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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全本] 【旋风花】 作者:花间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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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卅九章 倩女情深

  她举掌的动作极慢,上官靖自然注意她的手掌,只见这一瞬之间,掌心渐渐
色呈暗红,缓缓的朝前拍来。掌势甫出,已有二股令人窒息的炙热气流,像潮水
般涌来,心中暗道:「她使的大概是『魔火炼形』和『九阴摧心掌』了。」

  一念及此,自然也就不敢怠慢,立时运起全身功力,凝聚右掌,一记「返照
神掌」朝前推去。他此时功力和半月前和沈雪姑联手,对抗娘的时候,又精进甚
多,何况又吃过「九阴摧心掌」和「魔火炼形」的亏,因此这一掌上几乎用了全
力,但听「波」的一声,强大掌风有如狂陇乍发,把老夫人的掌风压得悉数倒卷
过去。

  接着又是蓬然一声巨震,把上首一张高背锦椅,和一座屏风震得粉碎,四壁
摇动,屋顶碎石沙土下落如雨,弥漫一室,视线为之模糊不清。上官靖几乎连自
己都不敢相信,这一掌的力道,竟有这般的威力?直等弥漫的尘埃渐渐落定,凝
目看去,堂上那里还有老夫人和管巧巧的踪影?

  这就回身退出,刚跨出门槛,就见阶下「天井」中,早已悄无声息的站着四
个面蒙黑布的黑衣人,好像正在等着自己一般。上官靖虽然不知他们是什么人?
但方才已经见过,秦皓曾说自己能在他们手下走得出十招八招,已经不错,就可
知道这四人武功之高,决非寻常之辈了。这原是目光一瞥,脚下却并未稍停,举
步走下石阶,朝「天井」中走去。

  四个蒙面黑衣人从眼孔中露出炯炯目光,一眨也不眨的盯看上官靖,并未出
手拦阻,任由他走落「天井」,直等他走到「天井」中间,下首两人突然身形一
晃,一下拦住了去路。这一下两人在前,两人在后,正好把上官靖围在四方阵的
中间。

  上官靖在走下「天井」之时,早已功凝双掌,蓄势戒备,看去虽走得洒脱,
却是暗暗留神着四人动静,此时乍见前面两人拦住去路,而且一言不发,就挥动
拳掌劈击过来。左首一人振臂发拳,拳出无声,使的是关外「隔山打虎神拳」,
要等击中目标,才会变成一团阳刚拳劲,是外门拳中最霸道的拳功。右首一人发
的是左掌,掌色腥红怵目,带起一股炙热掌风,练的分明是「赤煞掌」一类旁门
掌功。

  「这两人不知是何来历?」上官靖心念一动,身形随着一个轻旋,「天井」
中宛如起了一阵轻风,朝左闪出。

  就在他身形闪动之际,陡觉身后左首那人也出手了,响起一道细长的「通」
声,朝自己劈来,掌风就像剪刀裁布一般,把天空间的空气都裁了开来。上官靖
心头突然一动,暗道:「无形刀,此人该是邢铿了。」他堪堪避开迎面击过来的
一拳一掌,来不及封架,只得身形急旋,横移五尺,一道锋利如刀的掌风,正好
擦身而过。

  只听身后右首那人口中大喝一声,又是一道掌风直劈过来。这虽然是普通的
「劈空掌」,但此人掌力雄厚,内劲极强,掌风有如汹涌狂涛,波澜壮阔。上官
靖心中暗道:「这一掌少说也有数十年功力,无形刀邢铿既在此地出现,那么这
人很可能就是终南五老的老三金鞭叟田五常了。」

  他身形连连闪动,接连施展师门「游刃身法」,才从四道各具威力,像惊涛
骇浪的擎拳劲风中闪出。这四个人各占一方,把上官靖围在中间,当然不会发了
一掌就算;就因为他们第一掌被上官靖轻巧的闪避开去,四个人同声怒吼,第二
掌、第三掌就接连劈出。

  刹那之间,一座十来丈见方的「天井」之中,掌风拳劲,来去如电,汇成一
片慑人盈耳的呼啸之声。上官靖志在突出重围,不愿和他们力拼,是以双掌虽然
凝聚真力,却一直不曾出手,只是施展「游刃身法」,一个人不住的闪动,从他
们拳劲掌风中闪避游走。

  在外人看来,还当上官靖不敢和四人交手,只是在东躲西闪,其实以上官靖
此时功力而言,绝不在这四个蒙面人之下,这一点只怕连他自己也未必知道。因
为他此刻接连施展「游刃身法」,在一道比一道凌厉的掌风中游走,已经感到十
分吃力。

  那是他施展的乃是「游刃身法」,金罗汉不灭和尚独创的避剑身法。剑长不
过三尺,宽不过三指,用「游刃身法」闪避剑招,自可游刃有余;但掌风就不同
了,功力深厚的人,一掌出手,就像一道汹涌狂涛。这四个蒙面人都是功力深厚
的一流高手。用牛刀割鸡,自可把鸡割了,如果用割鸡的刀去割牛,那就无法割
得了牛了。他用「游刃身法」去趋避掌风,自然就十分的吃力了。

  所幸这四个人在「天井」中站的虽是四角方位,但他们并没接受过四方阵的
合搏战术,也不见他们追扑搏击,只是各自为政,站立在原地发掌,遥击敌人。
这样才使上官靖有机会从四人中间穿定闪避。但凡事有一利,也必然有弊,四个
人站着发掌,虽然没有迫扑过来,窖得上官靖有游走的机会,可是敌人若是追扑
过来,所发掌力,最多只能用上八九成,像他们这样站着不动,发出来的掌力,
每一记部可以用上十成力道,威势自然比互相追逐要强得多。

  上官靖一连避过七八记掌风,才发现他们站立不动,分前后把自己围在了中
间,自己若是仅凭闪躲,就极难冲得出去;看来只好和他们放手一搏,只要逼退
当前两人,就有机会可冲出去了。此刻正当四人一轮又一轮的挥掌劈来,上官靖
突然闪到「天井」右侧,左手一托,右手外引,使出了「接引手」,把右前方击
来的一记「赤煞掌」朝有后方的金鞭空田五常撞击过去。身形一个急旋,右手再
次托起,左手外引,随着又把左后方无形刀邢铿劈出来的一记锐利掌风朝左前力
「隔山打虎神拳」送去。

  这两记「接引手」使得快如闪电,但听接连响起两声「蓬」、「蓬」大震,
直震得「天井」上空沙石如雨。上官靖无暇察看对方四人谁被震退?但他心中有
数右首两人「赤煞掌」对田五常,绝不会占了便宜,右首两人,以「隔山打虎神
拳」对「无形刀」,吃亏的一定是「隔山打虎神拳」。

  他在这一瞬间,右手「刷」的一声,从腰间掣出青阳剑来,双足一顿,连人
带剑化作一道清蒙蒙的光华朝大门外飞纵出去。他练剑多年,根本连想也没有想
到过「身剑合一」,但这回在情急之下,纵身发剑,全身真气轰然而发,一下贯
注在剑上,居然水到渠成,身剑合而为一,一道剑光捷若神龙,寒芒四射,宛如
匹练激射出去。

  就在他飞射出大门之时,隐隐感到似有一团掌风击上身来,但也只是身躯轻
微的震动了一下而已;同时耳中也隐约听到有人发出一声轻哼。这不过是他身剑
合一飞冲出大门时电光石火般的事,等落到地上,距离大门已在五丈之外了。眼
前是一片黝黑的甬道,他不敢停留,身形随着掠起。

  好在目能夜视,进来的时候已暗暗留下记号,那另每隔几步或是转弯之时,
都曾用脚尖在地上划下了线条;此刻所幸身后四人并未追来,这就一路按着记号
向外奔去。也不知奔行了多少时间,照说应该早就可以退到地退出口处了,但眼
前还是黑渤砌的甫道、岔路,始终没有找到出口。

  心中忽然一动,暗自忖道:「自己进来之时,虽被黑布蒙着眼睛,但用脚尖
划的记号,应该不会有错,如今分明走入岔路来了。这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心机
深沉的秦皓,暗中跟着自己身后,把自己所留记号抹去,再划下错误的记号,引
自己入伏。他既是有意引自己入伏,那就必有埋伏,何以甬道上如此沉寂,不闻
一丝声息?」

  他艺高胆大,自然不惧有何埋伏,手仗青阳剑,继续举步朝前行去。这回处
处留心,走了一段路,就会出现十字岔路,有时却又左弯右拐,走到尽头,又无
路可通,就得回头,心中也渐渐明白,这地下甭道,竟然分岔百出,自己已经进
入他们布置的迷阵之中,是以不需再有什么埋伏了。

  这一想,不由心中大急,高手围攻,还有和他们放手一博的机会。像这样把
你困在黝剧黑如墨的地底迷阵之中,让你走来走去,兜着圈子,要走到几时才能
找得到出路。哦,不好,沈姐姐不是也追人地道来了,她极可能也被引入迷阵中
来。

  就在他思忖之际,突然听到右首数丈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他如今内功
精纯,声音入耳,已可分辨出那是女子的脚步声,而且有意把脚步声放得极轻,
好像怕人听到似的。心中不由一喜,迅快忖道:「莫非会是沈姐姐?不对,沈姐
姐如果陷入迷阵,正在找寻出路,不用如此掩掩藏藏,这人虽然放轻脚步,却走
得很快,好像对地道中的道路极为熟悉。」

  上官靖不觉站停下来,贴壁而立。这原是他心念转动间的事,那脚步声已经
渐渐接近,地道中虽没有一丝天光,黝黑如墨,但他内功已臻上乘,目能暗视,
所以甬道虽黑,一二丈之内,仍可看得清清楚楚。他凝目看去,果见一个苗条人
影,迅快朝自己立身之处急步走来,现在两人相距已不过两丈来远,自然看得清
楚了;这人穿着一身浅绿衣裙,黛眉凤目,秀发如云,只是粉脸上略有焦急和惊
慌之色。

  她,上官靖自然认识,正是碧落山庄大小姐,老夫人的义女楚琬。她手上并
没有灯火,只是凭着熟悉的路径,一路急步行来,右手还不时的扶着石砖;因此
上官靖已经看到她,她并没有看到上官靖。上官靖只是静静的站着,没有作声,
直等楚琬走近,才右手疾探,三个指头一下摄住了楚琬右手脉门。

  这一下楚琬自是大出意外,蓦然一惊,右手用力一挣,口娇此道:「你是什
么人?」左手要待劈出,但她右腕被上官靖「拈花手」擒住了,不但挣扎不脱,
甚至武功若失,连左手也抬不起来。

  上官靖道:「楚姑娘,你挣扎也没用,在下并无伤人之意,只希望……」

  楚琬听出是上官靖的声音,没待他说下去,就欣喜地道:「你果然是南宫大
哥,还不快放手,我就是找你来的。」

  黑暗之中,上官靖看她粉脸果然一片惊喜之色,这是真情流露,自然不是假
装得出来的,当下三指一松,道:「在下上官靖。」

  楚琬脸上继惊喜之后,目光幽怨,幽幽地道:「我知道你现在叫上官靖了,
但是我叫惯了你南宫大哥咯。」

  上官靖道:「楚姑娘找在下何事?」

  楚琬一手抚着胸口,说道:「我听说你被诱入迷阵,心里很急,这地下迷阵
足有一里见方,百多条岔路,互相贯通,你就是走上三个月,也休想走得出去,
我……我是给你送东西来的……」

  上官靖问道:「姑娘送什么东西?」

  楚琬忽然扬扬眉毛,循然笑道:「自然是你最需要的东西了。」

  上官靖道:「在下需要什么?」

  「你这人。」楚琬娇嗔道:「难道你不想出去?」

  上官靖道:「你……」

  楚琬已经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迅速塞入上官靖手中;低声道:「我不能多
留,你出去了,只要不忘记我就好,我要走了,大哥,你多保重。」她眼中忽然
起了一阵雾水,迅快的转过身去,正待举步。

  上官靖低头看去,她塞过来的东西是一支精致的火筒,和一张折叠很小的笺
纸,这就抬目叫道:「楚姑娘,请留步。」

  楚琬低低地道:「你看了字条,自会明白,我是冒死偷进来的,不能多留,
你是我的大哥,永远都是我的大哥……」话声甫落,就低着头急步朝来路奔行而
去。

  上官靖原有许多话想问她,诸如这假扮娘的是什么人?沈姐姐有没有被诱人
迷阵来?看她行动如此慌张,就不好多问了。自己目能暗视,火筒自然用不着,
这就揣入怀中,然后把折叠的笺纸打了开来,目光一注,心中不禁大喜;原来这
张纸上只写了两行小字,字迹也十分潦草,想系匆促写成,但却是这一地区迷阵
最近出口的走法。她说过地底迷阵足有一里见方,百多条岔路,想来一定分为几
个地区,可惜她走得太匆忙,来不及多问。目前虽不知沈姐姐是否入困?自己能
找到出口,不如先出去再说。

  正待举步之际,突听又有一阵轻快而细碎的脚步声,从右首一条甫通中传了
过来,心想道:「莫非楚琬又回来了?」心念方动,只见一条苗条人影已经到了
二丈以内,急忙凝目看去,这女子长发披肩,穿的是一身葱绿的衣裙,面上覆着
一层薄纱,她,不是楚琬,竟会是管巧巧。

  「这倒来得正好。」上官靖心念闪电一动:「只要把她擒住,就可以问出许
多事来了。」是以依然贴壁而立,凝神以待。

  管巧巧走到一丈左右,忽然停了下来,「咳」的一声轻笑,说道:「上官少
侠好灵的耳朵,你大概听出我的脚步声来了?」

  上官靖只好应道:「在下不但听到,而且也看到你管副总管了。」

  「你看到我了?」管巧巧惊异地道:「地道这么黑,你怎么看得到呢?」

  上官靖道:「在下何用骗你?」

  管巧巧举手掠了一下肩上秀发,娇声问道:「那你看我在做什么呢?」她举
手的姿势,居然十分娇美,媚态如画。

  上官靖黔然道:「副总管搔首弄姿,可惜不是时候,在下如要突起袭击,只
怕你没有还手的机会。」

  「看来你果然看得见。」管巧巧的话声中不期流露出惊诧之音,接着又道:
「我是特地找你来的,上官少侠何用出手袭击我呢?」

  上官靖听得一怔,她也是找自己来的,一面问道:「副总管找在下何事?」

  管巧巧唁的一声轻笑,说道:「别人可以来找上官少侠,难道我就不能来找
你吗?」

  上官靖心中暗道:「看来她是跟着楚琬身后来的,如果不把她擒住,楚姑娘
是为了救我,这下岂不害了楚姑娘了?」心中闪电一动,右手也随着抓出,三个
指头一下摄住了管巧巧右手脉腕。

  管巧巧一点也没有挣扎,任由他扣着有腕,身形一转,口中「嘤」,一声,
忽然纵体人怀,一个软绵绵的娇躯,朝上官靖怀中偎了过来。上官靖推也不是,
退也不是,一时被她闹得手足无措,只好指头一松,放开扣着她的手腕,冷冷说
道:「副总管不怕在下点了你的穴道,把你擒回去吗?」

  管巧巧站住身子,眨动一双俏而且美的大眼睛,幽幽说道:「我偷进地道来
找上官公子,是为了……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就是你把我杀了,也是我遇
人不淑,我也只有认命了。」「遇人不淑」这四个字,应该是她掉错了文,否则
怎么会说出这句话来?

  上官靖还当自己耳朵听错了,忍不住问道:「你说什么?」

  管巧巧忽然从眼角涌出两颗晶莹泪珠,低声道:「难道遇人不淑,这四个字
是我用错了?我管巧巧活了一十九岁,还是处子之身,上官公子就是不要我,我
活着虽不能进你上官之门,死了也要做你上官家的鬼,我会从一而终的……」

  黝黑的地道中,她是看不见上官靖的,但是上官靖却看得见她,她在说话之
时,十分认真,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粉腮滚落,此情分明不假,一时间,
可把上官靖弄糊涂了,怔怔地道:「管姑娘,你在说些什么?」

  管巧巧低头擦着泪,忽然又咭的一声破涕笑了出来,说道:「你是不是听不
懂我的话?」

  上官靖道:「在下确实听不懂姑娘的意思。」

  「这怪我说话太急了。」管巧巧娇羞地道:「你还记不记得刚才用掌风吸去
我的蒙面轻纱?」

  上官靖点头道:「在下记得。」

  管巧巧脸上浮起了甜甜的笑容,问道:「你自然也看到我的面貌了?」

  上官靖点头道:「在下看到了。」

  管巧巧幽幽的道:「这就对了。」话声出口,地道虽黑,她粉脸上还是飞起
两片红晕,好像不胜羞涩。

  上官靖讶然道:「在下还是听不懂。」

  「唉……你这人……」管巧巧轻咳道:「人家已经说得这样明白了,你难道
是木头人?」

  上官靖道:「在下真的不懂,姑娘最好说得明白一些。」

  「好嘛。」管巧巧接着道:「我从十岁起,师傅就给我戴了面纱,她老人家
要我在神龛立下重誓,从我及笄之年起,有人揭开我面纱,看到我面貌的人,就
是我……的……丈夫,从一而终,终身不贰……」

  上官靖听得骇然道:「在下当时是无意的,姑娘作不得真……」

  管巧巧没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这是我们教中的规矩,我知道你是无意
的,但这就是神的安排,我说过,就是你上官公子不要我,我这一生也是你的人
了,我会从一而终,至死不渝。」

  「管姑娘……」上官靖道:「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管巧巧幽幽的道:「我进来找你,就是要把我心里的话告诉
你,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夫君,你进入迷阵,我
自然要全力来营救你,但我也不能叛离师门,所以我已经有了妥善的安排……」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伸手递了过来,低低的道:「我知道你是为解药来
的,这里面是三种解药,里面都有字,我偷出解药来,只是为了解救许多人的生
命,我想神一定会宽恕我的,你先收下吧。」

  上官靖想不到她居然会给自己解药,不觉欣然伸手接过,说道:「管姑娘,
在下想不到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在下应该代表所有中毒的人谢谢你。」

