水」,腾龙剑恰似一条蛟龙,绕铲翻滚。

  虎头僧看得眼花缭乱,眩目不敢直视,顿时大惊,心神一慌。嗖的一声,手
中方便铲,脱手而飞,直向数丈以外射去。卫天麟一声沙哑厉叫:「纳命来。」

  厉叫声中,银虹一闪,血光四射。一声凄厉刺耳的惨叫,虎头僧连肩带背,
立被劈为两段。红影闪处,尖锐娇呼,绛衣少女两手抚面,吓得已扑进中年妇人
的怀里。

  一声狂吼:「妖孽竟敢杀人。」吼声中,另一阔嘴凶僧,飞舞手中降魔杵,
一式「泰山压顶」,向着天麟当头砸下。

  卫天麟哈哈一阵厉笑,劲贯剑身,直刺凶僧天枢穴。正在这时,衣袂飘风,
人影闪动,邛崃二丑,一声不响,倏伸双手,十指箕张,直扑卫天麟。

  连声娇叱,光华大盛,绛衣少女一挥手中长剑,中年妇人一抖手中树枝,两
人分迎邛崃二丑。

  大丑一招「游鬼索魂」,疾扣中年妇人手腕,二丑一招「玉笔点睛」,指戳
绛衣少女的脉门。中年妇人一声怒叱,绛衣少女一挥长剑,又与邛崃二丑斗在一
起。阔嘴僧挥动大杵势如山崩,气势万丈,愈战愈勇。卫天麟手中薄剑,忽软忽
硬,招式诡异,变化神奇,招招狠辣,式式紧逼。

  阔嘴僧虽将一柄降魔杵,飞舞得风声呼呼,势沉力猛,但卫天麟的软剑,活
泼轻灵,剑尖所指,尽是凶僧周身要穴,端的狠辣无比。顿时,银虹飞舞,寒光
杵影。掌风呼呼,狂飚陡扬,邛崃二丑那边,略占上风,阔嘴凶僧这边,险象环
生。

  倏然,卫天麟一声厉叱,振腕抖剑,功贯剑身,银芒暴吐。紧接着,又是一
声刺耳惊心的悠长惨叫,阔嘴僧的前胸,顿时射出一道血箭,仰身向后栽倒。卫
天麟一扣软剑,进步欺身而飞起一脚,踢向阔嘴僧的尸体。砰一声,凶僧如水牛
般的身体,喷着一片血雨,直向草坪以外飞去。

  「叭」,阔嘴僧的尸体,着着实实摔在一块大石上,继而一滚,落在石下野
草里。

  卫天麟看也不看,紧闭双唇,两眼电射,目光中透着无边杀机,又向闻惨叫
已停手的场中四人逼去。邛崃二丑看了这满面大疤的人一眼,不禁全身一战,身
不由主地向后退了半步。

  中年妇人看了这满面有疤的人,心中虽然暗暗吃惊,但总觉对方眉目间有些
熟悉。绛衣少女手扣长剑,飘身飞至中年妇人的身边。

  卫天麟目光冷冷地望着二丑,缓缓逼去,嘴角掠起一丝阴森森的冷笑,沉声
说:「到此峰来的男人,尚无一人活着出去,你这两个丑鬼,还不举掌自毙,难
道还要我动手吗?」

  邛崃二丑心头一震,两人互看一眼,似乎在说:这有疤的怪人,是男人还是
女人。中年妇人和绛衣少女,两人听得一愣,心中顿感莫明其妙,也分不清这怪
人男是女?卫天麟见邛崃二丑装痴作呆,不禁大声说:「再不举掌自毙,你俩便
难全身而死了。」

  邛崃二丑虽非顶尖高手,但也稍有名气,加之平素狂傲自大,何曾把这个名
不见经传的疤面丑鬼看在眼里?但虎头、阔嘴二僧,武功并不弱于两人,竟在他
们手下走不到十招,俱都命丧剑下,血溅当地。

  二丑自知今夜万难全身而退,于是,獠牙一咬,暴睁双睛,两人互望一眼,
同时一声暴喝:「大爷今夜与你拚了。」

  喝声中,一抖银索,一抡链锤,各自取出多年不用的独门兵器,舞起一片雪
光锤影,挟着呼呼风声,向着天麟滚滚罩至。卫天麟哈哈一阵沙哑怪笑,心念一
动,正待挥剑迎敌。蓦地,中年妇人、绛衣少女同时一声娇叱,再度向邛崃二丑
迎去。

  卫天麟已完全知道了蒙头老前辈的心意,也明白了自己面上覆着的是张什么
东西,虽然他没看到是什么样子,但他深信,是一张极丑、极怕人的面皮。蒙头
怪人既然要他前来,当然是要他杀尽来犯之人,他岂能再让中年妇人和绛衣少女
出手。

  于是,故意怪嗥一声,掠身而前,厉声大喝:「哪个要你们多管闲事。」

  说着,左掌猛吐,一股巨大无匹的狂飙,竟向着中年妇人和绛衣少女卷去。
同时,右手软剑一招腾龙七绝剑中的「金龙舒爪」,幻起两团耀眼光华,分取扑
来的邛崃二丑。

  中年妇人、绛衣少女,万想不到这个脸上有疤的怪人,竟然向自己两人劈出
劲道极强的一掌。于是,两人骤然一惊,同时立顿身形,倏然暴退一丈,两人俱
都愣了。绛衣少女茫然望着中年妇人,似乎在说:这怪人真有点怪,他前来包揽
一切,乱斗一气,竟然还责主人多管闲事,真是岂有此理。

  心念已毕,再看场中,身穿宽大黑衫的疤面怪人,身形腾跃,剑光似龙,已
进入翻翻滚滚,呼呼生风的雪光锤影中。

  邛崃二丑确非庸手,只见两人银索链锤,招式诡异,一招比一招紧,一式比
一式疾。中年妇人、绛衣少女,虽被疤面怪人无端击了一掌,心中有些生气,但
人家总算为自己两人卖命,今夜如非疤面怪人前来协助,后果实不敢想。因此,
师徒两人,目注场中,俱都看得心惊肉跳,暗为疤面怪人捏一把冷汗。

  中年妇人低声对绛衣少女,说:「梅儿,快给我一支银钗,你也扣好一支,
万一怪人不敌,也好助他脱险。」

  那被称梅儿的绛衣少女,柳眉一皱,不解地问:「师父,如此一来,他们不
就知道你是银钗圣女了吗?」

  中年妇人银钗圣女,苦笑一下,说:「傻孩子,他们不知我是银钗圣女,他
们就不会来了。」

  绛衣少女不解地问,「师父,这四个恶人,要您交出西天龙凤九九魔琴,您
真的有这具琴吗?」

  银钗圣女眼圈一红,粉面立罩一层幽色,微一点头,轻轻一叹,说:「为师
确有一具琴身刻有九龙九凤的小玉琴,可是这具小玉琴,正在一个薄幸负心人的
身边。」

  绛衣少女梅儿,知道又触起师父的心事,也顿时明白了师父为何常常警告自
己的几句话:「天下男人尽薄幸,愈俊愈美,愈寡情。」绛衣少女的心念未毕,
突然,场中响起一声慑人心神的剑啸。

  银钗圣女,粉面骤变,在紊乱的心情下,顿时想到疤面怪人手中的薄剑,正
是震惊武林的宝刃——软金腾龙剑。

  她的芳心深处,闪电浮上一个英健俊美的影子,往事也在心头,一掠而过。
因此,她惊得几乎脱口喊出「振清大哥」。但是,她终于忍住了。

  就在这时,场中一声震人心弦的隐约雷声,光华闪处,两颗人头,疾向半空
射去。接着,一道宽大黑影,闪电掠出,一抖灰袖,飘然而落。噗嗤一声,两道
冲天血柱,由二丑两具无头的颈口疾射而出,继而扑通一声,倏然倒在地上。

  银钗圣女、绛衣少女俱都看得娇躯一战,粉面色变。咔噔一声,光华骤失,
卫天麟已将软剑系在衣内腰间。绛衣少女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闪着憎恶的光
辉,一直望着身穿宽大黑衫,满面有疤的怪人。她心中似乎在说:这真是人间最
心狠、最丑恶的人。

  卫天麟杀了四个恶人,心中顿时一畅,觉得已圆满达成蒙头老前辈的使命。

  他看到雍容的银钗圣女,和秀丽的梅儿,俱用冷冷的目光望着他,因此,他
也用冷冷的目光望着她们。他想起一年前来紫盖峰的第一天,蒙头老前辈便警告
他,不可越过那道松林。

  这时,面前站着的中年妇人想必就是那个怪癖的女人。他看到中年妇人用疑
惑的目光望着他,他看到绛衣少女用憎恶的目光望着他。当然,他不会知道他的
脸上有着不少的疤。绛衣少女的两眼,一直在卫天麟有疤的脸一看个不停。

  她看到的那张奇丑的脸上,左额,一块亮疤;由鼻至右颈间,一道整齐的长
疤,右颊一片凹凸不平的开花疤,还有不少的斑点疤。除了两道入鬓的长眉,一
双朗朗有神的星目,和一张薄而下弯的嘴外,几是人间最丑的面孔。

  卫天麟看到她们迷惑憎恶的目光,顿时想到自己脸上的假面皮。于是,又冷
冷望了银钗圣女和梅儿一眼,转身向北峰松林方向走去。

  蓦地一声清脆悦耳的娇叱由身后响起:「站住。」

  卫天麟知是喊的自己,心说:莫非真的一个男人也不准活着出去?心念间,
停步转身,怒目直视,只见绛衣少女,手持长剑,面罩寒霜,已向着门己缓步走
来。

  银钗圣女似乎也未料到爱徒这突来的举措,于是急声阻止说:「雪梅,快回
来。」

  就在银钗圣女话音未落之际,一阵疾速的衣袂飘风声,由西南方传来。卫天
麟三人骤然一惊,同时循声望去。

  只见一道灰影,背着偏西的朦胧月亮,越过一片怪石矮松,电掣飞来,身法
之快,异乎寻常。好快,眨眼间,场中已多了一个身材矮小,一身灰衣,颚下留
有山羊胡子的老头。灰衣老头两眼如电,一扫地上几具尸体,不禁仰天发出一阵
狂笑。笑声刺耳,令人心悸,老头内功之深,由此可知。

  灰衣老头倏敛狂笑,立时沉声说:「银钗圣女,果然厉害,十数年不见,不
但武功进境奇速,花容娇艳,也依旧不减当年。」

  银钗圣女冷冷一笑,说:「想不到赫赫有名的铁掌震江南张道天,竟也卑颜
屈膝,加入了蓝凤帮,十数年不见,我倒觉得你愈老愈没骨头了。」

  铁掌震江南张道天被骂得老脸通红,厉喝一声,说:「贱妇,少说废话,本
坛属下四位香主,可是死在你的手里?」

  站在远处的卫天麟,这才知道死在自己腾龙剑下的邛崃二丑和虎头、阔嘴二
僧,竟是时下势力庞大的蓝凤帮的香主。听这老头的口气,似乎比方才四人的职
位,又高了一等,当然,在武功上也较四人强上一筹。

  卫天麟见这灰衣老头神态狂傲,出言无礼,心中不禁有气,正待掠身过去。
忽听银钗圣女说:「张道天,你来此之前,想必已知道,进入紫盖峰的臭男人,
可曾有一个活着出去?」

  卫天麟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声,铁掌震江南张道天,正为银钗圣女的狂言气
得发抖,蓦闻远处飘来一声冷哼,不由转首厉声喝问:「什么人?」

  卫天麟右袖一拂,倏然掠至张道天的身前。

  张道天喝声未毕,只见远处黑影一闪,疾如脱弦之箭,面前已多了个身穿宽
大黑衫的人。借着蒙蒙月光,定睛一看,全身不禁一战,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

  铁掌震江南闯荡江湖数十年,何曾见过如此奇丑的面孔,较之他属下的邛崃
二丑,尤有过之。尽管他经验老到,遇事沉着,双目一瞪,再度厉声喝问:「你
是什么人?」

  卫天麟冰冷的脸上,毫无表情地嘿嘿一阵阴森冷笑,说:「我就是杀死你属
下四个香主的人。」铁掌震江南微微一愣,似乎根本不信,不禁仰天发出一阵轻
蔑的大笑。

  卫天麟见张道天仰脸大笑,意态轻视,不由心头火起,于是厉喝一声,说:
「闭嘴,既然不信,我就做给你看。」话声未毕,身形骤然掠至张道天身前,倏
伸右手,疾扣脉门,左手箕张,闪电抓向张道天的前胸。

  卫天麟出手一招两式,迅快无比,声势凌厉,端的惊人。铁掌震江南倏敛大
笑,滑步闪身,一抖双袖,暴退一丈,一双老眼中,闪射着一股怨毒的寒电,嘿
嘿一笑,厉声说:「阁下身手果然不凡,但你仍不是老夫的敌手。」说着,身形
已然扑至,双手疾出如电,上点双目,下击小腹。

  卫天麟冷哼一声,身形一旋,已至张道天身后,一举右掌,闪电劈下。铁掌
震江南的武功,确有惊人之处,只觉面前人影一闪,便不见了疤面怪人,心中暗
叫不好,迅即低头躬身,闪电一转,一式「卧虎翻身」,右掌疾挥,直击卫天麟
的左肋。

  卫天麟心头一震,一收小腹,顺势进步欺身,右掌变劈为抓,直点对方后颈
藏血穴。张道天倏觉后脑指风已到,心下大骇,身形立即闪电仆地,一挺腰身,
飞起一脚,直踢卫天麟的丹田。这一脚踢得又疾又狠,距离又近,场外立着的银
钗圣女,不禁惊得手足无措,高声娇呼,要想出手相救,已是万不可能。

  只见场中一声暴叱,宽大人影一闪。哧的一声,两人骤然分开。这时,卫天
麟飘身落在两丈以外,手中却拿着一块长约尺许的灰布。再看铁掌震江南,面色
苍白,眼含怨毒,额角已惊出一丝冷汗,右腿灰绸长裤,已被撕开一道尺许长的
口子。

  铁掌震江南久已闻名江湖,武功罕逢敌手,在蓝凤帮中,身为坛主,地位仅
次于帮主蓝天丽凤心如冰,和总坛三位堂主。今夜他万没想到,属下四位香主,
前来夺取西天魔琴,竟悉数被杀,看来自己的老命也有些难保。细想之下,自觉
老脸无光,无颜跑回总坛复命,因此,顿时存了拼死之心。

  卫天麟初次与人交手,连杀四个恶人,对方老头,又险些死在自己掌下,不
觉雄心倏起,豪兴大发。于是,仰天哈哈一笑,不屑地朗声说:「张道天,你已
年老无用,在下破例准你活着离开此地,快些滚吧。」

  铁掌震江南听了这话,只气得浑身直抖,骤然一声厉喝:「狂妄之徒,老夫
与你拚了。」喝声中,急上两步,两臂一圈,双掌同时推出。一阵山崩海啸,势
如暴洪的狂飚,直向卫天麟涌去。

  卫天麟豪兴正浓,早已不把张道天放在心上,于是哈哈一笑,厉声说:「自
己找死,可不要怨我心狠。」说着,两臂集中功力,双掌闪电迎出。一声震撼夜
空群峰的巨响,砂石冲天,尘土卷空,花树,被震得枝断叶飞,地面,被击出个
大坑。

  尘土飞扬中,两人身形,一阵踉跄,各自连连后退数大步。卫天麟只觉得天
旋地转,眼冒金星。张道天只觉得气血翻腾,喉间发甜。卫天麟心头一凛,赶紧
拿桩站稳,一阵气血上涌,知道内腑已被震伤。举目一看张道天,面色灰白,两
手抚胸,身形连连摇晃,看来受伤也并不轻。

  再看场上银钗圣女和雪梅姑娘,正用不屑的目光望着张道天。卫天麟突觉喉
间一甜,立即运气,强抑上涌的鲜血。他生性倔强好胜,他宁愿伤势加重,也不
愿在别人面前,把这口鲜血吐了出来。

  哇,哇,铁掌震江南终于吐出两口鲜血,缓缓坐在地上。这时,卫天麟觉出
丝丝冷汗,在薄如蚕丝的面皮内,已缓缓流了下来。哇的一声,铁掌震江南又张
口吐出一道血箭。于是,他一面揉胸,一面喘息地对卫天麟说:「阁下功力果然
深厚,张某衷心佩服。」

  说着,又是一阵喘息,说:「阁下可敢将尊姓大名,师承门派说出来,张某
今后有生之年,定要再来讨教。」

  卫天麟冷冷一笑,沉声说:「在下无名无姓,也无师承门派……」

  说着一顿,强抑胸间一阵剧痛,又说:「张道天,在下念你成名不易,留你
一条活命,在我未反悔前,快快滚吧。」

  卫天麟说着,已觉头昏,腿软,自知不能再在此地停留下去。于是,又看了
银钗圣女和雪梅姑娘一眼,勉强昂首转身,缓步向北走去。

  就在他转身,刚刚举步之际,蓦地,一点黑影,已迎面射至。卫天麟已无力
闪避,本能地伸手去接,但是,飞来的物体,竟然毫无一丝劲力。低头一看,一
阵异香,直扑鼻孔,心神不禁一爽,细看,竟是一颗朱红药丸。于是心中一动,
想是灵丹妙药,心念至此,也未想到灵丹来源,举手放进口里。就在丹药入口,
津液流入喉间的同时。

  一声清脆娇叱,由身后响起。「站住!」娇叱声中,红影一闪,雪梅姑娘,
手横长剑,已拦在天麟身前。

  卫天麟一愣,冷冷地问:「你要作什么?」

  雪梅姑娘柳眉一竖,粉面罩霜,也冷冷地说:「你要往哪里去?」

  卫天麟心中不禁有气,大声说:「要你管。」

  雪梅姑娘也大声说:「你可知道没有活着离开此地的臭男人?」

  卫天麟勃然大怒,厉喝一声,道:「我偏要活着离开。」说着,右手一按腰
间,嗡然一声,光华暴涨,腾龙薄剑已然在手。

  这时,卫天麟怒火攻心,早已忘了对方是什么人。于是,鼓足了最后一点真
气,薄剑迎空一挥,带起一阵慑人心神的剑啸,刷的一声,竟以软鞭手法,向着
雪梅姑娘,当头抽下。雪梅姑娘虽有对敌经验,但却不知腾龙剑的厉害。于是,
瑶鼻一声冷哼,举剑向上疾封。

  蓦闻银钗圣女一声惊叫:「梅儿不可。」

  呼声未毕,右手一扬,一丝刺眼白光,向着天麟右腕闪电射来。就在这时,
喳的一声,雪梅手中长剑,应声而断,卫天麟的剑势不变,继续闪电下降。那线
白光,夹着尖锐之声,已然射至天麟脉门。卫天麟剑势一慢,右腕微沉,飞来银
钗,擦皮掠过。

  雪梅姑娘长剑一断,方寸大乱,这时,薄剑未到,寒气已然扑面,吓得尖叫
一声,身形疾向后倒,双脚一蹬,闪电平射疾退。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电光石
火的一瞬间,倏然,南面一声娇叱,北面一声暴喝,一道绿影,一团乌云,分由
两方,疾向天麟闪电扑来。

  双方同时举掌,呼的一声,两道如剪劲力,竟向天麟击至。砰然一声,卫天
麟的前胸,如遭锤击,身形宛如断线的风筝,直向两丈以外飞去。哇,卫天麟胸
间一阵剧痛,张口喷出一道血箭,顿时昏了过去。就在天麟身躯飞行落地之际,
一团乌云,挟着极速的衣袂声,已将天麟接住。

  接着,一声震撼山野的凄厉长啸,由那团乌云中发出,直向北峰松林间电掣
驰去。银钗圣女飞身将雪梅姑娘扶住,两眼茫然望着以绝快身法飞走的那团如乌
云似的人影。她不知道这个轻功已达化境的人,是友,是敌?

  国色天香的雪梅,一定神,也茫然望着那团乌云消失的松林发呆。银钗圣女
轻轻一叹,说:「梅儿,这人身法迅快绝伦,必是一位息隐山野的异人,极可能
就是经常飞来此处,逗你玩耍的那只白鹦鹉的主人。」

  雪梅姑娘听了,立即想起那只洁白如雪,能说人语的白鹦鹉。她非常喜爱那
只灵慧的异禽,她希望有一天能捉住它。谈到白鹦鹉,夜空便传来了那清脆如婴
儿的熟悉声音:「小姐,跑了……跑了……」

  银钗圣女和雪梅,顿时想起跌坐草坪上,调息运功的铁掌震江南。两人转身
一看,不禁同时一惊,哪里还有那灰衣老头的影子?

  银钗圣女异常焦急地说:「梅儿快追,今夜万万不能放这老鬼活着回去,否
则,我们以后,将永无安宁之日了。」说着,身形起处,当先向前追去。

  雪梅姑娘丢掉手中半截断剑,尽展轻功,紧紧随在师父身后。顿时,两道娇
小人影,在蒙蒙的月光下,宛如殒星流矢,疾向正南驰去。

  这时的卫天麟,只觉头脑昏眩,四肢无力,虽然吐了一口鲜血,但内腑并不
太剧痛,口中、喉间,仍残留着那颗灵丹津液的余香。他仍清楚地记得,他被震
飞的一刹那,身体被人接住了。听了那声熟悉的厉啸,知道抱着自己的是蒙头老
前辈。

  这时,蓦觉一件马尾似的东西搭在自己的身上。接着,一股柔和潜力,将自
己的身体由地面轻轻吸起,继而,向前飘去。

  卫天麟眼皮沉重,四肢乏力,他没有挣扎,心中也没有恐惧,任凭这一股巨
大的吸力,带着自己向前飘去。他听到耳边响着呼呼的风声,但却觉不到劲风袭
面。他觉得飞行极速,但听不到自己衣袂的飘风声。他只觉得,时高时低,忽而
上升,忽而下降,渐渐,他睡着了。


[ 本帖最后由 xzybb 于 2010-12-14 20:1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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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龙凤宝扇

  当卫天麟再睁开两眼的时候,他竟躺身在一个方圆不足一丈的洞里。洞内干
燥,积尘很厚,洞口已被一块千斤巨石堵住了,一丝阳光由石缝间射了进来。卫
天麟试行运气,真气畅通无阻,胸间已没有一丝痛苦。他翻身坐起,不觉呆了。

  自己身边尚放着一个白绫绸包,不知里面包些什么东西?蒙面怪人躺在离他
不远的地方,一动也不动,卫天麟心中一惊,立刻扑到跟前,大声叫道:「老前
辈……」

  可是蒙面怪人却永远也不能回答他了。卫天麟不能置信地伸手一探蒙面怪人
的鼻息,不由痛哭出声。

  良久,卫天麟才恢复过来,他仰首看着洞顶,脑海里浮着昨夜的事情。他忽
然伸手去摸他脸上的面皮,觉得凹凸不平,柔软如丝,用手一拉,应手而落。两
手撑开一看,竟是一张精工细制的人皮面具。他全身一震,顿时想起蒙头怪人,
他不知道蒙头怪人为什么不让他以真面目去杀那些恶人。

  走至洞口,看到那块千斤巨石,他有些发愁了,他不知道是否能推得动?于
是,功贯双臂,两掌平贴石上,尽力一推。轰隆一声,巨石竟被推出一丈以外。

  卫天麟不禁一愣,他确不敢相信,他的功力较之昨夜又进步了不知多少。卫
天麟微一定神,缓步走出洞外。丽日当空,正是午时。环顾四周,俱是花树,树
上开满了艳丽红花,一望无垠,恰似一片花海。

  他手伸入怀中,突然心中一动,探手取出一张纸笺,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
小字:「字付天麟:当你发现这纸笺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到这个时
候,也该是告诉你真相的时候。我就是昔年与你父亲龙腾剑客相交莫逆的魔扇书
生孙浪萍,我与你父年青的时候,都是英俊潇洒,分流倜傥,因此得武林四美青
睐。」

  「武林四美中,以飘风女侠最美,其次是玉箫仙子、珊珠女侠、银钗圣女。
飘风女侠和珊珠女侠深爱你的父亲腾龙剑客,而银钗圣女和玉箫仙子,则痴情于
我。」

  「但是造化弄人,昔年我与尔父以及武林四美同赴苗疆,在一次与番僧妖女
们激战中,珊珠女侠误中妖女毒粉,被四个妖女掳走。你父亲与我、以及其他三
位女侠,分头搜寻营救,偏偏被我在一间秘室中发现了珊珠女侠。」

  「珊珠女侠被捆在一张大椅中,身躯全裸,仅覆着一层薄纱,但我又不能不
救人。所以后来我便与珊珠女侠成婚,而尔父龙腾剑客则与飘风女侠成亲。也因
此珊珠女侠和银钗圣女,虽是一师学艺,情逾骨肉,但为了爱情牵缠,却闹得心
存芥蒂,一直不和。」

  「但是此后不久,我和你父亲都突遭厄运,我想你母亲会在适当的时候,告
诉你父亲遇害的真相。你母亲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你目前的功力还逊于
仇人。而我则被那些刻在墙上的伪君子聚众偷袭,虽然得以不死,但却是身残容
毁,而且身中奇毒,全仗内力逼住不致毒发身亡,苦苦支撑了十五年。」

  「今日为了救雪梅,你遭银钗圣女和我双重攻击,身负重伤,我拼尽全力,
为你治好了伤,也为你打通了任督二脉,我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看到这里,卫天麟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银钗圣女你已经见过了,她以为我负心,所以变得十分偏激,连带将她的
徒儿雪梅也变得偏激,日后你遇上她们,不可无礼,是我对不起她们。还有玉箫
仙子,昔年我曾答应去见她,但以我这副人鬼不分的模样,我怎么能去见她?当
然,你师母珊珠女侠,还有你的一个师妹,你一定要找到她们,并帮我好好照顾
她们,我也能安心九泉了。」

  「包中的衣服和宝扇,是我昔年行走江湖之物,悉数赠你,你乃武学奇才,
扇中蕴涵一套诡异神奇的扇法,你要将之练成,杀尽天下的恶人,了却为师的心
愿。」

  卫天麟蹲身打开那个白绫绸包,里面果然有一套似丝非丝,似缎非缎的鹅黄
公子衫,和一方粉蓝色儒巾。公子衫上,绣了不少折扇,扇形有开有闭,有正有
斜,看来非常高雅脱俗。粉蓝儒巾的前面,用银线缀着一块多角碧玉,隐隐闪着
毫光。

  衣中夹着一柄描金折扇,分量沉重,形式与衫上所绣一般无二,左骨面刻有
九龙,右骨面刻有九凤。

  卫天麟心中一动,立将真气贯注扇身,轻轻一抖,扇面陡然张开。顿时,彩
毫缤纷,瑞光万道。卫天麟一收真气,扇面光华骤失,现出一幅风光绮丽的山水
图,与平常一把折扇毫无两样。再看银丝扇坠上,那颗色呈碧绿,大如胡桃的宝
珠,在毫光闪闪中,竟隐隐显着无数形如蝇头的小字。他细看了一番,仍是茫然
不知所以。于是,迅即将衣扇包好,系在腰间。

  然后,他将魔扇书生孙浪萍抱起,向天柱峰驰去,经过考虑之后,他将魔扇
书生孙浪萍安葬在洞旁不远处,他想到魔扇书生孙浪萍,相处一年,情如父子,
想不到今日却成天人永隔,不由黯然神伤,暗暗发誓要杀尽石壁伤的恶人。

  正在他黯然神伤的时候,突然听见远处响起一声厉喝:「倒下吧。」

  喝声中,砰然一响,轻微一声。哇,呕血的声音。

  继而,传来数声得意已极的狂笑。「哈哈……还不快快停下来受死。」

  卫天麟骤然一惊,前面又传来了数声狂笑。

  卫天麟心中一动,立将那幅凹凸不平的面具,戴在脸上。于是,上身微晃,
立展旷古凌今的绝世轻功驭气凌云,直向狂笑之处掠去,身法之快,宛如青烟。

  卫天麟他看到身侧景物,一片模糊,脚下地面,闪电倒逝。他觉得这时身法
之快,已超过自己的母亲,而自己的母亲「飘风女侠」则是以轻功闻名江湖的,
由此可见,自己的功力不知又增加了多少。他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魔扇书生」
为救他而致毒发身亡,心中又是一痛。

  卫天麟立演凌云身法,双袖一抖,身形腾空而起。凌空一看,前面竟是一座
深谷。谷内,苍松翠竹,怪石虬藤,流泉潺潺,野花遍地。谷底一座奇峰,插天
矗立,凌空入云。一道巨大瀑布,经天泻落,隐约传来隆隆雷鸣。

  一声暴喝,夹着数声的狂笑,由脚下传来。卫天麟低头一看,忍不住心头火
起,在一片嶙峋乱石间,三道人影,疾追一个身形踉跄,似乎已负重伤的人。于
是,一挺腰身,头下脚上,闪电向着三人身前泻去。距离地面尚有两丈,双袖一
抖,飘然落在地上。

  在正飞驰中的三人,突觉眼睛一花,前面两丈以外,竟多了一个身穿宽大黑
衫的疤面怪人。三人暴喝一声,骤然刹住身形,同时疾退一丈。

  卫天麟定睛细看面前三人,竟然是一僧、一道、一老叟。和尚穿灰衣,身躯
肥大,浓眉环眼。老道穿紫袍,身材瘦削,鼠须猴腮。老叟着麻布长衫,相貌狞
恶,花白胡子,飘散胸前。

  三人六眼,寒光电射,看来俱是内功颇有根基的高手。僧、道、俗三人看了
卫天麟的奇丑面孔,俱都吓了一跳。

  卫天麟冷冷望了三人一眼,回头看看身后,只见那人跑至七八丈处,已仆身
倒在地上。细看之下,身材苗条,秀发蓬乱,竟是一个身穿青衣的女人。突然,
身后胖大和尚发出一声震耳狂笑。卫天麟回身冷哼一声,不屑地说:「有什么好
笑?三人打一个女子,还觉得自豪吗?」

  胖大和尚倏敛狂笑,极轻蔑地说:「你这丑鬼,阻拦佛爷行事,难道不怕死
吗?」

  卫天麟哈哈一笑说:「怕死还来管这桩闲事。」

  麻衣老者双眼一瞪,怒声问:「难道你敢架这场梁子?」

  卫天麟也怒声道:「莫说一场梁子,十场百场,又有何不敢?」

  胖大和尚一声厉喝,说:「好狂妄的丑鬼,佛爷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喝
声未毕,掠身而前,一举右掌,闪电劈出。一道强劲掌风,向着卫天麟,疾卷而
至。

  卫天麟也厉喝一声说:「不信你就试试。」试字余音未落,右掌早已迎出。

  轰然一声,胖大和尚竟被震退三个大步。

  麻衣老叟一声暴喝:「丑鬼再接老夫一掌。」掌字尚未出口,双掌已猛推而
出。

  麻衣老叟似是三人中功力较高的人,双掌挟怒推出,声势凌厉,威猛骇人。
一道排山倒海的奇猛掌力,向着卫天麟滚滚袭来。

  卫天麟哈哈一笑,说:「不叫你吃些苦头,你也不知厉害。」说着,右臂一
圈,单掌闪电迎出。

  麻衣老叟见卫天麟如此狂妄,立将双掌功力加足十成。轰隆一声大响,麻衣
老叟身形踉跄,一直向后退去。扑通一声,终于拿桩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呆
了,僧、道、俗,三人俱被卫天麟无俦的奇猛掌力惊呆了。

  卫天麟心里也是一楞,虽知自己功力能推动一座千斤巨石,但却没想到闪电
劈出的一掌,竟能将对方老叟击跌地上。

  麻衣老叟面色苍白,浑身直抖,两眼望着僧道两人,似乎在说:「江湖上何
时出来这么一个丑鬼?黔道三恶名震川贵,今天竟栽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丑鬼手
里,将来还有何颜面见黑道中的朋友?」

  卫天麟见三人已被自己惊人的掌力震住,于是,冷眼望了三人一眼,转身向
着数丈外地上的青衣女子走去。

  突然,身侧人影一闪,紫袍老道一声不响,越过卫天麟,直向数丈外的青衣
女子扑去。卫天麟心下一惊,一声怒喝:「鼠辈你敢……」喝声中,身形已至老
道身侧,呼地一掌,疾劈老道后脑。

  紫袍老道做梦也没想到对方身法如此神速,要想还招已是不及,吓得嗥叫一
声,一式「懒驴打滚」,直向横里滚去。就在这时,胖大和尚暴吼一声,环臂一
掌,劈出一股排山劲力,直劈卫天麟后背。卫天麟骤然一惊,滑步闪身,猛地一
腿,疾踢和尚的左肋。