  「不用谢我。」管巧巧羞涩一笑道:「我全是为了你……」忽然抬起头来,
又道:「你一定听人说过,管巧巧善于用毒,是个心思恶毒的人,对不?那不是
我,真的不是我。」

  上官靖不觉问道:「那会是什么人呢?」

  管巧巧微微摇头道:「以前的副总管,并不是我,只是用了我的名字,我只
能告诉你这些。」接着又问道:「方才楚姑娘偷偷地进来,一定告诉了你这一地
区最近的出口了,对不?但你一个人出去了,不想再救人吗?」

  上官靖心个一动,问道:「救人?你说……」

  管巧巧道:「自然是你的同伴了。」

  上官靖急急问道:「你是说沈姐姐,果然也被诱入迷阵?」

  管巧巧眼中闪着嫉妒之色,披嘴道:「看你说到她,你就急成这个样子。」

  上官靖道:「姑娘别误会了,沈姐姐是我娘的义女。」

  「我才不会有误会呢。」管巧巧道:「直到目前,我已经承认你是我从一而
终的……夫君,你……你还不肯认我……」

  上官靖忍不住伸过手去,轻轻地握住了她的纤纤玉手,说道:「管姑娘,在
下……」他想说这是误会,但说这话也没有用,她已经斩钉截铁的表示,就是自
己不要她,她也会坚持从一而终,一时之间,不知要如何说才好。

  管巧巧一个娇躯又缓缓的侵入他怀中,幽幽地道:「你不用再说了,你要说
的话我都知道,这是上天的安排,我不会怪你,只要你心中有我就够了。」

  上官靖玉人在抱,心头一阵感动,忍不住低下头去,轻轻吻着她的秀发,柔
声说道:「管姑娘,你放心,在下不会忘记你的,只是你既然有一颗善良的心,
应该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是危害武林,残杀无辜的恶事,你怎不跟我出去?我
娘是碧落山庄从前的老夫人,各大门派对她老人家一样十分尊敬,你自然也可以
弃恶向善,弃暗投明。」

  管巧巧把一颗头埋在他怀里,只是不住的摇头,幽幽说道:「你的心意我明
白,我总算真的有了真心待我的人,我要谢谢你,对我说这番善意的话,但你不
明白,我……不能走……」

  上官靖忍不住用手轻轻托起她的头来,问道:「为什么?」

  管巧巧满面泪痕,凄苦的道:「你不会知道的……」

  她这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娇容,看得上官靖心头不忍,柔声道:「这到
底是为什么呢?」

  管巧巧幽幽地道:「有许多话,我是不能说的,你是……是我夫君,我也不
能说……」突然口气一转,接着又道:「你的沈姐姐已被诱入迷阵,只是还在前
面……」

  上官靖道:「你肯领我去吗?」

  管巧巧甜甜一笑道:「我若是不肯领你去,还会告诉你吗?」

  管巧巧依在他怀里,心头洋溢着甜密和温馨,上官靖喜道:「我真该好好谢
谢你。」两人依偎着喝喂细语,上官靖心里这一喜,情不自禁的双臂一环,把她
一个娇躯拥得紧紧的。

  管巧巧仰起脸,附着他耳朵低低的道:「上官大哥,夫君,我太高兴了,你
我有这一刻相聚,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就是死了,我也会安心的……」吐气
如兰,口脂微闻。

  上官靖更是情难自已,她底下的话还没说完,娇小的樱唇,已被他两片炽热
的唇所堵住了。她感到既窒息又兴奋,一个娇躯就和他抱得更紧了。地道中本来
就黝黑如墨,沉寂得没有一点声息,现在就更静了、静得可以互相听到对方心房
的跳动。

  两人都沉醉在甜密的吸吮之电也不知有多久,管巧巧才羞涩的嗯了一声,喘
息着推开他身子,悄声道:「我出来好一会了,我们快些走吧。」

  上官靖问道:「你和我一起去吗?」

  管巧巧道:「我只能领你到前面,进入另一个地区之后,你就要自己去找她
了。」伸手塞过一个纸团,低声道:「我已经在上面划了通道,你只要照着箭头
走,就可以找到沈雪姑娘,也可以找到出口了。」

  上官靖问道:「在下想问你一件事,不知你肯不肯告诉我?」

  管巧巧幽幽的道:「有些话,我纵然是你的人,也不能告诉你的,不过你说
说看,可以说的,我一定会说。」

  上官靖道:「那假扮家母的是什么人,你能说吗?」

  管巧巧咬着下唇,微微摇头道:「不能,不是我不肯说,因为她……和我有
很深的关系,你不会怪我吧?」

  上官靖道:「你已经说过,我怎么会怪你呢?哦,那么你们是什么教,你总
可以说了?」

  「白衣神教。」管巧巧道:「好了,我该送你出去了。」

  上官靖心知多问了,她也不会说的,当下就由管巧巧领路,拉着他的手,东
转西转,走了一阵。

  管巧巧忽然停了下来,附着他耳朵,低低的道:「我只能送到这里,你一直
往前走,经过两次十字岔道,就往右弯,随着就可以看我纸上划的箭头寻去,我
不再送你了,你多珍重。」她说了这几句话,眼中就充满了泪水。

  上官靖轻轻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低声道:「巧巧,但愿你记着我的话弃
恶向善,弃邪归正,我们都会期待着你的。」

  管巧巧两行泪水,又顺着粉腮流了下来,咽声道:「你快去吧。」

  上官靖道:「那我走了。」

  转身循着百道急步行去,他日能暗视,自然走得极快,依照管巧巧所说,经
过两个十字岔路,刚向右转,就看到一个黑衣汉子贴壁站在那里。上官靖奔行而
来,他自然看不见,甚至连风声也没听到,就被上官靖一指制住了穴道。

  然后把手中的纸团打了开来,原来她在纸上划的是这一地区的迷阵道路,纵
横交岔,足有二十来条之多,图上果然划了许多的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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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分头行事

  上官靖依着图中的箭头,一路寻去,在这一地区的迷阵中,还埋伏了不少黑
衣汉子,一路上被他制住的少说也有八九个之多。上官靖心中暗暗一动,忖道:
「何以这地区的迷阵,会有人埋伏呢?那是这一地区,可能是迷阵的最前端,离
出口较近,需要有人引诱,才能诱敌深入,如此看来,沈姐姐人阵未深,只是在
附近几条地道中徘徊了。」

  心念转动,脚下也就加快,正行之间,瞥见前面一条岔路上,出现了一个人
影,躲躲闪闪的向右首岔道闪去,目光凝注,一下就认出那人正是虎伥夏侯前,
心中不禁大喜,急忙飞身掠起,追扑过去。夏侯前双手下垂,只有双脚还可以走
动,但他究竟是成名多年的人,耳目还是相当灵敏的,听出一缕风声朝他扑来,
立即身形一偏,朝右首石砖贴去。

  他以为在黑暗之中,只要贴壁站停,就没有人可以发现了。上官靖看得暗暗
冷笑,轻轻落到他身后,故意改变声音,低声道:「夏侯前,我奉老夫人之命,
来擒沈雪姑,她人在何处?」

  夏侯前听到有人在身后说话,不禁吓了一跳,闻言连忙应道:「是,是,沈
雪姑就在前面,在下替你带路。」

  上官靖道:「快走。」夏侯前忽然回过头来,面露诡笑,举步朝左而去。

  上官靖现在阅历多了,对夏侯前这种老狐狸自然特别小心,看他这一回头,
面露诡笑,心中不禁一动,就低头朝纸上看去。这一看,夏侯前走的道路,果然
和管巧巧划的箭头刚好相反,不觉暗暗冷笑,忖道:「不知自己说的那一句话露
了破绽,他明明是想引自己深入了。」右手疾探,一把抓住了他的右肩,喝道:
「夏侯前,你敢违抗老夫人的金令,那是不想活命了?」

  夏侯前双手经穴已被他自己冲穴受到伤损,上官靖这一把出手不轻,直痛得
他口中「啊」了一声,忍不住问道:「你快放手,你究竟是什么人?」

  上官靖道:「老夫是老夫人驾前金卫,你以为老夫是什么人?」

  夏侯前连连躬身道:「属下该死,属下是派在白虎门的使者,方才你老没报
身份,属下只当是混进来的外人……」

  上官靖心想:「大概他们平常都称他使者的,自己方才只是直呼他姓名,这
老贼果然奸诈得很。」心念转动之际,五指一松,只哼了一声,冷竣地道:「快
领老夫去。」这回夏侯前果然不敢再使花招,连声应「是」,走在前面领路。

  上官靖对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一路行去,还是暗暗核对图纸上箭头。这样
走了一阵,夏侯前忽然脚下一停,压低声音道:「沈雪姑大概已知道身入迷阵,
是以始终徘徊在前面两三条甬道之中,不肯深入,属下双手被贱婢封闭了穴道,
无法动手,你老自己去吧。」

  上官靖嘿然道:「夏侯前,你可知老夫是谁吗?」

  夏侯前心头暗暗一震,依然恭敬地道:「属下不知道。」

  上官靖道:「老夫告诉你也无妨,老夫是老夫人驾前金卫上官靖是也,你这
回上当了吧。」

  夏侯前身躯一震,惊骇地道:「你……果然是上官靖。」

  上官靖笑道:「区区迷阵,还不放在上官靖眼里,本来不用你带路,但你和
咱们一起来的,总应该一起回去吧?好了,你快走吧。」

  夏侯前道:「好,在下可以带路,但你上官少侠要保证沈姑娘给我解开双手
穴道。」

  上官靖笑道:「你还以为我不认得路吗?我是不想多花力气提着你走而已,
你再不走。在下可要不客气了。」

  夏侯前无可奈何地道:「好,在下自己走。」他果然走在前面,只转过两个
弯,上官靖就听前面数丈外响起一阵快疾的风声,一道人影箭一般飞扑过来。

  上官靖急忙叫道:「是沈姐姐吗?」

  沈雪姑立即飘落,吃惊道:「你也是被夏侯前老贼诱进迷阵来了?」

  上官靖笑道:「他是小弟押着来的。」

  沈雪姑冷笑一声道:「夏侯前,你还有何话可说,还不领我们出去?」

  上官靖道:「出路我知道。」

  沈雪姑道:「夏侯前,你如果要命的话,就该交出解药来了。」

  上官靖又道:「沈姐姐,解药小弟已取到了,我们出去再说吧。」

  沈雪姑朝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点点头道:「靖弟既然知道出口,那就走在前
面。」

  上官靖被她这一眼看得俊脸不禁一红,连忙抢在前面,说道:「这老贼就由
沈姐姐押着,他就是使者,咱们应把他带回去才是。」

  沈雪姑道:「他逃不了的。」上官靖依照纸上箭头,只转了两个弯,就已走
到一条甫道的尽头。

  沈雪姑道:「这条甫道到此已尽,没有出路。」

  上官靖低头看去,管巧巧划的箭头已经向上,边上注了「出口」两个细字,
这就笑道:「出口就在上面了。」他说着纵身跃起,右手朝上一托,头顶一方石
板果然随手往上翻起,露出一个方形窟窿,眼前大亮,看到了天光。

  上官靖那还犹豫,再一吸气,「飕」地一声,穿了出去,一手赶忙抓住翻起
的石板,叫道:「沈姐姐,快上来。」

  沈雪姑喝道:「夏侯前,上去。」

  夏侯前到了此时,自然不敢违拗,纵身跃上,沈雪姑也随着纵身上来。上官
靖放下石板,回目四顾,原来已离「文武殿」山门约有十余丈远近,是一条铺着
青石板的大路之上。

  这时晨曦初升,天色早已大亮。上官靖道:「沈姐姐,我们快些走吧。」

  沈雪姑问道:「你说已经得到解药了?是怎么得来的?」

  上官靖低声道:「此地不是谈话之所,我们赶回去再说吧。」沈雪姑没有再
问,两人押着夏侯前赶回碧落山庄。

  李小云看到三人回来,急忙迎着道:「大哥、大姐,你们回来了,去了这么
久,真急死人了。」

  沈雪姑问道:「这里没有事吧。」

  祝小青道:「一点事也没有,大姐,你们快进去吧,上官伯母看你们没有回
来,很是心急。」

  沈雪姑道:「你们守着别离开。我们快走。」上官靖、沈雪姑押着夏侯前走
入大门,走上大厅,所有的人都坐在厅上等侯。

  卞药师问道:「你们总算回来了,取到解药了吗?」

  上官靖点点头道:「总算取到了。」

  老夫人含笑道:「取到了就好。」

  上官靖朝老夫人行了一礼,说道:「孩儿和沈姐姐此行,差点失陷在贼人布
置的迷阵之中,孩儿还遇上一位假扮娘的老夫人……」

  「有这等事。」老夫人哦了一声,道:「目前救人要紧,靖儿,你们先把解
药取出来,给药师看看。别把毒药当作了解药,非但救不了人,到时还会害了许
多人。」

  上官靖答应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打了开来,低头看去,里面还有
三个纸包,每包上面,分别写着「百步散」、「对消散」、「迷迭香」解药等字
样,那是用划眉的炭笔所写。当下就把三包解药,一齐递到卞药师面前,说道:
「药师前辈,你老看看这三包解药,是不是真的解药?」

  卞药师接过纸包,先把「对消散」和「迷迭香」的解药收入怀中,然后打开
写着「百步散解药」的纸包。里面的药丸小如芝麻,色呈乌黑,竟然有百余粒之
多,取起一粒,凑近鼻子闻了闻,微微颔首道:「好像不错。」他还是不放心,
用指头捏碎药丸,再仔细地闻了一阵,欣然道:「不错,果真是唐门『百步散』
的解药了。」

  他屈指算算中毒的人数,终南派只有天池钓叟姜超然一个;虎头庄黑豹侯休
和八名庄丁,共有九人;黄龙寺慧修、慧持和十六名僧人,共为十八人;金刀门
风云刀柴昆、郭勇和二十名刀客,共为二十二人;共合计有五十人之多。当下举
步走出大门,把解药分给罗尚武、李小云、祝小青、王牙婆、刘媒婆、万点星等
人,要他们分头救人。不过盏茶工夫,所有中毒的人都纷纷醒来。

  卞药师含笑道:「好了,好了,总算都醒来了。」

  天池钓叟姜超然目光抡动,问道:「卞药师,是你救了老夫?」

  卞药师拱拱手,含笑说道:「唐门『百步散』,除了他们独门解药,无人能
解,诸位所中剧毒,是虎伥夏侯前暗中施放的……」

  黑豹侯休大喝道:「卞药师,你敢诬蔑夏侯大叔?」

  卞药师含笑道:「虎头庄连你九个人,都被毒翻了总是真的,夏侯前早已被
碧落山庄的人收买,已经当着上官老夫人与终南、银拂叟等三位前辈招供不讳,
这解药就是夏侯前领着上官老弟和沈姑娘去取来的,侯少庄主若是不信,不妨请
到里面去听听他们取药经过。」

  风云刀柴昆听得一怔,道:「这么说,咱们难道误会了老夫人?」

  卞药师含笑道:「柴老哥说得极是,天底下是非愈辨愈明,诸位请到里面坐
吧。」

  柴昆道:「郭贤侄,咱们进去听听,你要他们留在外面就好。」

  天池钓叟道:「不错,咱们进去。」

  于是天池钓叟姜超然,风云刀柴昆,黑豹侯休,黄龙寺慧修、慧待等人,由
卞药师陪同,一起往里行去。他们带来的人,则依然留在庄外。现在李小云、祝
小青、王牙婆、刘媒婆、万点星等人也没事了,就一起跟了进去。

  老夫人站起身道:「诸位剧毒得解,老身弥感欣慰,快快请坐,好听小儿述
说取药经过。」

  银拂叟易南轩道:「四弟,你方才误会了青松道兄,还不快快向青松道兄赔
礼?」

  青松道长连忙稽首道:「易前辈言重,好在大家现在误会都冰释了,还提它
则甚?」

  易南轩道:「不然,四弟和道兄发生误会,岂不有伤贵我两派和气?这礼非
赔不可。」

  天池钓叟果然朝青松道长抱抱拳,道:「道兄恕罪,姜超然这里有礼了。」

  青松道长连忙稽首道:「姜前辈好说,贫道不敢当。」

  大家一起落坐之后,老夫人右手一抬,说道:「靖儿!你们现在可以把取药
经过向大家报告了。」

  沈雪姑站起身道:「上官伯母,诸位前辈,侄女和靖弟押着夏侯前前去取解
药,其中发生了许多事故,侄女遇上的只是前面一段,所以还是由侄女先说前面
一段,然后再由靖弟来报告好了。」

  老夫人点头道:「好,你先说吧。」

  侯休眼看夏侯前双手下垂,他身边站了孙小乙和一名武士,押着站在一旁,
不觉站起身道:「沈姑娘且慢,唐门『百步散』的确是夏侯大叔施放的吗?」

  沈雪姑道:「这是他亲口招供的,在座有终南派三位前辈可以作证。」

  上官靖站起身道:「方才夏侯前在大家面前还说毒药是一个叫令使的人交给
他的,但在地道中,他已坦承他就是派在白虎门的使者,侯兄若是不信,可以问
问他。」

  侯休问道:「夏侯大叔!上官少侠说的可是真的?」

  夏侯前俯首道:「大少庄主,老朽对不起死去的庄主,老朽当时身中奇毒,
被逼担任使者,老朽实非得已。」

  侯休怒哼道:「先父待你不薄,你果然当了碧落山庄贱人的爪牙。」夏侯前
不敢再作声。

  侯休朝沈雪姑拱拱手道:「对不起,沈姑娘请说吧。」

  沈雪姑等他坐下,才从自己跟上官靖两人由夏侯前领路,到了离这里五里光
景的一座文武殿说起;夏侯前如何诡称解药放在神龛供桌水瓶之中,上官靖上去
取药,被瓶中的苗疆乌金丝咬了一口。李小云忍不住问道:「大哥没事吧?」

  沈雪姑当着众人,不好说上官靖练成「太素玄功」,可以把剧毒逼出体外,
就称自己身边正好带有师门救治毒物咬伤的解毒丹?夏侯前如何乘自己分心时,
从翻板逃走,自己要上官靖守在上面,自己如何追入地道,失陷在迷阵之中,详
细说了一遍。