  人影闪处,紫袍老道、麻衣老叟两人同时再向青衣女子扑去。卫天麟勃然大
怒,厉喝一声,放了和尚,折身再扑两人。胖大和尚压力骤失,闪过三人,依旧
向前扑去。

  卫天麟顿时被闹得手忙脚乱,顾此失彼,只气得暴怒如狂,杀机陡起。于是
一声厉啸,疾演「幻影迷踪」步,一阵闪电游走。叭叭叭。一阵沉重的耳光声,
黔道三恶顿时被打愣了。三人俱都以手抚颊,但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热痛,两眼
直冒金花。

  卫天麟冷哼一声,怒声说:「今天饶你们一条活命,还不快滚。」

  蓦地,黔道三恶暴喝一声,三人六掌,同时推出。三人羞怒交加,立意将天
麟击毙掌下,俱都全力施为,威力之大,劲道之强,可想而知。

  卫天麟剑眉一竖,脸色骤变,暴喝一声,说:「至死不悟,可就别怪我心狠
了。」喝声未毕,双臂运足十二成功力,两掌闪电迎出。

  轰隆一声闷雷似的大响,劲风激荡,砂石横飞。人影摇晃,闷哼连声,黔道
三恶俱被震退五六个大步。再看卫天麟,嘴含冷笑,双目射电,神情冷漠,傲然
而立,仅宽大的黑衫,被劲风吹得微微飘拂。这一来,黔道三恶才知道这脸上有
疤的丑人,身负绝世武功,掌力高得令人难以置信。

  麻衣老叟嘿嘿一阵冷笑,说:「阁下掌力果然高得惊人,我兄弟三人,还要
讨教阁下几招掌法。」

  卫天麟虽然出手狠辣,但他心地却极仁厚,在没证实对方是恶人前,极不愿
仗剑杀人。这时,他一心关注数丈外的受伤的青衣女子,唯恐时间拖延过久,伤
势恶化,不易疗治,因此,不愿再与黔道三恶动手。

  于是,冷冷一笑,沉声说:「在下与你们三人并无过节,只是路见不平,伸
手相助,如果三位再不见机快滚,当心此处就是你们埋骨之所。」

  黔道三恶被卫天麟最后两句一骂,顿忘方才厉害,再度怒火倏起。于是,三
人暴喝一声,身形闪动,有扑,有跃,各挥拳掌,径向天麟要害打来。卫天麟纵
声一笑,厉声说:「三招之内,定要你们血溅当地。」说着,身影一闪,已至胖
大和尚身后,呼地一掌拍向和尚的大秃头。

  胖大和尚一招「饿虎扑食」,看看击到疤面丑鬼,顿觉眼前一花,人影不见
了,不觉后脑,掌风已到。吓得怪叫一声,顺势向前疾纵。

  跃在空中的紫袍老道,即将击下的双掌,倏然一变,幻起漫天掌影,再罩卫
天麟头顶。

  一式「双龙戏珠」的麻衣老叟,一折身,立变「横断巫山」,再攻卫天麟的
肋胸。

  两人再次出手,其势如电,迅快绝伦。

  卫天麟哈哈一笑,恨声说:「在我未出第三招前,你们再不滚,便悔之不及
了。」

  说话间,身形已至老叟身侧,左掌疾出如电,直击老叟的肩井,右掌运足功
力,遇空直劈紫衣老道。左腿飞起一脚,斜踢侧里再度扑来的胖大和尚。

  卫天麟家学渊源,武功颇深,又受到魔扇书生增长功力,艺业愈显惊人。这
时,一招三式,虽是有先有后,由于身法绝快,出手如电,有如同时施出。

  麻衣老叟惊叫一声,滑步闪身,疾退五尺,再一纵身,飘身丈外。紫袍老道
闷哼一声,一挺腰身,掠空横飞,飘落地上。胖大和尚,怪声嗥叫,身形一滚,
肥大僧袍已被天麟踢中。

  卫天麟见三人惊惶暴退,立收身势,举目一看。麻衣老叟,头发散乱,狼狈
不堪。紫衣老道,面色苍白,呼呼直喘。胖大和尚,龇牙咧嘴,环眼圆瞪。黔道
三恶三人三副表情,他们唯一相同的是,脸上冷汗直流。

  卫天麟电目一扫,厉喝一声说:「三招未至,你们还不快滚,再要迟疑,小
心你们肩上的人头。」说着,右手衣内一按,顺势一抖右腕。嗡然一声龙吟,继
而轻轻一挥,立起一阵慑人心神的剑啸。

  麻衣老叟果真识货,顿时全身一战,疾退半步,脱口而呼:「腾龙剑。」紫
衣老道胖大和尚听了,俱都面色再变,惊得几乎叫出声来。卫天麟身形傲动,已
至黔道三恶面前。三人一看,暴叫一声,飞身一纵,再退一丈。

  卫天麟真气贯注剑身,轻轻一抖,光芒暴涨,耀人眼目,黔道三恶顿时不敢
直视。卫天麟一挥手中薄剑,朗声问:「你们怎地认识在下手中这柄宝剑?」

  麻衣老叟一定神,冷然说:「十七年前,老夫曾亲见腾龙剑客在甘肃省三危
山凌云岩,独战哈普图三佛,那时卫大侠手中用的就是这柄软金薄剑。自那时以
后,再没见腾龙剑客现身江湖。」

  卫天麟听得心头一震,双目电射,厉声问:「腾龙剑客是否被哈普图三佛所
害?」

  紫袍老道三角眼一转,道:「是否被三佛所害,没人知道,不过自那时起,
卫大侠就再没现身江湖。」

  卫天麟浑身微抖,剑眉竖立,疤脸上罩满了煞气。黔道三恶看得心头一凛,
俱都身不由主地打了个冷战。卫天麟倏然哈哈一阵狂笑,笑声凄厉,悲痛至极。

  黔道三恶听得一愣,俱都心神慌乱,气血浮动,赶紧运气行功。卫天麟倏敛
狂笑,厉声间:「你们三人是谁,快些报出万儿来?」三人面色同时一变,不知
对方疤面人这一问是何用意?

  麻衣老叟一定神,于咳一声说:「我兄弟三人,已多年不用真名,川贵各路
英雄,俱称我兄弟三人为黔道三杰,不知阁下为何有此一问?」

  卫天麟冷冷地说:「好个响亮的万儿。」说着一顿,看了三人一眼,又说:
「还烦你们三杰转告哈普图三佛,在下不出一年,必去三危山,定要三佛项上的
脑袋,以泄心头之恨。」

  黔道三恶听得心神一震,齐声问:「阁下尊姓大名,可否见告,我等也好代
转三佛知道。」

  卫天麟略一沉思,指着自己的疤脸说:「在下无名无姓,我的名字就在我的
脸上。」说着,咔噔一声,光华骤失,软金薄剑,已系在腰里。

  卫天麟见三人兀立身前,仍无要走的意思,不觉心中怒火又起。只听他厉声
大喝,说:「你们三人还不快走,难道在此等死吗?」

  麻衣老叟冷笑一声,说:「我兄弟三人,与阁下素无……」

  卫天麟见三人仍然罗嗦不休,不禁勃然大怒,厉声说:「少说废话,快快滚
吧,如你三人不服,可在三危山等我,那时我们一并结清今天这段过节。」

  黔道三恶,同声应「好」,六只凶眼,又狠狠地瞪了天麟一眼,转身疾驰而
去,几个起落,已消失在前面林中。卫天麟见三人走后,转身一看,顿时呆了。

  人呢?倒在数丈外的青衣女子,竟然不见了。卫天麟心中一阵焦急,飞身纵
上一座大石,四外一望,仍没有青衣女子的影子。

  怪,就在这几句话之间,就在这短短的数丈之内,青衣女子的行动,卫天麟
竟会没有发觉。一个意念在天麟心头闪电掠过,她会不会让野兽拖走了?卫天麟
摇摇头,心说:不可能,自己看不到,方才三人也会看到的,莫非她人已苏醒,
乘机跑了?

  他飞身又纵上一株高树,仍然毫无发现,乃展开轻功,一阵穿梭般地飞掠,
四野依旧一片宁寂,没有一丝衣袂带风,和踉跄奔跑的声音。卫天麟知道再找也
是无益,飘身飞落地上,认定方向,直向紫盖峰驰去。半个时辰后,已登上紫盖
峰顶。

  卫天麟一见巨大森林,心情立显激动,好似回到自己的家,觉得无比亲切。

  于是,身形骤然加快。这时,天色已近黄昏,林内更显黑暗。几个飘身,已
至洞前。刚才他并未进入洞口,但是已经发现洞前青石上的小玉琴不见了,因为
「魔扇书生」的遗言中并没有交待玉琴的下落,他也心中迷惑。

  蓦地,卫天麟的眼睛一亮,右袖一拂,身形如电,越过一片如林怪石,穿过
那道松林,直向南峰射去。他来至草坪一看,竟然吓呆了。

  那圈整齐的竹篱和木屋,已变成了一堆残灰。草坪上的几具尸体,悉数不见
了,那几滩黑紫色的血迹,仍赫然留在地上。「银钗圣女」和雪梅姑娘,却已不
知去向。

  夜幕初垂,灿星数点,月亮,还没有升起来。卫天麟拖着一颗沉重的心,回
到了巨木林中的洞里,他在洞中颓丧地徘徊着,两眼不时望着洞壁上的人像。他
默默地向天宣誓,他要杀尽洞壁上的所有恶人,为「魔扇书生」报仇。

  他想到腰间的白绫绸包,于是,立即由衣内解了下来。打开绸包,全洞顿时
大亮。卫天麟心里一惊,发现描金折扇的九龙九凤,栩栩如生,活跃扇骨上,扇
坠上的那颗碧绿宝珠,这时竟然涨大如拳。拿起折扇,细看宝珠,瑞光柔和,毫
不刺眼。细看之下,上面的蝇头小字,已变得非常清晰,顶端四字,色呈金黄,
「万象一元」。

  卫天麟顿时想起,「魔扇书生」遗言中曾说在这珠上刻着一套诡异神奇的扇
法,看了这四个金字,可能就是叫做万象一元扇法。他将宝珠凑至眼前,一阵旋
转,看了半晌,仍找不到第一招的起式。他只得先读其中较大的四个银字「经天
长虹」。细读心诀,一遍刚完,毫光渐渐刺目,宝珠逐渐缩小,片刻已经复原。

  卫天麟觉得很奇怪,宝珠为何大而复小?大时,字迹很清晰,小时,毫光刺
目,字小如蝇,笔划模糊。他将折扇挂在洞壁上,两眼一直望着那颗宝珠。但,
一直到天明,宝珠依然如旧,再没涨大迹象,只得盘膝打坐,浑然入睡。

  一觉醒来,日已偏西,他再度走出洞外,细看洞前放琴的青石,平滑如镜,
光可鉴人。俯首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他做梦也没想到他的脸,竟是满面大疤,
奇丑如鬼。难怪看到他的人,俱都惊叫色变。他仰面望天,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
胆的念头:难道这是「魔扇书生」容貌被毁后的面容?

  他心说,是的,是这样,我必须按着孙叔叔的心意去做。

  卫天麟坐在石床上,两眼望着折扇,苦思良久,毫无头绪,仍然不知如何着
手去完成这桩心愿。突然,洞中光亮,渐渐弱了下来。心中一动,飘身掠至折扇
之前,果然,那颗碧珠又有涨大的迹象。于是,伸手取下折扇,细看字迹,清晰
可读。

  卫天麟已有了昨日的经验,立即旋转宝珠,去找那招「经天长虹」。他慢慢
地找,「珠空星幻」、「翠屏朝阳」、「惨绝魂岳」、「经天长虹」找到了。卫
天麟立即凝神去虑,摒除杂念,细读「经天长虹」的心诀。一遍、两遍、三遍,
直到碧珠恢复了原状,才闭目又默读了一番。

  卫天麟按照心诀,在洞中演习了几次,俱都不能找到「经天长虹」的至佳境
地。于是,掠身飞出洞外,真气贯注扇身,顿时光华大盛,周围十数丈内,照射
如同白昼。

  倏然,一阵噗啦响声,破空传来。紧接着,无数黑影,挟着疾劲风声,向着
卫天麟闪电扑至。

  卫天麟顿时大惊,腾空一跃,折扇顺势一挥,一道宽约近丈的刺眼光华,划
空而起。顿时,血肉四射,羽毛纷飞,哀鸣之声,不绝于耳,扑来黑影,悉数被
击落地上。呆了,卫天麟细看地下,竟是二三十只彩羽小鸟。

  卫天麟在心骇之间,本能地施展了那招「经天长虹」,他却没想到,威势竟
然如此凌厉。看看那些被折扇光华惊醒扑来的小鸟,缺头断翅,血肉模糊,心中
一阵歉然。卫天麟回至洞中,仍不断背诵着那招「经天长虹」的心诀。

  自此,卫天麟便孤独地住在这个大洞里,每天日以继夜,苦练腾龙七绝剑法
利万象一元扇法。他也曾经回过家一趟,发现母亲「飘风女侠」已经回来过,并
给他留了封信,告知他自己在什么地方。卫天麟目前正是练功的紧要时刻,他准
备练成之后再去找母亲。

  半年过去了,卫天麟又长高了一头,在外形上看来,没人说他是一个才十七
八岁的大孩子。半年中,他学会了旷古凌今的万象一元扇法,他也参悟出其中最
具威势的两招扇法,是「万象幻生」和「一元定中」。他觉得他该是下山的时候
了。

  卫天麟穿上那套乳黄公子衫,头上束好那方粉蓝儒巾,将宽大黑衫和人皮面
具包在白绫绸包内,悬挂肩上,极像个书生离家的小行囊,显得异常轻便雅致。

  紧了一下腰间的腾龙薄剑,手持龙凤宝扇,掠身飞出洞外。几个飘身,已至
林外。

  仰首看天,天色蔚蓝。俯视峰下,云雾弥漫。

  蓦地,掠空飘来一声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小玉,小玉。」这声音,似在空
际,又似在耳边,不知究竟由何处飘来,但听来却有一些熟悉。

  卫天麟心头一震,知道这是一种内功已达化境千里传音的上乘功夫。正在这
时,一点银光,由峰下云雾中,闪电升了上来。卫天麟转首一看,正是那只会说
人话的雪白鹦鹉。那只白鹦鹉,飞上峰顶,闪了一闪,直向西南方飞去,速度之
快,捷逾电掣。

  倏然,白鹦鹉一个急转,掠空而下,直向巨林前的卫天麟电射而来。卫天麟
看得一惊,闪身向一株插天大树之后纵去。抬头再望,白光一闪,白鹦鹉已落在
不远处一株矮树上,偏头跷尾,闪着金瞳,正对他望个不停。白鹦鹉兀自展翅一
阵跳跃,并高声叫着:「卫天麟,卫天麟。」看来高兴已极,显得惊喜万分。

  蓦地,空际又飘来那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小玉,你在喊谁?再不回来,当
心我拔掉你的尾巴。」白鹦鹉一声不响,振翅飞走了。

  卫天麟顿时大悟,「小玉」就是白鹦鹉的名字。这一刹那,卫天麟对白鹦鹉
倍觉可爱,一年半未见,它仍能喊出自己的名字,在心理上也似乎亲近了不少。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前面,卫天麟差点叫出声来,原来是那天卫天
麟偷看她练剑的那个白衣少女,卫天麟于是决定跟上去,看看她想干什么?

  卫天麟屏息紧跟,处处谨慎。穿过一座松林,飞越一道河溪,白衣少女一直
向左绕去。卫天麟不觉有些怀疑了,心说:不要是环峰练习轻功吧?果是如此,
陪她绕峰一周,那才真叫冤枉呢。

  这时,前面浓郁松竹间,隐约现出一片屋脊,并断续飘出一阵悦耳的声音。
这悦耳的声音,一入天麟的耳中,他惊得几乎脱口呼出「神秘庄院」。

  而前面白衣少女的飞行速度,竟然丝毫未减,直向松竹间射去。卫天麟疑惑
地忖道:难道她是这座神秘庄院里的人。心念间,再看白衣少女,已飞身越墙进
入庄院。卫天麟双袖连拂,身形如电,纵至庄前,腾身飞上高大红墙。

  就在卫天麟双脚刚刚踏上墙头之际,一声震耳厉喝:「什么人?」喝声中,
一道白光,挟着刺耳惊心的锐啸,闪电射来。

  卫天麟顿时大惊,闪身隐入暗影中,心中暗叫一声:「厉害。」当啷一声,
瓦屑横飞,火花四射。那飞来的白色物体,已击在前面一道屋脊上。定睛细看,
前面屋脊的暗影中,正伏着那个白衣少女。

  这时,卫天麟才知道白衣少女,竟是前来夜探这座武林尽知的神秘庄院的。
只不知她为何独身前来,窥探这座被武林人物视如龙潭虎穴,莫测高深的庄院?
难道她自恃武功高绝,有把握胜过这座庄院的主人,和如云的高手?

  突然,全庄烛火骤熄,眼前立即一片黑暗。接着,前面小阁楼的暗影中,闪
掠出一个人影,向着这边电掣扑来。只见白衣少女皓腕一扬,立时发出一声极为
轻微的弹指声音,就在那声轻微弹指声响的同时。

  一声闷哼,前面扑来的人影,身形一个踉跄,顿时不见了。扑通一声,那飞
扑而来的人影,竟由屋面跌落地下。

  卫天麟心头一震,他万没想到,白衣少女竟身怀失传近百年的武林绝学——
遥空弹指神功,身形本能地向暗影中又移了半步。这时,白衣少女轻转螓首,竟
向他绽唇微微一笑,牙齿洁白,齐如碎玉,一双凤目中,闪着柔和的光辉。

  卫天麟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他做梦也没想到,白衣少女早就知道他在身
后。蓦地,白衣少女倏伸玉手,疾掩樱口,想是看了卫天麟的呆相,忍俊不住,
几乎笑出声来。卫天麟一阵茫然,低头看看自己,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因为,他
身上穿的公子衫,竟然隐隐闪着暗光。尤其,衫上绣的各形折扇,显得格外透明
晶亮。

  卫天麟一阵暗暗叫苦,心说:真糟,穿着发光的衣服,在夜间行动,还要偷
偷摸摸,闪闪躲躲,怎不叫人笑掉大牙?难怪白衣少女早就发现了自己。

  心念间,抬头又向白衣少女看去。蓦见白衣少女的眼睛一亮,倏扬玉腕,向
着自己身后远处,屈指一弹,一丝疾劲指风,掠顶而过。

  卫天麟心头一震,本能地将头一低。一声闷哼,由身后传来。回头一看,只
见身后不远处的屋面上,人影一闪而逝。紧接着,扑通一声。身后偷偷扑来的那
人,又被白衣少女用遥空弹指的功夫,点了穴道,跌下房去。附近房屋之上,仍
有不少人影,隐身在暗处,但这些人却再没人敢扑过来。

  卫天麟赶紧收敛心神,暗暗地警告自己,在这杀机重重,步步惊心,偶一疏
神,即会丧命的处境中,尚神不守舍,心不集中,岂不是自找死路?他深信,由
于自身的长衫隐隐泛光,所有隐身在暗处的人,目光必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因
此,他格外提高警觉,谨慎小心。

  嗖的一声,一支短箭,由前方暗影中,迎面飞来。卫天麟轻挥折扇,幻起半
轮光影,对准飞来的短箭,轻轻一敲。吱——的一声,短箭登时震了回去,飞行
速度,较之来时,尤其快一倍。喳。那支短箭,竟射入一座高楼的楼窗上,入木
极深。一声惊咦,掠空飘来,不知发自何处。

  寂静,无声,全庄立呈一片死寂。那悦耳的乐声,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天
上乌云很低,滚滚飞腾,遥远的天际,闪着划破天幕的电光,传来隆隆沉闷的雷
声。这正是暴风雨的前奏,因此这座神秘庄院,愈显得阴森、可怖。

  这时,远处黑暗中的人影,骤然不见了,到处响着嘘嘘如舞蛇的声音。这声
音听来,令人胆战惊心,毛骨悚然。白衣少女和卫天麟,俱是初入江湖,阅历浅
鲜,虽觉这种嘘嘘如舞蛇的声音,有些怪诞,但却不知这正是庄中遇到劲敌的讯
号。

  这嘘嘘的声音,是庄中有始以来,第一次发出的警号,正告诉全庄武功低,
根基浅的人,速退本位,免送性命。卫天麟乘机向庄内看去,但见房屋栉比,阁
楼林立,俱是红砖琉瓦,画栋雕粱,端的美仑美奂,堂皇之极。庄中院落,大小
参差,高楼小阁,位置不一,房屋形式,长短不齐。

  卫天麟看得心中不停地叫怪,这庄院似乎含有某种阵势。再往后看,则是他
所熟悉的那座高楼,那里面正住着黄衣女孩和小翠。两个年头不见了,她们一定
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卫天麟神情微微有些激动,他几次忍不住要向那座高楼
扑去。

  这时,那嘘嘘的声音,仍在响着,卫天麟转首看了看白衣少女,心中骤然一
惊,见她伏在屋面上的娇躯不停地移动,并不时望着左右附近,神色显得异常惶
急。

  卫天麟不觉一阵茫然,但他却知道,这定与那嘘嘘怪声有关。于是他连忙察
看自己伏身的的瓦面,俱是光滑发亮,一尘不染的琉璃绿瓦。

  突然,白衣少女眼露惊急,连连向他招手。卫天麟丝毫未加考虑,伏在瓦面
上的身形,原势不动,竟然飘身平飞了过去。白衣少女见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穿
着发亮长衫的少年,竟真的飞了过来,芳心又吓得噗噗跳个不停。

  卫天麟禀性仁厚,心地憨直,飘至白衣少女跟前,原势伏在她的身边。自衣
少女见卫天麟靠得如此之近,一阵男孩子特有的气息,薰得她沉沉欲醉,粉面如
火,皓腕也欲举无力了。卫天麟转首一看,身边的白衣少女,粉面上不知何时已
罩上一层薄纱。

  薄纱挂在耳上,黛眉、凤目、白如凝脂的前额尽露纱外,琼鼻、樱口,美如
桃花的粉颊,俱都覆在纱内。但由于距离过近,白衣少女清丽绝尘的粉面轮廓,
仍隐约可见,显得更美,更富神秘感,较之半年前,尤觉惹人爱怜。

  卫天麟玉人在侧,近在咫尺,竟然看呆了。虽然,丝丝似兰的处女幽香,扑
进他英挺的鼻中,但他这时已兀自不觉了。白衣少女意乱神迷,芳心狂跳,细看
身边少年,竟是一个剑眉星目,薄唇挺鼻,面如冠玉的俊美公子。

  一身乳黄长衫,头束粉蓝儒巾,手拿描金折扇,如非自己亲眼看见,谁会相
信他是一个身怀卓绝武功的人?细看眉宇间,英气过人,憨直仁厚中,却又带着
凌威。

  白衣少女见对方一双朗眸,直望着自己的粉脸,顿觉眼帘沉重,一对凤目,
再也睁不开了。

  憨直的卫天麟,见白衣少女神态有异,立时慌了,不禁急声问:「姊姊,你
怎么了?」

  白衣少女听得一震,她确没想到这个看来年甫二十的俊美少年,竟喊自己一
十刚刚十九岁的少女为「姊姊」。她虽然觉得好笑,但她的心里,却是甜甜的。
当然,她不会知道,天麟实际的年龄比她还小了两岁。

  卫天麟见白衣少女不理他,又亲切地急问一声,说:「姊姊,你叫我来有事
吗?」

  白衣少女顿时想起那「嘘嘘」的声音,立即睁开凤目,有些紧张地问:「他
们会不会放蛇出来咬我们?」

  卫天麟不觉暗暗好笑,继而一想,他真的笑了,因为,他想到了「十个女人
九个怕蛇」的谚语。

  白衣少女见卫天麟笑而不答,又问:「你不怕蛇?」

  卫天麟微微一笑说道:「武林儿女,身怀绝技,岂畏蛇蝎。」

  白衣少女粉脸一红,两眼一直望着卫天麟,看来,对卫天麟的不怕蛇,似乎
显得钦佩至极。于是,樱唇一阵启动,似乎要说什么,似又不好开口。

  卫天麟一出口,自知说错了,心中非常后悔。此刻见白衣少女粉面羞红,两
眼一直望着自己,樱唇微动,误认白衣少女已在生气。于是,轻轻向前靠近了一
些,柔声不安地问:「姊姊,你生气了?」

  白衣少女眨着一双凤目,轻摇螓首,笑着说:「没有,我在想,你叫什么名
字?」

  卫天麟一笑,说:「我叫卫天麟。」

  白衣少女的眼睛一亮,急声问:「你就是卫天麟?」卫天麟心头一震,看来
白衣少女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名字,于是,一双朗朗星目一直盯在白衣少女的粉
脸上。

  白衣少女冰雪聪明,看了卫天麟的愕然神色,不由掩口娇笑,说:「你还是
我们顽皮小玉的朋友吧?它是不是时常到北峰喊你的名字?」

  卫天麟顿时想起那只雪白可爱的鹦鹉,因而也想起白鹦鹉的主人——那个慈
祥的老尼姑。于是,低声问:「姊姊,那位慈祥的老师太是谁?」

  「是我的师父。」

  「我知道,我是问她老人家的法号。」

  白衣少女一阵犹豫,说:「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卫天麟略感失望,星目一转,又问:「你师父的名字不告诉我,你自己的名
字可以告诉我吧?」

  白衣少女似乎极怕天麟不高兴似的,立即轻点螓首,笑着说道:「我叫林丽
蓉。」

  卫天麟听了微微一笑,立即亲切地喊了声「蓉姊姊」。

  正在这时,一阵哈哈的狂笑,由前面林立的阁楼间响起,声震山野,入耳铮
然,在低沉的夜空里,历久不散。天麟、丽蓉,循声望去,两条幽灵似的人影,
由西北方一座侧院中,衣袂轻拂,缓缓飘来。

  两人心头同时一震,蓉姑娘不禁脱口喊了声麟弟弟,说:「麟弟弟,这两人
内功深厚,轻功卓绝,动手时千万小心。」

  卫天麟急声问:「蓉姊姊,你认识他们?」

  林丽蓉摇摇头,说:「不认识,我是依据他们的笑声和轻功,断定他们是这
庄院中的高手。」

  卫天麟不解地问:「蓉姊姊,你看发笑的这人,会不会是这庄院的主人?」

  林丽蓉略一沉思,说:「恐怕是的。」

  卫天麟一听来人可能是庄主,也正是自己急欲一见的人,立即微哼了一声,
说:「哼,我正要见他。」说着,挺身而起,衣袖微拂,身形向前,电射扑去。

  林丽蓉见天麟未按阵势前进,吓得急声高呼:「弟弟快回来。」

  卫天麟心头一惊,顿时想起庄中院落楼舍的奇异形势。于是,双袖一抖,一
提真气,一式腾龙七绝剑中的「飞龙回天」身势,硬将闪电疾扑的身形,腾空五
丈。

  就在这时,万点银星,疾如电射,势如骤雨般,向着空中的卫天麟洒下。蓉
姑娘尖叫一声,手足颤动,由于芳心过度关注天麟的安危,竟然吓呆了。前面飘
来的两道人影,也一敛狂笑,立顿身形,停在院中大厅的厅脊上。

  身在空中的卫天麟,冷哼一声,折扇疾张,骤然一式「经天长虹」,一道耀
眼光华,直向漫天洒下的银星,闪电挥去。顿时,万点银星幻起无数银丝,挟着
尖锐刺耳的啸声,直向全庄屋面楼房上射去。一时之间,叮当连声,火星四射,
银丸跳跃,瓦片横飞。

  继而,全庄的瓦面,暴起一阵银丸滚动的「格拉拉」的声音,房下,叭叭之
声,不绝于耳,银丸坠地之声,此起彼落。大厅上的两道人影,同时暴喝一声,
飞舞双袖,疾挥飞射而来的银丸。卫天麟身在空中,一收折扇,双袖微拂,衣袂
飘飘,已落在蓉姑娘的身边。

  林丽蓉被卫天麟这种美妙的身法,骇人的绝技惊呆了,这时一定神,想起方
才漫天洒下的银丸,心中犹有余悸。于是,粉脸一沉,嗔声说:「你怎的一声不
响,乱闯一气,害人家为你担心?」

  蓉姑娘话未说完,粉脸一阵绯红,立时停止不说了。想是发觉那句「害人家
为你担心」,说得太露形了。

  卫天麟对蓉姑娘的呵责,毫不在意,只是一双星目,注定蓉姑娘的粉脸,傻
笑不止。

  突然传来一阵沉声大笑,继而朗声说:「魔扇儒侠孙浪萍兄,老友西岳双星
洪玄、贡元两人在此恭候大驾,你我兄弟久违已近二十年了,就请孙兄过来一叙
吧。」

  林丽蓉听得芳心一阵狂跳,不禁脱口急问:「你是魔扇儒侠孙老前辈?」说
话之间,凤目闪闪,显示内心有着无比的惊异。

  卫天麟一阵憨笑,幽默地说:「我要是老前辈,还呼你姊姊吗?」

  蓉姑娘粉面一红,羞涩地垂首笑了笑,心说:我真傻,师父明明说,当年与
腾龙剑客交往莫逆的魔扇儒侠,两人声威同震武林,不知为何骤然息隐侠踪,已
近二十年未历江湖,算来,年龄至少已在四十以上。面前的少年,明明说是卫天
麟,自己还偏偏去问人家是不是孙浪萍。

  心念未毕,大厅脊上,又传来了西岳双星的笑声,说:「孙兄不必多疑,全
庄机关尽皆撤去,孙兄与那位女侠,尽可放心过来。」接着,右手一扬,一道耀
眼火花,直上半空。

  顿时,全庄通明,光华大放,所有院落楼房,俱都相继燃上烛光。蓉姑娘琼
鼻微哼一声,倏然立起,转首对天麟,说:「麟弟,跟着我走,他们在讥笑我俩
不识阵势。」说着,香肩微动,疾向横里飘去。

  卫天麟已有方才的教训,不敢逞强,于是紧随在蓉姑娘身后。只见两人一阵
腾跃,横飘前掠,几个纵身,已达大厅厅侧的一排高房之上。

  天麟举目一看大厅脊上,一俗一道,并肩而立,四目精光闪射,正全神盯着
蓉姑娘与自己。左立者,是一个老道,青袍长髯,白袜云鞋,背插长剑,看来年
龄至少五旬开外。右立者,是一老叟,秃发细眼,葛布短衣,背负双手,傲然而
立。

  青袍老道一扫二人,朗声说:「两位小施主,夤夜入庄,定然有事,小施主
虽不是魔扇儒侠,但身穿孙兄宝衫,手持龙凤魔扇,必是孙兄传人,就请进厅入
座详谈来意吧。」说完,上身微晃,两人飞身飘下大厅,离地尚有七尺,双袖一
旋,横飞两丈,直落大厅阶上。

  卫天麟知二人有意炫露轻功,于是,转首看了蓉姑娘一眼,似乎在问:下去
吧。林姑娘轻点螓首,面含娇笑,神色泰然已极。

  天麟细看厅前,井院宽大,亮石铺地,两侧厢房,阶高九级。大厅之上,宫
灯高悬,明如白昼,厅内陈设,金碧辉煌,令人看来,宛如皇宫王府。天麟迅速
一瞥之后,立演凌云轻功,缓缓飘落地上。蓉姑娘,轻拂翠袖,衣袂飘拂,紧跟
而下。

  西岳双星何等人物,两人面色同时微变,不禁互望一眼,似乎在说:这娃儿
轻功,实不在当年孙浪萍之下,回头动手之时,务必要小心。卫天麟见西岳双星
神态有异,眼色不正,不敢进厅,依然立在院中。

  青袍老道单掌胸前一立,说,「贫道洪玄与拜弟贡元,昔年与尊师魔扇儒侠
曾有数面之识,小施主不必多疑,尽管入厅就是了。」说着,侧身让路,作势肃
客。

  倏然,一声暴叱,掠空传来:「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深夜跑来撒野。」

  喝声未毕,一道黑影闪电射下。卫天麟本能地退后半步,举目看去,竟是一
个蓬头麻面,一身破衫,手持龙头铁杖的老太婆。

  蓉姑娘黛眉微蹙,凤目含威,轻轻瞟了老太婆一眼,一撇小嘴,说:「姑娘
前来撒野,与你何干,要你这丑婆婆来管?」卫天麟一听,不禁笑了,这个突来
的老妇,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丑婆婆。

  麻面老太婆怪眼一瞪,凶光闪闪,厉喝一声说:「哪个敢说我疯婆婆丑?」

  话声未尽,掠身而前,一抡手中铁杖,呼的一声,一招「风扫落叶」,直击
蓉姑娘的纤腰。

  蓉姑娘黛眉一挑,不屑地连声说:「我偏说你疯婆婆丑,难看,像个鬼。」

  说着,身形一闪,轻轻让过疯婆婆的凌厉一击。

  疯婆婆被骂得怒火高烧,加之一击未中,只气得哇哇怪叫,厉叱一声,说:
「贱婢找死。」厉喝声中,挥舞手中铁杖,挟着风雷之势,宛如怪蟒出洞,恶狠
狠地再向蓉姑娘扑来,声势凌厉,触目惊心。

  蓉姑娘一声冷叱,怒声说:「老鬼婆,你真是不知死活。」

  说着,身形电闪,罗袖双飞,一双洁白玉掌,倏伸如电,觑准杖端,疾拍而
下。啪的一声,拐杖脱手而飞,直向大厅之内飞去,其势之快,捷逾离弦之箭。

  疯婆婆顿时一惊,嗥叫一声,闪身暴退。就在疯婆婆怪叫暴退之际,哗啦一
阵大响,厅内桌翻椅倒,断木横飞。啷的一声,那根龙头铁拐杖,竟有一半射入
厅壁中。

  蓉姑娘望着惊得发愣的疯婆婆,冷冷地说:「老乞婆,还不去找你的成名招
牌,还立在这里发什么呆?」

  疯婆婆惊得一身冷汗,麻面铁青,这时略一定神,突又怪叫一声,说:「贱
婢,老娘与你拚了。」说着,疾伸双臂,十指如钩,直向蓉姑娘拼命扑来。

  蓉姑娘见疯婆婆不知进退,不由芳心大怒。于是,黛眉倏立,凤目圆睁,身
形不闪,已至疯婆婆身后,一声娇叱:「去吧。」吧字出口,玉腕疾翻,一股排
山倒海般的旋转劲力,直击疯婆婆的后胸。

  一声暴喝:「丫头找死……」喝声中,人影一闪,秃头老叟贡元飞身扑来。

  蓉姑娘凤目一瞟扑来的秃头贡元,左掌推向疯婆婆的掌势依旧不变,右掌疾
向飞扑而来的贡元闪电劈出。砰然一响,嗥叫闷哼,人影滚动,蹬蹬蹬连声。

  疯婆婆一声嗥叫,身形急转,终拿桩不稳,仰身跌倒,直向两丈以外滚去。

  秃头贡元闷哼一声,身形踉跄,一连后退数个大步。呆了,老道、老叟、疯
婆婆,俱都惊呆了。

  卫天麟手摇折扇,气定神闲,看看发呆发愣的西岳双星,又看看麻脸苍白,
运气行功的疯婆婆,似是一个前来观战的人,今夜偷探入庄的事情,似乎与他无
关。

  蓉姑娘看了卫天麟的悠闲样子,芳心微微生气,不禁嗔声说:「喂,你还有
事吗?没事我们该走啦。」说着,一双凤目望着卫天麟,等着他的回答。

  秃头贡元一声暴喝,说:「贱丫头,神君仙庄岂是你们要来就来,要走就走
的地方,你们可知未得允许,擅入庄院者死,除非你衷心归服神君,加入本庄,
否则,哼,休想活着走出庄院一步。」

  蓉姑娘一声冷笑,不屑地说:「莫说你拦阻不住姑娘,就是你们神君在此,
姑娘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就在蓉姑娘的话声刚落,秃头贡元正待暴叫之际。

  一声震撼峰谷划破夜空的狂笑,骤然由后院传来。卫天麟心头一震,蓉姑娘
粉面色变。西岳双星和疯婆婆俱都精神一振,发出一阵嘿嘿冷笑。秃头贡元望着
蓉姑娘,阴恻恻地说:「不出片刻,就要你血溅当地。」卫天麟听了不由有气,
正待怒声叱问。

  一阵风声,大厅之上烛火微动,一道如烟的人影由大厅内疾射而出。天麟、
丽蓉,同时一惊,心说:这人必是庄主。果然,老道、老叟、疯婆婆,俱都恭身
而立,面带肃容。卫天麟定睛一看,又是一个身高不足五尺,驼背独目,颚下蓄
有短须的糟老头子。

  蓉姑娘一脸不屑地看了看驼背老头一眼,又望了正在转首望着她的卫天麟一
眼,两人竟忍不住笑了。的确,两人都没想到,这座震惊江湖的神秘庄院主人,
竟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糟老头子。

  驼背老头独目中冷电一闪而逝,看也不看院中立着的天麟和蓉姑娘,直对阶
前肃立的三人,问:「今夜何人值巡?」

  西岳双星两人双双上前一步,同时躬身说:「启禀掌院,是卑职地院督巡洪
玄、贡元两人。」

  天麟一听,顿时又是一惊,心说:原来这糟老头子并不是庄主,只是数个院
落之中的一个掌院,看来这座庄院之中,尚不知藏有多少武功惊人的高手。心念
未毕,只见那驼背老头,又对疯婆婆毫不客气地问:「疯婆婆,今夜并非轮你值
巡,为何擅自离开本位?」

  这时的疯婆婆也不疯了,脸上狂态尽失,恭谨地说:「方才听这丫头言语狂
妄,目中无人,竟敢来此撒野,辱骂神君,是以,忍气不住,贸然与那丫头动了
手。」

  驼背老头一声冷笑,独目冷电暴射,冷冷地问:「可曾将那丫头击毙?」

  疯婆婆麻脸一红,立时躬身说:「老婆子一时急怒,违犯院规,特向掌院请
责。」

  驼背老头独眼一瞪,厉叱一声,说:「退下去。」疯婆婆立时喏喏连声,退
至一侧。

  卫天麟与蓉姑娘俱都看得心头一震,心说:想不到一个分院掌院,竟有如此
权威,那被武林人物一直瞩目的庄主,又该如何?

  两人心念未毕,驼背老头冷冷地望了两个人一眼,一手捻须,神色傲然地问
道:「你们两人快将师门姓名及为何深夜入庄,一并报出来,老夫驼背猿或许念
你两人年幼无知,放你俩一条生路。」说着,老气横秋晃了晃脑袋,一只独眼,
直在卫天麟手中的折扇和蓉姑娘背后的剑柄上,闪来闪去。

  卫天麟看看驼背猿那副倚老卖老的神气,心里就有点火往上冲,于是剑眉一
立,星目电射,刷的一声,折扇倏然紧合。这时,蓉姑娘冷哼一声,不屑地先说
了:「别在姑娘面前耍威风,有本事尽管使出来,何必罗嗦套交情。」

  驼背猿嘿嘿一笑,阴沉沉地说:「你俩不说师门属谁,也瞒不过老夫一双眼
睛……」

  蓉姑娘噗嗤笑了。于是,立即一绷粉脸,顽皮地问:「你有一双眼晴?」

  驼背猿勃然大怒,一声厉喝,须发俱张,双臂一伸,格格作响,枯瘦的两手
顿时大了一倍。正在这时,一声哈哈大笑,由左侧房面上响起。这声大笑来得突
然,所有在场之人,俱都不禁一愣。卫天麟立即循声一看,差点笑出声来。

  不知何时,左侧房面上,竟坐着两个任何人看了都要发笑的人。左边一个,
蹲腿而坐,蓬头垢面,一身鹑衣,两手抱着大酒葫芦。右边一个,盘膝而坐,光
头油脸,破旧僧衣,手中拿着一只熟狗腿。这两个僧不僧,丐不丐的人,看来俱
有八十多岁,两人喝酒吃肉,似乎是一对特地赶来看热闹的人。

  卫天麟心中止不住一阵好笑,心说:这座庄院中真怪,怎的尽是一些奇形怪
状的人呢?再看院中几人,俱都面色大变,即是蓉姑娘,也显得有些紧张。卫天
麟心中一动,暗说:莫非这就是庄主,叫什么神君的人?心念间,又向房面上看
了一眼。

  左边蓬头老丐咚咚喝了两大口酒,举起破衣袖往嘴上一抹,伸手抓过破衣和
尚手中的狗腿,啃了一口,说:「老二,你看驼子活了这大把年纪,还硬要与小
娃儿们动手打架,真不要脸。」

  破衣和尚嘿嘿一阵傻笑,眯着一对小眼,一晃秃头连声说:「嘿嘿,真不要
脸,真不要脸。」厅上的驼背猿,一声怪叫,暴跳如雷,竟然破口大骂起来。

  「蓬丐、秃僧,你们不要自认武功高绝,便仗着那几手鬼画符前来欺人,须
知我们神君一向礼待你们,是为了保全你们武林二怪杰数十年的声誉,并不是怕
了你们。」卫天麟一听,心头骤然一惊,他确没想到,房上坐着的两人,竟是嫉
恶如仇,黑道人物闻名丧胆的两位武林怪杰。

  只见蓬头丐转首对秃头僧说:「老二,听到没有,你那套仙翁醉拳十八式,
不是老哥哥瞧不起你吧,人家驼子也说你那是鬼画符呢。」

  驼背猿只气得老脸铁青,浑身直抖,老牙咬得格格作响,想是恨透了这两个
武林出了名的「活宝贝」。

  于是,独眼一瞪,凶光暴射,大喝一声:「值巡何在,快将这丫头拿下,看
谁敢管。」喝声未毕,青袍老道,飘身飞下厅阶,锵一声,寒光闪闪,长剑已然
在手。

  蓉姑娘神凝秋水,面罩寒霜,皓腕一翻,嗡然声响,一片耀眼光华笼罩了整
个庭院,周围宫灯立被逼得黯然失色。

  蓉姑娘长剑一出,驼背猿立即沉声警告说:「洪玄小心,这丫头手中是柄宝
刃,极像传闻中的伏魔宝剑。」

  房上的蓬头丐又说话了:「老二,人人都说驼子独具慧眼,看来所传果然不
虚。驼子这只独眼还真识货,宝刃一出鞘,便看出是妇孺皆知的伏魔剑。」说着
将酒葫芦交给秃头僧,不禁又极轻蔑地哈哈一笑。

  驼背猿看了,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只独眼,凶光闪烁,一直瞪着
房上又喝酒又吃肉的两位怪杰,不禁咬牙恨声说:「臭要饭的,你除了有一张贫
嘴,还有什么能耐?」

  蓬头丐听了,毫不生气,仍嘻嘻哈哈地说:「独眼驼子,少废话,你的老道
不出三招准现眼。」

  青袍老道洪玄,素极狂傲,手中一柄长剑颇具功力火候。驼背猿也自信洪玄
凭手中剑,定能将白衣少女擒下。

  这时,蓬头丐嘻嘻哈哈一阵讥笑,顿把个手持宝剑缓缓逼进的老道洪玄,气
得面色发青,双臂微抖。于是,一声怒叱,起剑欺身,一招秋风送雨,手中的宝
剑,恰似一道白练,宛如划空银虹。继而,右腕一抖,剑尖指向眉心,刺咽喉,
削肩刺胸。老道洪玄一招四式,快如电闪,势如雷奔,幻起一片光雨,直向蓉姑
娘罩到。

  蓉姑娘一声冷哼,力透剑身,顺势一挥,光芒暴涨。娇躯一闪,已至洪玄身
侧,一声娇叱,剑势倏变,顿时,寒气砭骨,劲力万钧,剑光如雪片纷飞,直向
洪玄肋背各大要穴点到。

  洪玄心神一凛,立取守势,抱元守一,企图拖延时间,以待驼背猿出手,无
奈对方剑势凌厉,身法奇妙,顿觉头晕眼花,虚实莫辨。蓉姑娘一声娇叱,身形
疾转,银芒如雨,剑气弥天,立将老道洪玄,罩在重重光幕之中。老道洪玄,顿
感手足无措,心神紊乱,硬着头皮,掌剑齐挥,乱舞一阵。

  倏然,剑光一旋,哧的一声,白影闪处,蓉姑娘飞身飘落丈外。再看洪玄,
手持长剑,满面羞红,呆立场中,兀自发愣,豆大冷汗,倏下如雨。众人细看,
俱都心头一震,老道洪玄的青缎道袍,已被蓉姑娘一招「玉带围腰」齐腰削断,
两片下摆,倏落脚前。

  一阵哈哈大笑,发自武林二怪杰之口,蓬头丐一敛大笑,说道:「怪哉,怪
哉,真怪哉,三招不到,剑削下摆。」说着,两手抱着酒葫芦,咕噜噜又喝了两
大口酒。

  驼背猿一声怪叫,发须俱张,两臂又发出了格格响声。于是,独眼一瞪,绿
光闪闪,圈着两臂,缓步向着阶下走来,面目狰狞,怕人已极。

  突然,蓬头丐的双唇一张,噗的一声,天上骤然洒下一阵疾雨,银丝闪处,
落地有声,火花四射,石屑横飞,顿时之间,满庭俱是浓醇的酒香。

  再看驼背猿,面色骤变,倏退五步。因为,在他身前的石地上,被蓬头丐喷
出的酒雨,已击了数以千记的小孔,深约一寸,整齐如锥,蓬头丐功力之厚,由
此可见。驼背猿气得一阵哇哇乱叫,暴喝一声,说:「臭要饭的,你要怎么?」

  蓬头丐大脑袋一晃,怪眼一翻,嘿嘿一阵冷笑,说:「你要以大欺小,违背
常规,我老花子可就坐不住了。」

  驼背猿面现狰狞,眼布红丝,厉声说:「什么以大欺小,我可不管这套。」

  蓬头丐纵声一笑,说:「很好,很好,那你就不妨试试。」说着,抱起酒葫
芦,「咚」又是一大口酒。

  驼背猿独眼望了一下地面上如麻的小孔,只气得浑身剧抖,怪叫一声,说:
「臭要饭的,这丫头是你的什么人,要你来袒护她?」

  极少讲话的秃头僧说话了:「驼子,你妄自活了这一把年纪,你不认识这位
姑娘,难道你还不知道伏魔剑的主人吗?」

  驼背猿听了,身不由主地打了个冷战,脸上狞恶神色顿时全消。

  卫天麟一直手摇折扇,冷眼旁观,几乎忘了自己是处身强敌环伺之中。尤其
是对房上一僧一丐,与这驼背老头,是友是敌,一直没搞清楚。是敌,双方却尽
说不打。是友,双方又怒眼相对,声色俱厉,剑拔弩张。正在这时——「当」地
一声巨钟大响,声震屋瓦,地颤灯摇,钟声嗡嗡,历久不绝。

  武林二怪杰面色一沉,立收嬉笑之态,但仍兀自默默喝酒吃肉。驼背老人飞
身纵上厅阶,闪至一侧,恭谨而立。老道洪玄、秃头贡元和麻脸婆婆,俱都面色
肃穆,垂手躬身。蓉姑娘轻翻玉腕,光华骤失,伏魔宝剑咔的一声,收入鞘内。

  只有卫天麟,手摇折扇,气定神闲,星目注视着厅上。


[ 本帖最后由 xzybb 于 2010-12-14 20:1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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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九孔珊珠

  一阵轻步履声,大厅屏风之后,左右鱼贯走出数人。为首一人,黑袍虬髯,
浓眉环眼,背插钢鞭,这人正是出名的独脚大盗塞上玄坛邬天保。第二人,绿袍
黄面,塌鼻高颧,身系长剑,这人即是称霸长江下游的奇门一剑郝正年。

  第三人,是一葛布老叟,剑眉虎目,垂鼻方口,花白胡须,飘散胸前,手捏
一柄铁拐,看来威武至极,此人正是震惊全蜀的铁拐震北川。第四人,是一中年
道姑,柳叶眉,桃花眼,一身淡黄道装,轻持拂尘,狐媚撩人,正是武林尤物三
妙仙姑纪翠莲。

  四人身后,陆续走出十数人,有僧有道,俱是身着劲装,手持兵器,面罩杀
气的武林人物。先前四人,分立大厅两侧。后随几人,俱站大厅阶前。顿时,人
人面带肃容,转身侍立,全场寂静无声,落叶可闻。又是一声震撼夜空的巨钟大
响。紧接着,大厅正中的屏风,骤然大开。

  卫天麟看了这番威风气象,不禁呆了,手中的折扇也不摇了。他举目向里看
去,屏风之后,是一道长廊,直通后庄。廊上悬满了精致宫灯,照耀如同白昼。

  地上,铺满了地毡,直达后院二厅。蓦地,四个如花侍女,手持宫灯,丫髻
分挽,衣裙飘飘,步履跚跚而来。

  一个意念,闪电掠过天麟的心头——庄主来了。他想,根据这些人的年龄,
庄主必是一个武功高绝,年已近百的白胡子老头。心念未毕,一片彩衣之中,拥
着一人,跟在四个持灯侍女之后,向着大厅走来。定晴细看,心头又是一震,中
间一人,竟是一个中年书生。

  中年书生面如满月,长眉入鬓,一双星目,朗朗有神,身穿淡青儒服,头束
浅黄儒巾,丰神如玉,儒雅至极。身后,紧跟两个年约二十八九的妇人。一着淡
紫衣裙,雍容清丽。一着艳红劲装,并罩同色大披风,面目姣好,媚眼横生。

  再向后看,卫天麟顿时吓了一跳,身不由主向着身后阶前一排花树中隐去。
因为,两个妇人之后,正是他一直怀念的黄衣女孩和小翠,以及另三个侍女。的
确,黄衣女孩变了,两年不见,竟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尤其,那双晶莹
大眼晴,宛如秋水,清澈明亮。

  这时,中年书生已端坐厅中唯一特大的椅子上,两个妇人,分坐两则,黄衣
少女立在身着淡紫妇人的椅后。卫天麟想:这位雍容清丽的妇人,一定是黄衣少
女的母亲。中年书生坐在大椅上,神情冷漠,双目电射,一扫全场之后,面上顿
时罩上一层煞气。卫天麟心中一动,在这一瞬间,觉得这中年书生似在什么地方
见过,显得有些熟悉。卫天麟苦苦地想,他只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中
年书生。

  一阵凉风吹来,带来丝丝凉意。卫天麟本能地看了看天空,乌云更低了。他
无心注意这些,他的视线依旧在厅上中年书生的英挺面孔上,闪来闪去。由于距
离稍远,风吹灯动,他不能极快地断定这中年书生是谁。于是,他竭力在他脑海
的记忆里去翻找,突然,卫天麟的全身一战,身形疾向花树下面隐去。他想起来
了,他是洞壁上所绘的恶人。

  中年书生扫视全场之后,又冷冷地望了一眼左侧房面上正在兀自喝酒吃肉的
蓬头丐、秃头僧一眼,然后,对驼背猿沉声说:「孟掌院,武林二杰久未莅庄,
今夜前来,为何未请两位入厅就坐?」

  驼背猿强忍胸中的怒气,躬身说:「启禀神君,二杰来时,卑职曾请两位入
厅,但……」

  中年书生未待驼背猿说完,一摆手,说:「武林二杰一生游戏人间,一向不
拘小节,只要你请过两位,他们自不会怪你。」说着一顿,又望了院中面罩薄纱
的蓉姑娘一眼,又问:「这位姑娘,你可曾问出她的来历,和夜半入庄何事?」

  驼背猿知道庄主的话意,是指为何还没将白少女擒住。于是,心里一动,躬
身说:「卑职出来,见地院督巡——西岳双星正与这位姑娘交手,卑职见这位姑
娘手持伏魔宝剑,想是师太传人,因此……」中年书生一听「师太传人」四字,
微一挥手,双目冷电一闪而逝。

  驼背猿一见,倏然住口,微一躬身,缓步走至三妙仙姑身边,垂手而立。

  中年书生面色一霁,对着院中的蓉姑娘,微一颔首,笑着说:「高某东海神
君,迁入中原隐居于此已近二十年。久闻师太武功盖世,超凡入圣,向往已久,
奈高某无缘得睹师太法颜。」

  说着一顿,又望了蓉姑娘背后的晶莹发亮的剑柄一眼,又说:「姑娘夤夜入
庄,必有要事见告,现在即刻后厅设筵,为姑娘接风,并请武林二杰两位老英雄
作陪。」

  说着,转身对背后黄衣少女,说:「娟儿,代为父请姑娘入厅。」黄衣少女
粉颊微红,轻声应是,缓步向厅外走来。

  蓉姑娘心中一阵犹豫,她不知是否应该进去,硬走,已不可能,进去,又怕
东海神君不怀好意。轻轻游目向左看去,芳心不禁吓了一跳,卫天麟呢?在场之
人由于庄主的突然来厅,也俱都忽略了这个一直立在一侧的少年人。

  突然,左厢房上发出了一阵哈哈大笑,接着,二杰飘身而下。蓬头丐一敛笑
声,大酒葫芦向背后一挂,急上一步说:「姑娘,进去吧,我们两个老不死的,
今天要沾你的光,大吃神君一顿丰食美酒,也好喂喂肚里的馋虫。」说着,又是
哈哈一笑,怪眼不断暗示姑娘放心,大胆进去,一切有我。

  这时,黄衣少女已姗姗来至蓉姑娘身前,裣衽一礼,亲切地说:「姊姊,小
妹高兰娟,谨代家父,请姊姊进厅入座。」

  蓉姑娘立即还礼,面含微笑说:「谢谢妹妹,丽蓉理应入厅为神君请安。」

  秃头僧将未吃完的狗腿往怀里一放,嘿嘿一阵傻笑,说:「今天我狗肉和尚
的口福果真不浅,昨夜吾佛如来便通知我了。」说着,跟在蓉姑娘和黄衣少女高
兰娟身后,大摇大摆,直向大厅上走去。

  东海神君见武林二杰一同走进厅来,不得不由椅上立起,含笑抱拳迎客。蓉
姑娘走上大厅,立即取下面罩薄纱,全厅数十只眼睛,顿时一亮。尤其东海神君
的一双俊眼,死盯在蓉姑娘的粉脸上,似乎看呆了。即是东海神君两位娇艳如花
的爱妻,和三妙仙姑,也不禁为蓉姑娘的天生丽姿愣住了。

  就在这时,一道划破夜空电光,一闪而逝。紧接着,一声震山撼岳,入耳欲
聋的霹雳,骤然响起。顿时之间,地动山摇,狂风倏起,厅上宫灯,半数立被吹
熄,隆隆雷声,响彻夜空,连续不绝。大雨,骤然而临,势如渲瀑,倾盆而下。

  就在暴雷隆隆不绝之际,狂风大雨倾盆渲下的同时,倏然,一声刺耳惊心的
凄厉怪啸,夹在哗哗雨响,隆隆雷声中,破空传来。这声如鬼哭,似狼嗥的凄厉
啸声,一入厅上众人的耳鼓,俱都面色一变。即是武功高绝的蓬头丐、秃头僧和
东海神君,也不禁神态愕然。

  这时,厅上众人,俱都面色凝重,屏息静听暴风雨中传来的怪啸。怪啸,对
这座庄院里的人并不陌生,但以前是隐约可闻,如在云端,如今却是啸声震耳,
似在眼前。啸声,愈来愈近了,似乎是向庄内飞来。

  厅上众人心情顿时紧张了起来,每人心中,俱有一种不吉祥的预感,厅内空
气,也显得异常沉闷、不安。尤其蓉姑娘,更为卫天麟的去向,担心不止,这大
的雨,他到哪里去了呢?

  蓦地,一阵噗噗沙沙的怪异声音,由远处风雨中响起。这怪异的声音,愈来
愈听得真切了。蓬头丐瞪着一双怪眼,侧耳凝神,似乎在细听这种沙沙声音。突
然,他大声说:「来了,这是衣袂冲破风雨的声音。」

  秃头僧也侧首细听,连点秃头,说:「唔。这身法好快。」就在这时,怪啸
修然停止了。

  一道宽大黑影,突破狂风暴雨,挟着噗噗沙沙的声音,电掣飞来。宽大黑影
在一片栉比的屋面上,如林的高楼间,几个闪电飘身,已到大厅对面的屋脊上。

  夜空中,骤然一个长长的闪电,大厅上顿时一阵骚动,传出一片惊啊尖呼之
声,想是看到了宽大黑影的奇丑面孔。接着,一个暴雷,把一切声音掩没了。

  宽大黑影,看了厅上众人的凝重面孔和震骇神色,不禁仰天发出一阵狂笑。

  笑声沙哑悲壮,震慑人心,充满了愤怒。笑声未毕,宽大黑影一展双臂,飘
身落在雨水盈尺的庭院中。就在宽大黑影落地的同时,厅上又响起几声惊呼。

  傲然立在雨中的疤面人,倏敛狂笑,一指双眉飞挑,目光电射,面罩杀机的
中年书生,厉声问:「狠毒如蛇蝎的神君,你还认得我吗?十六年前的老帐,你
我今夜也该算算了。」说着,紧闭双唇,两眼射出两道怨毒的冷电,竟缓缓向着
厅上走去。又是一个长长闪电,疤面人的丑脸看得更真切,显得更怕人了,厅上
又掀起一阵不安的骚动。

  东海神君双目如电,一声暴喝:「站住……」这声暴喝,声震厅瓦,宫灯摇
动,实不亚于方才天空中的那声霹雳。这时,厅上所有高手,俱都功贯双掌,蓄
势以待。两位中年妇人,也俱由椅上站了起来。疤面人嘿嘿一声冷笑,继续向前
走去。

  东海神君,似乎也看出疤面人眉目间有些熟悉,于是,纵声一笑,厉声说:
「想我东海神君,数十年来,杀人无数,哪个还记得与你之间的一笔烂帐,看你
这幅丑脸,必是本神君的掌下游魂,把万儿报上来,让厅上的群豪听听。」

  疤面人前进中,又发出一声哈哈狂笑,说:「东海神君,我这张丑脸,十六
年前,并不比你难看,你不要装痴作呆,我是谁,你心里明白,现在我的万儿,
就在我的脸上……」

  又是一声暴雷,疤面人以下的话,被雷声掩没了。这时疤面人距大厅阶前,
已不足三丈了。厅上气氛,愈显紧张。

  东海神君电目一扫全厅,厉声道:「值巡何在,还不与我将这丑鬼拿下。」

  疤面人一声冷笑,说:「你死在眼前了,还摆什么威风。」威风两字刚刚出
口,厅上同时暴起两声厉喝。接着,由厅上飞身扑下两人。

  疤面人定睛一看,竟是号称西岳双星的老道洪玄、和秃头贡元。心说:这两
个家伙也不是好人,就先拿他两人开刀吧。

  哗啦两声水响,西岳双星已身落厅前,立即揉身上步,疾挥四掌,幻起漫天
掌影,直向疤面人罩至。

  疤面人哈哈一笑,怒声说:「怕死的东海神君,你要龟缩不前,可不要怨我
心狠了。」说着,急上两步,暴喝一声,双臂一圈,两掌同时推出。立有两道疾
劲掌力,分击扑来的洪玄和贡元。

  砰然一响,闷哼两声,雨水四溅中,两道横飞的人影,直向厅前飞去。数声
暴叱,人影闪动,厅上一连纵下几人,飞身将洪玄、贡元接住。众人定晴一看,
洪玄、贡元,四目紧闭,浑身微抖,呼吸已经停止了。

  一声嗥叫,一道矮小身影,电射扑来。疤面人见是驼背猿,不禁心头火起,
一指东海神君,厉声说:「东海神君,怕死惜命,你算什么英雄,让我再杀了这
驼子给你看。」驼背猿一声狂笑,须发俱张,两臂缓缓伸出,弄得格格直响。

  疤面人冷哼一声,又对着驼背猿不屑地说:「你就会这一套,还有什么惊人
的功夫,不妨换一套新鲜的。」

  突然,厅上的蓬头丐一晃大脑袋,老气横秋地说:「哼,我看你这丑八怪也
真有点不知死活。」疤面人心头一动,知道蓬头丐话中有意,于是立刻提高了警
觉。

  驼背猿见蓬头丐暗示对方小心,不由更是怒不可遏,厉喝一声:「丑鬼纳命
来……」喝声中,两臂俱举,十指箕张如钩,双掌未至,十道凌厉指风,已将疤
面人罩住。

  疤面人大吃一惊,不禁杀机倏起。于是,身形一闪,已至驼背猿身后,一声
大喝:「去吧……」喝声中,蓄满功力的右掌,已闪电劈出。

  就在这时,忽听秃头僧喟然一叹,说:「阿弥陀佛,驼子完了。」秃头僧的
呼声未落,随之响起一声凄厉刺耳的惨叫。

  驼背猿的矮小身躯,宛如断线风筝,直向对面九级高阶上撞去。数声暴喝,
人影闪动,两道疾速的人影,向着驼背猿横飞的身形,闪电扑去。但已经迟了,
只听叭的一声,脑浆四射,头盖横飞,驼背猿血肉模糊,滚落水中。顿时之间,
院中盈尺的雨水,立被鲜血染红了一片。

  这时,抢救驼背猿的两人,顿时愣住,厅上众人俱都看得心头一凛。尤其秀
丽的蓉姑娘,只看得樱唇紧闭,柳眉轻蹙。没有人能想到,疤面人出手两招,竟
然连毙三人,也没有人能知道,疤面人与东海神君之间,究竟有什么解不开的深
仇。

  雨停了,暴雷,仍一个接一个。疤面人,又是一阵哈哈狂笑,向着大厅,厉
声说:「东海神君,还不快快下来,难道真的要我上厅去杀你吗?」

  东海神君面色苍白,浑身直抖,两手紧紧地握着大椅扶手,牙齿咬得格格直
响,两眼不时望着禀性耿直,嫉恶如仇的两个怪杰——蓬头丐和秃头僧。不知这
个一向心狠手辣的东海神君,是自恃身份不愿出手,抑或是对在场的武林二杰和
蓉姑娘有些顾忌。

  这时,东海神君一声冷笑,剑眉竖立,倏然由椅上站了起来。黄衣少女高兰
娟,面色一变,闪身而出,急声说:「爹,娟儿愿去杀了这个疤面人。」说着,
柳眉一竖,面罩寒霜,玉腕一翻,锵一声清越龙吟,手中已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
长剑。

  庭院中的疤面人看得心头一震,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他的眼神一阵
闪烁,显得内心焦急万分。但他曾向苍天发过誓,他必须履行他的诺言。于是,
心里一横,嘿嘿一阵冷笑,大声说:「在下与东海神君有残体之仇,希望别人不
要涉足其间,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如有不怕死的人,硬要出来送死,可不要怨
在下心狠手辣,妄杀无辜了。」疤面人的话声未落,人影数闪,怒叱连声。

  「好狂徒,老夫铁拐震北川倒要试试你有如何惊人的本领?」

  「丑鬼,我塞上玄坛邬天保,今夜不杀你,誓不为人。」

  「让我奇门一剑领教你这妖物几招绝学。」

  怒叱声中,一连纵下来三人。疤面人闪目一看,心头不禁一震,身穿葛布老
叟,手持铁拐,黑袍虬髯老者,紧握钢鞭,黄面高颧老人,紧扣长剑,三人齐由
厅上,同时扑来。这确是他没料到的事。他自信一个对一个,绰绰有余,一人打
两人,尚不要紧。三人一齐上,实没有战胜的把握。尤其,这三人俱是庄中的顶
尖高手,一个疏神,定要命丧厅前。

  心念问,蓦闻一声大喝:「站住……」这声大喝,有如空中暴雷,只震得全
厅颤动,宫灯直摇。扑向疤面人的三个老人,俱被这突来的大喝惊呆了。疤面人
循声望去,竟是武林怪杰蓬头丐。

  蓬头丐怪眼一翻,油脸一绷,沉声说:「你们轮流出手,已经违反常规,如
今又要群殴,嘿嘿……」

  东海神君顿时大怒,未待蓬头丐说完,厉声问:「群殴你又怎样?」

  蓬头丐嘿嘿一笑,说:「那我就要活动活动我这把老骨头。」

  秃头僧一晃秃头,也接着说:「那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东海神君仰首一阵狂笑,笑声慑人,入耳惊心。秃头僧对阴险诡诈、手毒心
狠的东海神君,早就有意除去,只是苦无机会。尤其,自东海神君建立这座神秘
庄院之后,不知毁掉了武林中多少侠义之士,因此,更增加了他除去这个仪表非
凡,心如蛇蝎的恶魔之心。但东海神君又何尝不是早就蓄意想杀了这一对嫉恶如
仇的眼中钉?