  青松道长登然道:「地下布有迷阵,那是贼人以地下为巢穴了。」

  沈雪姑道:「我只能说到这里为止,现在由上官兄弟向大家报告了。」她说
完,返身坐下。

  上官靖从走出地道之后,沈雪姑就曾问他如何取得解药的?他虽然不想把此
行经过隐瞒沈姐姐,但固有夏侯前同行,不好多说。一路也几经盘算,自己回到
碧落山庄,自然得把经过向大家报告出来,这该怎么说好?经过这一段时间,他
已在腹内暗自整理了一番。

  这时站起身来,首先把自己当日曾被江湖上误认为是「旋风花」,由李小云
替自己易容,改名宫飞鹏,侯元却改扮成自己,跟一位武林前辈学艺,后来又拜
老夫人为义子,在石门山一战,侯元被擒,自己便替代侯元,混入碧落山庄,一
直到老夫人率众赶去万松山庄,自己和沈雪姑联手,对抗老夫人,经五行里南宫
老人挺身而出,自己得于重逢,先作了简扼的叙述。

  上官靖然后转入正题,从沈雪姑震碎石板,进入地穴,自己守在上面,如何
发现秦皓率同四个蒙面人在身后出现,就在双方正要动手之际,从神龛后转出一
个绿衣小丫环,说是「老夫人」有请,她要自己用黑布蒙眼,随她进去,自己如
何进入一个仅容两人站立的小房间,就听到辘轳之声,小房间就随着下沉。

  青松道长问道:「那是通往地底去的了?」

  「是的。」上官靖接着就把自己如何见到「老夫人」,以及「老夫人」口口
声声说她是自己生身之母,娘只是她的替身而已……

  老夫人忍不住问道:「她和娘生得一般无二吗?」

  上官靖说道:「面貌、声音、举止,和娘简直一模一样,连孩儿也分辨不出
来。」

  卞药师说道:「他们果然制造出一个『老夫人』来了,此事的确不可等闲视
之。」

  李小云披披嘴道:「那有什么稀奇?她不过易了容,变了音而已。」

  卞药师道:「不然!目前上官老夫人在这里,大家自可知道这里是真的,那
个是假冒的人,但如果不在这里,或者双方在动手之际,她突然出现,就难分真
假了,因此老朽觉得咱们应该和老夫人约定一个记号,见了面,就说出记号来,
如果她说不出记号,那就是假的,庶可以防万一。」

  青松道长道:「药师此话不错,只是约定的记号,不可一样,臂如老夫人遇
上贫道和遇上另一个人,记号应该不同,否则知道的人多了,难免泄露出去,那
就更糟了。」

  上官靖接着就把自己向她索取解药,「老夫人」说出要杀尽这些门派,银拂
叟哼道:「这些人果然具有极大野心。」

  上官靖接下去说到自己如何与她说僵,「老夫人」使出了「九阴摧心掌」和
「魔火炼形」,老夫人一怔道:「她居然也会『九阴摧心掌』和『魔火炼形』,
这人会是谁呢?」上官靖又把自己如何接下这一举,掌风倒卷,击碎她坐的高背
椅,等到尘埃落定,已不见「老夫人」和管副总管。

  在场的终南四老听他说出接下了「老夫人」一记「九阴摧心掌」和「魔火炼
形」,心头兀自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年仅弱冠的少年,竟会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上官靖接着又说自己退出「大厅」,阶下已有四个蒙面人在等候,自己走下「天
井」,两人在前,两人在后,正好落在他们四方阵的中间。

  从他们出手拳掌之中,可以推想得到这四人之中,站在前面的两个,一个皮
的是「隔山打虎神拳」,一个使的是「赤煞掌」;后面两人,一个使的是「劈空
拳」,掌力雄厚,很可能就是终南派金鞭叟田前辈;一个使的是「无形刀」,应
该是金刀门的邢前辈了。

  银拂叟矍然道:「会是老三?」

  风云刀柴昆动容道:「一个会是师叔?少侠可曾和他们四人交手了?」

  上官靖道:「他们一言不发,就各自抡掌攻来,在下接连使展身法,也只避
过七八招,已是十分吃力,只好取用长剑……」大家听他被四个高手围攻,莫不
摒息凝神,谁也没有出声,这回连沈雪姑也不禁替他暗暗担心。

  青松道长攒攒眉道:「会使『隔山打虎神拳』的只有长白神拳莫奇龄,难道
他也落入贼人手中了?这个使『赤煞掌』的又会是谁呢?」

  卞药师道:「会不会是西门渊这老怪物?」

  青松道长双目乍然一睁,急急问道:「上官少侠如何突围的?」从他这句话
就可以听出上官靖当时落人四人重围之中,该是如何严重的事了。

  上官靖微微一笑道:「在下只好以剑护身,侥幸冲出大门。」他不愿说得太
详细,在四个特级高手围攻之下,如果说得太详细,一则泄露了师门武功,二则
岂不就是说终南派和金刀门的武功不管用了吗?

  他虽然说「侥幸冲出」,但终南四老和风云刀柴昆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南山
樵子陶石田问道:「上官少侠冲出大门,他们就没有追出来吗?」

  「没有。」上官靖道:「因为门外就是他们布置的迷阵了,据说这座地下迷
阵,足有一里见方,百多条岔路,一旦陷身其中,很难找得到出路。」他说出自
己进去之时,因为双目被蒙上了黑布,当时曾用脚尖在石板上留下了记号,竟被
人抹去,自己并不知情,就被引入迷阵之中。

  李小云、祝小青几乎同时问道:「大哥怎么出来的呢?」

  上官靖道:「愚兄方才曾向在座的前辈提起过,我在两个月前曾混入碧落山
庄,曾和一个人结为兄弟,此人是谁,因为他不肯弃暗投明,在下不便说出他的
姓名来,他听到在下陷入迷阵,就偷偷赶来,把在下引到沈姐姐所困之处,还指
点了附近的出口,这包解药,也是他偷出来的。」

  他这番话,外人不知道,老夫人心里明白,根本并无其人,沈雪姑也听得出
来,他说的并非实情,但他既然掩饰过去,自然是不好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前问他
了。银拂叟向天伦沉吟道:「这么说,他们撤离此地,果然并未远去,如今全在
地下了。」

  卞药师问道:「你可曾问他,假扮令堂的是什么人?」

  「在下问了。」上官靖道:「他说这是违反教规的,所以他不肯说……」接
着口中「哦」了一声,又道:「在下曾问他是什么教?他说他们是白衣圣教。」

  「白衣圣教?」青松道长含笑道:「那不就是魔教?」

  老夫人道:「夏侯前,你不是认识地道走法吗?」

  夏侯前微微摇头道:「不瞒老夫人说,在下是昨晚来的时候,秦皓派人送来
了一张地图,要在下成事之后,可迟去文武殿;图上只划了五条通路,曾说万一
有人跟踪,可把来人引入迷阵;另外还有一粒毒药,一旦身份败露,就得服毒自
杀,这张地图,就在在下身上,除了这五条通路,其余的在下就不知道了。」他
双手下垂,不能动弹,是以地图仍在他身上。

  老夫人道:「孙小乙,你把地图取出来。」

  孙小乙答应一声,果然从他身上搜出一张手掌大的地图,他说得不假,图上
果然只划了五条通路。老夫人目光一抬,朝侯休说道:「侯少庄主,虎伥夏侯前
是你们白虎门的人,老身把他交给你们,如何处置,悉听贵门处置。」

  侯休朝上首拱拱手道:「多谢老夫人。」

  沈雪姑道:「夏侯前,你说虎头庄、金刀门、黄龙寺各有一个同党,现在当
着大家该说出来了吧?」

  这话听得虎头庄侯休,黄龙寺慧修、慧持,金刀门风云刀柴昆、郭勇等人不
禁又是一怔。侯休喝道:「夏侯大叔,此话当真?」

  夏侯前到了此时,不得不承认,点了一下头,道:「是的。」

  侯休道:「你还不快说出来?」

  夏侯前低首道:「虎头庄是侯阿根,黄龙寺是妙悟,金刀门是郭良。」侯休
虎地站起,往厅外就走,慧持、郭勇也紧跟着往外行去;但他们已出去得迟了,
这三人看情形不对,早就脚底抹油,溜之乎也。

  三人回人大厅,侯休皱起双眉看了夏侯前一眼,沉声道:「夏侯大叔,你追
随先父数十年,遂有虎伥之外号,没想到你竟然甘心附贼,出卖虎头庄,我不忍
心亲手处置你,你自己了断吧。」

  夏侯前双手已废,闻言点头道:「我对不起先庄主,我自己会了断的。」说
完,他猛力运气一震,自断心脉,身子一歪,扑倒地上,嘴角间缓缓流出血来。

  侯休朝大家拱拱手道:「家门不幸,有此吃里扒外的人,以致诸位都受累不
浅,若非上官少侠取来解药,后果不堪设想,在下敬向诸位深致歉意。」说完,
又连连作辑,然后指挥两名虎头庄的庄丁,把夏侯前的尸体指出去埋了。

  风云刀柴昆站起身拱拱手道:「现在大家误会已经冰释,『百步散』剧毒也
消了,咱们几个门派的人,都齐集在此,碧落山庄的贼人又并未远去,而且还近
在咫尺,不如一鼓作气,把他们消灭了不好吗?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天池钓叟姜超然道:「柴兄此话不错,咱们这些人难得聚在一起,而且咱们
老三、金刀门的邢老哥,仍在贼人手中,自然要把他们救出来不可。」

  慧修站起身合十道:「贫僧觉得方才听上官施主的述说,他们全在地下,而
且地道纵横,足有一里方圆,还分了几个区域。如是不熟悉走法,咱们虽有几十
个人,一旦进去了,对方只要加以引诱,难免各自走失。因此贫憎之意,最好能
找到熟诣地道的人,才能一举把他们破去,否则对方狡兔三窟,隐现无常,咱们
是无法进去的。」

  竹筑叟易南轩道:「不错!咱们若是不知地道走法,别说进去救人,只怕连
咱们这些人都会失陷在里面呢。」

  银拂叟向天伦道:「熟谙地道的人?这到那里去找?」

  卞药师道:「江湖上若说精通地道之术,那只有地鼠门了。」

  地鼠门虽然也是江湖上的一个门派,但只是下五十门之列,各大门派的人,
从不把他们视作门派,当然也不会有和他们打交道的。卞药师说出地鼠门来,大
家谁也没有作声,那倒不是反对卞药师的意见,而是没有人认识地鼠门的人。平
日耻与为伍,临时有求于人,自然无法去找人家了。

  风云刀柴昆接口道:「精通地道消息之学的,倒是还有一个人,而且住处离
这里也不太远,只是此人不喜有人打扰,就是去找他,也会当面错过……」

  卞药师笑道:「柴老哥说的是刘转背?」

  柴昆道:「不错,刘仲甫自号竹逸先生,他是奇胲门第二十八代掌门人,奇
胺门不但精通易容术,为江湖易容之祖,而且对机关消息,五行生克之学,也有
独门精到之处,如能找到此人,区区地道,不足道了。」

  老夫人喜道:「那就好,小云,你是竹逸先生的传人,由你去请令师,应该
不成问题吧?」

  大家听他一说,所有目光不期而然齐朝李小云投去。李小云欠身道:「晚辈
这就去,一定会把家师请来的。」

  老夫人道:「这也不忙在一时,大家昨晚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一直熬到现
在了,如今碧落山庄的人,既已有了下落,也不怕他们逃上天去,这座庄院占地
极广,大家不如先安顿下来,稍事休息。」

  口气微顿,接着又道:「目前有两件事急需去办,第一件事,万松山庄还有
许多人身中奇毒,急需解药,此事也迟缓不得,尤其是送解药的人,十分重要,
如是路上遭到拦截,必须有必胜的应付能力,老身想这件事就交给雪姑去办,现
在去休息一会,午后就要动身。」沈雪姑欠身领命。

  老夫人又道:「第二件事,就是去请竹逸先生,当日他收小云为徒,也有小
儿在场,因此可由小儿陪同前去,以免途中有人拦截,你们也去休息一会,午后
动身好了。」上官靖、李小云也一齐躬身领命。

  老夫人又朝终南四老、风云刀柴昆、虎头庄侯休、黄龙寺慧修及慧持等人说
道:「诸位也请各自找一院落作为下榻之处,最好等万松山庄的人赶朵,再和他
们决战。」

  向天伦拱手道:「老夫人说得极是,大家自然要统一步骤才行。」

  风云刀柴昆道:「敞门悉听老夫人安排。」

  侯休和慧修因掌门人都在万松山庄,自然也一致赞成等万松山庄人来了再作
计议。老夫人又派万点星、孙小乙、刘媒婆、王牙婆等四人担任采购和大家的伙
食,四人也一起欠身领命。老夫人眼看诸事均已安排得差不多了,就要孙小乙陪
同终南四老和金刀门、虎头庄、黄龙寺等人在前进左右两处院落作为住处,老夫
人带来的人,则住到中院。

  大家一晚未睡,现在都已安顿下来,就各自回房休息。好在每一进都有人居
住,只要留下少数人轮值,就不虞有敌人侵入。万点星、王牙婆、刘媒婆三人率
同八名武士,进去附近村集采购食用之物;并在武士中挑选了几名会烧菜的到厨
房作饭,并由王牙婆、刘媒婆亲自在厨房坐镇,以防贼人潜人下毒。

  好在碧落山庄一切都是现成的,贼人当时没防到老夫人会把带来的人留在这
里住下,因此只是人撤退了,一应用具全都留了下来。午牌时光,大家经过一阵
休息,全已起来,武士们在大厅开上了饭来。

  饭后,上官靖、沈雪姑和李小云别过老夫人,连袂上路。老夫人却邀了终南
四老、青松道长、柴昆、侯休、慧修、赵之欣、徐永昶等人共商防守和轮流值班
的事宜。

  上官靖、李小云是奉命去八公山找竹逸先生的,沈雪姑则是赶去黄山万松山
庄送解药的。他们从碧落山庄出来,要到临淮关才分道,差不多有一百五十里光
景,是一路的。过江之后,三人展开脚程,经过李八集,上官靖在一家包子铺买
丁三十个包子。

  天色渐渐昏黑下来了,沈雪姑含笑道:「这一带没有宿头,看来我们只好找
附近农家去借宿了。」

  李小云道:「这附近那里找得到农家,就是找到农家,也是贫苦人家,地方
不大,如何腾得出房间来?好在大哥已经买了包子,我们填饱肚子,不如随便找
一处树林子坐息一晚的好。」

  沈雪姑含笑道:「这样也好,那就到前面树林底下找个地方坐下来,该吃晚
餐啦。」

  三人来至一片树林之下,正好有一棵大树,树下有一长条青石,敢情是给人
歇脚的。上官靖道:「就在这里吧。」

  俯身吹了吹,把手中纸包打了开来,里面还有两张荷叶,一起打开,三人就
坐在长条青石上,各自吃着包子。上官靖一口气吃了八个,沈雪姑、李小云每人
只吃了三个,就已饱了。上官靖道:「早知你们一人只吃三个,就不用买得这么
多了。」

  李小云把吃剩的包子依然用荷叶包好,外面用纸包了,再拿草绳缚好,一面
说道:「留下来的,明天还要当早餐呢?」

  沈雪姑笑道:「二妹做事真细心。」

  李小云在她身边坐下,笑道:「我是跟大姐学的。」

  沈雪姑笑道:「看来你的嘴也甜得很。」

  上官靖道:「二妹,你为什么不说跟大哥学的呢。」

  李小云眼波一溜,轻笑道:「大哥,你还和大姐分什么家呢?」

  沈雪姑被她说得脸上不禁微微的发热,就拿话岔开去,回头朝上官靖问道:
「对了,你昨晚当众说出的经过,是不是另有隐情?」

  李小云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问道:「大姐,你说大哥另有隐情,我怎
么没听出来呢?」

  上官靖俊脸一红,点头道:「是的,小弟昨晚遇上的事,是不能当着许多人
说出来的。」

  李小云道:「大哥,那你现在可以说出来了。」

  上官靖本来没有瞒她们的心,当下将在迷阵中接连遇上两个多情的女子的情
形说了出来,又补述了一段自己在大厅上和假冒娘的「老夫人」说僵之时,因气
管巧巧在娘身上下毒,朝她怒喝之际,伸手指了一下,没想到竟把管巧巧一个人
凭空拉出来了四五步之多,还把她蒙在脸上的面纱吸了下来。

  沈雪姑惊喜地道:「靖弟你的内功又精进了,这一吸之力,无意中竟和昆仑
派绝学『纵鹤擒龙』暗合,可见天下武功异派同源,只要你修到某一境界,就有
你意想不到的成就。」

  李小云却急于听大哥的下文,就催着问道:「后来呢?」

  上官靖也不隐瞒,就把自己发现管巧巧,乘她不备,一把扣住她脉门,管巧
巧毫不挣扎,却说进入迷阵是找自己来的,同时把管巧巧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
了出来。他说的就是管巧巧说明她师傅要她立下誓言,谁看到她面貌,就要嫁给
谁的一段。

  李小云哼道:「这妖女真是不要脸,我听说她已经三十多了,还黄熟梅子卖
青。」

  沈雪姑笑道:「二妹,你听他说下去。」上官靖接着往下说完了,沈雪姑听
得很仔细,直等上官靖说完,才道:「她说从前的副总管不是她,只是用了她的
名字?」

  李小云道:「大姐也真是的,这妖女的话,能相信吗?」

  沈雪姑道:「听靖弟方才所说的经过,她说的话应该是真的。」抬目看了看
上官靖一眼,问道:「你掌力吸下她蒙面绿纱之时,可曾看见她的面貌?她大概
有几岁了?」

  上官靖被她问得不禁俊脸一红,说道:「看到了,最多不过十七八。」

  李小云道:「长得美不美?」

  上官靖脸上更红,讪讪的道:「差不多。」

  李小云不肯放松,追问道:「大哥,什么叫差不多呢?」

  沈雪姑笑道:「差不多,自然就是很不错的意思了。」接着轻唔了一声,又
道:「管巧巧能出污泥而不染,就着实难能可贵,尤其对靖弟说的一番话,可以
说是出自内心,发乎至情……」