  这时,秃头僧看了东海神君的狂妄神态,顿时动了杀心。于是,小眼一瞪,
怒声问:「笑什么,你可是有些不服?」

  东海神君倏敛狂笑,双目电射,也怒声说,「我高某人自信对你们不薄,每
次来庄,必备丰食美酒,我如此礼待,须知并不是我高某人怕了你们……」怕字
刚落,秃头僧右掌倏然劈出。

  秃头僧数十年前,即已震惊武林了,如今功力之猛,可想而知。但见一道绝
伦无比的刚猛劲力,直击东海神君的前胸。蓬头丐大喝一声,出手如电,要想阻
止,已经来不及了。事出突然,距离又近,待东海神君惊觉,已被一股万钧力道
击中。

  一声惨叫,人影横飞。哇的一声,身在空中的东海神君,张口喷出了一道血
箭。数声娇叱,一阵尖呼。两个妇人和三妙仙姑,闪电疾追东海神君被震飞的身
影。

  八个侍女,只吓得胆裂魂飞,纷纷暴退。一声厉叱,银虹暴涨,兰娟姑娘,
振腕吐剑,直向发愣的秃头僧刺去。

  秃头僧一掌击出之后,的确没有想到东海神君竟然没有出手,以东海神君的
武功,当不至迟钝到如此程度。是以,望着震飞的东海神君,不禁有些发愣,心
说:这次我真算不了什么英雄。心念间,骤觉肋间袭来一阵冷风,心头一凛,一
定神,剑尖已距右肋不足三寸。

  蓬头丐大喝一声:「丫头找死……」喝声中,大破袖子一挥,一股柔和的潜
力,硬将娟姑娘的前扑身形逼了回去。

  立在一侧的蓉姑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这时,一定神,伸手将
逼回来的娟姑娘拦住,立即关切地急声说:「妹妹,快运功调息。」

  娟姑娘见父亲被震吐血,一时急怒攻心,因此未假思索,振剑刺向秃头僧,
看看得手,蓦闻一声暴喝,身躯不由自主地退了回来。这时,一收慌乱的心神,
赶紧运气,真气畅通无阻。于是,一摇螓首,急说:「谢谢姊姊,我没受伤。」

  说着,一声娇叱,一抖长剑,幻起漫天剑影,挟着丝丝剑风,再向秃头僧扑
去。

  就在这时,数声暴喝,人影闪动,院中惊呆的铁拐震北川三人,各舞手中兵
刃,直向大厅扑来。蓬头丐一声狂笑,说:「我老花子今天又要大开杀戒了。」

  说着,身形微动,已至厅外,疾舞双袖,挥起一团劲风,直向铁拐震北川三
人迎去。塞上玄坛邬天保,一招「霸王赶山」,手中钢鞭挟着万钧之势,直向蓬
头丐当头砸下。铁拐震北川用一式「横扫千军」,带起一阵凉风,直击蓬头丐的
后腰。

  奇门一剑,振腕吐剑,幻起一道银链,直刺蓬头丐的左肋。这三人俱是目下
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出手之狠,声势之厉,可想而知。

  蓬头丐虽为老一辈人物,功力高绝,但面对三个有名高手,也不敢存有丝毫
轻敌之心。于是,暴喝一声,蓬发竖立,一双怪眼中,寒电闪闪,破袖飞舞中,
劲风袭面。蓬头丐身形如电,在三人中,一阵游走,指点掌劈,横发直击,竟将
三个黑道高手,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秃头僧一人力敌四女,三妙仙姑拂尘飞舞,挟着哧哧劲风,直点秃头僧的要
穴。红装艳妇玉掌翻飞,恨不得一掌将这狗肉和尚击毙。兰娟姑娘和小翠,各展
手中长剑,点刺削劈,招招狠辣,式式紧逼。秃头僧破衣飘拂,疾走闪掠,不顾
其余三人,尽找三妙仙姑下手。

  三妙仙姑,武林尤物,功力虽不高,可是毁在她手下的武林豪杰不知凡几,
为她媚态所迷的人,也大有人在,东海神君即是其中之一。

  秃头僧对付这个女人,可说游刃有余,只是出家人不好向妇女下手,因此,
虽有几次可将三妙仙姑击毙,但其余三人,却俱能及时抢救。是以,只急得这位
武林怪杰,怪叫连声,直抓秃头。

  站在一侧的蓉姑娘,已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帮肪谁才好,忘了师父令她前
来探庄的目的。转首看看紫装妇人,她一人孤独地立在东海神君的尸前,没有流
泪,也没有哭泣,只是茫然望着东海神君的尸体,不知她在想什么?也许是回忆
她过去的一段辛酸史吧?几个待女粉面苍白,浑身直抖,俱都瞪着一双大眼,偎
在大厅的一角,似乎吓得已经魂不附体。

  大厅的阶上,虽然立着不少高手,蓄势以待,但俱是些贪生怕死之徒,加之
神君已死,谁还再出来卖命?蓦地,一声惨叫,由院中响起。

  蓉姑娘疾转螓首,循声望去,只见一柄长剑,幻起一道白光,直飞上半空。
一道人影,也随之直向两丈以外飞去。当的一声,长剑落在房上。叭的一响,奇
门一剑的身躯,已重重地跌在地上。这次,竟无人出来抢救。

  蓬头丐一掌击飞了奇门一剑,大破袖子一挥,又向塞上玄坛卷去。又是一声
惨叫,邬天保如半截黑塔似的身体,立向大厅阶台上撞去。一阵惊叫暴喝,厅阶
上的人众,纷纷暴退。砰然一声,塞上玄坛的身体,着着实实地撞在厅阶上,一
代独脚大盗,就此呜呼死了。

  铁拐震北川只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出手,一抖手中铁拐,直向蓬头丐身
上掷去。继而,一个腾身,就要上房。蓬头丐伸手抄住飞来的铁拐,一声厉笑,
疾抡铁拐,向着铁拐震北川连肩带背,闪电砸下。一声凄厉惨叫,刺耳惊心,毛
骨悚然。砰的一声,铁拐震北川被自己仗以成名的兵器,击了个正着。顿时——
脑浆四射,鲜血横飞。

  厅上的蓉姑娘,只看得玉手抚面,不忍卒睹。蓦地,蓉姑娘的娇躯一颤,抚
在脸上的两只玉手,倏然分开了。闪着一双凤目,不断地穿院中寻视着。

  疤面人呢?怪,卫天麟和疤面人,为什么俱是一声不响地不见了?蓉姑娘一
直问着自己,她实在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她始终认为这院中定有有什么机关、
暗桩。她茫然地想着,视线本能地又望向院中,一看之下,心头不禁又是一震。

  只见蓬头丐须发俱张,怪眼射电,脸上充满了杀机,手中持着那柄血淋淋的
铁拐,正向着厅阶上走来。厅阶上所有立着的高手,俱都吓得面色苍白,浑身发
抖,冷汗直流。蓬头丐一声厉喝:「猴崽子们,还不快滚,在这里等死吗?」

  顿时,衣袂声响,人影闪动,眨眼之间,阶上众人,已走得无影无踪。蓬头
丐将手中的铁拐随意向地上一丢,铮然有声,火星四射。于是,身形微动,纵身
飞进大厅。大厅上,秃头僧仍与四女打得难解难分,只见他闪身游走,极像教徒
弟练功夫。

  四女之中,以兰娟姑娘最凶最狠,面罩寒霜,紧咬嘴唇,一柄长剑,舞得如
狂风暴雨,但总刺不到秃头僧身上。

  蓬头丐看了,怪眼一翻,极不高兴地说:「老二,你还真有闲心和她们磨时
间,三更都过了,还不快走?」

  就在蓬头丐话声刚落之际,一声幽怨悲戚的叹息,在众人的耳边响起。蓉姑
娘循声望去,只见紫装妇人,柳眉紧锁,神色哀伤,一双美目中,充满了晶莹泪
水。

  紫装妇人又轻轻一叹,望着打斗正烈的娟姑娘,黯然戚声说:「娟儿,回来
吧。」

  娟姑娘骤听妈妈呼唤,心头不禁一震,一紧手中长剑,闪身冲出圈外。定睛
一看,哭喊一声,飞身扑进紫装妇人的怀里。紫装妇人伸臂搂住娟姑娘,泪,再
也忍不住簌簌地滚下来。

  娟姑娘伏在妈妈怀里,哭声说:「爹爹被秃和尚杀了,妈不去为爹爹报仇,
也不让娟儿去。」

  紫装妇人轻轻一叹,说:「娟儿,你还小,有许多事是你不能理解的。」娟
姑娘立即抬起头来,茫然望着紫装妇人,她弄不清妈妈话中的含意。

  站在厅门口的蓬头丐,忽然伤感地说:「珊珠女侠,事已至此,你也不必为
你以往的悲惨遭遇而痛心,我奉劝你带着小娟,找一个清幽之地,静度你以后的
安适生活吧。」说着,又转首对仍被三女缠着的秃头僧,不耐烦地大声说:「老
二,走啦。」

  蓬头丐话声未话,如烟的身形,已飞越两排高房,直向庄外飞去。秃头僧一
声暴喝,双袖疾舞,劲风过处,厅上已没有了秃头僧的影子。接着,空际传来秃
头僧的爽朗声音:「娟丫头,不要恨我秃和尚,也不要为死去的东海恶魔伤心,
他并不是你的父亲,好好孝顺你苦命的妈妈吧。」

  娟姑娘一直茫然偎在珊珠女侠的怀里,如今听了秃头僧的话,更糊涂了。她
很想问问正在流泪的妈妈,但她忍住了。

  这时的蓉姑娘,痴呆地立着,两眼望着满面泪痕的珊珠女侠,心中仍有些震
骇不止。她一直认为雍容的紫装妇人,是一个略具武功的人,谁知,竟是武林中
赫赫有名的「珊珠女侠」闻紫芝。

  珊珠女侠,武功极高,一手九孔赤珊珠暗器,独步武林,一套飞凤剑法尤为
惊人。方才四女围攻秃头僧,如果女侠伸手加入,也许秃头僧会弄个手忙脚乱,
穷于应付。蓉姑娘又看了满面忧戚神色的女侠一眼,顿时想起前辈几位女侠中,
很有几人,为情所困,遭遇着悲惨的命运。

  因此,她经常在心里警告自己,要谨慎,冷静地去选择自己的终身夫婿。以
前,在她心扉里是空白的,但自今夜起,在她心灵的深处,已印上一个英挺俊秀
的卫天麟。心念间,她竟不自觉地呐呐轻呼着:「卫天麟,卫天麟。」

  正在沉思中的娟姑娘,突被这个她一直念念不忘的熟悉名字惊醒了。即使是
小翠,也不禁听得心头一震。娟姑娘立即离开女侠,转身急问:「蓉姊姊,你在
喊谁?」说着,两跟一直望着蓉姑娘的粉脸。

  蓉姑娘被问得芳心狂跳,粉面通红。就在这时,厅外亮影一闪,飞身飘进一
人。

  蓉姑娘定睛一看,心头狂喜,来人正是她心里想着的卫天麟。卫天麟手持折
扇,神采奕奕,一双星目,朗朗有神,一扫全厅之后,两跟一直望着正以惊异目
光望着他的娟姑娘。

  这时,全厅所有目光,俱都集中在这个突然而来的英俊少年身上。小翠愈来
愈惊,娟姑娘愈看愈喜,三妙仙姑,一双媚眼,尽在卫天麟的俊面上闪来闪去。

  其余几个侍女,也觉这个穿着隐隐发亮长衫的公子,越看越面熟。只有珊珠
女侠,凤目闪着难以形容的光辉。是喜、是怨、是怒、是恨?

  蓉姑娘一见卫天麟,真情流露,芳心难抑,急步走至天麟身前,关切地问:
「方才你跑到哪去了?」这声音,关切中含有娇嗔。

  卫天麟一定神,故意做了一个神秘的微笑,说:「我趁混乱之际,到后庄看
了一番。」

  说着一顿,立时想起方才看到的大花园,于是又低声急急说:「姊姊,这庄
院的后面,还有一个大花园。」

  蓉姑娘的凤目一亮,顿时想起来此的目的,立时急声说:「麟弟,快随我再
去一次花园。」说着,急步向厅外走去。

  卫天麟一直没有机会问蓉姑娘为何来探这座庄院,当然,这时更不便问。于
是,在愉快点头应好之际,又看了一直用惊异目光望着自己的娟姑娘一眼,转身
也向厅外走去。就在天麟转身的同时,蓦地一声娇呼:「站住。」呼声未落,黄
影一闪,娟姑娘已纵至天麟的身前。

  兰娟闪着一双晶莹大眼,望着天麟的俊面,颤声问:「你真是卫天麟?」卫
天麟此时并不知道兰娟姑娘就是他的师妹,「魔扇儒侠」的女儿,因为他刚才不
在,如果他知道那位紫衣妇人就是「珊珠女侠」的话,他也就知道兰娟姑娘就是
他的师妹。星目在娟姑娘的粉脸上,闪了几闪,点点头。

  一声微哼,夹在极速的衣袂声中,由厅外传来。卫天麟的心头一惊,举目一
看,立在厅前的蓉姑娘不见了。于是心中一慌,闪过兰娟,纵至厅外,腾身飞上
房面。

  娟姑娘一声凄惋的哭喊:「天麟……」

  接着,是紫装妇人凄厉惊心的怒喝:「娟儿回来……」

  卫天麒飞身纵上屋面,四下一看,只见蓉姑娘,尽展轻功,身形如烟,直向
庄外电掣驰去。这时,厅内已飘来娟姑娘的伤心哭泣。卫天麟立在房面,心神紊
乱,进退难决,想到那声厉喝,不禁泛起一丝寒意。于是,右袖一拂,疾向蓉姑
娘的身影,闪电追去。

  就在这时,一声娇叱,由身后响起。卫天麟心头一凛,回头一看。一道黄影
在身后栉比的屋面上,疾如离弦之箭般飞射追来。卫天麟知道追来的黄影,即是
娟姑娘,心情更形紊乱,不知应该停止,抑或继续前追。因此,一面飞驰,一面
频频回头,既怕失掉前面蓉姑娘的影子,又怕身后娟姑娘赌气不追了。他这时的
心情,是矛盾的。

  蓦地,一个踉跄,脚下一虚,身形突然向下坠去。卫天麟心头骤然大惊,知
道踏到了房面上的机关翻板,于是暴喝一声,双袖疾外,身形倏然上升。哗啦一
响,低头一看,房面翻板恰好翻过,心知发觉得早,否则,已坠入陷阱中。

  卫天麟身在空中,长袖微微一抖,直向横里飘去。就在这时,风声过处,黄
影一闪,面前已挡住一人。卫天麟立住身形,定睛一看,竟是身穿淡黄道袍,狐
媚撩人的三妙仙姑。三妙仙姑轻持拂尘,面含荡笑,一双醉人媚眼,一直盯在天
麟的俊面上,闪着令人难以思议的光芒。

  卫天麟见追来的黄影竟是中年道姑,心情在失望中,夹着一丝忿怒,但他追
人要紧,闪身掠过三妙仙姑,继续向前追去。但举目向前再看,哪里还有蓉姑娘
的影子?一声荡笑,黄影电闪,三妙仙姑再度拦在天麟身前。

  卫天麟不见了蓉姑娘的影子,已经怒火高烧,再见三妙仙姑无端拦阻,不由
勃然大怒。于是,剑眉一竖,眼射冷电,一声暴喝:「闪开。」喝声中,衣袖随
着挥出一股刚猛无比的潜力,直向三妙仙姑卷去。

  三妙仙姑媚跟一瞟,荡声说:「哟,干嘛这么凶?」说着,身形一旋,横飘
一丈,继而再一纵身,又挡在卫天麟的身前。

  卫天麟心神一凛,他确没想到这中年道姑,身形微微一旋,便脱出自己挥出
的劲力范围。当然,卫天麟不会知道三妙仙姑三妙之中的第一妙,便是轻灵奇妙
的身法,其次是一手百发百中的银梅花,和勾魂荡魄的媚人术。

  三妙仙姑,武林尤物,阅人不计其数,这时见卫天麟神色一愣,误认已被她
的媚态所迷。于是,荡然一笑,荡声说:「小兄弟,什么事如此急,匆匆地来,
又匆匆地走?」说着,轻摆柳腰,翠袖掩口,一双勾魂眸子,惺忪地望着天麟,
缓缓逼来。

  卫天麟从未见过如此无耻的女人,不禁怒火更炽,暴喝一声,左掌闪电般劈
出。一股汹涌如波涛的掌风,直向三妙仙姑击去。

  三妙仙姑似乎早有准备,咯咯一笑,身形仍是那么一旋。岂知,天麟身法之
快,较她尤高一筹,一声冷哼,手中折扇一招「横截江河」,幻起一道瑞光,直
击三妙仙姑前身。

  三妙仙姑骤然一惊,她确没想到,身形未至,对方折扇已到身前。于是,一
声娇叱,立顿身形,手中拂尘,疾向天麟折扇挥去。喳,一柄金丝拂尘,齐尾削
断。顿时,一声尖叫,身影疾旋,漫天金丝,纷纷坠落屋面。

  卫天麟微微一愣,他自己也没想到这柄折扇,并未张开,仅暴射的光芒,轻
轻一挥,竟然锋利如剑。于是,大喝一声,手中折扇再度劈向三妙仙姑的左肩。

  三妙仙姑羞怒交集,大叱一声,疾舞玉掌,直抓天麟的面门。天麟虽恨她无
耻,但并无心杀她,只是想尽快脱开她的纠缠。于是,冷哼一声,手中折扇,闪
电一绕。扇芒过处,哧的一声,三妙仙姑两只翠袖,应声飘上半空。

  就在这时,天麟大喝一声:「倒下……」喝声未毕,一道瑞光,已至三妙仙
姑肩井穴,其势之快,宛如电掣。三妙仙姑魂飞胆裂,一声尖呼,身形自动倒向
屋面,玉腕一扬。一蓬寒星,银光闪闪,夹着尖锐啸声,向着天麟迎面射来。

  事出突然,距离又近,天麟大惊之下,暴喝一声,手中折扇,唰声张开,顺
势一挥,飞来寒星,尽被击回。一声凄厉惨叫,叭叭连声中,银星四射,瓦屑横
飞。

  天麟定晴一看,不禁呆了。只见三妙仙姑,身在屋面,一阵乱滚,血渍斑斑
的,头发蓬散,样子惨厉已极。三妙仙姑发出的银梅花,被天麟一挥击回,竟有
数枚打在她自己身上。卫天麟一定神,收扇起身,看也不看,直向庄外驰去。

  三妙仙姑一声厉叫:「不留下命来想走吗?」说着,纵身跃起,飞起一腿,
直踢屋脊上的龙头。哗啦一阵大响,寒光闪闪,嗖嗖连声,数百飞刀,挟着哧哧
惊风,分由前面墙头漫天射来,声势骇人,触目惊心。

  卫天麟心头一震,立顿身形,一声暴喝,腾空而起。身至空中,疾挺腰身,
一招「八方风雨」,扇影如山,瑞光如云。顿时,喳喳连声,寒电四射。火花闪
烁,片瓦横飞。一时之间,飞刀漫空,疾射屋面,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天麟飘身落下,再看三妙仙姑,早已不见影子。于是,望着庄内,恨声说:
「无耻道姑,这次饶你一死,下次遇到小爷,定要你的性命。」说毕,转身疾向
庄外电掣飞去。

  卫天麟来至庄外,尽展轻功,疯狂疾追,他仍希望能追上蓉姑娘。刚刚穿越
一座竹林,蓦地,前面现出两道娇小人影,身法轻灵,直向山区以外飞去。

  这时,雨过天晴,蓝蓝的夜空,闪烁着点点银星。夜风徐吹,凉爽如水。

  卫天麟细看前面两条人影,心头不禁一阵狂跳,一穿淡紫,一穿鹅黄,正是
娟姑娘母女。他心中不禁一阵迷惑,她们母女,不在庄内料理东海神君的后事,
这般时候往哪里去?去找秃头僧报仇?但为什么我回去时,厅上又不见了武林二
杰?这时,他有些后悔当时离开得太快了。

  可是,如果不在娟姑娘扑向秃头僧,铁拐震北川三人扑向蓬头丐之际,以绝
快的身法离开庄院,稍待一时,定难逃过两位怪杰的眼睛。他心中非常感激秃头
僧一掌击毙了东海神君,否则,他誓必杀这恶魔以践诺言。如今虽非手刃东海神
君,但却亲眼看到他死,也可安心了。

  倏然,一声惊呼,由前面响起:「妈,不要……」这声惊呼,充满了哀求、
焦急、关切。卫天麟立由沉思中惊醒,定神一看,这时距前面娟姑娘母女已不足
十丈了。只见紫装妇人,凤目中寒电闪闪,纤腕一扬。一道耀眼红光,挟着尖锐
刺耳、慑人心神的啸声,闪电射来。

  卫天麟对这道红光,非常熟悉,前年持鞭大汉接珠时的一幕,又在他脑海里
一闪而过。这时,飞来的红光物体已至面前,于是,伸臂抄在手里。卫天麟心头
不禁一震,觉得劲道奇足,低头一看,果是一颗赤红发亮的九孔赤珊珠。

  当初他并不敢确定紫装妇人即是珊珠女侠,因为当蓬头丐呼紫装女侠时,他
正在庄外松林内脱掉那件大黑衣,和人皮面具。这时,他想到珊珠女侠就是他的
师母,可是她怎地又嫁给了东海神君?

  卫天麟越想越不解,他正要向珊珠女侠说明身份,蓦地,前面怪石矮树中,
暴起一阵哈哈狂笑。紧接着,闪身纵出六人,有胖有瘦,高矮不一,散乱地立在
前面,挡住珊珠女侠和娟姑娘的去路。

  卫天麟闪身隐在石后,定睛细看。为首一人,是个须发皆白,年过半百的干
瘦老者,生得獐头鼠眼,立眉塌鼻,一望而知不是个善良人。老者手持一柄护手
钩,神态傲然,立在当前,想是几人中的首领。其次,是一个身材高大,虎背熊
腰,豹眉环眼,一脸煞气的带发头陀。恶头陀手横厚背大戒刀,寒光闪烁,一双
环眼,直在珊珠女侠和娟姑娘的粉脸上闪来闪去。

  两人身后,散乱站着四个如半截黑塔似的大汉,俱是宽额大嘴,络腮胡。四
个黑装大汉手中兵器各不相同,一持鞭,一持锤,一持板斧,一持亮银棍。卫天
麟觉得这几人俱都面熟,似在哪里见过。

  蓦见为首老者倏敛大笑,怒声说:「贱婢,贱妇,我等正要回庄找你,算算
七年来,东海神君加在我们身上的这笔恶帐……」

  珊珠女侠未待那人说完,冷冷一笑,沉声问:「鬼钩钟枚良,你昔年率领狂
蜂恶头陀,和你的凶徒四勇士,夜入庄内为了何事?」隐身石后的卫天麟这才想
起,这几人在一个时辰前,还立在大厅的前廊上。

  鬼钩钟枚良老脸一红,桀桀一声怪笑,干咳一声,说:「老夫入庄目的,当
然是为了要替武林同道,揭开这座神秘庄院之谜……」

  立在一侧的狂蜂恶头陀未待鬼钩话落,暴喝一声说:「你这贱妇明知故问,
佛爷就再告诉你一次,大哥进庄,要取一些不义之财,佛爷进庄,要找几个娘儿
们乐上一乐。今夜如非厅上有那两个老不死的蓬头丐、秃头僧在场,你母女两人
这时,哈哈……」狂蜂恶头陀说至得意处,竟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灰影挟着疾劲风声,宛如一道灰线,直射向恶头陀张着的大
嘴。恶头陀顿时惊觉,倏然闭口。叭,那颗小石,恰巧击在恶头陀的四个大门牙
上。

  狂蜂恶头陀,身形一个踉跄,噗的一声,张嘴吐出四颗血牙。用手一摸,嘴
唇竟涨大了一倍,只气得暴跳如雷,直向小石飞来的方向搜索。

  珊珠女侠和娟姑娘也转身回首,茫然望着身后。但他们看到的只是一堆堆畸
形怪石,和轻轻摇曳的松竹,哪里有半个人影?

  恶头陀一阵怪叫之后,一声暴喝:「贱妇纳命来。」喝声未毕,疾舞手中大
戒刀,寒光闪闪,挟着一阵惊风,直奔珊珠女侠母女扑来。

  娟姑娘倏然转身,一声娇叱:「恶贼找死……」娇叱声中,翻腕掣剑,锵一
声,光华大盛,一抖手中长剑,宛如一条白链,直点恶头陀的胸前。

  恶头陀一阵怪笑,刀势一变,舞起一片瑞雪寒光,直罩娟姑娘的全身,声势
凌厉,勇猛至极。娟姑娘一声冷哼,收招旋身,剑化万点银星,漫空洒下。恶头
陀,飞舞戒刀,勇猛如虎。娟姑娘,人比花娇,剑如惊虹。鬼钩钟枚良一阵桀桀
怪笑,说:「贱妇,现在该我们俩捉对啦。」说着,掠身面前,一抖手中钢钩,
舞起一片银花,直向女侠扑来。

  珊珠女侠冷冷一笑,恨声说:「钟枚良,你这无耻狂徒,当初如没有我在神
君面前讲情,你今天哪里还有活命?」说话之间,身形飘动,一双玉掌,疾出如
电,直扣钟枚良的右腕。

  鬼钩心头一凛,自知决非女侠敌手,但仍强自哈哈一笑说:「贱妇,死在眼
前,还逞口舌之能。」说着,疾舞手中钢沟,尽展绝学,拚命施为。

  片刻过去了,恶头陀被娟姑娘杀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钟枚良被女侠逼得
汗下如雨,胆战心惊。

  蓦闻钟枚良大声说:「呆什么,还不亮家伙上?」话声未落,他的四个恶徒
立时一声暴喝,分两组扑来。

  持锤持鞭的,直扑珊珠女侠,持斧持棍者,径奔兰娟姑娘。四个彪形大汉加
入战斗,情势立形改观,鬼钩和恶头陀身上压力骤减,各舞手中兵刃,尽挑要害
下手。女侠和娟姑娘,各自一声娇叱,玉掌翻飞,青锋疾舞,奋勇力敌六人。

  顿时,剑气纵横,刀光如电。锤风鞭影,玉掌如云。八个人影,分做两组,
飞腾纵跃,狂飙陡增。六个男人,怒喝暴叱,臭汗如雨。珊珠女侠、兰娟姑娘四
手终于难敌六人,只打得娇喘吁吁,香汗淋漓。

  蓦地,一声焦雷似的暴喝:「住手。」紧接着,刀光倏敛,剑影顿消。

  鬼钩等六个人,闪身暴退,俱以茫然的目光,望着发声的方向,并举手拭着
脸上的汗水。珊珠女侠、兰娟姑娘两人同时横飘一丈,慢举纤手,轻理着香汗淋
漓的鬓间。这时,在数丈外的一座大石后,缓缓走出来一人,剑眉微挑,嘴哂冷
笑,一脸的煞气。

  娟姑娘的眼睛倏然一亮,见缓缓而来的人,正是她空白少女心扉中,印着的
破衣男孩卫天麟。她凤目微睇,芳心狂跳,她要再仔细地看看。只见卫天麟,朗
星为目,斜剑为眉,鼻如悬胆,口若涂丹,想不到两年不见,他竟蜕变成一个翩
翩浊世的佳公子。心喜之余,又想到方才那位秀丽绝俗的林丽蓉,顿时,柔肠寸
断,泪下如雨,头再也抬不起来了。

  鬼钩钟枚良确被那声焦雷似的大喝给震住了。这时,一定神,见迎面走来的
竟是一个年方弱冠的俊美书生,胆子顿时又壮了起来。于是两眼一瞪,沉声说:
「哪里来的穷酸,胆敢干扰老夫的好事,是否活得不耐烦了?」

  卫天麟来至近前,根本不理鬼钩的喝问,一扫全场,不觉有些呆了。他看到
娟姑娘黛眉轻蹙,凤目含泪,泫然欲泣,垂首不语。再看珊珠女侠,粉面苍白,
樱唇微抖,两眼一直盯着卫天麟手中的折扇,不知她是否又想起了过去的悲惨遭
遇。

  鬼钩见天麟不理,不禁大喝一声,说:「小子,老夫和你讲话,你听到了没
有?」

  卫天麟冷冷一笑,说:「以多为胜,以众凌寡,你们眼里还有武林规矩吗?
你们这些败类,今天遇到小爷,俱都休想活着离开此地。」说着,「唰」的一声
将手中折扇骤然合起,往肩头第一个扣上一挂,缓步向着鬼钩走去。

  持锤大汉一声暴喝:「好狂妄的小子……」喝声中,疾舞手中大锤,幻起一
轮光幕,直向卫天麟当头砸来。

  卫天麟哈哈一笑,说:「既然你来了,那你就先死吧。」话声未落,身形一
闪,已至持锤大汉身后。右手腰间一按,咔噔一声,顺势一抖,嗡然一阵龙吟。
顿时,光华大盛,寒气逼人。持锤大汉只觉眼前一花,少年书生不见了。

  蓦闻鬼钩厉声说:「注意身后……」持锤大汉骤然一惊,吓得嗥叫一声,翻
身抡锤,横扫背后。就在大汉翻身抡锤之际,一道耀眼长虹,刺到胸前。一声凄
厉惨叫,持锤大汉,翻身丢锤,仰面栽倒。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一阵兵刃破风声,由卫天麟脑后响起。卫天麟冷哼一声,看也不看,滑步闪
身,一招「神龙摆尾」剑化一道光弧,直向身后扫去。喳的一声,当啷一响,一
根亮银棍已被削为两段。卫天麟翻身舞剑,迎身一挥,唰的一声,以软鞭手法,
直向持棍者抽下。一声刺耳惨叫,鲜血四溅,五脏齐出,持棍大汉,已被天麟剑
由肩而肋,劈为两片。

  就在这时,兵刃破风,人影闪动,一枝钢鞭,当头砸下,一柄大斧,拦腰扫
至。卫天麟一声怒喝,身形腾空而起,就势一旋,软剑闪电下挥。一道耀眼的银
虹,挟着一阵慑人惊心的啸声,直向袭来的两个大汉击下。突然两声狂喝,鬼钩
和恶头陀同时向天麟扑来。

  卫天麟狠狠地一笑,手中软剑原势不变,身形倒立微升。猛扑而来的鬼钩和
恶头陀刀钩俱皆走空。银虹过处,血射如注,芭斗大的两颗人头,已飞至半空。

  卫天麟疾拂衣袖,飘身已至两丈以以外。鬼钩、恶头陀,俱都愣了,他们做
梦也想不到,四个勇猛如虎的恶徒,在那个少年手下竟走不到三招,俱都溅血当
地。

  珊珠女侠望着天麟,螓首微摇,轻声叹息。娟姑娘疾转娇躯,两手抚面,不
忍再睹。

  愣在那儿的鬼钩、恶头陀,只惊得全身打颤,冷汗直流,两眼慌急地望着天
麟手中的薄剑,不禁连连自语:「腾龙剑……腾龙剑……」

  卫天麟倔强任性,嫉恶如仇之心,尤较腾龙剑客为甚。手中的软剑,颤颤巍
巍,一双电目,直盯在面色苍白、冷汗直流的鬼钩脸上,冷冷一笑说:「不错,
我手中持的正是腾龙剑,不过,今天念你认出先父仗以成名的宝刃,我将格外开
恩,留你一个全尸。」说着,真气贯注剑身,软剑笔直,光芒暴涨,立即发出一
阵嗡嗡之声。

  恶头陀一声暴喝:「好狂妄的小子,让佛爷今天超渡了你。」喝声中,疾舞
手中大戒刀,幻起无数银锋,向着天麟滚滚卷来。紧接着,又是一声暴喝:「老
夫也跟你拚了……」鬼钩的喝声未毕,千百钩影,已罩至天麟胸前。

  卫天麟纵声一笑,说,「你们俩就一同魂归地府吧。」说着,软剑一抡,身
形一闪,已进入刀光钩影之中。蓦地,一阵慑人心神的风雷声,由如幻的剑林中
响起。这声音听来,令人胆战惊心,夺人心魂。恶头陀面现狰狞,咬牙切齿,一
柄大戒刀挟着疾劲惊风,只舞得风雨不透。

  鬼钩钟枚良,冷汗直流,怪嗥连连,一柄护手钩尽展所学,宛如惊风骇浪。

  卫天麟一阵疾走,身形如电,一招七绝剑中的「怒龙逞威」,剑影如幻,剑
气弥空,出手之快,一闪即至。

  「恶人纳命来。」卫天麟喝声未毕,如林剑影,已穿过鬼钩和恶头陀的两团
光幕。但听惨叫声中,喳喳数响,刀断钩飞。势如喷泉的鲜血,飞溅四射,漫空
满地,尽是一片血雨。

  卫天麟也被自己的这招「怒龙逞威」,惊得一愣。就在这一愣之际,沙沙沙
沙,漫空血雨,竟洒了他一身。

  卫天麟忿怒交加,大喝一声,身形暴退两丈。低头看了看隐隐发着亮光的长
衫,不禁脱口喊了一声「怪」。因为他的长衫上,依然如旧,一滴血迹也没有。
再看倒在地上的鬼钩和恶头陀,已是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了。