  她刚说到这里,上官靖突然转脸朝左首林中望去,还没出声,沈雪姑左手皓
腕已经扬起,一面侧脸笑道:「靖弟,你已听到了。」

  上官靖道:「沈姐姐好快的手法。」

  李小云膛目问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

  沈雪姑道:「有人窃听我们谈话,就在左首林内,这人精擅地形之术,等到
我们发觉,已离我们有五丈左右,可见他的地行术已相当不错了。」

  李小云道:「人呢。」

  沈雪姑道:「已经被我制任了。」

  李小云「咦」了一声,道:「在大姐、大哥面前,我真太差劲了,竟然连大
姐出手都没看清楚。」说着她站起身,朝林中走去,到了五丈左右,问道:「大
姐,人不见了。」

  沈雪姑笑道:「你左边不是有一小堆隆起的土吗?他就躲在土堆里。」

  李小云凝目看去,左边果然有一堆隆起的松土,一面问道:「要怎么把他弄
出来呢?」沈雪姑捡起一粒碎石,扬手朝土堆投去,说道:「好了,你叫他出来
好了。」

  李小云长剑一指,喝道:「你还不给我爬出来?」那堆松土一动也不动。

  上官靖道:「二妹,让我来。」

  他右手立掌,朝土堆轻轻推去,一道无形内劲,应手而生,把松土推开,只
见一个瘦小的黑衣人伏在半人高的土堆之中,依然一动没动。李小云气道:「我
不相信你装死到几时去?」她举足朝那黑衣人身上蹴去。

  她在大哥、大姐面前,武功当然是最差的,但在一般江湖人上而言,可也算
得是高手了,因此她这一脚纵然并没用上很大的力气,可也不轻。黑衣汉子被她
蹴了一个身,只见他双目紧紧的闭着,嘴角间已经缓缓的流出了黑色的血。

  上官靖轻唉一声道:「他服毒自杀了。」

  沈雪姑道:「大概他在我用碎石解穴之后,自知已无法逃走,怕我们逼问口
供,才服毒自杀的,他窃听我们谈话,如果让他回去,管巧巧偷取解药,就会被
揭发,我正愁不知如何处置他才好,这样也好,省得我们动手了。」

  李小云回出树林,问道:「大姐,你说他精擅地行之术,我怎么从没听人说
过呢?」

  「地行术是地鼠门的一种特技,就像地鼠一样,可以在地中钻行。」沈雪姑
沉吟道:「看来碧落山庄的贼人,果然和地鼠门的人有了勾结,那么文武殿地下
通道,也是地鼠门的人替他们建造的了。」

  「哦。」她忽然低哦了一声,侧脸朝上官靖问道:「你问过管巧巧,假扮伯
母的是什么人,她不是说,不能告诉你,因为她们有很深的关系,对不?」

  上官靖点点头道:「她是这样说过。」

  沈雪姑道:「那就对了。」

  上百靖望着她,疑惑地道:「姐姐想到了什么?」

  沈雪姑神秘一笑道:「她已经告诉你了,只是你没仔细听罢了。」

  上官靖道:「小弟还是想不出来。」

  「是啊。」李小云道:「我也想不出道理来。」

  沈雪姑道:「管巧巧有一个姐姐,就是人称桃花女的管玲玲,你们总该知道
吧?」两人点点头。

  沈雪姑道:「桃花女心毒狠辣,擅于使毒,昔年各大门派有不少人死在她的
桃花香粉之下,因此一直不敢在江湖上露面,管巧巧告诉你从前的副总管并不是
她……」

  李小云抢着道:「我知道了,从前的副总管就是管玲玲,因为她不敢出面,
所以用了她妹妹的名字。」

  沈雪姑轻「唔」了一声,又道:「由此可见桃花女多年不曾露面,是投靠到
魔教去了,而且在魔教中甚得信任,故而由她出任碧落山庄的副总管,名虽副总
管,实际权力还在秦皓之上,而且还负有监视伯母的使命。」

  李小云道:「那么现在的副总管怎么又会是管巧巧呢?」

  沈雪姑淡淡一笑道:「伯母脱离碧落山庄,碧落山庄不是缺少了一个老夫人
吗?这个人选,自然是管玲玲最适合了。她代替了伯母,副总管不是出缺了吗?
这就是管巧巧说的,现在那个老夫人和她有很深的关系,她自然不好直说了。」

  李小云道:「所以她和大哥动手之时,会使『九阴摧心掌』和『魔火炼形』
了。」

  上官靖望然道:「不错,这些事情,只要把它凑起来,就有了答案,但沈姐
姐若是不说出来,我们竟然一点也想不到。」

  沈雪姑朝他嫣然一笑道:「这是你没把遇上管巧巧的事告诉伯母,若是你早
说了,伯母也就早会猜想得到的。」

  李小云笑道:「遇上管巧巧的事,大哥自然不敢和伯母说了。」

  上官靖脸上一红,道:「愚兄怎敢蒙骗家母,只是从昨晚到今天,哪有时间
跟家母说呢?」

  「不要紧。」李小云神秘地笑道:「大姐对管巧巧很有好感,大姐自会去跟
伯母说的了。」她这句话,语意双关,意思是:大姐已经同意了,自会跟老夫人
说的。

  沈雪姑粉脸一红,笑道:「不光管巧巧,楚琬的事,大姐也会说的。」上官
靖听得心头暗暗高兴。

  李小云笑道:「大姐,你看他得意的。」

  上官靖红着脸笑笑,正要说话,就在此时,沈雪姑突然目光一注,低声道:
「有人来了,我们快到林中去。」

  身形闪动,迅快的往林中闪去。李小云一手抓起那包吃剩的包子,紧跟着大
姐的身后闪人,上官靖也跟着走入。

  沈雪姑因不知来人的武功如何,自己三人此时不宜露面,就一直迟到树林深
处五六丈远,才各自伏下身子,隐蔽好身形。

  一阵工夫,大路上已经出现了两乘敞轿,轿前由一个身穿黑布长袍的中年人
领路,敞轿各由两个黑衣劲装汉子抢着,健步如飞,朝树林前面奔行而来。

  现在离林前已不过两丈来远,天色虽黑,上官靖和沈雪姑早已看清楚了,就
是李小云也已看得到轿前那个黑袍中年人,赫然是碧落山庄的副总管宓飞虹。

  前面一乘轿上端坐着一个长眉下垂,两眼微因,双颧突出,蒜鼻狮口的黄衣
老人,一头白发,簪一支白玉如意,一部白髯,根根如银,老人身后还张着一把
黄色大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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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一章 黄云妖怪

  后面一顶敞轿上,坐的是一个满头珠翠的白发老婆婆,也是一身黄色衣裙,
她虽是一头白发,但一张脸上却白嫩如三十许人,柳眉风目,娇艳得像桃花般,
身后也张着一把黄色大伞。

  李小云悄声问道:「大姐,这两人不知是什么人?」

  沈雪姑早已看出这黄衣老人不好惹,自己三人各有急事在身,不想在路上多
事,急忙扯了她一下衣袖,示意她噤声,但已经迟了。

  那黄衣老人忽然转过脸来,微阖的双目中射出两缕极细的光芒,投向林中,
沉喝道:「林内何人,还不给老夫出来?」他这声沉喝,声音虽然不响,却震得
李小云耳朵嗡嗡作响,心头不由大吃一惊。

  那四个抬轿汉子听到他的喝声,正在奔行中人立时刹住了脚步,这一来,两
顶敞轿正好停在三人隐伏树林的前面。沈雪姑眼看自己三人行藏已被对方喝破,
就站起身来,低声说道:「靖弟、二妹,我们出去。」上官靖、李小云也随着站
起,举步走出林去。

  宓飞虹目光一注,看清上官靖等三人,不觉脸色微变,嘿然沉笑道:「这真
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三位在林中,那是有意在路旁埋伏,拦阻路老爷子伉俪去路
的了?」他一开口,就具有极大的煽动性。

  上官靖冷然道:「我们坐在树林子里,并不是要拦阻谁,如果要拦阻谁,我
们早就出来拦阻,但我们是这位老丈要我们出来的。」

  宓飞虹阴笑道:「那么你们坐在树林子作甚?」

  上官靖道:「我们为什么坐在树林里,你管得着吗?」

  宓飞虹道:「在路老爷子伉俪面前,你敢如此说话,不嫌太狂妄了吗?」

  黄衣老人道:「宓副总管,这三个娃儿是什么人?」

  宓飞虹连忙弯腰恭敬答道:「回路老爷子,这三人就是专门和敝庄作对的上
官靖、沈雪姑、李小云。」

  上官靖心中暗道:「只要看宓飞虹对他如此恭敬,这黄衣老人的身份,自然
十分崇高了,只不知他们是什么人?」

  黄衣老人双目微睁,问道:「你说他们三个小娃儿,专门和碧落山庄作对,
凭他们三个小娃儿有多大年纪?又有多大的能耐?」

  白发红颜老婆婆忽然娇笑一声,道:「老头子,咱们是应教主礼聘来的,总
该带些见面礼去;这三个娃儿既然专门和碧落山庄作对,依老婆子看,就把他们
拿下了,当个见面礼也好。」她一头白发,看上去总该是六七十岁的人了;但她
这一开口,居然嗲声嗲气,比十七八岁的姑娘还娇脆悦耳。

  黄衣者人呵呵笑道:「你看,三个娃儿,只有这点年纪,凭老夫的身份,如
何好向他们出手?」

  「唔。」接着口中唔了一声,两道精芒如缕的目光,打量着三人,一手摸着
垂胸白髯问道:「你们三个人的师傅是谁?你们总听师傅说过老夫是什么人?」

  上官靖道:「家师方外之人,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说出来了,老丈也未必知
道,这和家师从未和在下说过老丈一样,在下并不知道老丈是谁,还请老丈告赐
才好。」

  黄衣老人目光不觉又睁开了一半,怫然道:「你师傅真的没告诉过你老夫是
谁?哈哈!看来你师傅果然是没在江湖上行动的孤陋寡闻之人,你们两个呢?」

  沈雪姑道:「我也从未听师傅说过。」

  李小云接口道:「我也没有。」

  黄衣老婆婆道:「老头子,你听到没有,这三个小伙子都没有听他们师傅说
过。」

  黄衣老人掀须大笑道:「这也并不稀奇,他们三人的师傅,谅是出道较晚,
就不知道老夫是谁了。」

  沈雪姑冷笑道:「许多不在家师眼里的人,家师自然不会说的下。」

  黄衣老人双目乍睁,射出两道冷电般慑人的光芒,直注沈雪姑,问道:「你
说什么,老夫夫妇并不在你师傅眼里?」

  沈雪姑道:「江湖上多的是妄自尊大的邪魔外道,当然不在家师眼里了。」

  「哈哈。」黄衣老人忽然大笑一声,偏头道:「你听,这小子居然说老夫邪
魔外道。」接着又回头朗沈雪姑含笑道:「你说老夫邪魔外道?你如何看出老夫
是邪魔外道来?」

  沈雪姑听他称黄衣老婆婆冷娘,又想起宓飞虹刚才称他为路老爷子,心中突
然一动,不由想起两个盛名久着的老怪来,心头不禁一凛。但自己的话已出口,
只得依然冷笑道:「我不知二位是谁,但二位既和在江湖作乱的碧落山庄沆瀣一
气,自然是邪魔外道了。」

  黄衣老人哼道:「白衣圣教也是佛门旁支,如何能说它是邪魔外道?数百年
来,这是中原自称为名门正派的武林中人,心存偏狭门户之见,不能容人所造成
的争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夫夫妇就是应他们教主之邀,替大家调停是非
的,你既然连老夫夫妇都指为邪魔外道了,真是岂有此理,你说,你师傅究竟是
谁?」

  黄衣老婆婆娇声道:「老头子,你烦不烦?和他们有什么好噜唆的?」她右
手轻举,姿势美妙地掠了一下鬓边白发。

  上官靖看她举手掠发,自然极为注意,瞥见三缕极细的银芒快如闪电,朝沈
雪姑身前激射过来。上官靖不待沈雪姑出手,右手一探,三个指头像凌空摄物。
把对方打出来的三支暗器一起撮到手上,一面冷笑道:「亏你还是前辈高人,居
然乘人不备,就打出暗器伤人。」话未说完,只觉手指撮住的并非暗器,急忙低
头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这三缕银芒,竟然只是三根寸许长的银发,但人
手之际,势道却颇为沉重。

  黄衣老婆婆格的一声轻笑,道:「年轻人,好一手『拈花指』,原来你是少
林门下。」

  上官靖道:「在下不是少林门下。」

  黄衣老婆婆又是一声轻笑,说道:「什么人门下,其实并不重要,今晚你们
遇上了老头子和我,那是万万走不了的,还是乖乖的跟我们走好?」

  上官靖冷笑道:「在下为什么要跟你们走?」

  黄衣老婆婆娇笑道:「就是因为你们专门和碧落山庄作对咯。」

  上官靖负起双手,微笑道:「要我们跟你们走,也并不难,但二位总要使我
们心服口服才行。」

  黄衣老婆婆回头道:「老头子,看来他们还不服气呢。」

  黄衣老人呵呵笑道:「这三个年轻人,老夫倒有些喜欢了,这样吧,几十年
来,咱们从未收过门人,这三人资质不错,老夫收这男娃儿为徒,你收这两个女
娃儿,咱们就不虚此江南之行了。」

  「你倒想得好。」黄衣老婆婆娇声道:「不知人家愿不愿意呢?」

  黄衣老人哈哈笑道:「那是他们还不知道咱们来历,一旦知道咱们是谁,他
们还不欣喜若狂?」

  上官靖道:「那倒未必。」

  黄衣老人目光如电,朝上官靖看来,大笑道:「你是少林弟子,哈哈,就算
是智远亲授,又能教你些什么?江湖上不知有多少的人磕破了头,想拜在老夫门
下,老夫连看也不屑看他们一眼。今晚你能遇上老夫,又获老夫垂青,动了收徒
之念,此乃千载机缘,可遇而不可求,你以为老夫是什么人?」

  「前辈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上官靖冷冷地道:「在下已有授业恩师,岂
可见异思迁?」

  黄衣老人点头道:「这有什么问题?自古以来,多少人带艺投师,为的就是
深造,你如拜在老夫门下,不出三年,包你在年轻的一辈中,独步武林。」

  沈雪姑笑道:「他就是不拜你为师,也足可在年轻一辈中独步武林了。」

  黄衣老人看了上官靖一眼,拂髯笑道:「年轻人心可以高,气不可以傲,这
话岂不太狂了一点?」

  沈雪姑不让上官靖开口,抢着答道:「上官靖不但在年轻的一辈中可以独步
武林,就是在年长的一辈,也应该算得上抗手无敌,我这样说他,又何狂之有?
不信,你可以试他一招看看。」

  「呵呵。」黄衣老人目光大盛,怪笑一声,道:「好,老夫确有此意。」目
光转向上官靖,道:「年轻人,你可敢和老夫赌上一招?」

  上官靖拱手道:「老丈可是要在下接你老一招吗?」

  「接自然要接。」黄衣老人道:「但这一招,咱们也要赌上一赌。」

  上官靖道:「不知老丈要如何赌法?」

  黄衣老人道:「老夫只是一招,你接下了,老夫立时就走,若是接不下,你
就得拜老夫为师。」

  「慢点。」沈雪姑道:「这不公平。」

  黄衣老人道:「如何不公平?」

  沈雪姑道:「他接不下,就拜你为师,接下了你只是立时就走,这就不公平
了。」

  黄衣老人道:「依你说呢?」

  沈雪姑道:「说要公平,他如果接下了,我当然不能说你拜他为师,因为你
究竟年纪比他大出很多。这样好了,他接下了,你就和他做个忘年之交,兄弟相
称……」

  黄衣老婆婆哼道:「小丫头,你敢出言无状,戏耍老头子。」

  「不,不,她这话很有道理。」

  黄衣老人连连摇手,笑道:「咱们武林中人,艺技为先,这年轻人真要接得
下老夫一招,他就有资格和老夫称兄道弟,哈哈,当今之世,和老夫称兄道弟的
差不多已经没有了,交个小兄弟,岂不是好?何况他若是接不下来,就得拜老夫
为师,这主意太好了,接不下就有一个好徒弟,接下了,老夫也有一个小兄弟,
两者对老夫来说,一点也不吃亏。」

  黄衣老婆婆娇柔地道:「只要你说好就好。」

  黄衣老人欣然道:「好,老夫同意了,年轻人,你说呢?」

  上官靖心知沈姐姐这样说法,必有原因,这就点头道:「老丈认为可行,在
下自当遵命的。」

  黄衣老人道:「老夫只发一掌,你要用兵器都行。」

  上官靖道:「老丈既然使的是掌,在下自然也以掌奉陪了。」

  「壮哉此言。」黄衣老人呵呵一笑,道:「年轻人,你记着,老夫发掌时,
压力逐渐增加,你若撑不下去,只要叫出师傅二字,老夫自会及时收手。」

  上官靖道:「在下记着了。」

  黄衣老人道:「好,你准备了。」

  上官靖依然潇洒地站在轿前不远,他竟然连架势也没摆出来,仰脸道:「老
丈只管请出手。」

  黄衣老人越看这年轻人,越觉得合自己的胃口,如果膝下有女的话,恨不得
立时嫁给他才好,一面含笑说道:「好,你小心了。」端坐在轿上的人,右手抬
处,徐徐朝上官靖拍来。

  他出手发掌,看去丝毫不使劲力,只是随手拍来,但就在他手掌这一扬起,
站在轿前的三人,登时感到有一般极大的暗劲,应掌而生,好像气压立时降低,
令人有透不出气来的感受。这种感受最深的当然是李小云了,她正待运功抗拒,
沈雪姑及时伸过手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其实就是沈雪姑不伸手握住她的手,这种无形压力,也已随着消失了,那是
上官靖已经出手了。上官靖正身而立,右手也缓缓抬了起来,他为了要试试自己
的功力,因此没有立即使出「接引手」或「返照神掌」来,只是手掌当胸竖立,
极其缓慢的朝前推去。

  本来黄衣老人拍来的一股无形内劲,已经弥漫到一丈方圆,压力奇重,但上
官靖手掌竖立,朝前推去,他出掌虽极其缓慢,却同样有一股无形内劲,把涌到
身前的压力,完全挡住了。坐在轿上的黄衣老人自然立有感应,心中兀自不信眼
前这个弱冠少年,内力修为居然会有如此深厚。

  他出手之际,掌上只用了五成力道,至此,不觉又加重了一成,他虽然暗中
加重了一成内力,上官靖有手当胸,依然手臂微屈,手掌直竖,一动也不动,但
自己发出的掌力,还是被对方遥遥挡在身前,宛如一道无形气墙,竟然难越雷池
一步。

  黄衣老人看得大奇,不自觉又加重了一成力道,现在他已经加到七成力道,
就算当今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差不多已经接不下来了。但眼前的年轻人依然神
态从容,脸带微笑,不但没有一点脸红气粗的现象,就是当胸竖立的右掌,还是
手臂微弯,好像还没有使出内力来一般。

  黄衣老人越看越觉得惊奇不止,尤其从对方使出来的内力,其中既似佛门神
功,又似道家玄功,轻轻年纪,哪来佛、道两门绝世功夫,集于一身?心念转动
间,掌上不觉又加重了一成内力,现在可是加到八成了。老实说,他平时出手,
最多也只是使到八成,就已经没有人能接得下来,数十年来,可说从未使出过九
成功力。

  他这八成功力,确实非同小可,上官靖仅凭一只有手当胸竖立,已经感到不
胜负荷,而对方滚滚不绝的强大压力,却愈来愈盛,眼看光凭内力,已无法支撑
得下去,心头不禁大急,只要接不下来,自己岂不就要拜他为师了?一念及此,
左手掌心朝外,缓缓抬起,当胸右手却随着缓缓下沉,以左手接替当胸右手,突
然朝前拍去。

  这一记,他使出来的正是师傅传他唯一压箱子的绝学,威力最大的「返照神
掌」,不论对方有多大的力道,可以一下返击过去。黄衣老人用到八成力道,还
怕上官靖接不下,是以来势十分缓慢,怕上官靖一旦接不下来,可以及时收手,
正因他心有怜才之念,出手不快,才算保住了老脸。

  因为上官靖由左手接替右手,使出「返照神掌」,手势虽缓缓递出,但「返
照神掌」一旦使出,借力打力的内劲,却轰然而出,快若雷霆,一道无形狂劲势
若席卷。黄衣老人骤不及防,几乎被自己发出去的八成力撞上,匆忙之间,右手
再次朝前推出,阻挡来势。但已是迟了一步,抬着他敞轿的两个汉子被一股无形
推力,推得往后退下了两步,才算稳住。

  稳住,是黄衣老人推出的第二掌挡住了上官靖的「返照神掌」,这也只有像
黄衣老人这样修为功深已臻上乘的人才挡得住,换了一个人,早被「返照神掌」
震飞出去了,那里还想挡得住?

  「哈哈。」黄衣老人双目睁得比电还亮,坐在轿上,敞笑一声道:「小兄弟
好一记『如来神掌』,老夫真是看走了眼。」

  上官靖拱拱手道:「在下使的不是『如来神掌』。」

  黄衣老人奇道:「小兄弟虽用左手使掌,但使的明明是佛门『如来神掌』,
难道你不是金罗汉天生大师的传人?」

  上官靖已经听智虔大师说过,自己师傅就是天生大师,这就躬身道:「老丈
说的乃是家师从前的名号。」

  黄衣老人问道:「令师现在的法号如何称呼?」

  上官靖恭敬地道:「家师自称不灭和尚。」

  「哈哈,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令师还不是天生大师?」黄衣老人含笑道:
「那么令师一定也把『如来神掌』换了一个古怪的名称了?」

  上官靖道:「是的,家师把这一招称之为『返照神掌』。」

  「不错。」黄衣老人点着头道:「『佛光返照』威力无穷,哈哈哈,普天之
下,能够推得动老夫的,大概也只有『佛光返照』了。」接着目注上官靖,接着
道:「老夫已经叫你小兄弟了,你还叫老夫老丈吗?」

  上官靖还没开口,突听耳边响起沈雪姑的声音,以「传音入密」说道:「靖
弟还不快叫老哥哥。」这就连忙正身直立,朝黄衣老人作了个长揖,恭敬地道:
「小弟拜见老哥哥。」

  黄衣老人乐得哈哈大笑,说道:「好!好!小兄弟,你去见过老嫂子。」

  上官靖又朝黄衣老婆婆作了个长揖,道:「小弟拜见老嫂子。」

  黄衣老婆婆目如秋水,格地一声娇笑,道:「小兄弟,老嫂子生受啦,唔,
这两个小妹子是你什么人?」

  上官靖被她问得不禁俊脸一红,答道:「沈雪姑是小弟义姐,李小云是小弟
义妹。」

  「看不出你小兄弟真是风流种子。」黄衣老婆婆—声娇笑,道:「好吧,本
来老嫂子要想考量考量她们的,现在冲着你小兄弟,那就算了。」说着话,回过
头去,又道:「我说老头子,你认了小兄弟,怎么不给人家见面礼呢?」

  黄衣老人道:「这位小兄弟一身武功,已得佛、道两家之长,老夫有什么好
给他的?」

  黄衣老婆婆轻哼一声,道:「说你糊涂,真是一点也没错,咱们前年在苗疆
你弄到了什么?那不是最好的见面礼吗?」

  「噢。」黄衣老人被她一语提醒,不觉呵呵大笑,道:「不错,不错,不是
你说,老夫倒是忘了。」他伸手从腰间解下一个丝囊,一抬手,朝上官靖面前缓
缓飞来,说道:「小兄弟,老哥哥真是老糊涂了,这东西是老哥哥在苗疆无意中
得来的,送给小兄弟留个纪念吧。」

  上官靖双手接住,说道:「老哥哥,这是您老随身之物,小弟怎好……」

  黄衣老婆婆娇笑道:「小兄弟,老头子已经出手了,你就收下吧,快打开来
瞧瞧,你知道这是什么珠子吗?」

  上官靖接到手中,已经摸到丝囊中是一颗有算盘子大小的圆形东西,不知究
是什么?这就依言打开丝囊袋口,里面竟是一颗色呈淡黄的珠子,珠光氤氲,一
看就不是寻常的珠子。黄衣老婆婆没待他开口,含笑道:「这叫蟾珠,是老头子
在苗疆一处深谷中,觅到了一只千年蟾蜍的身上得来的,佩在身上,可以百毒不
侵。」

  上官靖双手捧着丝囊,抬头道:「老哥哥得来不易,这样千载难求的奇珍,
小弟如何能收?」

  「哈哈。」黄衣老人大笑道:「普通之物,黄衫客拿得出手吗?小兄弟只管
收下,这是老哥哥给你的见面礼,你能不收吗?」

  黄衣老婆婆道:「是哟,我方才不是说过,老头子已经出手了,还会收回去
吗?」

  「你是小兄弟,老哥哥送的东西,自然不用客气了。」

  沈雪姑也以「传音入密」说道:「靖弟不可推辞,收下了吧。」

  上官靖只得拱拱手,道:「老哥哥、老嫂子厚赐,小弟那就只好拜领了。」

  黄衣老人点头道:「好了,小兄弟,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老哥哥好了,
咱们要走了。」

  宓飞虹眼看黄衣老人认上了上官靖做了小兄弟,心头深感懊恼,他做梦也想
不到江湖上出名难惹的老怪物,今晚竟有如此好说话,白白便宜了上官靖这个小
子。上官靖拱拱手道:「小弟恭送老哥哥、老嫂子。」宓飞虹朝四名抬轿汉子挥
了挥手,四名汉子立即抬着两顶敞轿,洒开大步,往前奔去。

  只听黄衣老婆婆娇柔的笑声传了过来:「小兄弟,什么时候喝你喜酒,可别
忘了通知老哥哥、老嫂子一声。」

  沈雪姑等他们走远,才吁了一口气道:「今晚之事,真想不到会有这么顺利
就收场。」

  李小云道:「这两老夫妻很厉害吗?」

  沈雪姑走到树下大石坐下,说道:「何止是厉害,武林中简直无人敢招惹他
们。」

  上官靖跟了过去,问道:「老哥哥自称黄衫客,那么老嫂子呢?」他和李小
云也一起在大石上坐下。

  「黄衫客还是他昔年的名号。」沈雪姑说道:「自从他和白发冷仙娘结婚之
后,武林中就叫他们黄云妖怪。」

  「黄云妖怪?」李小云道:「这名称好古怪。」

  沈雪姑笑了笑,道:「这也有缘故的,黄衫客人还算正派,只是脾气甚怪,
出名的难惹,所以称之为怪。白发冷仙娘据说从小就是一头白发,不但人长得极
美,说起话来,更是娇声娇气,妖而且艳,江湖人背后就称她为妖。再加上两人
都喜欢穿黄衣,武功又高,来去就像—朵黄云,所以就叫他们为黄云妖怪了。」

  接着笑道:「碧落山庄贼人邀请这两人前去,本待倚作靠山的,没想到今晚
会遇上我们,靖弟又认他做了老哥哥,这一来,日后对我们的威胁,也无形中消
解了,尤其他送给靖弟这颗蟾珠,对我们最有用了。」

  上官靖道:「老哥哥说过,它能辟百毒。」

  沈雪姑道:「这就是了,碧落山庄贼人一再使毒,令人防不胜防,尤其四川
唐门精研各种毒药,我有些怀疑,他们和唐门说不定已经有了勾结,果真如此,
这颗蟾珠的用处就更大了。」

  李小云道:「对了,她们和唐门一定有勾结,不然,他们怎么会有唐门的毒
药?」

  沈雪姑道:「我也只是猜测罢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坐息一会了。」

  三人就在树下坐息,天色已现黎明。李小云打开了昨晚吃剩的包子,各自吃
了,就继续上路。黄昏时候,赶到临淮关。这里是一个大镇甸,街上总算有一家
客店,先落了店,才到一家面馆用过晚餐,回转客店。沈雪姑因自己要去黄山,
明日一朝就得往南,上官靖和李小云要去八公山,还得朝西走,这就叮嘱两人,
路上务必小心。

  李小云笑道:「大姐也真是的,这条路,我和大哥走了几次了,别说大哥目
前功力比从前精进了许多,就是我一个人也不在乎。」

  沈雪姑道:「眼前情形和从前不同,贼人耳目众多,敌暗我明,自以不让对
方发现行踪的好,靖弟武功虽高,阅历总嫌不足,凡事总是谨慎些好。」

  李小云笑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休息了。」

  沈雪姑斜睨了上官靖一眼道:「二妹,你还想休息?」

  上官靖笑道:「知我者雪姐姐也,云妹妹上半夜,雪姐姐下半夜。」

  李小云羞红着脸道:「大姐,你看他,像个恶狼似的。」

  沈雪姑红着脸道:「谁叫我们姐妹遇人不淑。」

  上官靖得意的笑了。

  这是上半夜,自然是李小云来陪他。两人互相拥抱着,上官靖觉得她体热如
火,鼻中咻咻的喘:「怎么了?忍不住呀?」上官靖说着抄起了她的裙子,直探
她的神秘地带,隔着条薄薄的亵裤,尽情的抚摸按揉着。

  「嗯……唔……讨厌……」李小云扭着她的腰,不胜痛快的模样。

  「怎么都湿了?」

  「还不是你这死东西害人。」

  「我害你?我什么东西害你?」

  「都是你这个东西害人。」在没提防下,她猛的握着上官靖的那个,直握得
把持不住。

  上官靖抱着李小云的身体,四片嘴唇密密地吻着,把个舌头在她嘴内翻搅不
停,上官靖实在忍不住了:「快点脱你的衣服。」他一面向李小云说,一面脱衣
裤,只留了一条短亵裤,而李小云此时也脱得只留下一件肚兜,和一条亵裤。上
官靖望着李小云这动人的曲线,娇媚淫荡的神态,胯下之物不禁一挺。

  「大哥,抱紧人家嘛。」李小云眯着眼睛,娇柔无力地说。

  上官靖猛的一把抱住她,倒向了床上,胯下之物紧紧的抵着她的亵裤,以最
快速脱掉了她的肚兜,顿时两个丰满柔软无比的乳房呈现在上官靖眼前,那深深
的乳沟,及红色的乳头。上官靖把嘴凑上她的乳头,一手揉捏另一个乳头,另一
手则伸入亵裤内,探向丛林地带,用牙咬着她的乳头,再微微的贲起,玩弄着她
神秘地区的手,则直推入那已泛滥的阴户内捣、捏。

  「啊……大哥……」李小云只觉一股浪水由阴户深处流了出来,她亦伸出玉
手来握住上官靖那根,业已直立的宝贝,不停的套弄。

  上官靖飞快的除下了她的亵裤和自己的亵裤,两人精光光的相见,准备来一
场大肉战。再用手指着她那已发硬的阴核,一阵揉动,只见李小云她全身一阵,
一股洪水又流了出来:「大哥……快……别逗我了……」

  上官靖挺直了宝贝对准阴户,李小云连忙把腿张得开开的露出她那个小穴洞
来,两片黑红红的阴唇正一张一合著,她用手握着上官靖的宝贝,引导着它,上
官靖顺着她的引导,屁股就一用力,一个宝贝没进了三分之一,一个龟头可以感
觉到被紧紧的肉壁圈围着。里面竟像小孩吃奶似的,一张一吸。

  李小云一双玉腿自动的圈上上官靖的屁股来,双手把上官靖一抱,低声说:
「好人……快进……用力……」一面更把臀部迫凑上来,一下又插进了二寸多。
看她淫荡的模样,本能的激起了上官靖已高涨的欲火。

  「唔……哥……你好狠心……这下要干……死人了……哟……」当上官靖的
宝贝在抽插时,无意间碰到她的核儿,引起她的快感,使她疯狂的叫了起来。上
官靖提起气来直抽插入,有时在她的阴户外打转,在她不注意时又重重的插,每
每使她抖颤不停。

  「哥……真行……停停……让妹妹喘口气……今天妹妹死了……这下……」

  「喔……停……你这么狠心……哟……你要插破……妹妹的小洞……喔……
妹妹丢了……」说着她打个寒颤,下身拼命的向上挺,圈屁股上的两条腿紧缩猛
收,她阴道内深处冒出了一股炽热的阴精来,直流在上官靖的龟头上,四壁的内
圈不断收缩,把上官靖那东西圈住,两腿也无力的放了下来,两手也软弱的放在
床上,胸部也一起一伏,张着樱桃小嘴喘着气。

  上官靖又是一阵急抽猛入,下下顶到根,两片阴唇随着抽插也一厥一翻,精
水被带了出来,为了让她知道厉害,忙出急顶入,一下比一下重。

  「哥……你好厉害……差点让妹妹上天……重点没关系……这下过瘾……」
李小云的屁股又渐渐的扭转起来,迎合著上官靖的攻势。上官靖紧紧的抱住她的
腰,用上暗劲贯注宝贝,猛力的抽插。

  「大哥……妹妹……你都这么重……要命的东西……你的本事真大……」

  「喔呀……妹妹又流了……妹妹要死了……哥哥……休息一会……吧……」

  「大哥……真的又出来了……死了……」

  「哥……你……」李小云屁股的迎凑已经渐渐的慢了,口中也说不出清楚的
话了,只是张着嘴唇喘着气。再经过一会的横冲猛刺,她的屁股不再扭转了,全
身软弱的躺在床上,口中唔唔出声。

  「喔……唔……死了……」一动也不动了,又是一股烫热的阴精冒了出来,
里面又不断的吸着上官靖的龟头,层层的浪肉紧紧的圈围住上官靖的整根宝贝,
上官靖感到屁股沟一酸,上官靖知道要丢了,连忙加紧抽插。

  「呼……天……」上官靖只觉得宝贝发涨,龟头射出了股精液。

  「喔……你的好烫……」李小云被上官靖一烫,紧搂着上官靖,上官靖也紧
紧的拥抱她,细细领略刚刚的滋味,一根宝贝也舍不得拔出来。

  「大哥,刚才真好。」

  「你好,我还没好。」

  「真的,刚才差点连骨头都被你拆散了,你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又
顶上了。」

  「你别自己过足了瘾,就不管大哥了。」

  「哟……妹妹是不行了……不能再把妹妹引出水来……喔……又出来了……
都是你……」

  「哎呀……真的我又……快动……今晚我真……会死定了……真好……」

  「嗳……妹妹这下好美了……妹妹的小穴被你干开花了……哥哟……」

  「喔……又顶到了……妹妹的花心了……你真的要干死我了……好哥哥……
快停停……妹妹又要被……你干死了……我真的……又要丢……丢了……」

  「快点,你用力夹,我要出来了……」

  「喔……哥……你的好烫……」

  下半夜是属于沈雪姑的,上官靖扑上床把她抱住,猛的吻住她的香唇,不停
的吸吮。

  「喔……唔……」时间的长久,使沈雪姑几乎透不过气来,发出唔唔声。上
官靖把手在她身上的每一个地方恣意的抚摸着,突的地方捏一下,凹的地方摸一
把,直摸得她抖颤起来。

  「唔……弟弟……我要你……你下面那根……插我……我里面好痒……」上
官靖把那根早已硬涨的宝贝,在她的小腹挺了几下子,她就用双腿猛的夹紧了上
官靖的宝贝。

  「弟弟……你的宝贝……好烫……」上官靖的宝贝被她夹得好舒服,禁不住
一阵冲动。

  「来,快放开,我要插你了。」她一听,连忙把腿张得大大的,阴户正泊泊
的流着淫水,此时上官靖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她的小穴。

  她的阴户生得很低,两片阴唇特别肥大,因为多肉的关系,阴户高高隆起,
很浓厚的阴毛长满了四周,阴毛虽茂盛但是却细柔光滑可爱,她的阴门很小,阴
门内的肉壁红红的,略可看到那粒核仁般大小的阴核,那股淫水也随着她一张一
合的阴门排泄出来。

  沈雪姑把两腿盘在上官靖的腰上,那个小洞洞更加突出。上官靖挺着发涨的
宝贝,向她已泛滥的阴户直冲,宝贝很顺利的插了进去。

  「喔……唔……喔……美死了……」由于淫水的润滑,上官靖抽插起来一点
也不费力,抽插间肉与肉的磨碰声和淫水的唧唧声,成了疯狂的乐章。

  「弟弟……美死了……快点抽送……喔……这下差点……喔……唔……」上
官靖不断的在她的酥胸上打转,最后张开嘴把她的乳头吸吮着,不断在她的乳头
上打转。

  「嗳哟……弟弟……你别吮了……我受不了……下面……快抽快……我要死
了……」上官靖吮着她的乳头,下面的宝贝紧紧的抵住了她已发硬的阴核。

  「喔……好烫……好麻……你快抽插……嗳……我难过死了……」

  「雪姐姐,弟弟要抽送了,你准备好。」说完,上官靖的屁股一上一下,如
奔马,如迅雷,下下着实,直抽插得她骚浪的直叫,一张屁股疯狂的扭转,上官
靖觉得她的穴内深处似有股力量,吸吮着自己的宝贝,使上官靖十分的舒服。