  卫天麟呆呆望着鬼钩残腿断臂的尸体,心中也有一丝歉然,怪没有实践自己
的诺言,给他留个全尸。他只是随意演了一招「怒龙逞威」,竟想不到,如此凌
厉惊人。

  蓦地,心头一震,倏然抬头。人呢?立在不远处的珊珠女侠和娟姑娘竟然不
见了。

  卫天麟心中懊恼万分,越想越恼,昂首发出一声高吭的长啸。啸声高吭,摇
曳入云,响彻苍空,万峰回应,历久不绝。这声长啸,随着疾劲的山风,飘向山
区以外,而卫天麟的身形,宛如夜空中的流星,闪着隐隐暗光,也向山区以外驰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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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噱仙大憨

  天,快亮了,东方已现出一丝曙光。卫天麟驰出山区,仍是目不斜视,一味
向前狂驰。一个时辰过去了,官道上行人渐多,天麟只好大步前进。中午时分,
已进入一座大镇。只见镇上,行人接踵,熙熙攘攘,商店林立,酒肆比邻,好不
热闹。

  一阵锅铲响声,飘来阵阵酒香,顿觉饥肠辘辘。天麟转首一看,竟是一座客
栈酒楼。于是,折身迈步,直上酒楼,游目四顾,几乎是个满堂。酒保一见上来
一位手持折扇,身着长衫,丰神如玉,气度轩昂的少年,不用说,定是富家显官
们的公子爷。为了争取一份小帐,蹬蹬蹬,一连跑过三个酒保来。

  其中一个酒保一躬身,笑嘻嘻地说:「爷,您请。那边有上等雅座,临窗靠
河,远可眺望衡山五峰,近可看河中渔帆,观景漫饮,百斛不醉。」说着,做了
一个肃客之势,转身前导。

  天麟跟在酒保之后,走至临窗一张桌前,果然,远望衡山,高耸入云,近看
河景,点点白帆。

  蓦地,一声不屑的微哼,在酒客中飘起,声音不高,但极有力。卫天麟只顾
就座,倒也没有注意,身形坐好,一抬眼,眼前顿时一亮。

  对面一张桌上,竟坐着一位身穿蓝缎长衫,头戴宝蓝文生巾,年约二十四五
岁的少年。蓝衫少年身材不高,却甚潇洒,细看之下,堪称双眸似剪水,丹脸若
桃花,看来虽极温文,但眉宇间却充满了英气。

  卫天麟看蓝衫少年,蓝衫少年也正看他。卫天麟虽对蓝衫少年颇有好感,唯
一美中不足的是,略带一丝脂粉气。

  这时,三个酒保同时恭声问:「爷,您要点什么?」

  卫天麟毫无江湖阅历,顺口说:「捡可口的端来。」三个酒保齐喏一声,一
躬身,走了。

  卫天麟眼望衡山,耳听座言,心头不禁一跳,满楼酒客,俱是纷纷谈论疤面
人的事。疤面人半年前如何杀蓝凤帮的徒众,昨夜又如何揭破紫盖峰下神秘庄院
之谜。有的人比手划脚,绘形绘色,只说得口沫四飞,有如亲见。

  卫天麟觉得很奇怪,昨夜山中之事,今午此地为何尽知?当然,蓬头丐将全
庄高手吓跑了的一幕,他又没看到。蓦地,叭叭叭,一阵手掌拍桌子的响声。接
着,是声震四座,沙哑似破锣的声音:「有活着的酒保,给你家宋大爷滚过一个
来。」

  卫天麟转首循声一瞟,差点没笑出声来,这是他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看到
如此滑稽的人。只见拍桌之人,年约三十余岁,大头,环眼,海口,轮耳,但却
无眉塌鼻,坐在桌上,仅露一颗大头,看来身材定也不高。但他的身边,却坐着
一个娇美如花的青衣少女。卫天麟心头一震,看这青衣少女侧影,极似那天被黔
道三恶击伤,后来突然不见的青衣女子。

  这时,全楼酒客,俱都停杯放箸,侧目看着丑汉。丑汉一见,大脑袋一摇三
晃,益显神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连走过来两个满面堆笑的酒保来。丑汉伸
手一指两个酒保,放开破锣似的嗓子,大声说:「你们这些该死的,为何现在才
来?」

  说着,鹅卵眼一瞪,一扫全楼,又是一声不屑的冷哼,缓声说:「哼,我看
你们的胆子,俱被疤面人吓掉了,须知你家宋大爷可没把疤面人放在心上。」

  卫天麟心中暗怒,但他立即惊觉到目前不是时候。两个酒保对着丑汉,连连
陪礼,点头应是。全楼在座的酒客,也俱被丑汉这句豪语惊得一愣,摸不清丑汉
是何来路。丑汉又傲然沉声,说:「快给宋大爷再送两壶好酒来。」

  两个酒保猛地转身,昂头高呼:「地排,二号,好酒两壶……」

  厨内立有数人高声回应:「马上到……」接着,是厨内叮叮当当,一阵有节
奏的锅铲敲击声。寂静的酒楼,一阵哗笑之后,又恢复了故有的阔论高谈。

  卫天麟看了丑汉那副滑稽相,心中怒火渐平,但他仍对丑汉非常注意。对面
蓝衫少年,对丑汉似也特别留神。卫天麟摒除杂念,凝神一听,那青衣少女正轻
声埋怨说:「憨哥,你酒后乱发狂言,爹知道了,又要关你半年。」

  丑汉憨哥一听,一阵憨笑,也轻声说:「有牛不在这些地方吹,到什么地方
吹?」

  「吹牛也分人、时、地,你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向疤面人挑战……」

  憨哥未等青衣少女说完,立即插嘴说:「芙苓妹,别怕。疤面人三次出现,
俱在山中,谁知他住在哪个山峰,哪个洞,我不相信他是神,他会知道我在这里
向他挑战?」

  「万一他要知道,突然来了呢?」

  「当然有我的芙苓妹去打呀。」

  被称为芙苓妹的青衣少女,粉脸突然一沉,琼鼻一哼,说:「哼,疤面人对
我有救命之恩的,我才不同他动手呢。」傻了,憨哥的两只大鹅卵眼,只眨个不
停。

  卫天麟不禁心中笑了,听到丑汉的名字叫「憨哥」,便知道他是个大浑人。

  这时,五个酒保俱都手托碗盘,嘻笑颜开地向着卫天麟走来。五人在天麟桌
上一阵的忙碌,摆碗放盘,置杯斟酒,鸡鸭鱼肉,水陆杂陈,热气腾腾,香气四
溢,摆满了一大桌。现在该是卫天麟傻了,看看面前摆满了一桌,有冷有热,无
一不是可口之菜,谁能有此口福,吃完这些佳肴?

  酒保走后,卫天麟偷眼一看蓝衫少年,蓝衫少年正以欣赏他大饕的目光,望
着他微笑。卫天麟低头举杯,一饮而尽,片刻之后,吃了个酒足饭饱。

  蓦地,当啷一声,由对面窗边传来。醉意已浓的卫天麟转首一看,竟是一个
身穿灰布僧衣,相貌凶悍的胖大和尚,在离桌之时,顺手丢进酒碗一锭白银。胖
大和尚昂首阔步目无余子,径自下楼而去。

  就在这时,对面的蓝衫少年,倏然立起,双眉微挑,目射冷电,俯身望向窗
外。

  卫天麟看了胖大和尚那种狂傲神色,也探身向窗外着去。这时,胖大和尚举
步如飞,直奔河边,飞身纵上一只梭形小船,两只大袍袖向后一挥,梭船速度,
快如离弦之箭。只见河中一道白色浪花,翻翻滚滚,船上和尚昂然而立,袍袖微
挥。一阵波波的船击水响声,顺风飘来,接着,河上暴起一阵喊好喝彩声。

  这时,身侧蓝衫少年,似乎右袖轻轻一挥,鼻中并发出一声冷哼。天麟转首
一看,心头不禁一跳,只见蓝衫少年,嘴含冷笑,两眼依然望着河心,但俊面上
已没有一丝温文儒雅之气,竟充满了杀机。一阵烈马惊嘶,遥遥传来。

  卫天麟心头一震,再回头,只见遥远的对岸林边,暴起了数道土龙。十数匹
健马,风驰电掣,直奔和尚小船追去。烟尘滚滚,黄土飞扬,马嘶连声,蹄急如
雨。

  眨眼之间,胖和尚的小船已消失在河湾之中,十数匹健马,已被弥天飞尘掩
没,只隐约传来阵阵马嘶蹄奔声。

  卫天麟转首一看,蓝衫少年早已入座,俊面含笑,毫无怒意,一双晶亮的眼
睛,正盯着自己。由于好奇心的驱使,天麟微一拱手,和声问:「兄台可识得那
凶僧?」

  蓝衫少年立即还礼,笑声反问:「兄台敢莫是初来此地,不知这凶僧的可恶
之处。」这声音好美,好清脆。

  卫天麟觉得蓝衫少年,看来虽已二十多岁,但说起话来,仍有好重的童音。

  于是,又一拱手,笑声道:「是的,小弟今日方抵此镇,人地生疏,尚望兄
台多赐指点。」

  蓝衫少年美目一亮,玉面顿现光彩,微微一笑,说:「兄台虽是初到,小弟
也是昨日才来,此处非谈话之所,兄台酒饭既足,请至小弟房内一谈,便知凶僧
厉害。」说着,起身离座,似乎特别有意与卫天麟攀谈似的。卫天麟一心要知道
胖和尚的恶迹,便也立即起身招呼酒保。

  蓝衫少年一怔,急问:「兄台尚未定有房间?」

  天麟俊面微微一红,说:「小弟进镇,即上楼来,还未定有房间。」

  这时,早已跑来两个酒保,恭身立在一侧。

  蓝衫少年一指天麟桌上酒菜,对酒保们说:「这位公子的酒菜,一切记在我
的帐上。」说着,又对另一酒保,说:「转告你们帐房,我昨日订的另一房间,
即让给这位公子住了。」两个酒保连连恭声应是。

  天麟心地憨厚,立即慌了。心说:自己吃饭,怎好让别人出钱?蓝衫少年似
乎已看出天麟的心意,微微一笑,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你我虽是初遇,今后
即是知己,些许小事,兄台又何必放在心上。」说着,伸出春葱似的嫩手,做着
肃客之势。

  天麟无奈,只得道谢,与蓝衫少年并肩下楼。下楼之际,天麟顺眼一瞟,那
丑汉和青衣女子竟然不见了。蓝衫少年走在一侧,身上飘来丝丝幽香。卫天麟,
仍是一味直向前走,对这飘来的丝丝幽香,似乎根本没有注意。

  卫天麟与蓝衫少年,两人越过数道圆门、排房,即是一院中植有花卉矮竹,
假山小池,宁静异常。蓝衫少年领天麟径自走进正中一间,即说:「兄台就住这
一间吧。」天麟一看,漆几亮桌,锦被罗帐,壁悬字画,几置盆花,看来雅致已
极。

  蓝衫少年微微一笑说:「出外当然不如在家,就请兄台委屈一二日吧。」

  天麟急说:「很好,很好。」心想:蓝衫少年必是出生豪富之家。

  两人分坐椅上,立有小僮送来香茗。蓝衫少年笑声说:「小弟李风,敢问兄
台大名?」

  天麟和声说:「小弟卫天麟。」

  蓝衫少年俊面微微一红说:「你我今后已是知己,不必再存客套,我自信添
长你几岁,我就称你麟弟弟吧。」

  天麟星目一亮,显得非常高兴地说:「我初入江湖,正感孤单,有你这位哥
哥,再好没有了。」说着起身,躬身一揖,又说:「风哥在上,受小弟卫天麟一
拜。」

  李风立即起身还礼,说:「麟弟不必多礼。」说着,两人重新入座。

  天麟问:「风哥,方才那胖大凶僧是何来路?」

  李风双眉微挑,略现愠色说:「这凶僧,在吉安、宜春、茶陵各地,做案极
多。」

  天麟不解地问:「风哥,凶僧做了些什么案?」

  李风俊面微红,但瞬即消失,忿然说:「各地略具姿色的妇女,毁在凶僧手
下者,已不下数十……」

  蓦地,李风两眼一望院中,倏然住口,停止不说了。天麟一看,院中立着一
个劲装老者,白发短须,剑眉虎目,精光有神,一望而知是个内家高手。

  李风转首对天麟,说:「麟弟,愚兄现在失陪了,我住隔壁房间,有事可令
小僮唤我。」说着,起身向房外走去。

  天麟立即相送,并笑声说:「风哥有事请忙,事毕我们再谈。」

  文静俊美的李风走后,一丝倦意立向天麟袭来。一夜来,狂风吹,暴雨打,
几番惊险,半日奔波,使他一头倒在床上。但万千思潮,又一齐涌上心头,他的
睡意顿时全消。

  银钗圣女和雪梅姑娘是遇害了?抑或是另迁他处了?蓉姊姊回没回峰?又见
到那位慈眉善目的师太了没有?不知她这时怎样了?那天,黔道三恶为何追击那
青衣少女,那青衣少女为何又在前面酒楼上出现?他又想到洞壁上那些恶人的脸
谱,茫茫人海,芸芸众生,到哪里去找这些嘴脸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卫天麟才阖目睡着了。可是不久之后,一丝轻微的嘤嘤女子
泣声,飘进睡梦中天麟的耳里。天麟骤然一惊,倏然睁开两眼,室内灰暗,并未
燃灯。看看窗外,墨蓝天空,银星闪闪,已不知是什么时候?细听哭声,竟是隔
室发出。

  天麟想:隔室不是李风兄的住室吗?怎会有女子的泣声?继而一想,李风只
说住隔室,但却没说是左,是右?

  「妈……不知他到底怎样了?」卫天麟倏然由床上坐起来,他这一惊,真是
非同小可,隔室哭泣的女人,竟是兰娟姑娘。

  「怕什么?他一身兼具两个震惊武林人物的绝学,还怕两个一二流角色人物
的合力出手吗?」不错,这正是珊珠女侠的声音。

  「妈,他具有哪两个人的绝学?」

  「一个是魔扇儒侠,另一个就是他父亲腾龙剑客卫振清。」卫天麟听得出,
珊珠女侠说到魔扇儒侠时,声调中充满了哀怨、忿恨。

  「妈,什么魔扇儒侠和腾龙剑客,我怎得从没听您以前说过,武林中有这么
两个赫赫有名的人物?」

  「哼,这两人都不是好人。」卫天麟倏然由床上立起来,又听珊珠女侠轻轻
一叹,说:「不,他们都是好人,只是太寡情,太负心了。」

  「妈,您为什么哭了?」这时,已传来隔室珊珠女侠的啜泣声。

  「妈,不要哭了,我以后遇见这两个人,一定杀了他们为妈消恨。」

  「不,不。」珊珠女侠似乎哭得更痛心了,「娟儿,魔扇儒侠才是你的亲生
父亲。」

  「什么?」是娟姑娘的惊问:「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天麟屏息凝神,他要细心听听父亲与这位魔扇儒侠叔叔的一段纠缠不清的
恋爱故事。又听珊珠女侠轻轻一叹说:「娟儿,睡吧,以后我会告诉你,但你必
须记住,东海神君那恶魔不是你的父亲。」

  卫天麟现在已经确定无疑了,隔壁就是他的师母和师妹,但此时夜深,他想
待明天去见她们,何况他还没弄明白「珊珠女侠」又怎么会与「东海神君」扯上
关系?蓦地,一丝衣袂带风声,由窗外飘来。卫天麟心头一震,根据这丝风声,
这人轻功造诣极深,莫非是那凶僧有意珊珠女侠母女,前来做那坏事?

  于是,立即戴上面具,脱下公子衫,穿上那件既宽且肥的黑衣,飘身来至窗
前。探头一看,院内静悄悄的,两侧厢房,俱已闭门熄灯。脚下轻轻一点,飘身
掠出室外。夜空高悬,寒星罗布,爽风徐徐,清凉似水。天麟微一长身,已登上
屋面,四面一看,哪有凶僧的影子?

  他蓦然纵上一座小楼,立即发现前面一道黑影,身法矫捷,快如离弦之箭,
直向镇外河岸驰去。卫天麟一想,正是凶僧所去的方向,莫非是凶僧的同路人?

  于是,右袖一拂,疾向那道黑影追去。为了免被那人发现,不敢尽展轻功,
始终保持相当距离。不错,前面黑影,果是向着白日凶僧消失的河湾处飞去。

  追至河湾,前面忽现出现一片黑黝黝的丛林,占地极广,一望无垠。前面黑
影,脚下骤然加快,疾如电闪,直奔丛林。卫天麟冷冷一笑,身形如烟,恰似一
阵清风,紧紧追了过去。穿进树林,林内漆黑,黑影顿时不见。天麟心下一急,
腾身飞上树梢,定睛一看,远处枝叶中,隐隐现出三道殿脊,殿后有一高阁,阁
上仍有烛光。

  天麟立展绝世轻功——驭气凌云脚踏树枝,直向寺院飞去。眨眼之间,已至
寺前,红墙高大,寺殿巍峨,一片寂然,只有殿后高阁上,似有人声。天麟正待
扑向寺后高阁,蓦觉身后风声飒然,回头一看。但见适才那条黑影,正由身后林
中飞驰而来。

  天麟隐身树上,细看那条黑影,心头不禁一震,几乎叫出声来,他确没有想
到,飞来黑影竟是蓝衫少年李风。这时的李风,依然蓝衫儒巾,衣袂飘飘,仅腰
间悬着一柄长剑。由李风这身装束来看,他不但是个武功深绝的高手,也是一个
素性高傲的人物。

  卫天麟虽不解李风为何只身前来,但也不敢出声相问,只有见机相助,为他
把风。李风来至寺前,上身微动,已纵上墙头,身形一闪,已飞上大殿,再一纵
身,已至二殿屋脊上。

  卫天麟立时紧跟,待跃至后殿殿脊上,李风已飞上那座巍峨的崇阁,心中不
禁暗赞李风轻功精湛,并不逊自己多少。

  李风飞上了祟阁,轻如狸猫,快如巧燕,这时,他已侧身窗前,正向阁内窥
视。

  蓦地,一声轻微冷哼,破空传来。同时,阁中灯光,骤然全熄。卫天麟心中
一惊,暗叫「不好」,再看李风,已隐身暗影中。就在这时,一声暴喝:「什么
人?」

  喝声未落,人影一闪,已由阁楼窜内纵出一人,一举手,数点寒星,宛如电
掣,直奔侧殿殿脊暗影处射去。卫天麟见那发射暗器之人,竟是一个骨瘦嶙峋,
身材细长的僧人,两眼精光湛湛地注视着侧殿殿脊暗影处。蓦地,寒星落处,寂
静无声,由暗影中立起一人,放开破锣似的嗓子,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卫天麟不禁一愣,想不到那暗影中真有人,而且是白日酒楼上面看到的那位
大头圆眼的丑汉。这时,天麟才看清丑汉身高不足五尺,其腹圆胖如鼓。但那青
衣少女呢?笑声中,人影一闪,丑汉竟然落在院中。

  瘦长僧人一看丑汉,鼻中冷哼一声,但心里却极有数,就凭刚才无声无息,
接去自己的数粒亮银珠,足见丑汉倒也不可轻视。于是,冷冷一笑,飘身飞下阁
楼。

  瘦长僧人微哼一声,沉声问:「你这丑鬼……」

  丑汉憨哥大喝一声。说:「闭嘴,我是丑鬼,难道我比疤面人还丑吗?」

  瘦长僧人全身微微一震,立即怒声问:「你就是疤面人?」

  丑汉极神气地一晃大脑袋,说:「我不是疤面人,我叫宋大憨,但是我告诉
你,疤面人已经来了,他正在暗中保护我。」

  卫天麟听得心头一震,觉得这丑汉宋大憨,武功果然不凡,天麟自信藏身之
处,极为隐秘,但仍没有脱过憨哥一双大眼。继而一想,莫非他在吓人?再看瘦
长僧人,仰首向着每个黑暗处,正盲目搜寻着,眼神闪烁,暗含惶惧。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问:「法清师弟,你在同谁谈话?」话声未落,
后殿拐角处,已走出一个中等肥胖身材的和尚,手中持着一柄短铲,直向瘦长和
尚法清走来。

  宋大憨俨如来寺香客,嘿嘿一笑,说:「是在同我谈话,你如愿意,也不妨
过来参加聊聊。」

  法清对持短铲的僧人说:「静清师兄,现在轮我值夜,不想竟突然来了这丑
汉,并言疤面人也已来寺,正隐身暗处。」

  静清微噢一声,浓眉一竖,两眼微睁,手横短铲,也向暗中找寻。

  宋大憨冷冷一笑,说:「你们不会找到疤面人,只要你们动我一根汗毛,他
便会出来要你们的命。」

  法清遇事谨慎,似乎不敢贸然下手,一想,半夜突来这一丑汉,绝对事出有
因。静清性情暴戾,哪管这许多,加之自己又是师兄,更是无所顾忌,一看四下
并无疤面人影子,立即怒喝一声,说:「我就先劈了你,看疤面人又待怎的?」

  说着,铲交左手,右臂一圈,呼地一掌,闪电劈出。一股刚猛掌风,直奔宋
大憨的鼓鼓肚皮。

  憨哥哈哈一笑,漫不经心地右掌已然迎出。轰然一响,蹬蹬连声,静清身形
摇晃,竟被震退两步。憨哥又是哈哈一笑,鹅卵眼一瞪,一咧大嘴,说:「你不
是我的敌手,你伤不了我。」

  法清一声暴喝:「再接我一掌试试。」喝声中,掠身而出,急上两步,两臂
一圈,双掌同时推出。一阵惊涛骇浪般的狂飙,向着宋大憨滚滚击至。

  宋大憨看来浑傻,实际可能较常人尤要聪明,这时,大眼一翻,神色凝重,
一声暴喝:「我就试试你的。」的字尚未出口,一股排山劲力,已由两掌推出。

  轰隆一声大响,法清一声闷哼,身形踉跄,一连退后数个大步,面色微变,
冷汗倏流,想是受伤不轻。

  宋大憨肩头连晃,又是一声破锣似的大笑,说:「哈哈,你比你的师兄更稀
松。」

  倏然,一团如伞黑影,挟着呼呼惊风,突由侧殿殿角处,临空飞来,直向宋
大憨当头砸下,势如泰山压顶,触目惊心。丑汉憨哥似乎也极识货,两只短脚一
蹦,横跃丈二。就在他刚刚双脚落地之际,一声暴喝:「有种别跑……」暴喝声
中,人影闪动,静法一挥短铲,幻起一轮铲影,直向宋大憨连肩带背扫来。

  天麟一看大惊,正待飞身抢救,一声娇叱:「秃贼找死……」

  一道娇小人影,挟着耀眼白虹,由后殿檐下,声起人至,当的一声,火星四
射,静法的短铲,已被青衣少女的长剑封开。同时,地上轰隆一声震天大响,沙
石四射,地动树摇,殿瓦震动,积尘纷落。

  天麟细看地上,那挟着惊风由空中落下来的黑影,竟是一个近百斤重的铁木
鱼,这时,已深深嵌入地中。丑汉宋大憨侧目一看,也不觉吓得面色一变。一阵
哈哈狂笑,由侧殿石阶上响起,声震殿瓦,历久嗡然。

  天麟早已看到一个矮胖的和尚,浓眉大眼,四方口,一脸的横肉,一双铜铃
眼,凶光闪射,直盯在青衣少女芙苓姑娘的粉脸上。和尚身后,尚跟着三个手持
一式短铲的恶僧,直向院中走来。

  静清、法清立即行礼,同声道:「给悟凡师叔请安。」铁木鱼悟凡,神态傲
然,微一颔首,伸臂将嵌入地中的铁木鱼拉了出来,微一触地,铮然有声,铁木
鱼上的尘土尽落。

  于是,两眼望着丑汉憨哥和芙苓姑娘,嘿嘿一阵冷笑,说:「你这两个小娃
儿,竟敢夜入静安寺佛家清修之地,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芙苓姑娘也冷哼一声道:「佛家清修之地,却住了些人面禽兽。」

  悟凡勃然大怒,转首身后,大喝一声,说:「还不与我拿下。」喝声未毕,
人影闪动,静清当先手舞短铲,直奔苓姑娘扑来。

  其余三个持铲恶僧,抡起如幻铲影,分扑丑汉宋大憨和苓姑娘。宋大憨哈哈
一笑,也不答话,右手腰间一抖,哗啦一声,一只尖头亮银索子鞭,应手而起,
迎空一挥,呼的一声,直向静法当头砸下。

  芙苓姑娘一声娇叱,振腕吐剑,一招「分柳摘花」,长剑分袭扑来二僧。四
僧四铲,飞舞生风,招势凌厉,奇诡惊人。

  芙苓姑娘的剑招精绝,寒光万道,人同掠燕,剑似银蛇。丑汉憨哥,嘻嘻哈
哈,边打边骂,一根亮银索子鞭,舞得出神入化,乘虚蹈隙,步步紧逼。

  悟凡立在场外,两眼看得清楚,四个劣徒决不是对方两人敌手。于是,暴喝
一声:「还不与我退下……」暴喝声中,右腕微一用力,近百斤的铁木鱼,已挽
在胸前。

  四僧各将手中短铲一紧,舞起一团光幕,大喝一声,同时暴退。就在这时,
悟凡将铁木鱼抡起一片弧光,挟着一阵惊风,直向宋大憨临空砸下。铁木鱼重约
百斤,这一临空下劈,何止千钧,周围数丈,全在木鱼笼罩之内,声势之厉,触
目惊心。

  宋大憨上身一旋,避开木鱼,右手亮银鞭,顺势抖出,直点悟凡玄机穴。

  悟凡哈哈一笑,大声说:「让佛爷先超渡了你。」说着,右腕一斜,下劈木
鱼,变砸为劈,快如电闪,已至宋大憨的后脑。

  卫天麟心中一急,暗呼不好。就在这时,一声清叱,一声娇呼,两条人影,
两道剑光,快如电光石火,一齐攻向悟凡空中的木鱼。

  天麟定睛一看,清叱之人,正是李风。李风身法之快,宛如一缕蓝烟,手中
长剑,抖起万点银花,直点木鱼。

  芙苓姑娘出击为辅,救人第一,剑仅虚点,伸手将憨哥带出圈外。一阵铿锵
之声,剑光乱颤,火星四射,百斤木鱼,竟被李风的长剑封开了。

  悟凡大吃一惊,嗥叫一声,闪身暴退,定睛一看,竟是一个蓝衫少年,手横
长剑,气度不凡。于是,哈哈一笑说:「好小子们,今晚前来送死的真不少。」

  李风剑眉微扬,嘴含冷笑,缓声道:「在下是前来杀人,不是前来送死。」

  悟凡凶眼一瞪,怒声喝问:「你前来杀谁?」

  李风冷冷一笑说:「这个寺院的僧人,我都要杀。」

  暗处的卫天麟听得全身一战,心说:这大一座寺院,上下僧人怕不近百,难
道无一好人,况且如此多人,你一人如何杀法?

  这时,悟凡气得两眼圆睁,浑身直抖,嘴唇颤动,已气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数声暴喝,人影闪动,静法四僧,各舞短铲,直向李风飞扑过来。四僧的铲
势,迅若急风骤雨,力道雄浑,招式沉实,有快有缓,配合无间,勇猛异常。

  李风纵声一笑,闪身进入如山铲影之中。卫天麟看得一凛,暗赞李风武功高
绝,只是想不起武林中何时多了这么一个后起的俊彦。尤其这人,轻功、步法、
剑术、身手,俱皆不凡,不知是何门派,师父是谁?

  心念间,蓦闻李风在铲影中说:「铁木鱼看清,现在我就开始杀给你看。」
看字方落,银虹如电一闪。

  一声凄厉的惨叫,铲飞人倒,一个恶僧,滚身一丈以外,鲜血狂吐,两腿乱
蹬,眨眼不动了。紧接着,光华大盛,耀眼生辉,当的一声,一柄短铲,直飞半
空。

  哧的一声,鲜血四溅,五脏横飞。一个恶僧,又被李风剑劈两截。

  李风大喝一声:「铁木鱼,你还不出手吗?」说话之间,剑势一变,千万银
锋,幻成一轮光影。喳喳两响,惊叫连声,剑光过处,血如喷泉,人头射空。接
着,蓝影一闪,光华骤敛,李风飘身丈外,傲然横剑而立。扑通两声,手舞断铲
的两个无头恶僧,始仰身栽倒地上。

  立在一旁的丑汉宋大憨,傻了,他做梦也没想到,白日酒楼上的俊美少年,
竟然手起剑落,三招不到,连杀四个恶僧。隐身暗处的卫天麟,虽也看得心头一
凛,但他深信,李风嫉恶如仇之心,毫不逊于自己,李风敢如此放手大杀,事先
必已摸清这些恶僧的底细。

  悟凡厉喝一声,暴怒如狂,手中百斤木鱼,疾舞如飞,绕起数道光幕,直向
李风滚去。李风一声冷笑说:「悟凡,你可知你也是这寺中之人?」说着,身形
一旋,已闪开悟凡这凌厉的一击。

  悟凡厉声说:「废话少说,谁强谁存,谁弱谁死。」

  李风朗声应声好,手中长剑,一阵疾舞,寒光飞绕,剑气纵横,宛似一条游
龙。

  悟凡心存拚命,暴叱不断,怒喝连声,将手中百斤铁木鱼,舞得风雨不透。
卫天麟已清楚看出,李风、悟凡,已在各出绝学求胜,悟凡看来武功造诣虽也十
分精深,但逢到李风这等身手之人,时间一长,必被击败无疑。

  果然,李风一声娇叱,剑势倏变,万千银花,急若骤雨,身形忽前忽后,飘
忽难测。悟凡勉强接了几招,已被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倏然,一声如若洪
钟的佛号,由最后殿内传来,声震夜空,入耳嗡然。悟凡全力急攻两招,借机跃
出圈外。

  李风衣袂飘处,横跃两丈,冷冷一笑,说:「把你那颗秃头,在你肩上,就
暂寄片刻吧。」说着,一双俊眸,神威凌凌,转首望去。

  只见后殿阶上,立着两僧一尼。中立者,身穿大红袈裟,体材修长,寿眉慈
目,满面红光,看来倒是一个得道高僧。左侧,正是日间所见的胖大凶僧,一双
色眼,早已盯在芙苓姑娘的粉脸上,对倒在地下血泊中的四僧,看来似乎无动于
衷。

  右侧立着的,竟是一个花信年华,僧袍绶带,白袜履鞋,背插宝剑,状甚端
静的中年尼姑。

  李风看罢三人,知道中立者,即是本寺方丈悟非,老和尚为人正直,心地善
良,故对他的两个师弟在外胡为,一直不知。凶僧悟色,师弟悟凡,俱好女色,
贪恋酒肉,两人一直蒙蔽这位方丈师兄。中年尼姑,即是三僧的师妹悟净,终日
在寺念佛,甚少过问寺外之事。

  隐身暗处的卫天麟,虽不识得几人,但看情势,这三人必是寺中地位极高之
人。

  悟非老和尚与悟色、悟净,缓步来至院中,看了看地下血泊中的四个尸体一
眼,老和尚立即低声宣了一声佛号。于是,望着李风与宋大憨兄妹,冷冷地问:
「三位施主,何故深夜驾临寒寺,剑劈本寺弟子,又是为着何事?」说话之间,
两道闪闪冷电,在李风三人脸上闪来闪去。

  宋大憨还未待李风答话,他先说了。只见他大脑袋一晃,一指方丈悟非,扯
开破锣嗓子说:「老和尚,看你满面红光,慈眉善目,一定不是一个喜欢女人的
和尚……」

  芙苓姑娘粉脸一红,立即轻呸一声,说:「站远些,哪个要你在此多讲。」

  老和尚听了宋大憨的话,立即低声宜了声佛号,连说:「罪过,罪过。」

  中年尼姑,也低垂双目,嘴唇颤动,不知说些什么?但暗影中的天麟,却忍
不住笑了。凶僧悟色,厉喝一声,说:「哪来的丑小子,来此清静佛地,竟敢口
出秽言……」

  宋大憨未待凶僧说完,急上一步,大眼一翻,也厉声说:「你这凶僧,倒会
装腔作势,今天宋大爷前来,就是要取你的狗命,为失节的无数妇女报仇、雪恨
的。」

  凶僧悟色一声暴喝:「小子找死,竟敢血口喷人。」说着,骤然一掌,闪电
劈出。

  宋大憨未料凶僧如此火急,要想出手,已是不及,但仍大喝一声,双掌连忙
迎出。砰然一声大响,宋大憨的身形宛如滚球,骨碌碌直向一丈以外滚去。李风
大惊,飘身过去相救,悟非也大喝一声,斥责悟色莽撞。

  宋大憨一龇牙,一摇头,倏然一纵,立身而起。李风不觉一愣,心说:这人
莫非有横练功夫?转眼去看苓姑娘,并没有来救憨哥,仍立原地。

  宋大憨一摇三晃,早又走到原处,一指凶僧,厉声说:「凶僧,这些天来,
你在各地,一共害了多少妇女,当着你们方丈老和尚的面,不妨实说出来。」

  凶僧悟色暴怒如狂,虽知道大憨身怀横练功夫,但仍厉喝一声,双掌猛力推
出。

  李风怒喝一声说:「凶僧死在眼前,尚敢如此卖狂。」说话之间,急上前两
步,越过大憨,右掌闪电劈出。

  两道狂飙,骤然相接,砰然一声大响,衣袂飘动,劲风激荡,两人俱都双肩
微晃,脚下却纹风未动。旁观人看得清楚,实际功力,悟色要比李风技差一筹。

  老和尚悟非,满面怒容,寿眉带煞,立即沉声说:「施主三人,深夜入寺,
仗剑杀人,欺老衲等太甚……」

  李风未待老和尚说完,厉喝一声说:「悟非大师,你只知念经参佛,却不知
约束自己的两个师弟,你可知道,悟色、悟凡终日酒肉,夜寻妇女,你已有失察
之罪,怎可再斥我等杀人?」

  悟非面色苍白,寿眉轩动,全身已有些颤抖,老和尚看了悟色、悟凡两人一
眼,但仍对李风沉声说:「施主须知出家人最重清誉,你等贸然前来,只持一面
之词,令老衲实难相信。」

  数声暴喝,人影闪动,悟色、悟凡双双来至李风面前,两僧俱都浓眉竖立,
一双凶睛,绿光闪闪,恨不得一口将李风吃进肚里,方消心头之恨。悟色咬牙切
齿,面带狰狞,恨声说:「小子,今夜佛爷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悟凡挽着铁木鱼,手横长剑,功贯右臂,气透剑身,傲然而立,根本没把两
个凶僧放进眼里。

  正在这时,一阵嘿嘿冷笑,破空传来。紧接着,是一声浑沉而富有威力的低
喝:「你这两个秃贼,快快退回原处,否则我阴阳子母梭,立要你血溅当地。」
「阴阳子母梭」五字,一入在场四僧一尼之耳,俱都惊得全身一战。

  隐身暗处的卫天麟,这时心头也是一震,他全神贯注场中,阴阳子母梭何时
立在后殿殿脊上,他竟不知。只见阴阳子母梭静静立在殿上,白发苍苍,短须如
银,双手各控一只银光闪闪的梭形之物,两眼冷冷地注视院中。

  卫天麟细看之下,不禁一愣,心说,这阴阳子母梭,不正是日间在院中等侯
李风的那个老者吗?