  「嗳哟……美死人……害人……你真干死我……我被你插得……这下真太好
了……」上官靖把宝贝继续不停的上下抽送起来,直抽直入,她的屁股上逢下迎
的配合着他的动作,淫水如决堤的河水,不断的从她的穴门深处流出,一直不停
的流到床上。

  「弟弟……好……慢一点……太太……重了……不要……太狠了……」浪水
又随着上官靖宝贝的抽插带了出来。

  「雪姐姐,你的水真多……又出来了……」

  「唔……这不是你的东西……逗得人家……发浪……哟……轻点……这下太
重了……」

  上官靖俨如一头勤耕的老牛,不停地继续着抽送动作,斜抽直入,沈雪姑的
两片大阴唇随着上官靖的抽插翻翻吐吐,她的两片肥厚阴唇就往外翻。内壁的肉
红红的,入时两片肉也跟着进去,整个阴户简直变了形,直把她入得死去活来,
满床乱转。

  「嗳哟……弟弟……你真狠呀……姐姐的小浪穴没命了……这下要被你插死
了……」上官靖的龟头在那子宫口磨转,磨的她打了个颤。

  「哟……好人……别磨了……」上官靖的宝贝用力的塞入,再把宝贝在她子
宫口用力直顶、直磨、直转三样功夫,直弄的她不知是酸是麻还是疼。

  「你要干死人了……弟弟……别再……用力了……我的穴要裂了……」

  「大宝贝的……弟弟……姐姐下面……要被你涨死了……唔喔……这下又顶
到……那粒了……你把姐姐干死算了……痛……快停停……姐姐不能再动了……
唔……真的不能再干了……姐姐不行了……姐姐要丢了……哟……死了……」

  上官靖只觉一股烫热的阴精向龟头射来,在她泄完后,阴户内子宫口还把整
个龟头包了起来,俨如小孩吮奶,一吸一吮的,上官靖只觉得全身一阵舒畅,三
万六千个毛孔全开了花,脊骨一麻,上官靖再也忍耐不住了:「雪姐姐……我也
不行了……」因为射精的关系,上官靖的宝贝一挺再挺的,一连几下都触到她的
阴户,乐得她紧紧的缠住了上官靖。

  「弟弟……你的真厉害……唔……睡吧……时间不早了……」一场大战,曲
终人散。

  第二天走出镇甸,沈雪姑就和两人分手,独自往南行去。上官靖和李小云一
路西行,中午时光,在风阳打了个尖,就继续西行,好在这条路李小云极熟,那
里打尖,那里投宿,不用上官靖操心,一连赶了两天路,第三天中午,就赶到八
公山下。这条路李小云当然更熟了,他们沿着小溪,穿过竹林,就看到一片圆形
草地上,搭盖的三楹竹屋。

  李小云一喜,正待纵身掠起。上官靖一把把她拉住,低声道:「有人来了,
我们快走。」带着李小云,双足一点,两人同时凌空飞起,掠过草地,一下落到
竹屋后面,隐住身子。

  李小云轻声道:「大哥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吗?」

  上官靖道:「不知道,但听脚步声,至少有三个人。」

  李小云道:「那是来找师傅的了,不知师傅知不知道。」

  上官靖轻嘘一声,道:「他们来了。」

  李小云道:「大哥,我们从厨房进去。」

  上官靖道:「不知刘前辈在不在,我们先听听再说。」说话之时,果然听到
三个人的脚步声逐渐走近,接着竹篱门打开了,三人一直定到竹屋前面,只听有
人轻咳一声,响起尖沙的声音叫道:「刘师弟在家吗?」

  李小云奇道:「他称师傅刘师弟,那是师傅的师兄了。」屋中没有人答应。

  那尖沙的声音又道:「刘师弟,你明明在家,这是有意不肯出来见我了。」

  「砰」的一声,两扇木门已被推开,三个人一起走入屋中。李小云悄声道:
「大哥,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应付他们一下。」

  上官靖点点头,道:「小心些。」

  李小云点点头,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张面具,覆到脸上,然后悄悄从屋后绕了
过去,口中故意「咦」了一声道:「是什么人把门打开了呢?」

  她还没走近大门,只见一个黑衣汉子从屋中走出,看到李小云,喝道:「小
子,你是什么人?」

  李小云脚下一停,咦道:「你是什么人,怎么闯到我们屋里来了?」

  那黑衣汉子还没开口,只听屋中响起方才那个尖沙声音,说道:「辛十八,
你叫他进来。」

  黑衣汉子朝李小云挥挥手,道:「还不快进去。」

  李小云哼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反客为主起来。」随着话声,举步
走入。

  只见堂屋上首一张竹椅上,坐着一个披了一头花白头发的黑袍老人,他右首
站立着一个黑衣汉子,打扮得和叫辛十八的差不多。

  黑袍老人生成一张尖瘦脸,灰沉沉的,看去甚是阴沉,脸上似笑非笑,两道
刀一般的目光朝自己投来,沉声道:「小兄弟,你是刘师弟的什么人?」

  李小云反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闯到屋里来想做什么?」

  站在右首的黑衣汉子喝道:「小子,你见了……」

  黑袍老人一摆手,不让他说下去,一面抬目朝李小云道:「这里是刘师弟的
家,老夫是刘师弟的大师兄,你现在可以告诉老夫,你是刘师弟的什么人?」

  站在右首的黑衣汉子,道:「还不快说。」

  李小云道:「我叫宫飞云,竹逸先生是我师傅。」

  「很好。」黑袍人深沉一笑,道:「这么说,你是老夫的师侄了。」

  李小云道:「我没听师傅说过。」

  黑袍人脸色微变,嘿笑一声,道:「老夫是找你师傅来的,你快去叫师傅出
来。」

  李小云摇摇头,道:「师傅不在家。」

  黑袍老人目注李小云,问道:「你师傅那里去了?」

  李小云道:「不知道。」

  黑袍人沉嘿道:「你师傅到哪里去,你会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骗你作甚?」李小云理直气壮地道:「师傅出门,
从没和我说到那里去的,他老人家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黑袍老夫目射奇光,冷然道:「好小子,你既然敢对老夫这样说话?」

  「奇怪?」李小云道:「那你要我怎么说法?」

  黑袍老人脸现怒容,沉喝道:「小子,你以为老夫不敢把你劈了?」

  就在此时,李小云突听师傅的声音以「传音入密」在耳边说道:「徒儿,你
不是他对手,不可和他说僵了,为师不好出面,你只要说为师是到九华采药去好
了。」

  李小云久经大敌,何况还有大哥在后面,哪会把黑袍老人放在眼里?一面大
声说道:「不要紧,你要劈就劈劈看?」她这句不要紧是跟师傅说的,意思是说
自己足可应付。

  黑袍老人道:「你倒真是不怕死。」

  李小云哼道:「我宫飞云从来说一不二,师傅不在,就是不在,你凶什么?
你找师傅究竟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等师傅回来,我自会转告他老人家
的。」

  黑袍老人面现怒色,右手指处,正待举掌劈出,忽然又缓缓放了下去,道:
「好!你师傅既然不在,那你随老夫去。」说到最后一字,突然振腕一指点了过
来。

  李小云早就注意着他,对方手指堪堪点出,她早已骈起食中二指,向前划了
一个小圈,然后轻轻朝前点去,她使出来的正是「无极神指」。黑袍老人一指点
出,陡觉风声有异,不仅自己指风宛如遇上了一堵漩涡般无形气墙,再也戳不过
去。不,自己指风突然消失,而且对方一缕犀利如剑的指劲,却从漩涡般气流中
刺出,心头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究是练了数十年武功的人,反应极快,发觉不对,右手衣袖立时扬起,迎
着李小云指风拂去,人也随着立即向左闪出。李小云这一指其实并无伤他之意,
是以出手极缓,否则就算你黑袍老人闪避得再快,也休想躲得开,但听「嗤」的
一声,黑袍老人衣袖已被指风射穿了一个指头大的窟窿。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的事,只听门口及时响起竹逸先生的声音叫道:「大师兄
手下留情。」竹逸先生手拄竹杖,已在门口现身。

  李小云没有想到师傅会突然现身,急忙垂下双手,叫了声:「师傅。」

  竹逸先生本来是不愿见这位大师兄的,又怕李小云伤在大师兄掌下,虽然他
听到李小云方才说了一句「不要紧」,但是总是放心不下,不得不现出身来。黑
袍老人心头正在凛骇,这小子使的是什么手法,竟有如此厉害,莫非也是「奇胲
经」上所载的武学?一念及此,更是恨恨不已。

  正好看到竹逸先生在门口出现,不觉沉哼一声,道:「刘师弟,你调教的一
个好徒弟,连对愚兄都敢出手。」

  竹逸先生连连拱手道:「大师兄歇怒,小徒年幼无知,多有冒犯,小弟给你
陪罪。」一面转头喝道:「飞云,还不上去见过大师伯?」

  李小云碍着师傅,只好拱着手,欠身道:「见过大师伯。」

  黑袍老人只是嘿了一声,转脸朝竹逸先生冷冷地道:「师弟既然不肯见我,
怎么又出来了呢?」

  「大师兄请上坐。」竹逸先生抬抬手,等黑袍老人坐下,自己也在下首一把
竹椅上落坐,才接着道:「大师兄误会了,小弟感染微恙,不见外客,所以才关
照小徒,只说小弟不在,刚才听到大师兄的声音,才赶忙迎了出来,还望大师兄
多多恕罪。」

  黑袍老人道:「咱们师兄弟几十年不见了,你总算还听得出我的口音来。」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和小弟一起长大的,小弟怎会忘记?」

  黑袍老人冷峻地道:「愚兄还以为你当了奇胲门的掌门人,早就没有我这个
不成材的师兄了。」

  竹逸先生道:「小弟不敢。」

  黑袍老人道:「师弟可知愚兄来意吗?」

  竹逸先生欠身道:「小弟正想请教。」

  「嘿嘿。」黑袍老人皮笑肉不笑的连嘿了两声,才道:「愚兄应白衣圣教的
敦聘,担任该教供奉,并在教主面前推荐了师弟,教主延揽高贤,至为心切,才
要愚兄亲自前来邀请,敦促师弟出山。」

  李小云心中暗道:「原来他是贼人一党,对了,碧落山庄也精于易容,原来
是他。」

  竹逸先生听得一怔,随即陪笑道:「大师兄盛意,小弟心领了……」

  黑袍老人佛然道:「你不答应?」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你是知道的,小弟一向淡泊名利,不求人知,年轻的
时候,都已恬淡过去,何况如今已近古稀,更不想再作出岫之云了。」

  「哈哈。」黑袍老人忽然发出一声尖沙大笑,说道:「当年老鬼认为老夫没
有出息,你是有为青年,才把奇胲门衣钵道统传给了你,老鬼的心意,当然希望
你这个有为青年定可光大奇胲门,大有作为,没想到师弟竟然辜负老鬼传你衣钵
的苦心孤诣,庸庸碌碌的过了一辈子,比老夫还要没有出息,老鬼若是不死,当
真要自掘双眸,气得吐出血来。」

  竹逸先生正容道:「大师兄怎可对先师不敬?」

  黑袍老人冷嘿道:「他传你衣钵,当然是你恩师,老夫当年拂袖而去,早已
和老鬼恩断义绝,这样说有何不可?」说到这里,目光炯然直注竹逸先生,道:
「师弟当真不去?」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原谅,小弟……」

  「不用说了。」黑袍老人忽然伸出手来,说道:「那么师弟把『奇胲经』交
给老夫,老夫立即就走。」他原来是为「奇胲经」来的。

  竹逸先生又是一怔,望着黑袍老人为难地道:「大师兄,『奇胲经』乃是本
门历代相传的宝典,例由本门掌门人保管,传与下一代的继承人,小弟碍于祖师
遗训,不敢私相授受,还望大师兄鉴谅。」

  黑袍老人道:「老夫不管这些,师弟既然淡泊名利,不想再作出岫之云,交
与老夫,正是光大本门的机会,师弟不为个人打算,也总该为本门着想。」

  竹逸先生道:「小弟继承先师遗命,大师兄要索取此经,小弟实难从命。」

  「很好。」黑袍老人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封柬帖,随手递了过来?说道:「师
弟!你自己去看吧。」

  竹逸先生不知柬帖上写的是什么?双手接过,打开封口,抽出一张信笺,只
见上面只有七个字,那是——不归顺本教者死。目光才一接触,陡见信笺表面上
忽然飞起一缕袅袅淡烟,心知不妙,左手急忙朝站在身侧的李小云推去,喝道:
「快退远些。」喝声甫出,身子突然一歪,一个人随着从竹持上跌倒下来。

  李小云看得大吃一惊,口中叫了一声:「师傅。」正待伸手去扶,哪知身子
刚刚一移动,突觉一阵天旋地转,两眼一黑,跟着「咕咚」栽倒下去。

  黑袍老人不觉发出尖沙的哈哈大笑,但就在他的笑声未已,忽然问,笑声无
故的凝结住了。因为他刚刚笑到一半,面前突然多了一个紫脸浓眉的青衫少年,
这人从那里来?怎么来的?他都没有看清楚,只觉得好像一阵风,也好像只眨了
一下眼,人就已站在前面了。

  黑袍老人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明白这青衫少年的出现,会对他不利,在
这种情况之下,自然要先下手为强,于是他笑声乍停,右手如刀,已疾然直插对
方心窝。照说他这一记出手得并不慢,虽然仓猝之间,不能用上全力,但至少也
用上了七成的力道。通常他用七成力道,已足够碎碎裂石,何况对方总归是人,
人总不会比石碑要坚硬吧。

  青衫少年身上果然并不很坚硬,而是软的,软得几乎没有骨头一样,就像一
个气囊。青衫少年没有容他再出手,突然举手,只用两个指头一下敲在黑袍老人
的「华盖穴」上,黑袍老人就如触电一般,再也动弹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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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二章 四川唐门

  这青衫少年正是上官靖,他隐身在屋后,屋中发生的事情,自然全看到了,
临时覆上了一张面具,就闪身而出,一下制住黑抱老人后,目射精芒,沉喝道:
「说,你用什么迷药,迷翻了刘前辈师徒,解药呢?」

  站在黑袍老人左右的两个黑衣汉子,更没看清上官靖是如何来的,他们只听
到黑袍老人尖沙的大笑突然停止,接着就有了个清朗的声音在说话。两个人觉得
奇怪,定眼瞧去,才发现黑袍老人面前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人,而且这人口气不
善,两人不约而同刷刷两声,迅快掣刀在手,互使了一个眼色,一言不发,突起
发难,一左一右挥动钢刀,朝上官靖身上横劈了过来。

  上官靖根本没理他们,身形一个轻旋,右足横扫而出,但听「砰」、「砰」
两声,两个黑衣汉子分向左右跌了开去,再也爬不起来。

  黑袍老人虽然身不能动,但他两只眼睛还能够动,看到两个黑衣汉于猝起发
难,一张灰沉沉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喜色,但这喜色也仅仅只是一现即消,因
为两个黑衣汉子不但空有两把锋利的钢刀,连人家衣衫都没碰到,就已踣地不起
了。看来青衫少年这一腿分明扫上他们的经穴,才闭过气去的。

  黑袍老人心中忖道:「这小子究竟是什么路数?竟有如此高绝的身手?」心
念一动,忍不住问道:「小兄弟,你是那一门派的高人?老朽和刘师弟之间的事
乃是敝门私事,小兄弟总该懂得江湖规矩,不插手人家门户之内的事,快替老朽
解开穴道。」

  上官靖冷声道:「我问你解药在那里?」

  黑袍老人阴笑道:「你去看看信笺上写的是什么,就会明白,老朽身边哪会
有解药?」

  上官靖转身从地上拾起信笺,只看了一眼,就目射寒芒,冷然道:「不归顺
本教者死,那是毒药了?」

  黑袍老人冷哼道:「老朽不知道,这封柬帖乃是副教主交给老朽的,当时他
曾说过,若是刘仲甫不肯归顺的话,要老朽把这封信交给他,别的老朽就不知道
了。」

  「他们中的是毒?」上官靖愤怒道:「好个白衣教,果然好歹毒的手段。」

  右手一抖,把信笺震得粉碎,回过身去,目光一注,只见竹逸先生脸上宛如
涂了一层淡墨,鼻息已经十分微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黑袍老人看他只是一抖
手,就把信笺震得粉碎,心头更是骇然不止,但看他竟似束手无策,心中又不禁
暗暗高兴,刘仲甫—死,「奇胲经」就会落到自己手上,这青衫少年武功虽高,
但江湖经验似乎不足,那就不足为患。

  就在他心头忽而懔骇,忽而高兴之际,上官靖心中突然一动,想起了老哥哥
黄衫客送给自己的蟾珠,据说能解百毒,不知能不能解竹逸先生和李小云所中之
毒?心念闪电一转,立即解下丝囊,取出蟾珠,他不知道如何用法,就以两个指
头拈着蟾珠,凑近竹逸先生鼻孔,让他闻吸瞻珠的气息。

  这一着,他只是想到竹逸先生是闻到了信笺上涂着的毒粉所化毒烟中的毒,
自己把蟾珠放在他鼻孔,也许可以解毒,他虽不知蟾珠的用法,只是以意度之,
却给他歪打正着。要知蟾蜍皮黑多疣,内有毒腺,就是入药的蟾酥,千年蟾蜍,
积存在体内的蟾酥自然更多,就像老蚌孕珠一般,凝结成珠,是为蟾珠,换句话
说,蟾珠就是蟾酥的精华,能解百毒。蟾珠平时洁净无暇,毫无气味,但遇上了
毒,就会散发出极浓的蟾酥气味,这气味就能解毒。

  上官靖给竹逸先生闻了一会,目光一直注视着竹逸先生,只见他脸上黑气渐
渐消散,由淡而无,心知蟾珠已经奏效,方自暗暗高兴,竹逸先生却在此时打了
一个喷嚏,突然睁开眼来,这—下直看得黑袍老人心头大骇。