  心念未毕,只听老和尚悟非哈哈一笑,说:「失迎,失迎,想不到名满江湖
的子母梭,赫赫有名的蓝凤帮的内三堂李堂主,今夜也竟肯驾临寒寺。」

  又听悟色怒声喝问:「子母梭,我们静安寺与你们蓝凤帮,一向相安无事,
今夜你李堂主手控银梭,满面杀气,突然越墙入寺,用意何在?」

  子母梭嘿嘿一阵冷笑,仍缓声道:「这要问你与悟凡两人了。」悟色、悟凡
两人心头一震,同时全身微微一战。

  一直立在那里的中年尼姑,两眼静静望了老和尚悟非一眼,似乎在说,外间
所传两位师兄的恶迹,可能不虚了。

  老和尚悟非,轻轻一叹,高声宜了一声佛号,朗声说:「李堂主既是有为而
来,就请下来一谈吧。」

  悟非老和尚的话刚落,李堂主正待飘身飞落之际。

  倏然,一声倏扬长啸,划空传来。立在一角,战战兢兢的法清,立即走至悟
非面前,一躬身,轻声说:「启禀方丈师伯,可能是疤面人来了。」

  悟非两眼冷电一闪,面上立即掠过一丝惶急神色。啸声未落,衣袂生风,只
见两条人影,快速绝伦,并肩驰来。

  卫天麟听了双方对话,已断定李风也是蓝凤帮的人,如今来了两道人影,想
必也是蓝凤帮的高手。果然不错,只见飞来两人,尚在十数丈外,即举手呼问:
「前面可是李堂主。」

  阴阳子母梭呵呵一笑,立即一抱拳,说:「正是小弟,费兄、王兄,来得正
巧。」

  李沛然的话声未落,飞来两人已停身面前。卫天麟定睛细看,来人俱都身穿
长衫,满面英气。一穿黄衫,头戴儒巾,年约三十余岁,一双长眉,斜飞入鬓,
一双朗星,闪闪有神,手中一柄乌光发亮的折扇,不断开合,沙沙有声。一穿黑
衫,年约五旬,花白胡须,飘散胸前,手持一双短戟,精神抖擞,气势不凡,望
之生威。

  卫天麟看得心中一惊,难怪蓝凤帮能够崛起江湖,仅李风几人,已可窥见一
斑,蓝凤帮内,必然能人辈出,藏龙卧虎,帮主蓝天丽凤,当然更是一位了不起
的人物。回忆半年前与蓝凤帮结下的那段过节,对今后自己的行事,多少是一阻
碍,虽有李风相识,但自己却是两重身份。

  只见中年黄衫人,对子母梭问:「沛然兄,帮主可有意外?」

  子母棱望着手持折扇的黄衫人,神秘一笑,说:「帮主一身绝世武功,试想
眼下几个秃头,即使联手围攻,也未必是帮主的敌手。」

  蓦闻院中暴起一阵哈哈大笑,天麟放眼一看,正是方丈悟非。老和尚悟非倏
然大笑,仰面朗声说:「今夜贵帮内三堂三大堂主,同时驾到寒寺,老衲倍觉荣
幸,就请三位,还有何人,一并请出,入寺待茶,任何事端,老衲俱都担起。」

  这时三僧一尼,俱都全神对付蓝凤帮的三大堂主,早已不把李风、憨哥和苓
姑娘放在心上。蓦见李风微一仰面,对着殿脊上三人,微微一笑,说:「既是老
禅师有请,你们三人就下来吧。」

  子母梭三人立即恭声应是,飘身落在院中,急行数步,走至李风面前,同时
一躬身,说:「卑职来迟,恭请帮主治罪。」

  卫天麟心头一阵狂跳,想不到他的风哥哥,就是威震武林,敢与九大门派分
庭抗礼的蓝凤帮的帮主——蓝天丽凤。再看悟非,面色凝重,悟色、悟凡已是紧
闭双嘴,冷汗直流了。只见蓝天丽凤化身的李风,衣袖微拂,说:「三位堂主不
必多礼,今夜之事,必须秉公处置,为无数被害妇女伸冤。」

  子母梭三人恭声应是,同时抬头,六道凌厉眼神,直盯悟色、悟凡。老和尚
悟非,面色凝重,朗声说:「蓝凤帮主驾临,未曾迎迓,尚请恕罪。」

  说着一顿,两眼冷电,精光闪射,直扫各处暗影,又沉声说:「老衲已请蓝
凤帮主和三位堂主入客室待茶,如尚有贵帮弟兄,隐身暗处,就烦蓝凤帮主,一
并请出吧。」

  蓝天丽凤一望子母梭三人,不解地问:「还有帮中弟兄暗伏寺中吗?」

  子母梭立即躬身说:「启禀帮主,没有了。」

  一阵急促步声,法清越众而出,一指宋大憨,说:「这位施主说,疤面人已
经来寺,现在隐身暗中。」此话一出,全场震惊,顿时寂静下来,所有目光俱都
集中在憨哥脸上。宋大憨傻了,一张大嘴,紧紧下弯,一双鹅卵眼,连翻几翻。

  苓姑娘深知自己哥哥的毛病,急上一步,正待说什么。

  倏然,一声震撼夜空的哈哈狂笑骤然响起。笑声凄厉刺耳,令人胆战心惊。

  院中众人,循声望去,俱都惊得面色大变,同时一声惊啊。一个宽大黑影,
高立殿脊之上,两手撑天,仰面狂笑。疤面人真的来了,院中所有之人,俱都瞪
目张口,望着殿脊上的宽大黑影发愣。

  半晌,疤面人倏敛狂笑,两眼如电,一直注视着院中诸人。一声尖叫,数声
惊啊。即使是武功高绝的蓝天丽凤,修为深厚的老和尚悟非,看了疤面人星辉照
耀下的那张丑脸,也不禁惊得身不由主地退了半步。苓姑娘虽觉疤面人那张丑脸
可怕,但她仍愿意看,因为,疤面人是她的救命恩人。

  宋大憨可真傻了,想到白日酒楼,曾公然向疤面人挑战,两只小腿已忍不住
有些直打哆嗦。他以为疤面人隐身暗中,仅是一句戏言,做梦也没想到,疤面人
竟真的来了。一声暴喝:「疤面人,试试我的飞梭如何?」喝声未毕,子母梭李
沛然,右腕一扬,抖手打出一梭。

  苓姑娘芳心大惊,疾呼一声:「不要……」呼声中,出手如电,疾扣子母梭
的右腕。

  但是,迟了。只见出手飞梭,锐风呼啸,一道寒光,捷逾闪电,直向殿脊上
的疤面人射去。子母飞梭,着名暗器,李沛然以此成名,百发百中,独步武林,
今日一见,端的声势惊人。疤面人纵声一笑,出掌如电,斜向飞来的银梭劈去。

  李沛然一见,哈哈一笑,说:「疤面人,你是找死。」李沛然的话声未落,
疤面人的手掌已将银梭劈中。

  砰的一响,银梭直向横里飞去。嗡然一声,一只小梭,直向疤面人的面门射
来,其快如电,一闪即至。疤面人心头一凛,知是子梭已被震出,脚下一错,身
形电闪,伸臂抄在手中。于是,一声暴喝:「还给你这些破铜烂铁……」喝声未
毕,右手顺势一抖。

  一道耀眼银光,快如电掣,直向子母梭李沛然射去。李沛然骤然大惊,闪身
横飘一丈。叭,火星四射,石屑飞扬。那只小型银梭,已深深没入地中。

  在这时,轰隆一声大响,被疤面人震飞的银梭,已击在侧殿瓦面上。顿时,
瓦片横飞,烟尘飞扬,哗啦连声,火星四射。

  院中诸人俱都看得心头大震,想不到震飞的银梭,余力仍然如此惊人,子母
梭威势之厉,所传果然不虚。就在众人心惊之际,疤面人已飘身落在院中,傲然
立身三丈以外。

  悟非老和尚,立即宣了一声佛号,朗声说:「疤面人,阁下是与丽凤帮主同
道而来,还是专为暗中保护这位施主而来?」说着,老和尚伸手指了指呆立一旁
的宋大憨。

  疤面人毫不犹豫地朗声说:「我虽与丽凤帮主同道而来,但是暗中却在保护
你说的那位施主。」

  众人听得一愣,所有目光又都集中在宋大憨身上,即是聪明的苓姑娘,也弄
得糊里糊涂,不知哥哥何时与疤面人攀上了交情。宋大憨干咳一声,昂头挺胸,
大鹅卵眼,一直望着夜空,看来神气极了。

  悟非老和尚又对疤面人,说:「阁下既来寒寺,就请与丽凤帮主一同入室待
茶罢。」

  疤面人嘿嘿一阵冷笑,阴恻恻地说:「老禅师不必了,须知我疤面人,平素
从不现身,现身则必杀人。」

  人影一闪,暴喝一声:「好狂妄的疤面人,我冀察无敌费庭法,倒要试试你
有何惊人本领。」喝声中,黑衫持戟老者,飞身纵了出来。

  蓝天丽凤立即轻喝一声:「费堂主回来。」

  冀察无敌费庭法,疾刹了冲势,立顿身形,转身恭声问:「帮主可是喊的卑
职?」

  蓝天丽凤微一颔首,并未回答。

  费庭法手横短戟,狠狠看了疤面人一眼,一声不吭,又走了回去。疤面人望
着蓝天丽凤,面部毫无表情地冷冷说:「你不愧身为一帮之主,遇事果然精明,
否则,这时你已失了一员得力助手。」

  蓝天丽凤面色一变,也冷冷地说:「疤面人,你与本帮过去那段粱子,今夜
时地皆不适宜解决,过些时日,本帮主另觅场所,再行通知你。」

  疤面人嘿嘿一笑说:「很好,很好,我想你的总坛大荆山最适宜不过,不必
再觅其他场地了,一两月内,我必亲自赶往大荆山,了此过节。」

  冀察无敌费庭法大声喝问:「疤面人,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可不能反
悔。」

  疤面人轻蔑地哈哈一笑,说:「你们自认总坛警卫森严,机关密布,不亚于
龙潭虎穴,但在我疤面人看来,进出自如,像入无人之境。」此话一出,子母梭
三人面色同时大变,彼此互望一眼,又直瞪在疤面人的丑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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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回眸一笑

  这时,悟色悟凡两个凶僧,正在交头接耳,暗暗计议,自知今晚要想逃命,
势比登天还难。疤面人望着两人冷冷一笑,阴森森地说:「看你俩,眉宇发暗,
不出半个时辰,便要撒手归西,有话不妨尽快说完。」

  悟凡勃然大怒,一声暴喝:「疤面人,不要狂妄无礼,目中无人,须知我铁
木鱼可没把你放在心上。」喝声中,手舞百斤重的铁木鱼,幻起一团光影,直向
疤面人滚来。

  疤面人纵声哈哈一笑,身形闪跃,快速如电,几个晃身,已进入如网光幕之
中。一条宽大黑影,上纵下跃,左闪右挪,身形宛如附在光幕之上。疤面人一声
暴喝:「撒手……」暴喝未毕,嗥叫一声,人影倏分,光幕骤失。

  场外众人,心头一震,定睛一看,百斤铁木鱼已握在疤面人的手里。凶憎悟
凡面色如土,冷汗直流,颤抖着身躯,缓缓向后退去。

  疤面人嘴角下弯,剑眉竖立,两只朗星,寒芒闪射,手挽百斤的木鱼,直向
悟凡缓缓逼去。衣袂飘风,人影闪动,凶僧悟色,一声不吭,两臂前伸,十指如
钩,横扑而来。

  疤面人哈哈一阵狂笑,身形腾空而起,手中的木鱼,疾舞如电,挟着慑人狂
风,直向凶僧悟色当头砸下,声势骇人,宛如泰山压顶。悟色大吃一惊,吓得魂
飞胆裂,怪嗥一声,就地一式「懒驴打滚」,直向两丈以外滚去。

  疤面人身在空中,一声厉喝:「淫僧纳命来……」喝声中,右手木鱼闪电掷
出。

  一阵狂风后,轰隆一声大响。鲜血四溅,血肉横飞。惊叫暴叱,人影暴退。

  悟色一个庞大身躯,已被百斤重的大木鱼,砸成血浆肉粉,四肢离分。四周
众人,纷纷暴退,五丈以内,竟无一人立身。悟凡一声嗥叫,神情如狂,宛如一
头疯虎,直向疤面人奔来。

  疤面人微微颔首,嘿嘿冷笑,功贯双掌,蓄势以待。悟凡来至近前,倏顿身
形,厉嗥一声:「疤面人,佛爷与你拚了。」

  了字尚未出口,一圈两臂,双掌运足十成功力,猛力推出。顿时一股惊涛骇
浪,似如山崩,直向疤面人汹涌卷到。疤面人深知大敌环伺,不可留技隐实,必
须尽力施为,震住蓝天丽凤的三个堂主,以收杀鸡儆猴之效。

  于是厉声一喝:「很好,很好,在下正要你如此。」喝声未毕,早已蓄满功
力的双掌,已然迎出。

  砰然一声大响,沙石弥空,人影横飞。一声凄厉刺耳的惨叫,悟凡横飞的人
影,直向五丈以外飞去。哇——哇。悟凡身在空中,一连喷出两口血箭。喷血如
雨,漫空洒下,地下顿时响起一阵沙沙之声。一声暴叱,红影闪动,悟非老和尚
已向悟凡落身之处,飞身扑了过去。

  衣袂生风,黑影如烟,疤面人已截在悟非身前,衣袖挥处,一股巨大无比的
潜力,硬将悟非前扑的身形逼住,并厉声说:「该死的人,何必救他。」疤面人
的话音未落。叭,悟凡的尸体已着实跌在石地上,脑骨碎裂,血流如注。

  人影一闪,一声娇叱:「好狠的疤面人……」娇叱未毕,银虹乍现,一道白
练,直刺疤面人的前胸。

  疤面人定睛一看,竟是中年尼姑悟净。于是冷冷一笑,立演幻影迷踪连环步
法,身形一闪,已至悟净身后,再一闪,已到悟净右侧。继而,出手如电,已将
悟净长剑的护手扣住。悟净尼姑,顿时大惊,鬓角冷汗,倏然流了下来。

  疤面人立即和声说:「你师兄所做所为,天神难容,人人得而诛之,你与方
丈已有失察之罪,还不快去佛前忏悔。」说罢,右手一柑,衣袖一抖,身形暴退
五丈。

  再看蓝天丽凤,面色凝重,柳眉轻蹙,一双凤目,一直注视着疤面人。身后
三位堂主,个个眉间深皱,面有忧色,方才狂傲神态,俱都不复存在。

  芙苓姑娘,面含微笑,亭亭静立,一双晶莹眸子,一直深注她的恩公疤面人
的丑脸上。在这一瞬间,她觉得恩公疤面人,剑眉星目,两片诱人的薄唇,隐隐
中显得英气勃勃,正气凛人。

  宋大憨一直呆呆立在苓姑娘身后,今晚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看到的大阵仗。

  他确没想到,他一句话便引出一个煞星来,疤面人出手几招,连毙两个有名
高手,细想方才几幕,心中仍有余悸,不禁胆战心惊。宋大憨觉得非常侥幸,疤
面人尚不知他曾公然向他挑战。否则,今夜他这颗大脑袋,定然难留肩上。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鸡啼。疤面人心头一震,电目一扫全场,视线落在蓝
天丽凤的脸上,见她长衫儒服,身悬宝剑,神采依旧,或许是心理作用,任怎么
看,她也不像一个温文儒雅的佳公子了。于是,微微一笑,说:「丽凤帮主,你
与悟非老禅师可能还有未了之事,在下失陪先走了。」

  说着一顿,望着宋大憨,嘿嘿两声说:「这位老兄,听说你要与我大战三百
回台,我已完全接受你的挑战,就请老兄选日择地吧。」说着,身形腾空而起,
双袖一拂,继而一抖,身形再升五丈,两臂一伸,左右平展,一挺腰身,宛如大
鹏临空,直向寺外飞泻而去。

  蓦闻一声呼「天」声,宋大憨头重脚轻,立身不稳,仰身向地上倒去。苓姑
娘一声娇呼,伸臂将憨哥扶住。

  蓝天丽凤似已看出疤面人在临去之时,眼射柔光,嘴含笑意,并无恶念对付
宋大憨。于是,微上一步,提醒憨哥两句说:「俗语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事到临头,也不必怕,既然疤面人要你选择时地,你何时选好,主权在你自己,
心急又有何用?」

  宋大憨心情紊乱,两眼发直,只觉头昏脑涨,天旋地转,蓝天丽凤究竟说了
些什么,他是一句也没听进耳里。

  这时,静安寺外,一道宽大黑影,身形如烟,尽展绝世轻功驭气凌云,直向
前面大镇上电掣飞去。他频频回头,以防有人追踪,他要先李风——蓝天丽凤等
人回到店中。

  这人,正是疤面人卫天麟。卫天麟一连杀了两个凶僧,又为地方除去两害,
心中不禁一阵舒畅。天麟来至店中,伏身屋面一看,四下毫无动静,一翻身,仍
由窗中进入房内。于是,换下衣衫面具,倒身床上,瞬即睡去。

  睡梦中,似觉有人走来,睁眼一看,满室阳光,天已大亮多时。天麟一跃下
床,蓦闻室外传来李风的声音:「麟弟弟在内吗?」天麟急应一声,伸手将门拉
开。只见蓝天丽凤,仍着蓝衫儒巾,只是佩剑已除,脸上容光焕发,毫无一丝倦
意,足见她内功精湛深厚。

  天麟一拱手,笑声说:「风哥哥早。」

  蓝天丽凤也拱手微笑说:「麟弟弟早。」说着一顿,凤目向床上一瞟,不禁
关切地问:「昨夜你和衣睡卧,并没脱衣就寝?」

  卫天麟头一震,顿时提高警觉,于是,淡淡一笑,说:「昨夜旅途劳累,倒
下便睡着了。」

  蓝天丽凤仰面望着天麟,晶莹凤目中闪着柔和的光辉,轻声说:「麟弟弟,
愈劳累愈应注意身体,万一着凉,谁来服侍你?」一只凝脂玉手,轻轻抚在天麟
的前额上,意在试试他的温度。

  一丝暖流,直通天麟的小腹,他在蓝天丽凤的脸上,除了觉出万缕柔情外,
再看不到昨夜手起剑落,铲断头飞的煞气,在她的眉宇间,再找不出对待子母梭
等的棱棱威严。站在他面前的蓝天丽凤,虽着男装,但天麟内心却知她是女人,
丝丝幽香,薰得他沉沉欲醉。

  天麟的脸红了,头也缓缓地低了下去,神志也觉有些飘浮。蓝天丽凤的手,
轻轻移开了,她情不自禁地握住天麟的两手。她的心跳、脸红,在她二十四个干
枯的春天里,她从没有过如此幸福的感觉。她一生有个欲念,她要领袖男人,她
从不要向男人低头,她也不需要有个臭男人终生在她身边。

  但遇到了这个麟弟弟,使她的信心崩溃了,以前的观念瓦解了,自昨夜起,
她已厌倦了现在的生活,同时,也发现了人生还有另一面。她觉得权势无用,她
需要的是爱情。这时,她内心蕴藏的热情,像决堤的江河,汹涌,泛滥,再也无
法控制了。

  她心里暗暗想着,把蓝凤帮这点基业交给他吧,即使他的武功平庸,但只要
他永远在我身边。我要全心全意地协助,让他威震武林,让他与各大门派的掌门
宗师,有同等祟高的地位。但,他会爱我吗?我比他大多少岁?看他最多二十,
他会爱一个年岁比他大的女人?她心里焦急地安慰着自己,心说:「他会的。」

  卫天麟的两手被一双柔荑轻轻握着,心神飘荡,不能自己,这时蓦被呼声惊
醒,一定神,急声问:「风哥哥,你说什么?」

  蓝天丽凤的脸红了,立即现出了娇媚的女儿态,她再无法控制她的情感。于
是,她有些激动地轻声问:「麟弟弟,你当真认为我是李风?」天麟沉默了,他
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蓝天丽凤缓缓坐在椅上,天麟也跟着坐在另一张椅上。一声轻叹,蓝天丽凤
突然扯下了头上方巾,一蓬秀发,倏然垂落两肩,令人看来倍增艳丽。天麟看得
怦然心动,立即垂目低头,轻轻呼了一声「姊姊」。蓝天丽凤面含娇笑,眼射柔
光,再也掩不住她内心的快慰。

  她艳丽的脸上,闪着焕发的光彩,有如初放的百合,这一瞬间,她自觉她是
世间最幸福的女人。虽然,她并没有得到什么,但她却已无法控制内心的喜悦。

  为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因为这是不可思议的事。蓝天丽凤笑着问:「麟
弟弟,你可听说江湖上有个蓝凤帮?」说着,举起纤纤玉手,又将其发束在那方
儒巾内。

  卫天麟缓埋抬起头来,说:「听说过,是目前势力最大的一个帮会。」

  蓝天丽凤又笑着问:「你可知蓝凤帮的帮主是谁?」

  卫天麟看了蓝天丽凤一眼,微微一笑,说:「帮主蓝天丽凤水如心,是个艳
若桃李,冷若冰霜,哀乐无定,喜怒无常的女人……」

  蓝天丽凤粉脸一沉,嗔声说:「弟弟,这些话是谁说的?」

  卫天麟毫不犹疑地说:「外间都这样说。」

  蓝天丽凤琼鼻微哼一声,又问:「你看姊姊是一个哀乐无定、喜怒无常的女
人吗?」

  卫天麟故意一怔神,急说:「姊姊就是蓝天丽凤,小弟高兴极了。」说着,
立即起身,深深一揖到地。

  蓝天丽凤愉快地笑了,方才脸上的不悦,顿时消失了,凤目一亮,柔声问:
「麟弟弟,今天因事必须急返大荆山总坛,你可愿随姊姊去总坛盘桓些时日?」

  卫天麟略一沉思说:「姊姊,小弟还有一些琐事未完,过后定去大荆山拜访
姊姊。」

  蓝天丽凤又追问了一句,说:「你一定去?」

  天麟正色说:「我怎好骗姊姊?」

  蓝天丽凤满意地点点头,立在洁白似雪的项下取出一条项链,中间悬着一块
玉佩,交给天麟说:「弟弟,大荆山警卫森严,桩卡密布,去时,可将此玉佩挂
在胸前,帮众看了,自会飞报我知,我当列队欢迎你这位贵宾。」

  卫天麟两手接过了玉佩,立即说:「姊姊身为一帮之主,日理万机,小弟去
时,只烦一个头目带路足矣,怎好劳动姊姊出外相迎。」说着,细看手中玉佩,
方形,纯白,点瑕皆无,当中精工雕出一只彩凤,玲珑剔透,栩栩如生,可爱极
了。

  拿在手中,丝丝幽香,薰人欲醉,方玉之上,香温犹存。再看蓝天丽凤,双
手托腮,一双凤目,清澈似水,正瞪在自己的脸上。

  卫天麟持着玉佩,神情有些激动地说:「姊姊,这是帮中贵重信物,小弟怎
敢带在身上?」

  蓝天丽凤一定神,笑着说:「这有什么不敢的,就是总坛议事厅上的虎皮大
椅,弟弟要想坐,姊姊照样可以给你。」

  正在这时,门外走进一个小僮,向着蓝天丽凤一躬身,说:「小姐,酒菜俱
已摆好,请小姐过去入座。」

  蓝天丽凤立即起身,对天麟说:「弟弟,到我房中畅饮几杯,饭后,你我即
要分手,何日再见,尚不可知。」

  天麟慨然应允,立将玉佩放进怀里,两人并肩向隔壁房门走去。一进门,天
麟眼睛不禁一亮,室内一侧,正坐着丑汉宋大憨,和他娇美如花的妹妹宋芙苓。

  宋氏兄妹一见蓝天丽凤,立即离座,站了起来。

  蓝天丽凤急上一步,说:「让我来为你们引见。」说着,一指卫天麟,说:
「这是我弟弟卫天麟。」

  苓姑娘微一裣衽,轻声喊了声「卫公子」。宋大憨想是见天麟文质彬彬,不
像一介武夫,于是,鹅卵眼一眯,大脑袋一晃,立即酸酸地朗声说:「公子才高
八斗,学富五车,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公子,乃我宋憨哥毕生之大幸
也。」

  卫天麟听了,哭笑不得,只好双手抱拳连声说:「不敢,不敢,过奖了。」

  苓姑娘见哥哥又学爹往日会客时的神情,不禁气得柳眉微扬,杏眼圆睁。宋
大憨明明看到,仍是神气十足,理也不理。

  蓝天丽凤强忍笑意,一指宋氏兄妹,又对天麟说:「这两位,是鼎鼎大名洞
庭君宋老前辈的男女公子。」

  卫天麟盛赞了宋老英雄几句,随即与三人入席。

  宋大憨酒到必干,佳肴必尝,兴高采烈,大谈他自己过去的英雄事迹。由于
大家都知他是个浑人,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这餐饭吃得极端愉快,饭后换上香茗,气氛仍极轻松,宋大憨把在父亲洞庭
君处听来的江湖异事,一一和盘端出,倒给天麟增了不少见识。

  卫天麟两杯酒下肚,有意打趣憨哥。于是,唰的一声,将手中折扇一合,笑
声说:「宋大侠家学渊博,武功定然惊人,何时有暇得让小弟瞻仰一番,以增见
识?」

  宋大憨一阵快意地哈哈大笑,说:「爹因我憨哥生性鲁笨,特命我习练外家
横练功夫,不怕掌击,不惧刀剑。」

  说着,大脑袋一晃,凑近天麟,低声问:「公子老弟,你可知横练功夫的脆
弱处?」

  天麟故意轻轻摇头说:「小弟不知,尚请见告。」

  宋大憨嘿嘿一笑,咧着大嘴,一摆手,说:「不知道最好。」

  天麟星目一转,微竖拇指,说:「宋大侠刀剑不入,拳掌难伤,这身功夫实
在难得,怪不得昨日酒搂之上,豪兴大发,公然向疤面人挑战……」

  宋大憨未待天麟说完,全身一凉,顿时傻了,脸上兴奋之色,瞬即消失,显
得颓丧异常。天麟故意不解地去看苓姑娘,苓姑娘黛眉轻锁,螓首微垂,再转首
去看蓝天丽凤。蓝天丽凤眼望门外,面有忧色。天麟一句疤面人,室内欢笑顿时
消失了。

  蓝天丽凤喟然说:「弟弟,你可听说,近半年江湖上出来一个疤面人?」

  卫天麟点点头说:「听说过,据说这家伙是个脸上有疤,极为丑恶的人。」

  苓姑娘倏然抬头,粉面含威,显然不高兴地说:「丑人并不见得恶,许多相
貌英俊,慈眉善目的人,暗中所作所为,却都是些伤天害理之事。」

  天鳞心中暗暗佩服苓姑娘的见解,于是,歉然说:「姑娘说得极是,人丑并
不见得心恶……」

  蓝天丽凤轻轻一叹说:「憨哥向疤面人挑战,只是一句戏言,岂知疤面人竟
真的知道了,并令憨哥自选场地,较量武功。」

  卫天鳞佯装震惊,转首对宋大憨,问:「宋大侠,这话可真?」

  宋大憨一眨鹅卵眼,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蓝天丽凤望着苓姑娘,说:「最令苓姑娘为难的是,疤面人又是她的救命恩
人。」

  卫天麟心中一动,他正为这件事关心,于是一笑,说:「疤面人怎会是苓姑
娘的救命恩人?」

  苓姑娘满面忧色,略一沉思说:「半年前,我随爹进入衡山采药,走近天柱
峰下,看到巨瀑穿云泻下,水声隆隆,震耳欲聋,飞珠四溅,壮观至极。我一时
兴起,即向瀑布奔去,只见水气弥漫,寒气袭人,暑意全消。不知过了多久,蓦
闻身后传来数声冷笑,转首一看,竟是一僧、一俗、一道。我见三人眼神不正,
面现狞恶,知非善类,立即转身就走。」

  「岂知,三人见我势孤力单,竟然轻言薄语,出言无状,因此与他们打了起
来,没想到三人不守武林规矩,竟联手围攻我一人。打了许久,仍不见爹回来,
我心下一慌,被那老者掌力扫中,只得向爹爹走去方向,盲目奔去。奔驰有数箭
之地,一声暴喝,疤面人掠空飞来,顿时将三人阻住。当时我四肢无力,再也跑
不动了……」

  卫天麟心中唯一不解的是,当时苓姑娘为何突然不见了,于是就关切地问:
「后来是否洞庭君宋老前辈将你救走了?」

  苓姑娘摇摇头说:「后来我抬头一看,见三人纷纷向我扑来,我怕疤面人阻
止不住,心下更慌了,立即游目四顾,发现我倒身的大石下,野草中有一个洞,
于是我身形一翻,立即滚了进去,直到天暮,我才敢爬出洞来。」

  卫天麟轻轻吁了一口气,俊面上不禁掠过一丝苦笑,回想那时紧张情形,为
什么没有看看那具大石下面?

  宋大憨一眨眼,说:「因为疤面人救了妹妹一命,所以妹妹也不帮助我打疤
面人了。」

  蓝天丽凤不禁笑了,转首对天麟说:「因此,宋氏兄妹要到我总坛暂住些时
日。」

  卫天麟微微一笑说:「假如疤面人知道宋大侠在总坛,找上大荆山,姊姊又
该如何?」

  蓝天丽凤冷冷一笑,说:「我正要他找上大荆山。」

  卫天麟佯装愕然,不解地问:「姊姊帮中与疤面人有什么过节吗?」

  蓝天丽凤柳眉一竖,忿然说:「半年前,疤面人击伤本帮黑旗坛主铁掌震江
南张道天,尽杀黑旗属下四位香主,造成蓝凤帮有始以来最大耻辱。」

  卫天麟心中一动,急问:「姊姊帮中黑旗坛张坛主怎会遇上疤面人?」

  蓝天丽凤略一沉思说:「据张坛主事后说,他已探听到昔年西天魔琴得主银
钗圣女隐居紫盖峰顶……」

  卫天麟非常关心小玉琴的下落,于是,未待蓝天丽凤说完如何遇上疤面人,
便立即插言问:「姊姊可得到那座西天魔琴?」

  蓝天丽凤仍忿忿地说:「待我再派四大坛主和内三堂堂主去时,银钗圣女师
徒已不知去向,隐居竹舍已成一堆残灰,而疤面人也不见影子了。」卫天麟心中
一沉,听蓝天丽凤口气,蓝凤帮并没掳走银钗圣女师徒。但银钗圣女和雪梅姑娘
又去了哪里?

  正在这时,门外灰影一闪,急步走进一人。天麟定睛一看,正是短发银须老
者阴阳子母梭李沛然。子母梭急上两步,向着蓝天丽凤一躬身,说:「马匹俱已
齐备,只等帮主动身了。」

  蓝天丽凤面含微笑,一指天麟,说:「李堂主,这是我弟弟卫天麟,你可向
前见过。」

  子母梭何等人物,江湖阅历非但丰富,遇事也极机警。一见天麟身上长衫,
和手中折扇,老脸顿时一变。再看天麟,剑眉星目,玉面薄唇,温文儒雅中,蕴
藏着无限英气,分明内功已臻巅峰。

  只是不知帮主何时认了这么一位弟弟?全帮基业兴衰安危,全系帮主一身,
万一遇人不淑,影响全局至大,岂是儿戏?但他仍毫不动声色,望着天麟抱拳堆
笑,说:「在下李沛然与卫小侠见礼。」说着,就要一揖到地。

  卫天麟见这个昨夜抖手给了自己一梭的李沛然,满面红光,气定神足,一双
老眼,精光灼灼,一望而知,是个内功极为深厚的高手。这时见他要施长揖,立
即伸手相扶,并谦和地说:「李堂主何必多礼,天麟年幼,初入江湖,今后尚请
李堂主多多关照。」

  子母梭哈哈一笑,说:「卫小侠过谦了,想尊师魔扇儒侠,誉冠武林,神扇
独步,名师高徒,定为武林放一异彩,今后小侠有需要李某之处,尽管吩咐就是
了。」

  说着,又是哈哈一笑,两眼又望了望蓝天丽凤。

  卫天麟无话可答,只是谦虚地微微含笑。蓝天丽凤早为麟弟弟俊挺秀拔的英
姿迷住了,冰雪聪明的心,已不能精细地用在思维上。她一直认为麟弟弟是个略
通武功的文弱公子。这时,经子母梭李沛然提醒,顿时想起了昔年与腾龙剑客同
时威震武林的魔扇儒侠孙浪萍。

  细看麟弟弟身上绣满扇形的长衫和手中的折扇,芳心虽然一震,但却快慰至
极,更坚定了将蓝凤帮交给麟弟弟的决心。于是向着子母梭微一摆手,说:「李
堂主,你们可在店外等我,我随后就来。」子母梭李沛然恭声应是,转身走了。

  蓝天丽凤立即起身,对天麟说:「弟弟办完琐事,望你即来大荆山,姊姊会
朝夕盼你前来,不要令姊姊失望。」说着,神色依依,眼闪泪光。

  卫天麟深受感动,觉得蓝天丽凤对自己太好了。于是,立即诚然说:「姊姊
放心,小弟多则一月,少则十天,定去看望姊姊。」

  蓝天丽凤见麟弟弟说了限期,甚为欣慰,安心不少。于是由床头取下佩剑,
悬在腰间,转身对苓姑娘说:「你兄妹马匹俱已备好,现在我们可以走了。」说
着,又深情幽怨地望了天麟一眼,径向室外走去。

  宋大憨听说马上去大荆山,立即兴高采烈,精神抖擞,对疤面人挑战的事,
早已抛在脑后。苓姑娘心事重重,黛眉轻蹙,默默跟在蓝天丽凤身后。天麟送至
店门,即见子母梭与另两名劲装大汉,各控两匹健马,候在店外。

  蓝天丽凤一见子母梭等人,容颜顿现光彩,英姿勃勃,已失方才女儿之态。

  卫天麟看得心头一凛,心中暗忖:看她一日一夜之间,神态数变,时而柳眉
带煞,挥剑杀人,时而威风凛凛,令人不敢仰视,时而柔情似水,又显得娇美动
人。他心里问着自己,难道她真的是一个哀乐无定,喜怒无常的女人?

  这时,蓝天丽凤登鞍上马,转首一望呆立店前的麟弟弟,威风凛凛的巾帼英
气,顿时又变成了一丝幽怨。但想到不久即可与麟弟弟再见,也或许是永远厮守
在一处,芳心又不禁一畅。

  于是,身坐马上,朗声中含蕴着柔情,说:「弟弟保重,万事小心,姊姊走
了。」说着,目光似乎不敢再看天麟,手中马鞭,迎空一挥,唰的一声,击在马
股上。一声烈马怒嘶,蹄声如雨,直向镇外驰去。

  宋大憨怪嗥一声,抖缰直追,苓姑娘轻叱一声,放马疾驰。

  子母梭一双电目,在天麟俊面上一闪,朗声说:「卫小侠保重,暇时请来大
荆山一游。」说着,鞭声响处,健马如飞,率领两名劲装大汉,三马电掣般,直
向前面蓝天丽凤追去。

  天麟见子母梭目光凌厉,神色有异,知他对自己颇多猜疑,内心有些不服。

  因此,更坚定了去大荆山的决心。卫天麟望着子母梭的背影,爽然一笑,也
朗声说:「望李堂主一路平顺,恕在下不远送了,月内在下赴大荆山时,再与李
堂主畅谈吧。」

  子母梭马上转首,强自哈哈一笑,说:「李某谨代表三堂五坛弟兄,竭诚欢
迎卫小侠登山……」子母梭的话声未落,三匹健马,已在镇口消失,只留下滚滚
上升的烟尘。

  卫天麟望着镇口,心说:莫说三堂五坛,就是三十堂五百坛,岂能吓得住我
卫天麟?心念间,游目左右一望,心头不禁一震,就在这一刻工夫,周围竟站了
不少行人。卫天麟一扫众人,转身向店中走去。

  他低头默默地走着,心中顿时涌起一丝空虚怅然之感,在这一刹那,他觉得
似乎丢掉了什么,又似乎缺少了什么,他只觉得寂寞、孤单。想想今后,心事如
潮,显得事多如麻,无从着手,他想,他该静静地休息一下了。于是,急步走向
自己的房间,走至房门,轻轻一推。

  一丝淡淡幽香,轻轻飘入他的鼻孔。接着,是一声幽怨轻微的柔唤声:「天
麟。」卫天麟心头一震,抬头一看,惊得几乎叫出声来。温柔恬静的高兰娟,眼
含泪水,面带忧色,静静地坐在椅上,两眼正望着自己。

  卫天麟将门掩好,坐在椅上,轻声问:「高姑娘,你……」

  娟姑娘未待天麟说完,泪珠再也忍不住簌簌地滚下来。于是,伸出纤纤玉手
一摆,阻止说:「我不姓高,我姓孙,我生父,就是你师父魔扇儒侠孙浪萍。」

  说着,微抬泪眼,望着天麟,又说:「天麟,你是我父亲的徒弟,也就是我
的师哥,我要你带我去见父亲,但妈妈坚决反对我来见你。」

  卫天麟听了,不解地问:「为什么?」

  兰娟流着泪说:「妈恨透了父亲,她说父亲是最薄幸的人,她这一生不愿再
见父亲,也不准我去见父亲。」说着一顿,抬头望着天麟,又问:「麟师哥,你
是腾龙剑客卫伯伯的儿子?」卫天麟黯然点点头。

  兰娟轻轻一叹,说:「妈也恨卫伯伯。」

  天麟听得心头一震,急问:「这又是为什么?」

  兰娟摇摇头,说:「我问过妈妈,她只是呆呆地流泪,一句话不说。」

  卫天麟沉默了,兰娟也不说了。室内立即静寂下来,两人都有一份沉重的心
事。他知道珊珠女侠深爱过父亲,但珊珠女侠却在东海神君的庄院中出现,兰娟
姑娘却又是魔扇儒侠孙叔叔的爱女。孙叔叔与父亲腾龙剑客,交称莫逆,武林尽
知,他虽不是我的师父,但我却具备了他的一身武功。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手
中拿的,无一不是孙叔叔昔年之物。

  抬头看看兰娟,心中不禁一阵酸楚,觉得两人有着同一命运,一对可怜人,
一对没有见过父亲的人。因此,觉得两人之间,近多了,也亲密多了。他星目含
泪,移步走至兰娟面前,轻轻唤了声「娟妹」。兰娟哇的一声,伏在天麟的身上
哭了。

  「麟师哥,我需要看看父亲,我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但我又不愿违背妈妈
的意思离开她,妈实在太可怜了。」说着一顿,仰起泪痕斑斑的粉脸望着天麟,
问:「麟师哥,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呀?」

  卫天麟轻轻抚着兰娟的秀发,戚然颤声说:「娟妹,你自幼没见过父亲,我
也从没见过父亲。这两个年头,我一直在紫盖峰上苦学武功……」

  兰娟的眼睛一亮,未待天麟说完,倏然由椅上立了起来,两手握着天麟的手
臂,兴奋地问:「我父亲就在紫盖峰上?你一直与我父亲住在一起?」

  天麟的心被感动了,他深知一个没有见过父亲的孩子,是多么渴望看到他的
父亲,这滋味他曾亲身体会过,一直到现在。于是,他对兰娟说:「是的,我一
直跟孙叔叔学艺,住在一起……」

  兰娟姑娘忽然神色忧戚地缓声问:「我父亲是否与银钗圣女住在一起?」

  卫天麟听得全身一颤,大声问:「你说什么?」

  兰娟被这突来的大声反问,吓了一跳,颤声说:「麟师哥,你怎么了,生气
了?」

  天麟忽觉失态,内心很是不安,但兰娟如此一问,确使他非常震惊,他将兰
娟姑娘的娇躯,紧紧地搂在怀里。

  兰娟温柔地偎依着,虽然她被天麟强有力的两臂,箍得几乎窒息,但她并汉
有挣扎。她觉得天麟这样做,就表示了他没有生气,他像她一样地热爱着。她是
孤单的,除了妈妈,就是她自己,如今,她又找到了一个亲人,父亲的爱徒——
卫天麟。

  卫天麟一直就是她喜欢的,在过去两年中,她一直想念着他。现在终于依偎
在他的怀里,她想,他还会给她更幸福、更甜蜜的。卫天麟渐渐由思维中清醒过
来,他发觉怀中正抱着温柔娴静的娟妹妹。他慌了,心跳得很厉害,他也听到娟
妹妹的胸腔中传出的噗噗声。

  一种从未有过的舒适感、愉悦感,充满了他的心田,他的两臂并没有松开,
相反的,正逐渐地加劲。他看到娟妹妹的粉脸通红,黛眉轻蹙,一双晶莹大眼,
轻轻合上了,长长的睫毛中,似乎含有一丝泪水。两片樱唇,微微张开,鲜红欲
滴,丝丝如兰的气息,随着急促的呼吸,扑进天麟的鼻孔里。

  卫天麟觉得有一种冲动,使他忍不住去吻娟妹妹那张宛如熟透樱桃的小嘴。

  他缓缓俯下头,轻轻吻了一下那两片红得可爱的樱唇,他觉得出娟妹妹的娇
躯一颤,身体逐渐下坠。他又俯首去吻,一次,两次,并逐渐有力。他用力搂着
兰娟,兰娟也用力抱着他。

  卫天麟一直吻着那两片樱唇不放,这一刹那,他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令
他值得留恋的了,他愿永远如此拥抱,相互热吻,由朝至暮,由黑夜到天明。蓦
然,呀然一声,隔室的房门响了。

  兰娟倏然睁开两眼,显得很慌急地轻声说:「妈回来了。」卫天麟心情立显
紧张,凝神细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又出去了。

  兰娟焦急地说:「麟师哥,妈见我不在,又出去找我了,我得赶快回去。」

  说着,一双大眼,望着天麟,缓缓挣脱了他的两臂。

  天麟若有所失地问:「娟妹,你什么时候再来?」

  兰娟幽幽地说:「如果今天不走,我会再来看你,我还有许多话要问你。」

  说着,轻移莲步,向着房门走去。

  天麟伸手握住兰娟的玉手,惶急地问:「你们要到哪里去?」

  兰娟柔情地望着天麟,说:「妈说,要到终南山师祖铁面佛心南诏老尼处隐
居起来,这一生她不愿再见任何人了。妈说,去时如师祖责备妈妈时,就叫我跪
在地上大哭大闹,师祖必会开恩,饶恕妈妈以往的过错。」

  天麟不解地问:「你妈妈犯了什么过错?」

  兰娟轻轻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妈只警告我,不可在师祖面前谈起银钗圣
女的事。」说着,轻轻将房门拉开。

  天麟兰娟同时一声惊啊,脸色骤然大变,身不由主地缓缓向后退去。两人做
梦也没想到,珊珠女侠柳眉微扬,杏眼含威,粉面铁青地站在门口。珊珠女侠银
牙紧咬,气得浑身直抖。兰娟姑娘泪如泉涌,颤声说:「妈,不要生气,娟儿只
是问问父亲的近况,并没要求麟师哥带我去见父亲……」

  珊珠女侠厉声说:「闭嘴,哪个要你来问。」说着,两眼望着天麟,神色顿
显黯然,泪水立即涌满了眼眶。

  卫天麟知道这是说明真相的最佳时机,立即上前道:「师母,您来得正好,
请您先不要生气,先坐下来,让我告诉您关于孙叔叔这些年的事情。」

  珊珠女侠厉声说道:「哪个要知道他的事情,娟儿,我们走。」说着,转身
走去。

  卫天麟心中一急,大声道:「师母,你误会孙叔叔了,孙叔叔这些年过着暗
无天日的日子,您难道真的不想知道吗?」

  「暗无天日?」珊珠女侠和孙兰娟都惊呆了。

  天麟沉痛地道:「请师母和师妹先坐下来,听我慢慢地说,孙叔叔并没有像
你们想象的那样……」说着,天麟将「魔扇儒侠」这些年的遭遇说了一遍,珊珠
女侠和孙兰娟都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珊珠女侠悲声道:「浪萍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呢?」

  天麟沉痛地道:「孙叔叔也找过不少地方,可是他双腿已残,行动不便,再
加上他也没想到师母和师母就藏身在山脚下的神秘山庄中。」

  孙兰娟哭泣着道:「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和那个恶魔住在一
起?」

  珊珠女侠沉痛地道:「当然我刚生下你不久,结果遇到东海神君,他以你为
要挟,我只好答应他的条件,做他名义上的夫人。其实他早年被你父亲所伤,已
经不能人道,我和他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而且他也很尊重我,他只是想以此举羞
辱你父亲,而且我也想借此引出你父亲,哪知道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真
是对不起你父亲。」

  卫天麟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知道「珊珠女侠」和「东海神君」之间并没
有什么,他问道:「不知师母有何打算?」

  「珊珠女侠」擦去泪水,道:「我准备先和娟儿去看看他父亲的坟,然后回
终南山。」

  卫天麟点点头道:「师母放心,孙叔叔的仇就包在我身上了。」他轻抚兰娟
的香肩,黯然说:「娟妹,我会去终南看你的。」

  兰娟含泪点点头,说:「麟师哥,我会等你的,我等着你来看我。」

  「珊珠女侠」拉着兰娟姑娘站起来,对天麟道:「你还有事在身,我和娟儿
就不耽误你了,我们也要马上上路了,记住一定要来终南山。」

  天麟点头答应,将母女二人送走。妈妈飘风女侠,父亲腾龙剑客,的魔扇儒
侠、银钗圣女、雪梅姑娘、珊珠女侠和娟妹妹。这些影子,一直在他的脑海里,
旋转不停,他觉得这些人都有密切的关连。但这些人的命运和遭遇,却几乎是相
同的,悲惨、辛酸。他想,他该如何让他们的命运转变为幸福、美满。

  他觉得急待他办的事太多了,他不能在这个店里再多消磨一刻时间。走,他
决定立即走。一切的费用,蓝天丽凤俱已付过,天麟不想再说什么,迈步走出店
门,直向镇外大步走去。官道上,行人正多,只得耐性前进,但他的举步速度,
仍较常人快了一倍。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四野已被夜幕笼罩了。天麟展开轻功,径向山区群峰间
驰去。他希望天明前,能越过这座山区,明天正午时分便可到达安化城。山中群
峰拱围,雄伟挺拔,层峦叠嶂,险峻已极,遍是嶙峋怪石,虬结野藤,几无路径
可循。

  天麟尽展轻功,飞掠斜飘,身轻似燕,一个更次之后,已登上了一座高峰巅
顶。

  山风疾劲,松涛带啸,削壁千仞,深不见底。天上夜空墨蓝,繁星闪闪,愈
显得深遂高远。天麟游目四望,仅有三座峰顶透出云端,心想,这是什么地方?

  蓦地,峰下传来一阵疾速的衣袂飘风声。天麟心头一震,觉得来的人不止一
个,听这声音,而且俱是轻功造诣极佳的高手。

  卫天麟心想必须找个隐身之处,仰头一看,数棵参天古树,高耸霄汉。于是
立展驭气凌云,身形腾空而起,两袖一抖,双脚互垫,身形继续上升,一连三个
跃纵,已登上树的顶端。天麟一个折身,隐身在一枝树叶最密的横干上。盘膝坐
好,俯身下看,全峰一览无余,尽在目下。

  就在这时,衣袂风响,人影闪动,峰下一连飞上三人,继而,陆陆续续上来
三四十人之多。天麟细看为首三人,俱是七旬以上老人,皓发鹤颜,一蓬银髯,
飘散胸前。中间老人,身着黄袍,背插一柄金背大砍刀。左边老人,身穿蓝衫,
手持一根龙头铁杖。右边老人,一身麻布短衫,腰插双锤,重逾百斤,显得威猛
至极。

  蓝衫老人,手举龙头铁杖,向着身后的数十劲装大汉,微微一挥。一阵轻微
的沙沙脚步声,数十大汉,鸦雀无声,分成三组,各立四行,井然有序,丝毫不
紊。

  天麟看了,心想:这是一群有规律、有组织的帮众。只是不知这些人,深夜
登峰何事?自知窥人私密,于理不该,但现在要想再走,已是不可能了。

  蓝衫老人转身对中间黄袍老人,说:「大哥,稍时上清观观主——玄清真人
来时,对方如能知错,痛惩门人,大哥也就适可让步,免得双方流血,造成无辜
伤亡。」

  黄袍老人轻捋银髯,目光如电,望了蓝衫老人一眼,沉声说:「二弟,你看
玄清这牛鼻子气焰万丈之势,何曾把我们三义庄看在眼里,你我兄弟,即使愿意
彼此释嫌修好,恐怕那牛鼻子也不会甘心就此罢手。」

  麻衣短衫老人忿然说:「二哥,想我们湘江三义闯荡江湖,成名立万以来,
行侠仗义,助弱扶强,何曾无辜欺人或受人欺,人家欺到我们头上来了,二哥还
瞻前顾后,婆婆妈妈的,今夜那牛鼻子如蛮不讲理,我风雷双锤少不得要大放杀
手了。」

  蓝衫老人微微一笑,说:「三弟,二哥我一向怕过谁来,只是我们三义庄平
素自耕自给,与世无争,与人无逆,这次上清观老道至庄无端寻事,互有殴伤,
可能玄清真人听了门人的一面之词,因此才约我们三义庄在此决斗。今夜双方如
能解释清楚,可能免却一场流血之争,如他们坚持要动手,难道我们还怕他们不
成?」

  天麟隐身树上,听了这番谈话,已经明白了个大概。

  蓦闻黄袍老人慨然一叹,说:「想我金刀镇三湘常春青,不问世事已将近十
年,想不到今天又要挥刀与人动手了……」

  蓝衫老人未待黄袍老人金刀镇三湘常春青说完,立即插言,说:「届时非至
势不得已,大哥尽可不必出手……」

  蓝衫老人的话尚未说完,一声深厚雄浑的「无量寿佛」划空传来。湘江三义
俱都银眉一竖,虎目射电,向着远处一座竹林望去。卫天麟居高临下,望得远,
看得清,早见一群峨冠高髻的道人,穿过前面竹林,浩浩荡荡,直向湘江三义这
边奔来,气势汹汹,恰似冲锋陷阵。

  当先一人,头戴金顶道冠,身穿血红道袍,三角眼,扫帚眉,五绺长须,随
风飘拂,手持一柄玉如意,毫光闪闪,晶莹发亮。老道身后紧跟三个黄袍道人,
俱都面瘦腮削,胡须稀疏,背后各插一柄长剑,金黄剑穗,随风飘舞,显得神气
十足。

  三个黄袍道人之后,是一群灰衣老道,高矮不等,胖瘦不一,个个手持着长
棍,面带煞气,看来也有三四十人之多。这一群老道,队形紊乱,参差不齐,就
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天麟看了这乱哄哄的一群老道,心眼里就不舒服,一个静参
玄理的道观中,竟住了一群乌合之众。

  红袍老道身形飘飘,率领背剑三道,首先到达当场,距离三义庄人众十多丈
处,便立定身形。天麟想,这金冠红袍老道,想必就是上清观观主玄清真人了。

  只见玄清真人傲然一扫当场,两手轻托玉如意,缓缓高举过顶,身后涌来的
数十灰衣老道,纷纷散开,站了一个半圆形。

  黄袍老人金刀镇三湘,衣袖轻挥,身形一纵,飘落场中。然后,目光如电一
闪,双手抱拳,面堆微笑,朗声说:「玄清道兄请了,常某接得柬帖,遵约到达
峰顶,贵观与敝庄,一在峰顶,一在峰下,多年来素无纷争,日前贵观道友,与
敝庄弟兄,相互殴斗,各有损伤,些微嫌怨,理应各责门人,大事化小,小事化
无。道兄柬约本庄绝峰较技,如此做法,不是有失你我双方多年的和气吗?」

  金刀镇三湘说完这番话,岸然立在场中,静待玄清回答。

  上清观主玄清真人,手横玉如意,轻捋五绺长髯,仰面发出一声震谷撼峰的
狂笑,笑声震耳,历久不绝。玄清这声狂笑,意在卖弄内功,明眼人一看便知。

  天麟见三义庄中,有不少弟兄,双眉紧皱,神色痛苦。再看上清观那面,也
有不少老道,面色苍白,冷汗直流。天麟看后,不觉暗暗好笑,心说:这又是何
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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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粉面人魔

  蓦闻麻衫老人风雷双锤大喝一声,说:「玄清老道,转身看着你的身后,再
狂笑下去,你的徒子徒孙,就要倒下来了,有话就请你快说,又何必故作惊人炫
露。」

  玄清真人倏敛狂笑,也不转身后看,傲然朗声说:「金刀镇三湘,果然不愧
一庄之主,能言善辩,贫道望尘莫及,现在废话少说,休逞口舌之能,大家既然
来了,不要辜负这难得的机会,我们主随客便,就请你们立刻划出道来,艺业上
见真章吧。」

  金刀镇三湘手捋银髯,纵声哈哈一笑,声如巨雷灌耳,只震得谷峰回声。一
声笑罢,脸现肃容,令人望之生畏,只听他沉声说:「道兄决意如此,你我多说
无益,就请道兄派人出场吧。」

  说着,大袖一拂,身形倒退斜升,就在空中一式云里翻,身形一转,轻如棉
絮般,飘然落回原地。双方一阵忙乱,人影晃动,各自调配出场高手。

  就在这时,一声悠扬的长啸骤然响起,划空传来。啸声仍在夜空飘荡之际,
两道青烟似的人影,越过一片嶙峋怪石,向着这边,电掣飞来。天麟看得一惊,
觉得这两人身法快得出奇,根据这一身精绝轻功,看来两人武功定也不凡。

  看看湘江三义,俱是一脸愕然神色。再看玄清真人,眼射凶光,面现诡诈,
双目精光一扫身后背剑三道,不禁发出一丝狞笑。卫天麟心头一震,暗说:来人
莫非是这恶道派来的助拳人?心念未毕,风声飒然,两道如烟青影,竟远在众人
十丈以外,闪电飞过,直向另一座高峰飞去。

  倏然,一声惊咦,由那两道青影中传出。紧接着,四道冷电,闪闪向着这边
望来。两道青影,蓦地腾空而起,就在空中一挺腰身,宛如两道青电,直向众人
之前射来。人影闪处,场中已多了一男一女。男人,儒士打扮,年约四十,身穿
一袭月白长衫,面如敷粉,唇若涂丹,一双俏眼,精光闪射,身立场中,兀自左
顾右盼。

  女子,是一年约二十六七岁的红装艳妇,柳眉杏眼,朱唇皓齿,两腮红润,
直似熟桃,双睛一闪,宛如夏荷滚露,晶莹亮澈。红装艳妇,俏立场中,眉梢轻
挑,荡眼四飞,腰系一方宽大丝绫,随风飘舞,媚态撩人,看得数十老道,眼神
闪烁,暗念无量寿佛。

  天麟看罢两人,心头杀机陡起。这两张脸谱一入他眼,即已看出是洞壁上的
恶人。心中一阵冷笑,暗说:我倒要看你两人搞些什么鬼。中年儒士一扫全场,
面露不屑,冷冷地问:「你等夜半三更,在此结群纠众,意欲何为?」说着,双
目如电,直在双方人众脸上,闪来闪去。

  玄清真人飘身而出,上身微躬,单掌胸前一立,高声宣了一声佛号说:「贫
道是上清观主玄清,因与三义庄积有一些嫌怨,约好今夜在此绝峰较技,以了却
这段过节。」

  中年儒士微哦一声,说:「有这等事?今夜愚夫妇路经此峰,适逢其会,少
不得要停留片刻,看看热闹了。」湘江三义俱都面色凝重,冷冷地望着场中的中
年儒士和红装艳妇。

  风雷双锤,见中年儒士神态狂傲,出言随便,不禁发出一声冷哼。中年儒士
冷眼一瞟湘江三义,又望了玄清真人一眼,傲然说:「愚夫妇人称粉面人魔、倩
女修罗,如诸位不健忘的话,当还记得愚夫妇这两个万儿吧。」

  中年儒士此话一出,湘扛三义面色同时骤变,惊得各自退了半步。三个老人
相互望了一眼,似乎在说,这两个魔头怎会在此时此地出现?玄清真人,脸上掠
过一丝诡笑,一双三角眼,一直冷冷地望着对面三个老人,不知这个恶道在打什
么主意。

  中年儒士粉面人魔,一望左右,又朗声说:「今夜适逢你们两方比武较技,
愚夫妇本亦无事,不揣浅陋,特毛遂自荐,充任一次判决胜负的公证人吧。」说
着,双目如电,冷冷看了全场一眼,又沉声问:「你们双方意下如何?看愚夫妇
可否胜任斯职?」

  此言一出,隐身树上的卫天麟心说:真不要脸,竟然自己老着面皮要当公证
人,哼,我倒要看你这个公证人是否真的公正。

  心念间,蓦见玄清一打稽首,笑声说:「贤伉俪德高望重,威震武林,备受
人敬,今夜能得两位主持公道,贫道求之不得,贫道先在此谢过了。」说着,单
掌胸前一立,深深一个躬身。

  湘江三义个个面色铁青,神情凝重,俱都不发一言。

  粉面人魔望着湘江三义,冷哼一声,说:「既然双方都无异议,就请各选高
手出场罢。」说着,右袖向着场中一块青石,倏然挥出。

  轰隆一声大响,坚石横飞,砾沙四射,滚滚石烟,腾空上升。粉面人魔、倩
女修罗,未见两人如何作势,电倒飞五丈以外。再看场中时,地上光滑如洗,那
块青石,已被震飞不见。湘江三义俱都看得面色大变,知这魔头有意炫露精湛内
功。

  玄清真人眼射冷光,面含阴笑,显得神气十足。天麟心中一动,觉得玄清恶
道定有阴谋,粉面人魔、倩女修罗可能是恶道的同路人。心念未毕,嗖的一声,
场中已多了一个灰衣道人。灰衣道人,转身向粉面人魔夫妇一稽首,然后卓立场
中,傲然朗声说:「贫道一尘,请三位出来赐教几招掌法。」

  湘江三义知道今夜这场恶斗已不可避免,并已看出粉面人魔有意参与这场纠
纷,其居心如何,尚难断定,但对三义庄不利,已是显然的事。这三位老英雄,
俱是天生傲骨,宁折不屈,事临头上,倒也毫无惧意。

  于是,转首向队中一望,闪身纵出一个少年,一身青缎劲装,背插长剑,面
白如玉,朗目长眉,英姿勃勃,气度不凡。

  少年来至金刀镇三湘面前,躬身说:「爹,让孩儿出去会会这位道长。」

  金刀镇三湘见自己的爱子常小青出场,于是一捋银髯,肃容说:「青儿出场
务要小心,不可张狂作势,点到为止。」常小青恭身应是,转身健步走向场中。

  只见红装艳妇,面含娇笑,媚眼横飘,两道醉人眼神,一直瞪在常小青的脸
上。常小青来至场中,并未向人魔夫妇行礼,径对一尘老道一抱拳,正待说话。

  蓦地,立身五丈以外的粉面人魔发出一阵慑人心神的嘿嘿冷笑,一只右掌,
已缓缓提向腰际。

  红装艳妇倩女修罗粉面一沉,立即罩上一层霜气。人魔骤然惊觉,缓缓提向
腰际的右掌,又轻轻放了下来。于是,低声冷冷地问:「你要怎样?」

  倩女修罗也低声玲冷地答道:「知道何必再问。」场中一声暴喝,常小青双
掌倏分,一招「开天辟地」上劈对方面门,下削对方腰间,直向一尘击去,招式
迅捷,力道雄浑。一尘老道似乎是那群灰衣老道中的高手。

  这时,见常小青年纪轻轻,身手竟然不凡,一声冷笑,左手扭腕上托,右臂
反掌斜劈,一招两式,有攻有守,干净利落,毫不逊于常小青。

  两人一经交手,各展所长,尽出绝学,纵跳盘旋,掌风带啸,两条人影,愈
斗愈疾,使场外人众,只看得眼花缭乱,目眩神迷。

  这是第一场,两人俱都各抱必胜决心。蓦闻一尘大喝一声,一招野战八荒,
劲风如潮,双掌似云,直向常小青全身罩来。常小青一声冷哼,双拳合击,挟着
两道惊风,竟然直向一尘前胸捣去。一声娇呼,数声惊喝。

  倩女修罗由于特别关心常小青,不禁惊得脱口娇呼出来。双方几个功力较深
的高手,看了两人这种拼命打法,也于不觉中发出几声惊喝。

  但听场中砰然一声,沙石纷飞,劲风激荡,人影闪动中,蹬蹬连声。小青、
一尘俱都面色苍白,摇摇欲坠,身形踉跄,一直向后退去。

  一声暴喝,黄影闪动,挟着一道白练,直向身形踉跄的常小青扑去。事出突
然,距离又近,湘江三义,任何人要想出手相救,已是不及。就在这时,一声娇
叱:「杂毛找死……」叱声未毕,红影电闪,一声刺耳凄厉惨叫,飞身扑向常小
青的黄影,直向五丈以外横飞而去。

  哇。一股鲜血,由黄影中喷出。叭,那道横飞的黄影,已跌在五丈以外的地
上,再没动一动。愣了,玄清真人愣了,回头看看身后,三个爱徒,还剩两个。

  倩女修罗柳眉倒立,粉面带煞,冷冷说:「再有不按规矩,暗施杀手的人,
就要他立时溅血当地。」说着,两眼望着已被扶回去的常小青,心神荡然,看来
关心已极。

  湘江三义对倩女修罗这一正义措施,钦佩得五体投地,暗赞这女魔头大公无
私。

  玄清真人一脸颓丧,望着满面铁青的粉面人魔直发愣。湘江三义心中疑云尽
释,觉得有这两个魔头主持公道,今夜定然大获全胜。只有隐身树上的卫天麟,
看出人魔与玄清两人狼狈为奸,各扮丑角。