  上官靖喜道:「前辈总算醒过来了。」

  竹逸先生看到上官靖脸上的面具,原是他送给李小云的,自然认得出来,这
就翻身坐起,说道:「是少侠救了老朽,哦,小徒如何了?」

  上官靖道:「前辈快运气试试,体内剧毒是不是已经消解了?」

  竹逸先生略为运气,欣然道:「老朽已经不碍事了。」说着站了起来,目光
一注,看到李小云仍然昏迷不醒,扑卧地上,忙道:「小徒她……」

  上官靖道:「在下就去救她。」

  这回他有了信心,手持蟾珠,凑着李小云鼻孔,给她闻了一会,李小云也打
了个喷嚏,立即醒转,睁开眼来,看到大哥拿着蟾珠给自己闻,不觉喜道:「大
哥,是蟾珠给我解的毒吗?」脚跟一点,纵身跃起,指着黑袍老人说道:「这老
贼就是贼人一党,居然用这样卑鄙的手段来毒害师傅,这种人留他不得。」

  黑袍老人眼看竹逸先生师徒都被青衫少年用一颗淡黄珠子救醒,心中大感奇
怪,一面嘿然道:「师弟,你可知老夫后面还会有什么人会来?仅凭你们三个,
能对付得了吗?此时放开老夫,你既然不愿出山,那就算了,老夫也不再勉强,
让老夫走吧。」

  李小云哼道:「放你走?哼,你说得倒容易,你后面还有人来,那正好,不
然,怎么能一网打尽呢?」

  竹逸先生道:「徒儿,不可对大师伯无礼,他虽不仁,我不能不义……」

  李小云道:「师傅,你没听他说吗?他是碧落山庄派来的,碧落山庄危害武
林,幕后主使人就是白衣圣教,白衣圣教就是魔教……」

  竹逸先生道:「你怎么知道的?」李小云朝大哥使了一个眼色。

  上官靖左手一挥,点了黑袍老人的昏穴,李小云偏头问道:「师傅,你老人
家知不知道大哥是谁?」

  竹逸先生含笑道:「为师怎么会猜不到。他自然是南宫少侠了。」

  李小云笑道:「师傅只猜对了一半,大哥现在叫上官靖了。」她就把自己两
人去找沈雪姑说起,一直说到自己两人奉老夫人之命,来请师傅为止,简扼的说
了一遍。这一段曲折的故事,她虽然简扼地说,也足足说了一顿饭的工夫,才说
完。

  竹逸先生惊诧地道:「原来江湖上竟然发生了这许多事故。」

  李小云道:「师傅想不到吧?」

  刚说到这里,上官靖抬头道:「果然有人来了。」

  李小云道:「师傅,你老人家只管进去,这里有徒儿和大哥两人,就足够应
付了。」目光一转,急步过去,掩上了木门,一面说道:「大哥,快把他坐到椅
子上去。」

  上官靖含笑道:「你又要出什么花样?」

  李小云道:「大哥不用管,只要把他坐到椅子上去就好了。」

  上官靖依言把黑袍老人放到椅子上坐好,然后又从地上提起两个黑衣汉子,
让他们一左一右站到了黑衣老人身边,再把他们的两柄钢刀也纳入鞘中,一面问
道:「二妹,还要我做什么呢?」

  李小云笑吟吟地附着他耳朵,低低说了几句,然后推着竹逸先生的身子,说
道:「好了,这里没有师傅的事了,你老人家进去歇一会吧。」

  竹逸先生笑道:「好!为师就看你们的了。」说着,果然举步往里走去。

  李小云伸手扶着师傅走去,回头道:「大哥你留下来,等他们好了。」

  上官靖果然留了下来,只是低声道:「来人已经走出竹林了。」

  竹逸先生道:「上官老弟耳朵果然敏锐,老朽直到此时,才听到声音。」这
时竹篱前面的一条石子小径上,果然出现了一行五个人。

  当前一个是头戴黑毡帽,身穿黑布大褂的矮小老头,手里还拿一支竹根旱烟
管,耸肩弯背,面如土灰,但双目却特别明亮,炯炯有光,他后面跟着四个身穿
一色灰布短靠的汉子,每个人都面目篱黑,个子瘦小精干。这五个人走在一起就
会使人感到有些怪异。

  他们走近竹篱门,那为首矮小老头忽然住步,口中咳了一声道:「奇怪,戚
供奉早就来了,怎么不见他的人影呢?」他似是生性多疑,目光朝四下乱转,过
了半晌,才回头道:「你们上去一个敲门,看看竹逸先生在不在?」

  他身后一名灰衣汉子答应一声,举步走上。竹篱门只是虚掩着,他推开竹篱
门,走近竹屋,就高声叫道:「竹逸先生在家吗?咱们黄副总管特来拜访。」又
是一个副总管。

  竹屋中没有人回答,也没有半点声音。灰衣汉子忍不住举手往门上重重的叩
了两下,不,他只叩了一下,第二下还没叩,两扇木门豁然启开。灰衣汉子吃了
一惊,急忙往后退下一步,抬目看去,屋内比较幽暗,但堂屋并不太深,一眼就
可以看到黑袍老人双眼微闭,坐在上首,这就迅快回身,躬身道:「回副总管,
戚供奉就坐在里面。」

  黑褂老头听得一怔,缓步走近篱门,一面问道:「你没看错?」

  灰衣汉子垂手道:「戚供奉坐在上首,双目微闭,跟他来的两人,就站在戚
供奉的身后,只是他们都没说话,连看也没看小的一眼。」

  黑褂老头一手摸着下巴,口中唔了一声,道:「他们就是在等竹逸先生,也
不会不出声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随着话声,举步跨上,但走到门口,又倏然止步,凝目看去,戚供奉确实大
马金刀的坐在上首一把椅子上,只是瞑目垂睑,一动也不动。黑褂老头看得心头
大疑,忖道:「戚供奉好像在运气行功?」

  就在此时,耳边突然响起戚供奉「传音入密」的话声说道:「老夫被刘老弟
点了穴道,你快来替老夫把穴道解开。」

  黑褂老头听出确是戚供奉的声音,当下干咳一声,右手旱烟管当胸,举步跨
入。他果然狡猾如狐,左脚刚跨进门槛,右脚却依然停在门外,一双炯炯有光的
鼠目先朝堂屋中左右四顾,以觑动静。这时戚供奉的声音,又在他的耳边响起:
「屋里没人,刘师弟已经走了。」

  黑褂老头暗自失笑道:「就算有人,又能把自己怎样?」于是右脚也跟着跨
入,朝前走去。

  他还没有走到戚供奉面前,只听戚供奉的声音又道:「后面有人,小心。」
黑褂老头一惊,急忙回过身去,但他已迟了半步,刚回过头去,突觉腰眼一麻,
就被人制住了穴道。

  就在他回头之际,门外四个灰衣汉子就听到他的声音,说道:「你们进来两
个人。」四个灰衣汉子中立时有两人依言走入,但刚走到黑褂老头身后,就停下
步来,他们停下步来,就已经被制住。

  接着黑褂老头又喝道:「现在你们两个也可以进来。」那门外两人果然又依
言走了进来,他们踏进了堂屋,自然也被点了穴道。原来刚才戚供奉两次以「传
音入密」说的话,和后来黑褂老头说的话,都是李小云隐身在堂屋后面说的。

  上官靖则躲在门后,进来一个,就制住一个,不费多大力气,就把五个人全
制住了。李小云拍手笑道:「师傅,徒儿这招使的不错吧,连人都还没有照面,
就全制住了。」

  竹逸先生道:「但麻烦也惹大了,你可知这黑褂老头是什么人?」

  李小云道:「他手下叫他副总管,他自然是碧落山庄的副总管了。」

  「不。」竹逸先生道:「他叫黄鼠狼,是四川唐门的副总管。」

  上官靖听得一怔,道:「沈姐姐果然没有料错,这么看来,四川唐门果然也
和碧落山庄勾结上了。」

  李小云望着师傅,道:「这几个人师傅打算如何处置呢?」

  竹逸先生道:「跟我们来要人的人不是已经来了吗?」

  「跟我们要人的人?」李小云诧异地道:「人在那里?」她回过头去,只见
大哥已经挡在门口,门外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正和大哥面对面的站着。

  这人尖瘦脸,面色白净,嘴上留着八字胡子,身穿一件宽大天蓝长袍,年约
五十五六,看去不像是江湖人,他因上官靖拦在门口,不让他进来,就沉声道:
「年轻人,让开些,老夫是找刘仲甫来的。」

  上官靖道:「阁下何人,找竹逸先生何事?」

  「哈哈。」蓝袍老者怒笑道:「年轻人,你不觉问得太多了吗?」右手大袖
突然朝上官靖拂来。

  上官靖站着,动也没动,微笑道:「今天来找竹逸先生的人,都没怀好意,
所以在下要问清楚。」在他说话之时,一道劲风已涌到他身前一尺光景,就好像
遇到了一堵无形高墙,忽然朝左右溢出。

  蓝袍老者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一身内功竟有如此高明,不觉怔得一怔,望着
他点头道:「年轻人果然身手不凡,你是刘仲甫什么人?」

  上官靖道:「事有先后,在下问你在先,阁下还没有回答在下。」

  蓝袍老者嘿了一声,似要发作,但还是忍了下去,徐徐地说道:「老夫唐世
良。」

  上官靖道:「是四川唐门的人?」

  唐世良道:「你现在该告诉老夫你是刘仲甫的什么人?」

  上官靖道:「在下宫飞鹏,唐先生找刘前辈何事?」

  唐世良道:「老夫要见他。」

  上官靖道:「唐先生和刘前辈可曾约好了?」

  唐世良道:「老夫临时赶来,不曾和刘仲甫约好。」

  上官靖道:「抱歉得很,唐先生既然没有和刘前辈约好,刘前辈就不能延见
了。」

  唐世良脸色沉了下来,哼道:「刘仲甫见不见我,你做得了主吗?」

  上官靖冷冷地道:「刘前辈要宫某替他看守着房屋,宫某自然做得了主。」

  唐世良听得不期又是一怔,问道:「刘仲甫不在家吗?」

  上官靖道:「不在。」

  唐世良又道:「那么黄副总管是被什么人制住的?」

  上官靖道:「他们擅闯竹逸先生的居处,自然是在下把他们制住的了。」

  唐世良大笑道:「年轻人好大的口气,那是要老夫出手了?」

  上官靖冷然道:「唐先生刚才不是已经出过手了吗?」

  唐世良面现郁怒,沉声道:「老夫看你年纪轻轻,本待不与你计较,这是你
自己找死,怨不得老夫了。」左手缓缓拾起,一只乌黑如墨的手掌,突然从大袖
中出现,迅快朝上官靖当胸印来。

  上官靖依然站着不动,耳边却听到了竹逸先生「传音入密」说道:「他使的
是『毒煞掌』,上官老弟接不得。」话声堪堪入耳,上官靖右手抬处,三个指头
已扣住了对方脉门,浓眉微轩,冷声道:「唐门『毒煞掌』对宫某未必管用,阁
下收回去吧。」他话声一落,三个指头果然松了开来。

  唐世良做梦也想不到唐门最厉害的毒功「毒煞掌」竟然会被人家一把扣住,
扣住了竟然还敢就此放手。他对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当真有些莫测高深!心想:
「他说得出『毒煞掌』,若是没有把握,岂敢随便松手?嘿嘿,就算你练成护身
真气,也无法和唐门的『七绝散』抗衡。」心念电闪一动,左手倏收,人也随着
往后退出去了一步,但就在他往后退出之际,右手衣袖也再次扬起。

  他方才第一次扬起右手衣袖,只是贯足内劲的一记衣袖而已,但这回可不同
了,他衣袖乍展,从他大袖之中飞出几缕极细的彩丝。这几缕彩丝,有着七种颜
色,细得几乎连肉眼都看不清楚,但它却是唐门中最霸道的「七绝散」。不论人
畜,只要沾上一点,就得当场中毒倒地,一盏茶时间以内,没有他们独门解药,
内腑便告溃烂,再过一盏热茶时光,骨肉皮毛悉数变成一滩黄水,人地无形,是
唐门历代相传列为禁方的三种强烈剧毒之一。

  上官靖内功已臻上乘,目光何等锐利,自然看得清楚,七缕彩丝从对方大袖
中飞出,立即飘散开来,一瞬之间,散于无形,心中不禁一动,忖道:「看来这
七缕彩丝,大概是唐门很厉害的毒药了。」一念及此,不由双目乍睁,大喝了一
声:「你敢对宫某使毒?」

  右手抬处,一掌迎着拂出,他虽没使出「返照神掌」,但以他目前的功力,
已是非同小可,一道掌风像扇面般展开,浪潮般推出,不但把毒粉吹了个无影无
踪,连唐世良一个人都被震得离地倒飞出去寻丈之外。唐世良落到地上,还是站
不稳,连连退了三步,才算站稳,一张白皙的脸上流露出骇异之色,双足一点,
一个旋身,飞纵而起,朝竹林外投去。

  上官靖冷冷地道:「唐先生,恕宫某不送了。」回转身,只听得竹逸先生以
「传音入密」说道:「上官老弟,老夫不想出面,你问问黄鼠狼的口供,不过此
人甚是狡猾,才有黄鼠狼的外号,问清楚了,就让他们走吧。」

  上官靖点点头,也以「传音入密」答道:「晚辈省得。」当下走近黄鼠狼背
后,举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冷声道:「黄朋友,你可以转过身来了。」这
一拍自然是解开了他的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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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海听风(2010-12-2 23:22): 危害武林。」「废去武功」这四个字 修改下
以上通过
             第四三章 狡猾如狐

  黄鼠狼果然依言转过身来,一双鼠目滑溜溜地打量着上官靖,悍然道:「在
下和少侠毫无过节可言,不知少侠何以要点在下穴道?」

  上官靖目光冷厉,徐徐地说道:「宫某虽然点了你的穴道,但你耳朵依然可
以听得到,对不?」

  黄鼠狼只好点点头道:「是。」

  「那好。」上官靖道:「方才唐世民来过了,你总听到了?」

  黄鼠狼道:「在下听到了。」

  上官靖哼道:「可笑他『毒煞掌』没有奏效,又从大袖中施放出七缕彩丝,
那自是唐门极厉害的毒粉了,但依然被宫某一掌震飞出去,你也听到了?」

  黄鼠狼听得大骇,「毒煞掌」是唐门中最厉害的毒功,他说出七缕彩丝自是
「七绝散」了。「七绝散」乃是唐门严禁的烈毒,这年轻人不惧「毒煞掌」,不
畏「七绝散」,他难道不是人?他瞪大炯炯双目,看着上官靖,几乎不敢相信,
口中只得应了声:「在下听到了。」

  上官靖回到右首一张竹椅上坐下,目光一抬,说道:「这是说黄朋友已经没
有后援会来救你了?」

  黄鼠狼现在听出来了,问道:「少侠的意思……」

  上官靖朝他悠闲地笑了笑,才道:「既然没有人会来救你,那么黄朋友唯一
的出路,只有自己才能救得了自己,这话你应该懂吧?」

  黄鼠狼本是个狡猾如狐的人,但因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有莫测高深之感,心理
上不免受到了很大的威胁,说道:「宫少侠可否说得明白些?」

  上官靖又道:「我说没有人会来救你,只有你自己可以救你自己,这自救之
道,就有两种,第一种你可以用武功对付宫某,但不是宫某小瞧你,凭你这点能
耐,想和宫某动手,那还差得远,但有一点,你不妨可以试试。」

  黄鼠狼方才面向里面,并没有看到上官靖和唐世良动手的情形,唐世良使出
「毒煞掌」和「七绝散」,还被上官靖震飞出去,只是听上官靖自己说的而已,
心中自然并不完全相信,但二庄主不敌败退总是事实,因此他不敢轻举妄动,闻
言问道:「宫少侠的意思是……」

  上官靖微微笑道:「你穴道已解,宫某坐在这里,可以让你走出五步,如果
黄朋友能逃去二丈以外,宫某就让你把四个手下一齐带走,不再为难你,黄朋友
认为够公平吗。」黄鼠狠自然不信,他坐着不动,让自己走出五步,既已走出五
步,还逃不出二丈以外吗?