  倩女修罗出手击毙黄衣老道,只是怕对方杀了常小青。这时,人影闪处,风
雷双锤已纵至场中。只听双锤一碰,铮然有声,望着玄清恶道,大声道:「玄清
老道,老夫久闻你一柄玉如意,使得出神入化,鲜逢敌手,今夜机会难得,希望
你不要吝啬赐教才好。」

  玄清真人冷冷一笑,神色轻蔑,似乎不屑与风雷双锤动手。黄影一闪,一声
暴喝:「老匹夫不要卖狂,让道爷了尘来教训你……」喝声中,锵一声,长剑出
鞘,振腕一挥,寒光闪闪,冷气森森,直向风雷双锤奔来。

  风雷双锤银眉轩动,哈哈纵声一笑,说:「好,好,好,老夫就让你教训教
训吧。」话声未落,双锤飞舞,幻起如山锤影,径向了尘滚去。

  了尘一声怒喝:「来得好。」剑化一片冷焰,寒星点点,直向双锤迎来。

  铮铮数响,金铁交鸣,火星四射,暴喝连声。顿时,双锤如怒龙翻江,势同
奔雷骤雨,风声呼呼,雷声隆隆。长剑似银虹电闪,仿似漫天寒星,疾声带啸,
凌厉无比。眨眼之间,两人又斗了二十余合。风雷双锤须发俱张,暴怒如狂,一
对铁锤,舞得惊天动地,竟击不败玄清手下一个徒弟,还有何颜面在江湖再混。

  了尘手中长剑,舞得风雨不透,仿似一蓬剑雨,只是碰不到对方一点皮毛,
不由怒火中烧,目眦欲裂。因此,心中焦躁,气血浮动,手中长剑,不觉一慢。

  风雷双锤何等人物,岂肯放过这个机会。于是,虎目一亮,一声暴喝:「杂
毛纳命来……」

  喝声未毕,锤势倏变,一招风卷残云,双锤宛如疾转车轮,挟着震耳的风雷
声,向着了尘当头砸下,拦腰扫至,快速绝伦,猛不可当。了尘大惊失色,立敛
心神,一声厉喝,剑演雪花盖顶,幻起漫天花雨,向着迎头下击的铁锤击去。

  风雷双锤功力浑厚,阅历博深,一声冷笑,下砸铁锤,劲力突加,势如泰山
压顶。红影闪处,玄清真人飞身扑出,一声不响,手中玉如意,宛如划空银虹,
直点风雷双锤的面门。一声暴喝,「玄清杂毛,老夫天罡杖柳啸云来会会你。」

  暴喝声中,蓝影如电,舞杖如风,蓝衫老人手中的龙头铁杖已将偷偷出手的
玄清真人抵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电光石火的瞬间。蓦地,立身五丈以外的粉面人魔,
双目冷电一闪,右掌悄悄一翻。接着一声闷哼,风雷双锤身形一个踉跄,双锤骤
失准头。了尘也够机警,手中长剑,宛如电闪,向着风雷双锤前胸顺势点下。

  就在这时,一道红光,挟着尖锐刺耳慑人心神的啸声,经由高空插天古树的
顶端,闪电击下,直射了尘的剑身。同时,风雷双锤一声厉喝,右手铁锤抖手抛
出,直击了尘前胸。当啷一响,火星四射,同时暴起两声惨叫。

  就在闪电飞来的红光物体,击中了尘长剑之际,了尘长剑已刺进风雷双锤的
左肋,风雷双锤的铁锤,也击中了了尘的前胸。惨叫声中,人影踉跄,风雷双锤
与了尘,哇哇呕出两口鲜血,俱都仰身栽倒地上。倏然,一声划破夜空,震撼谷
峰的凄厉狂笑,由插天古树的顶端响起,令人听来毛骨悚然,胆战心惊。接着,
一个宽大黑影,平伸两臂,宛如临空大鹏,挟着噗噗风声,掠空而下。

  顿时,全场震惊,鸦雀无声,所有在场高手,俱以惊疑的目光,望着空中飞
扑而下的宽大黑影。宽大黑影,身在空中,平伸两臂,倏然一抖,身形一个回空
旋转,飘然落在场中。那声狂笑余音,直上霄汉,回绕谷峰,夜空山野间,飘荡
着嗡嗡回应。

  宽大黑影,飘落地面,目中暴射两道冷电,迅速向着全场一扫。全场顿时掀
起一阵哗然骚动,双方百数十道惊急目光,俱都集中在宽大黑影奇丑的疤脸上。

  疤面人看了全场近百张骇然面孔,不禁又仰天发出一阵纵声大笑。

  立身五丈外的粉面人魔双眼一瞪,面罩杀机,一声怒喝:「丑鬼,闭嘴!」
喝声中,衣袖微拂,飘身落在场中,继而厉声说:「愚夫妇在此,你居然胆敢无
礼撒野,简直是找死。」说着,右臂微圈,闪电劈出一掌。顿时一道惊涛骇浪般
的劲力,直向疤面人击去。

  疤面人倏敛狂笑,冷哼一声,怒声厉喝说:「你们愚夫妇又是什么东西?」

  说着,急上两步,右掌猛地迎出。砰然一声大响,砾石激射,尘土飞扬。疤
面人衣袂飘飘,粉面人魔双肩微晃。

  呆了,在场近百高手俱都看呆了,连倩女修罗,也看得不禁一楞。粉面人魔
武功卓绝,久已名震江湖,毁在他手下的武林高手,无以数计,想不到今天这个
奇丑怪人竟然硬接了人魔一掌。

  疤面人嘿嘿一阵冷笑,不屑地说:「外传粉面人魔武功如何的高超,今日一
试,也不过尔尔。」

  粉面人魔勃然大怒,厉喝一声:「你再接我一掌……」喝声中,右跨半步,
双掌同时推出。

  粉面人魔与人对掌,甚少露形作势,今日推出一掌,居然跨步蹲身,其忿怒
之烈,可想而知。一股山崩海啸,势如狂风暴雨的疾劲狂飙,挟着滚滚砂石,直
向疤面人卷去。疤面人似乎也知道这掌厉害,于是狂笑一声,说:「再接你一掌
又有何妨。」说话之间,急进三步,双掌运足十成功力,闪电迎出。

  疤面人的掌势一出,远立两端的湘江三义和玄清真人,以及两方近百高手,
面色俱都同时一变。但见两股刚猛绝伦的力道,惊天动地,势如山倒,挟着轰轰
如雷的啸声,疾向粉面人魔迎去。粉面人魔顿时大惊,暴喝一声,立将掌力又加
了二成。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响,风声大作,尘土飞扬。碎石疾射中,两侧近百高
手,叱喝连声,逼得纷纷暴退。激尘滚滚中,已看不清疤面人和人魔的影子。蹬
蹬蹬,两人身形踉跄,各自向后退了三步。

  傻了,粉面人魔只觉气血浮动,真气几乎难凝,这是他做梦没想到的事,近
二十年未曾逢过敌手,今夜在此,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震退了三步。再看
对方满面有疤的奇丑怪人,嘴露冷笑,神情依旧那么冷漠,似乎并未受伤。

  粉面人魔运气强抑胸间微微翻腾的气血,功贯双掌,面罩杀气,再次向着场
中逼去。同时,口中发出一阵慑人的嘿嘿冷笑。

  疤面人屹立不动,似乎蓄势以待,听了粉面人魔的嘿嘿冷笑,不禁冷冷地恨
声说:「粉面人魔,十六年不见,你的功力进步了不少。」

  粉面人魔心头一震,立即停止前进,一双冷电闪闪的眼睛,一直盯在疤面人
的丑脸上。半晌,粉面人魔似乎在对方的疤脸上,找到一丝熟悉的影子,于是厉
喝一声,问:「你是谁?」

  疤面人一声冷笑,一指自己的疤面,恨声问道:「粉面人魔,我的脸上有了
疤,你便真的认不出我是谁?」

  粉面人魔嘿嘿一笑,冷哼一声,一脸不屑地说:「哼,原来你就是那无名无
姓,不见经传的疤面人。」

  疤面人三字一出口,两边近百高手,同时脱口呼出一声惊啊。湘江三义、玄
清真人,俱都向前逼进两丈,似乎要仔细瞻仰一番这位新近崛起江湖,震惊武林
的恐怖人物。疤面人忽地灵机一动,仰天纵声一阵狂笑,声如裂帛,忿怒已极。

  继而,倏敛狂笑,忽然厉声说:「粉面人魔,你休要装痴作傻打马虎,我是
谁?你心里有数,我们十六年前的一笔老帐,今夜也该算算了。」说着,右手轻
按腰间,锵的一声,立起一阵龙吟,右手顺势一抖。

  顿时,银虹耀眼,光华大盛,方圆十数丈内,立即罩上一片银色。粉面人魔
望着疤面人手中颤巍巍的薄剑,身不由主地打了个冷战。同时,倩女修罗一见银
芒暴射的软金宝剑,粉面倏然骤变。两端近百高手,再度掀起一阵骚动。

  粉面人魔神色激动,眼射凶光,面上充满了杀机。于是,一指疤面人,厉声
问:「你你你……你还没死?」疤面人神情如狂,仰天发出一声厉笑,只笑得浑
身颤抖,腾龙宝剑银芒暴涨。

  红影闪处,一声娇叱:「卫振清,你这狠心人……」娇叱声中,倩女修罗已
扑至场中,玉腕一场,抖手抛出一朵红云。

  疤面人微微一愕,似乎有些莫明其妙,既不知击来的红绫是何路数,又不知
倩女修罗与父亲卫振清有何瓜葛?因此,不敢还手递招。于是,一声不响,疾演
迷踪步,身形一闪,已至倩女修罗身后。倩女修罗果然厉害,疤面入迷踪步法刚
一施展,身形还未立稳,一声娇叱,一朵红云,已至疤面人胸前。

  疤面人大吃一惊,一声暴喝,疾演幻影身法。顿时,风声飒飒,人影飘忽,
疤面人由一个,变两个,由三个,变无数个。刹那间,全场尽是腾龙薄剑和疤面
人的影子。倩女修罗娇叱连声,飞舞红绫,朵朵红云,顿时幻成漫天彩霞,五光
十色,耀眼生辉。

  两道人影,一黑一红,在如山的银华彩霞中,前纵后跃,闪来闪去,宛如迅
雷奔电,令人眼花目眩,不敢直视。倩女修罗手中红绫,飞出如电,看看击中黑
影,实则扑击是空。因此,只气得玉牙紧咬,怒叱连声:「狠心人,狠心人,你
这还没死的狠心人。」声音幽怨,暗含忿恨。

  疤面人被骂得糊里糊涂,只是一味游走,愈加不敢轻易施展杀手。倩女修罗
娇叱一声,疾收红绫,不知为何,身形竟然闪电横飘两丈,不打了。疤面人微微
一愣,立停身形,定睛一看。

  只见倩女修罗樱口紧闭,柳眉轻蹙,一双桃花眼中,含满了泪水。痛心、幽
怨、忿恨,尽都在那两眶泪水里。

  疤面人两眼望着倩女修罗,心里却想着风流倜傥,到处留情的父亲。蓦地,
粉面人魔一声厉喝:「腾龙剑客,我与你拼了。」厉喝声中,身形如烟,直向疤
面人扑去。

  腾龙剑客四字,一入疤面人的耳鼓,顿时全身一战。心念间,剑眉倏立,杀
机陡起。于是纵声一笑,厉喝一声,道:「好,我正要你与我拚……」

  话声未落,手中软剑,迎空一挥,锵的一声,径向人魔肩头抽下。

  粉面人魔一阵冷笑,身形电闪,左手扭腕一托下抽薄剑,右手一指疾点疤面
人的两眼,出手迅捷,一闪即至。

  疤面人大吃一惊,立收剑势,滑步闪身,右手薄剑一式「怒龙抢珠」,幻起
滚滚银虹,直奔人魔前胸。

  粉面人魔厉声哈哈一笑,怪嗥一声,说:「卫振清纳命来……」来字尚未出
口,一道耀眼银华,透过滚滚剑光,已点至疤面人的肩井。

  疤面人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立即塌肩侧闪,疾演幻影身法。闪电用目一
看,人魔手中竟然多了一根银光耀眼,长约三尺,形如马鞭,状似银锥的奇形兵
刃。

  粉面人魔眼射凶光,面现狞恶,一声狂笑,说:「卫振清,你还想跑吗?」

  说话之间,身形如电,几如附在疤面人身后,万点寒星,尽指疤面人的周身
要穴。

  疤面人前旋后转,疾掠横飘,施尽幻影身法,只闹了个手忙脚乱。突然,场
外传来一声幽怨急切的娇声叹息:「唉,十六年你苦修了些什么?」

  疤面人心头一震,剑眉倏扬,厉喝一声:「粉面人魔小心了!」喝声未毕,
手中薄剑,顿起一阵摄人心神的剑啸。

  一招腾龙七绝剑中的「怒龙逞威」,银虹疾旋,剑影如林,场中顿时幻起一
片光海,两道势如闪电的影子,立被淹没了。蓦地,无数月白布片,宛如海上白
鸥,纷纷由疾绕的光幕中,飘了出来。紧接着,光幕中暴起一声嗥叫,粉面人魔
身形弹射而起,腾空一跃数丈。

  疤面人也厉喝一声,说:「粉面人魔,你还想跑吗?」喝声中,剑势倏变,
地面一片光海,骤然集成一道银柱,伴着闪闪眩目银花,直向空中的人魔追去。

  月白长衫变成短褂子的粉面人魔,身在空中,只吓得面无人色,冷汗直流,
一声嗥叫,双袖一抖,身形再升两丈。疤面人一阵惊心狂笑,身形再度上升,看
看追及人魔,一声厉喝:「粉面人魔纳命来……」

  喝声未落,薄剑疾演「飞龙回天」。一片耀眼光华,闪着漫天寒星,分射前
后左右,尽将空中人魔罩住。

  地面突然响起一声娇婉哭喊:「狠心人,求求你,不要杀他。」就在倩女修
罗哭喊的同时,空中暴起一声刺耳惊心的悠长惨叫。残腿、断臂、五脏六腑,挟
着一蓬血雨,经由数丈高空,漫天洒下。一声尖锐娇呼,无数惶急惊啊,响彻全
峰。一代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魔头,终遭粉身碎尸的命运。

  疤面人一声狂笑,光华骤失,身在空中,几个旋转,飘身落在地面。两端近
百高手,又是一阵惊啊、骚动。疤面人满身满脸,鲜血斑斑,状极惨厉,令人看
来不由胆战心惊。倩女修罗一声悲叱:「狠心人,你连我也杀了吧。」说着,红
影如烟,疾向疤面人扑去。

  疤面人冷冷一笑,厉声说:「难道我不敢杀你?」话声未落,软剑疾吐,右
腕一振,剑尖幻起一轮光影,直击倩女修罗的前胸。

  倩女修罗神情如狂,身形宛如一朵红云,继续扑向疤面人的怀里。疤面人心
头大惊,顿时慌了,右手持剑本能地向上一挑。哧,一声惊叫,红影暴退两丈。

  倩女修罗的前胸衣襟,立被挑开一道尺许长的裂口,一片凝脂如玉的前胸,
两座浑圆颤动的玉乳,应声裸露出来。

  疤面人傻了,薄剑仍原势没动,笔直地挺立手中。

  四周一片寂静,近百高手,静得竟无一人吭声。

  倩女修罗一定神,一声尖叫,粉面绯红,手中宽大红绫闪电掩住酥胸,眼含
泪光,浑身颤抖,狠声说:「卫振清,你这狠心人,十六年前你尽情地羞辱我,
十六年后的今天,你又当众用剑挑开我前胸。」

  说着一顿,突然又怨毒地厉声说:「狠心人,我今生不杀你誓不为人。」说
罢,转身直向前面松林间飞去,身形几闪,已消失在黑暗中。

  疤面人,呆呆地立在场中,两眼一直望着倩女修罗红影消失的方向发愣。他
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女魔头,为什么会在宝剑刺到的一刹那,不闪也不动?一个男
人用剑尖挑开女人的前胸,这该是多么无耻,轻薄的行为。

  他在心里狂喊着,为什么不杀了她,为什么不杀了她呢?尤其,她是洞壁上
所绘的恶人。想想她对常小青的荡劲媚态,出手击毙黄衣老道的狠毒,无论如何
不该放走她。紊乱、悔恨、狂怒,他简直要疯狂了,他的疤脸上,充满了杀机。

  蓦地,一声暴喝,发白天罡杖之口:「卫大侠小心……」疤面人一收心神,
顿时大吃一惊,一阵飒然风声,已到脑后。心念一动,立踏迷踪,回头一看,竟
是玄清真人,于是,身形微微一闪,右手薄剑反腕疾抽三剑。

  唰唰唰,一声厉嗥,鲜血四溅,银虹过处,专施偷袭的玄清真人,身体立被
劈为数片。一声暴喝:「疤面人,还我师父命来。」喝声中,仅余的一个黄袍老
道,飞舞手中长剑,幻起滚滚寒光,向着疤面人疯狂扑来。

  这时,疤面人神志模糊,杀机冲心,仰天一声狂笑,凄厉刺耳,慑人心神。

  继而,骤然一敛狂笑,进步欺身,手中软剑翻腕一立。喳,一声惊嚎,寒光
尽敛,黄衣老道手中的长剑,立被削为两段。紧接着,疤面人双目冷电一闪,厉
喝一声,手中软剑,力贯剑身,光芒暴涨,闪电前吐。就在这时,蓦闻金刀镇三
湘,高声疾呼:「卫大侠不可……」

  疤面人心头一震,神志立清,不禁全身打了个冷战。于是,右腕闪电下沉,
滑步不闪身,左袖疾挥,身形横飘两丈。黄衣老道,立顿前冲身势,只吓得面色
如土,冷汗直流。疤面人手持薄剑,卓立场中,一指黄衣老道,朗声说:「念你
心切师难,今夜饶你一死,望你革面洗心,消除嗔念,不要效法你师父玄清,心
机诡诈,恃技凌人。」

  说着双目如电,一扫全场,继续朗声说:「上清观与三义庄,比邻咫尺,正
该患难与共,守望相助,纵然门人弟子,生有微嫌,亦应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希望你们双方,今后再不要发生今夜之事。」疤面人侃侃而言,义正词严,只听
得双方高手,暴起一阵彩声。

  黄衣老道嘿嘿一阵冷笑,忽然说:「疤面人,你现在不要神气,总有一天,
我要为师报仇,割下你项上的首级。」

  疤面人纵声哈哈一笑,说:「你有为师报仇之心,其志可嘉,只要你有这个
本事,我肩上的这颗人头,你随时可取。」

  黄衣老道怨毒地望了疤面人一眼,又狠声说:「三五年内,我了悟不杀你疤
面人,必举掌自毙,以谢恩师。」

  疤面人傲然一笑,连声说:「好,好,希望你能励志学成绝技,完成你的心
愿……」疤面人的话音未落,人影闪处,金刀镇三湘和天罡杖,已至面前。

  两位老英雄双双抱拳当胸说:「卫大侠久绝江湖,令人倍增思慕,今夜在此
神龙乍现,老朽能亲睹大侠丰采,誉为毕生荣幸,现在四更将近,敢请卫大侠入
庄稍息片刻,让老朽等,也好略尽地主之谊。」说罢,神色诚然,静待回答。

  疤面人立即含笑还礼,和声说:「两位老英雄如此盛情,在下万分感激,只
是在下待办之事甚多,就此告辞了,后会有期。」说着,微一施礼,转身就要驰
去。

  蓦闻天罡杖疾声说:「卫大侠稍待。」

  疤面人立停身形,转首一看,天罡杖手中正托着那颗九孔赤珊珠。天罡杖满
面堆笑,含意颇深地说:「卫大侠,这颗赤珊珠,伴你半生,怎可弃之不顾?」
说着,伸手递给疤面人。

  疤面人接过赤珊珠,看看天色,四更将近,心中焦急万分,谢也不谢,不禁
脱口急问:「老英雄,由此至安化城,需要几个时辰?」

  金刀镇三湘手执银髯,略一沉思,说:「以卫大侠的脚程,天亮可出山区,
日落前,可达安化。」

  疤面人听了,愈显焦急,立即说:「两位老英雄保重,在下告辞了。」说罢
抱拳转身,身形微动,宛如一缕乌云,挟着扑扑风声,直向峰下驰去。

  疤面人转身飞驰之际,上清观数十道人,正如潮水般隐进树林里。疤面人一
阵疾驰,片刻飞下绝峰,峰下谷中,响着潺潺的水声。疤面人立顿身形,游目一
看,不远处有一小池,数道细泉,分由不同方向,流入小池。

  于是,心中一动,立即取下面具,脱下宽大黑衣,放进水里。之后,解下腰
间白绫绸包,换上公子衫,折扇插上颈后,蹲身池边,立即洗涤黑衣面具上的血
渍。瞬息洗好扭干,挂在一株矮树上。夜风徐徐,吹着初起的晨雾,弥漫全谷,
缭绕于松竹之间。仰观夜空,清澈如潭,罗布繁星,烁烁闪闪。

  蓦地,一阵极轻微的女子哭声,就在不远处的石后飘来。细听这种哭声,正
是悲痛欲绝,伤心欲死,而又强抑不敢哭出声音的窒息抽噎。天麟心头一愕,听
了这凄楚的哭声,也不禁有些鼻酸。于是凝气屏息,缓缓向前移去。

  绕过一座大石,举目一看,全身骤然一颤,不禁呆了。前面缭绕的薄雾中,
一个全身白绢的少女,正侧身倚俯在一座岩石上,双肩不断剧烈地抽动。披肩的
长长秀发,又将她的美丽面庞遮住了,但那柄碧绿晶莹的剑柄,和那柔软如丝的
碧绿剑穗,一入天麟双目,便知那白衣少女是谁。

  走至白衣少女身前,白衣少女兀自不知。天麟心情沉重,愧悔交集,忍不住
轻声向:「蓉姊姊,你怎会在这里?」忍饥挨饿,提心吊胆,暗暗跟踪了天麟几
天的林丽蓉,娇躯颤动,哭得更烈了。

  天麟将两手抚在丽蓉的香肩上,轻轻摇撼着,低声说:「蓉姊姊,原谅我,
我无意让你伤心。」

  丽蓉缓缓伸直腰身,玉手抚面,泪水,泉涌般由她的纤纤指缝间流下来。天
麟的心,乱极了,他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清丽绝尘,武功高绝的蓉姊姊。蓦地,
丽蓉伸手抱住天麟,哇的一声,放声哭了,看来悲痛已极。

  天麟吓得手足无措,也伸臂将蓉姊姊揽在怀里,不禁慌急地说:「蓉姊姊,
不要哭,我以后不再惹你生气了。」

  丽蓉停止哭泣,缓缓将粉面仰起来。天麟全身一个冷战,星目中热泪倏然流
下来。这才几天,一位清丽绝尘的林丽蓉,竟然变得神色憔悴,粉面苍白,一双
凤目红肿,清澈剪水的眸子,布满了血丝。天麟一阵愧疚,心情激动异常,他忍
不住将蓉姊姊抱起来。

  丽蓉偎在天麟怀里,泪下如雨,颤声说:「弟弟,你如此任性,逢人诛戮,
掌剑之下,向无人幸免一死,你一味制造杀孽,终会触犯众怒,那时你将如何在
武林立身……」说着,偎在天麟怀中,已经泣不成声了。

  天麟骤然一惊,急问:「姊姊你都看到了?」

  丽蓉点头悲声说:「自那天夜里起,我一直跟踪着你。」

  天麟轻轻抚摸着丽蓉肩上长长的秀发,两眼茫然地望着天际,似自语又似对
丽蓉说:「我曾对天发誓,我要杀尽迫害蒙头老前辈的恶人,如果我不能实践誓
言,天定不会容我的。」

  丽蓉又复抬起头来,轻声问:「你杀的人,个个都是残害你那位老前辈的恶
人吗?」天麟沉默了,他似乎在想,这三天来,究竟杀了些什么人?

  冰雪聪明的林丽蓉,似乎已看透了天麟的心,她两眼望着天麟神色凝重的俊
面,缓缓地说:「西岳双星、驼背鬼钩、狂蜂头陀、四勇士、悟色、悟凡,今夜
的玄清真人,几乎剑透前胸的黄袍老道……」

  林丽蓉轻轻搂着天麟,说得极柔和,极平静,似乎生怕触怒了天麟。她看到
天麟的面色逐渐苍白,额角已渗出了汗水,她感到天麟的身躯微微发抖,逐渐激
烈。

  她心里非常欣尉,觉得天麟终于被感动了,于是继续柔声说:「弟弟,两天
三夜来,死在你手下的高手,竟有二十人之多,这些人中,除了粉面人魔,有哪
几个是残害你那位老前辈的人?」

  天麟剑眉一竖,冷哼一声,忿然说:「我杀的这些人,无一不是人人得而诛
之的暴徒。」

  丽蓉微微一愕,低声问:「弟弟,这些人中,你自信没有杀错一人?」

  「哼,我想没有。」

  「黄袍老道了悟,如非金刀老英雄喝阻呢?」卫天麟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
没话说了。

  林丽蓉轻轻一叹,说:「弟弟,嫉恶如仇,除恶务尽,是偏激的做法……」

  天麟未待丽蓉说完,立即问:「姊姊,像静安寺的悟色、悟凡、以及乘人之
危,恩将仇报的狂蜂头陀和鬼钩,这些人又该如何?」

  丽蓉毫不犹豫地说:「巨恶元凶,十恶不赦之徒,当然应该铲除。」

  「但……姊姊,你可知杀人有时是迫不得已?」

  「唉,弟弟啊,姊姊只希望你能竭力避免狂怒,加强镇定功夫,姊姊就放心
了。」

  丽蓉说着一顿,又问:「弟弟,娟妹妹呢?」

  「她和师母可能回终南山去了。」

  丽蓉哀怨地一叹,说:「弟弟,我不怨你,我知道你们相识比我早,我只怨
自己命苦……」

  卫天麟未待丽蓉说完,立即毅然说:「姊姊放心,我不会辜负你。」林丽蓉
脸上掠过一丝苦笑,显示着内心无比凄凉。卫天麟看了心中很难过,立即肃容朗
声说:「姊姊,我卫天麟如对姊姊负心……」

  林丽蓉倏伸玉手,疾将天麟的口掩住,凤目含泪,微摇螓首,颤声说:「弟
弟,不要发誓,那会害了你。」说着一顿,又轻轻一叹,说:「弟弟,我必须尽
快赶回衡山紫盖蜂,这些天没回去,师父不知该是如何地焦急。我现在不能陪你
西去,希望你一路保重,我禀明师父后,会立即西上找你。」说着,轻轻推开天
麟,泪,再度簌簌地滚下来。

  天麟轻握丽蓉的玉手,神色黯然地问:「姊姊,你现在就走吗?」

  丽蓉微点螓首,一脸幽怨关切地说:「弟弟,凡事小心,你先走,姊姊会尽
快赶上你。」说着,撤出玉手,转身向前走去。

  天麟颤声轻呼:「姊姊保重,我会记住你的话。」

  丽蓉又回头深情依依地望了天麟一眼,然后,翠袖微拂,衣袂飘飘,身形如
流水般,向着远处一片竹林飘去。天麟呆呆地望着丽蓉的背影,他的眼模糊了。

  他举袖拭去眼中的泪水,丽蓉纤纤的背影,已消失在蒙蒙的薄雾中。

  天麟转身失神走到矮树前,伸手一摸那件黑衣和面具,已被夜风吹干了。拿
出绫包匆匆束好,仰首一看夜空,灰白如银,疏星数点,天快亮了。于是,认准
方向,尽展轻功,身形如烟,径向山区以外驰去。

  太阳刚刚升起,天麟已达山麓。官道上,冷冷清清,尚无行人,但天麟为免
惊世骇俗,争取时间,仍远离官道,在原野上飞驰。朝阳艳丽,给大地洒上一片
金红,照着天麟隐隐发亮的身影,宛如一道拂晓流星,在葱郁碧绿的茂林田野间
划过。

  天麟仅在中途一个小镇上略进酒食,继续越野前进。日落西山,晚霞似火。

  一座雄伟的大城,已遥遥在望。天麟心中一阵欣喜,立即绕上官道,大步疾
进,直奔安化城门。进入城内,已是暮色四合,万家灯火了。街道宽大,商店林
立,华灯罗布,行人接踵,好不热闹。

  天麟无心观看街景,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左顾右盼。他信步走进一家酒
楼,人声嘈杂,座无虚席。天麟定睛一看,全身不禁一战,面色倏然骤变。全楼
近百酒客,俱都眼露惶恐,面显紧张,比手划脚,口沫横飞,题材谈的俱是武林
恐怖人物——疤面人。

  天麟凝神细听,全楼几个较高的声音说:「啊,好厉害,他的腾龙剑,较之
十六年前,大为凌厉,一挥之下,头飞臂断,鲜血四溅……」

  「……腾龙剑客这次重现江湖,必给武林带来一场莫大浩劫……」

  「……疤面人不现身则已,现身必然杀人……」

  叭,拍桌子的声音。天麟侧目一看,是个满面通红,已有八分醉意的大汉,
右手仍抚在桌面上。只见大汉红眼一瞪,一晃脑袋,对同桌一个秃头汉子,高声
说:「秃子,真想不到,三天杀了十几名高手的恐怖人物疤面人,竟是昔年威震
武林的腾龙剑客卫振清。」

  秃子豆眼一扫左右,低声说:「霸王庄今天戒备森严,劲装配刀,个个神色
紧张,老庄主愁眉苦脸,整日不出书房。」

  秃子说着,显得特别谨慎,竟将嘴附在大汉的耳上,叽叽咕咕,不知说些什
么。大汉翻着一双红眼,神色凝重,连连点头。天麟看得心中一动,心说,这霸
王庄的老庄主,莫非与父亲有什么过节?心念间,蓦闻临街一桌上,发出一声嘻
笑,说:「腾龙剑客天生情种,他怎忍心让锋利无比的腾龙剑,刺进那女魔头的
酥胸,哈哈……」接着,是一片哈哈大笑。

  天麟俊面一红,头也不抬,转身急步走下酒楼,他心里悔恨交集,心中不停
地狂喊,为什么不杀了她,当时为什么不杀了她。他忿忿地一连走了几家酒楼茶
肆,俱是人声鼎沸,高谈阔论着腾龙剑客重现江湖,武林恐怖人物疤面人即是腾
龙剑客的事。整个安化城,大街小巷,议论纷纷,显得风雨飘摇,一片混乱。

  天麟心中焦躁不安,怒火渐升,想不到他下山仅短短的三天,便震撼了整个
武林,带来了一场狂风暴雨似的震惊。最后,走进一家较大酒楼,酒客更盛,除
了大谈疤面人,竟无一人猜拳行令。天麟在楼的一角,找了一张小桌,随意要了
一些酒菜,闷声独酌。

  他心里越想越气,他确没想到在一般无聊酒客的口中,疤面人被形容成一个
手起剑落人头飞的残酷人物,并给人们带来无限的神秘恐怖。卫天麟不禁握拳轻
击桌面,忿然冷哼一声,轻轻自语说:「哼,疤面人还有更惊人,更恐怖的事给
你们看,你们等着吧。」

  就在他自语刚落的时候,急步走来一个酒保,神色慌张,满面堆笑,向着天
麟一躬身,笑着说:「爷,您老别生气,非常抱歉,让您老委屈在这个角里。」

  天麟一定神,顿觉自己失态露形,于是微微一笑,说:「没什么,没什么,
此处很好。」说着,游目一看,见无别人注意,又轻声问:「小二哥,去霸王庄
如何走法?」

  酒保一听,立即连连躬身,说:「出西关大约六里,在一片广大茂林中,便
是霸王庄。」说着,转首一看全楼,并说:「他们庄上,每天有人在此喝酒。」

  天麟慌了,立用手中折扇,一碰酒保,急声说:「不要招呼他们。」

  酒保转身,歉然一笑说:「爷,不巧得很,今天全楼竟无霸王庄上的人。」

  天麟微微一笑,说:「明天我自会前去。」

  说着一顿,轻摇手中折扇,又问:「小二哥,老庄主也常来此楼饮酒吗?」

  酒保不解地问:「您老问得是回风掌老爷子?」天麟极自然地点点头。

  酒保满神气地说:「他老人家是我们这里的常客。」这时,远处已在高声呼
唤酒保,酒保一躬身走了。

  天麟酒罢,付资下楼,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倒身床上心绪万端,思潮起伏。
他想得太多了,愈想愈乱。最后,他决定今夜前往一探霸王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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