  这话连隐身屋后的竹逸先生也不相信,听得微微攒眉,心想:「我已告诉过
他,这黄鼠狼十分狡猾,放他出去,还想捉得回来。」

  黄鼠狼没有立即回答,望着上官靖,道:「宫少侠坐在这竹椅上不动?」

  「当然。」上官靖微微笑道:「宫某如果站起身来,就算宫某输了。」

  黄鼠狼道:「宫少侠说话要算数?」

  上官靖嘿然道:「宫某说出口的话,自然算数。」

  黄鼠狼道:「那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上官靖道:「你自己数着步数,走出五步,然后你可以用任何方法逃走,只
要能够逃出二丈就算你赢了。」

  「好,那在下就遵命。」

  黄鼠狼听他口气如此坚定,自然不敢小觑了他,当即举步朝外走去,口中数
着:「一、二、三、四、五。」走到第五步,已经跨出大门,但在第五步,脚步
一停,回头道:「在下那就少陪了。」他回头说话之时,脚尖猛力一点,一个人
就像箭一般纵身朝前掠去。

  上官靖果然端端正正坐在竹倚上,就在黄鼠狼话声甫落,双足堪堪纵起,他
右手也及时抬起,朝前招了一下,说道:「回来。」这「回来」两个字说得并不
响,但黄鼠狼纵起的人,突觉背后传来一股极大的吸力,把他一个人「嘶」的一
声,凭空攫了回去,一下落到上官靖的面前。

  这一下把黄鼠狼惊出一身冷汗,心头暗暗骇异道:「这小子几时学会了昆仑
派失传已久的『纵鹤擒龙』神功。」一个转身连连抱拳道:「宫少侠神功盖世,
在下认输了。」

  上官靖朝他微微笑道:「方才宫某说过,你自救之道,共有两种,逃走只是
第一种而已,目前你已经试过,在宫某面前要想逃走,是办不到的事。」

  黄鼠狼双目转动,问道:「在下想听听宫少侠的第二种。」

  「第二种非常简单,只有两个字……」上官靖徐徐地道:「黄朋友做到了,
也可以带着你四个手下离去。」

  黄鼠狼觉得自己平日善用心计,但在这年轻人面前,就有黔驴技穷之感,望
着他说道:「在下愿闻其详。」

  「合作。」上官靖只说了两个字,但双目之中神光陡射,沉声道:「在下想
知道的,黄朋友只要老老实实的说出来,就是合作;如果黄朋友有半句虚言,或
是想故弄狡猾的话……哈哈,宫某并不是名门正派出身,你总可以想到后果如何
了?」

  黄鼠狼只觉他两道眼光,宛如两柄锋利的长剑,冷芒逼人,你只要看他一眼
就会不寒而栗。心头不觉暗暗地发毛,忖道:「这小子好精纯的内功,好浓重的
杀气,不知他究竟是什么路数?」一面连忙抱拳道:「不知宫少侠要问什么?只
要在下知道的,在下自然愿意奉告,决不保留。」

  「哈哈。」上官靖忽然大笑一声,这笑声铿锵如同有物,直震得黄鼠狠两只
耳朵嗡嗡作响,吃惊道:「宫少侠何故大笑呢?」

  上官靖朝他微哂道:「宫某说过,黄朋友在宫某面前少弄狡猾,宫某如果问
你的话,若有遗漏之处,黄朋友自然不会说出来的,因此宫某并不想问你什么,
黄朋友还是自己说出来的好,这样你若有遗漏之处,宫某就可以听得出来了。」

  隐身屋后的竹逸先生听得暗暗点头,忖道:「上官老弟这番话,说得极对,
让黄鼠狼自己说,确比他问一句答一句好得多,这样一来,任你黄鼠狼再狡猾,
自然也使不出花样采了。」

  黄鼠狼作难地道:「这要在下从何说起呢?」

  上官靖冷峻地道:「黄朋友就从自己说起好了。」

  黄鼠狼只得说道:「在下本名黄五郎,江湖朋友开在下的玩笑,叫在下黄鼠
狼,是四川唐门的副总管……」

  竹逸先生以「传音入密」说道:「上官老弟要他报个出身。」

  上官靖道:「你没说出身?」

  「出身……」黄鼠狼脸上很难堪,勉强说道:「少林逐徒,在下本来是不想
说的,在江湖上游荡了些年,蒙二庄主垂青,携回四川,至今已有二十余年。」

  「在江湖上游荡了些年」这句话就打了马虎眼,上官靖就没有听得出来,连
竹逸先生这样的老江湖,也被蒙混过去了。上官靖哼道:「黄朋友倒是会避重就
轻,应该言归正传,说说如何和白衣圣教勾结的经过了。」

  「白衣圣教?」黄鼠狼惶恐地道:「在下并没有和白衣圣教有什么勾结,这
教在下如何说呢?」

  上官靖冷笑道:「那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黄鼠狼道:「在下是奉二庄主之命,来接应戚供奉的。」

  上官靖问道:「你知道威供奉是什么人?」

  「不知道。」黄鼠狼道:「在下只知道戚供奉是二庄主的朋友,他是竹逸先
生的大师兄,如此而已。」

  上官靖道:「方才来的唐世良,是你们的二庄主?」

  黄鼠狼道:「是的。」

  上官靖又问道:「唐纪中呢?在唐门是什么身份?」

  黄鼠狼道:「他是二庄主的公子。」

  上官靖依然问道:「唐世良父子勾结白衣圣教,你真的—点都不知道?」

  黄鼠狼道:「在下只是一个下人,这种事情,在下如何会知道?不过据在下
所知,二庄主很少出门,勾结白衣圣教恐怕并非事实。」

  上官靖一手摸着下巴,偏过头去,暗中却以「传音入密」朝里首问道:「前
辈,还要问他什么吗?」

  竹逸先生也以「传音入密」说道:「咱们没有证据,再问也未必问得出来,
老弟放他走好了。」

  「好。」上官靖道:「你既然否认和白衣圣教有勾结,那就算了,不讨黄朋
友最好给我记着,下次发现你真有勾结的话,就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了,你带他们
走好了。」

  黄鼠狼心里松了一口气,暗自忖道:「你小子若论江湖经验,比起老子来可
还差得远呢。」他一面向上官靖抱拳道:「在下记着了。」

  上官靖站起身,用衣袖朝四个黑衣汉子每人拂了一下,四个黑衣汉子的穴道
顿解。黄鼠狼朝他们喝了一声:「你们随我走。」首先举步向外走去,四人也急
步跟了出去。

  李小云一下跳了出来,说道:「大哥,看来是唐世良父子勾结碧落山庄,那
是不会错了。」

  竹逸先生跟着走出,一面道:「黄鼠狼为人狡猾,他说的话,不可全信。」

  李小云道:「那为什么放他走呢?」

  竹逸先生道:「咱们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不放他走,又能把他怎么样?」

  李小云朝戚供奉撇撇嘴道:「师傅!他怎么打发呢?」

  竹逸先生道:「上官老弟,你替他解开穴道,老朽想和他谈谈。」上官靖举
手朝他肩头一拂,解开了戚供奉的穴道。

  威供奉双目乍睁,看到竹逸先生就站在他面前,不觉嘿然道:「师弟要怎样
对付愚兄呢?」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小弟只想问你几句话……」

  戚供奉道:「问老夫什么?老夫无可奉告。」

  李小云道:「师傅要问你的话,你不说也不成啊。」

  戚供奉凛然道:「你们杀了老夫好了。」

  上官靖冷冷地道:「在下看在刘前辈份上,才替你解开穴道的,像你这种丧
心病狂的人,根本用不着和你多费唇舌,依了我,早就废去你的武功,还可让你
多活几年,也不至再去为虎作伥,危害武林。」废去武功,这四个字,果然比用
刀架在他的颈子上还要管用,戚供奉听得脸色微变,默然没有作声。

  竹逸先生忙道:「宫老弟,你和徒儿先到屋后去,还是老朽和敝师兄谈谈,
他虽不义,总是老朽的师兄。」

  上官靖点头道:「好!我们进去。」

  李小云走了两步,回头道:「师傅别再上了他的恶当。」

  竹逸先生等两人进去后,拉过一把竹椅,在戚供奉下首坐了下来,抬目道:
「大师兄,你应该想想,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兄弟,小弟一向对大师兄
十分尊敬,怎么说,你总是奇胲门的人……」

  戚供奉截着道:「老夫离去之后,早就不是奇胲门的人了。」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怎么会加入白衣圣教的呢?你可知道所谓白衣圣教,
就是昔年危害武林的魔教。」

  「魔教?」戚供奉大笑一声道:「哈哈,师弟可知魔教这两个字,乃是自视
为名门正派的一些人硬加到人家头上的恶毒名称?白衣圣教乃是佛门一支,主张
光明正大,没有系派门户之见,要以毅力战胜黑暗,这有什么不好?老夫在奇胲
门,连老鬼都瞧不起我,人家却敦聘我当供奉,奉若上宾,以备教主咨询,这样
还不够吗?」

  「唉。」竹逸先生叹了一口气道:「大师兄!这是他们在利用,你……」

  「胡说。」戚供奉道:「他们利用我什么?老鬼认为我没出息,没有出息的
人,有何利用价值!会受到如此礼遇?好了,老夫不想和你谈这些,人各有志,
你还有什么话要问,问完了,老夫就要走了。」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可知白衣圣教教主是谁吗?」

  戚供奉道:「老夫不知道。」

  竹逸先生看了他一眼,道:「大师兄身为供奉,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呢?」

  戚供奉道:「老夫只见过他二次,如何会知道?」

  竹逸先生道:「那么唐世良呢,大师兄总和他根熟了?」

  「不错。」戚供奉道:「老夫和他很熟,他是唐门二庄主。你不是已经知道
了?」

  竹逸先生道:「你在白衣圣教又是什么地位呢?」

  戚供奉道:「唐世良只是老夫的朋友。」他显然不肯说。

  竹逸先生听大师兄的口气,心知他执迷不悟,绝不肯回头的,不但不管他听
不听,自己和他总是同门师兄弟,劝他的话不听,也总是要劝的。因此他轻轻地
叹息一声,说道:「大师兄,我们总是同门师兄弟,大师兄就是听不进去,小弟
也非说不可。白衣圣教处心积虑,和武林各大门派为敌,自古以来,邪不胜正,
这道理大师兄应该懂。」

  「我自然懂。」戚供奉不耐烦地道:「我已经说过,白衣圣教是佛门一支,
它并不是邪教。」

  竹逸先生道:「但他们多行不义……」

  「不用说了。」戚供奉站起身道:「师弟说来说去,还是这几句话,老夫听
得烦了,你当你的奇胲门掌门人,我当我的白衣圣教供奉,人各有志,老夫要走
了。」

  竹逸先生跟着站起,说道:「大师兄,为人一世,走错一步,终身悔之莫及
啊,小弟希望大师兄好好的想想。」

  「哈哈。」戚供奉走到门口,忽然大笑一声,停步回头道:「老夫活了一大
把年纪,还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老夫看在和你同门师兄弟的份上,也要告诉你
一句话,不接受白衣圣教敦聘,他们只怕未必会放过你,你要多注意才好,老夫
言尽于此……」他举步往外行去。

  竹逸先生拱拱手道:「小弟不送了。」

  上官靖、李小云从屋后走出,竹逸先生摇头道:「你们都听到了,大师兄生
性倔强,一向就不受别人劝说,不然,当年也不会负气而去,脱离师门了。」

  李小云道:「师傅,他叫什么名字呢?」

  竹逸先生道:「戚继祖,唉,白衣圣教利用他什么呢?」

  李小云道:「碧落山庄的人转入地下,一里方圆,岔道纷歧,也许是他设计
的了。」

  竹逸先生缓缓地道:「不错,先师在时,要大师兄专攻土木之学,大师兄虽
志不在此,但也被逼着学过几年,建造地道,那是绰绰有余了。」

  李小云问道:「师傅懂不懂呢?」

  竹逸先生笑道:「当时先师原想把本门两种奇学分传给大师兄和为师二人,
继承先师衣钵,大师兄负气出走,为师对土木之学,纵然小时候没有学过,但这
两门学问,载在『奇胲经』,为师是奇胲门的掌门人,书总是看过的。」

  李小云道:「师傅那就快些走了,大家在等着你老人家呢。」

  「好吧。」竹逸先生道:「这一来,为师真的和大师兄作对了。」

  李小云哼道:「他此来的目的,大概也是为了怕师傅知道地道秘密,所以要
师傅归顺白衣圣教,不归顺他们,就把你老人家毒毙,以绝后患,师傅还有什么
好顾虑的?」

  竹逸先生道:「为师并不是有什么顾虑,只是大师兄……」

  李小云道:「这人已无药可救,师傅还理他作甚?」三人走出大门,竹逸先
生关上了门,又移了几盆花,和一些锄头、扁担之类的东西,横七竖八的放置到
门口。

  李小云道:「师傅,你这是做什么?」

  竹逸先生笑而不答,走出竹篱,竹逸先生又在附近捡了一些竹根、石块,疏
疏朗朗的散置在门口,一面朝两人含笑道:「上官老弟,你们走在前面,老朽还
有一些事。」上官靖和李小云依言走在前面,穿行竹林,回头看去。

  竹逸先生在竹林中转来转去,每走几步,就俯下身去,好像在地上拣着些石
块,东移西移的。李小云笑道:「师傅大概在布置什么奇门阵法了,这些竹根木
石,真会管用吗?」

  上官靖道:「不管用,刘前辈何用这么费事?要知奇门阵法,出自易经,这
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你若是不信,这片松林,进去了只怕再也出不来了。」

  李小云道:「真有这样神奇,那师傅为什么不教我呢?」

  上官靖笑道:「如果不神奇,还叫奇胲门吗?你拜师不过几天而已,既是刘
前辈唯一的传人,还怕刘前辈会不传授给你吗?」

  李小云喜孜孜地道:「这回师傅到碧落山庄去,我就要师傅教我。」

  正说之间,竹逸先生已从竹林中走出,含笑问道:「徒儿,看你这么高兴,
有什么事吗?」

  李小云道:「大哥说师傅在竹林中布了奇门阵法,什么人也走不进去,这回
师傅到碧落山庄中,有的是时间,师傅就可以教徒儿了。」

  竹逸先生笑道:「你年纪还小,只知新奇,要知这门学问,极为深奥,初学
的时候,只怕你会感到枯躁无味,没有耐心,那就学不会了。」

  李小云道:「不会的,师傅,你一定要教给我。」

  三人沿溪而行,走没多远,只见一个身穿缁衣的老尼迎面而来。这条路只通
竹逸先生的竹庐,别无去处,这缁衣老尼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竹逸先生不觉放
缓脚步,悄声道:「这老尼不知又有什么事?」

  李小云问道:「师傅认识她吗?」

  竹逸先生道:「为师并不认识,但此人身手极高……」双方一来一往,很快
就遇上了。

  缁衣老尼脚下一停,双目湛然,打量着上官靖、李小云等两人,合掌问道:
「二位小施主,不知那一位是宫飞鹏宫小施主?」

  上官靖问道:「老师傅要找宫飞鹏有什么事吗?」

  缁衣老尼目光直注上官靖,问道:「你就是代名宫飞鹏的南宫靖了?」

  上官靖拱拱手道:「在下上官靖,从前确实叫南宫靖,不知老师傅有什么指
教?」

  缁衣老尼道:「好哇,南宫靖,你害得小徒好苦,老尼今天总算找到你了,
还不快跟老尼去?」

  上官靖道:「在下和老师傅并不相识,怎么会害了令徒,老师傅莫非认错了
人?」

  缁衣老尼脸色一沉,哼道:「你不是就叫南宫靖吗?老尼怎么会认错人?方
才要不是无意听到有人说起你宫飞鹏就是南宫靖,老尼还找不到你呢,你走是不
走?」

  李小云跨上一步,正待开口,竹逸先生以目示意,要她不要作声,然后拱拱
手道:「老师太请了,你找上官靖老弟,总得先把话说清楚了。」

  缁衣老尼道:「你就是人称竹逸先生的刘施主了。」

  竹逸先生拱手道:「不敢,在下还没有请教老师太法号如何称呼?」

  缁衣老尼冷冷地道:「老尼没有法号。」一面又朝上官靖不耐地道:「南宫
靖,你随老尼走吧。」

  上官靖眼看竹逸先生碰了她一个钉子,暗暗想到:「这老尼怎地如此不通人
情?」一面笑道:「老师太要在下跟你去可以,但你总该明白的告诉在下,究竟
有什么事呀?」

  缁衣老尼道:「你去了自会明白。」

  上官靖道:「老师太不肯说,那在下恕难从命……」

  缁衣老尼双目寒芒暴射,冷然道:「你说什么?」

  上官靖道:「在下既不认识令徒,何用随老师傅去呢?」

  「好个忘恩负义的小子。」缁衣老尼怒声道:「老尼说出来了,你想不去成
吗?」

  上官靖大笑道:「怎么不成?」

  缁衣老尼沉声道:「看来老尼只好把你擒回去了。」

  李小云憋了多时,这时实在忍不住了,冷哼道:「你能把大哥怎样?」缁衣
老尼突然右手一抬,闪电般朝上官靖左手抓来。

  上官靖没有闪躲,左手三个指尖反向对方手腕拈去。这二下双方出手可说奇
快无比,缁衣老尼一把扣住上官靖脉腕,上官靖三个指头也拈住了对方脉门。这
一瞬间,上官靖但觉对方扣住自己脉腕的手竟然冰冷如铁,有若一道铁箍,若非
自己练成佛、道三种旷世绝学,早就全身酸麻,用不上力气了。自己三个指头也
拈上对方手腕,也感到冰冷如铁,心中暗暗奇怪,忖道:「难道她会是铁手?」

  缁衣老尼虽然一把扣住了上官靖的脉腕,但她的脉腕也同时披上官靖三个指
头拈住,她瘦削冷峻的脸上忽然飞过一丝诧异的神色,目注上官靖,问道:「拈
花手?你是不灭和尚的什么人?」随着五指一松,放开了上官靖的手腕。

  上官靖听她说出师傅的名号,那自然是师傅的熟人了,也慌忙三指一收,抱
拳道:「老师太说的,正是家师。」

  缁衣老尼沉哼道:「你师傅果然调教出一个好徒弟。」

  上官靖道:「老师太认识家师吗?」

  缁衣老尼又哼了一声,问道:「你认不认识萧临川?」

  上官靖躬身道:「萧师叔在下自然认得,他老人家也时常指点在下武功。」

  缁衣老尼问道:「你师傅没和你提起过老尼?」

  上官靖道:「在下没听家师说过。」

  缁衣老尼点点头道:「你师傅不会跟你说这些的。」她神色渐霁,接着道:
「你既是不灭和尚的徒弟,那就更非跟老尼去不可?」

  上官靖虽然不知老尼来历,但听她的口气,一定和师傅、萧师叔极熟,这就
恭敬的说道:「在下虽不知令徒是谁,但老师太既然认识家师,在下恭敬不如从
命,就跟老师傅去好了。」

  缁衣老尼又朝竹逸先生道:「二位也不妨一起去。」

  竹逸先生听她提到天杀星萧临川,不觉心中一动,登时想起一个人来,连忙
拱手道:「老师太见邀,刘某自当同行。」

  缁衣老尼没有再说什么,转个身走在前面,上官靖则跟在她的身后走去。竹
逸先生在路上以「传音入密」的声音道:「徒儿,你大哥的事自可由你大哥自己
处理,这位老师太以难缠出名,你切莫招惹她。」

  李小云只得点点头,但她心中却暗暗忖道:「连黄云妖怪都奈何不了大哥,
还和大哥结为兄弟,这老尼难道比黄云妖怪还厉害吗?」

  前面的缁衣老尼一直没有再说话,她领着三人,由八公山向东,一路举步如
飞,上官靖和竹逸先生跟在后面,自然不会很吃力。但李小云是女孩儿家,内力
较为弱,这一阵功夫,已经跑得气喘心跳,连粉额上都有了汗水。

  总算路程并不算太远,就已到了一座小山脚下,缁衣老尼循着石条铺成的山
径,缓缓往上行去。竹逸先生看得暗暗惊诧,自己在八公山住了几十年,却想不
到相距不过几十公里酌路的一座小山上,却隐居了这样一位昔年名震黑白两道的
高人,自己竟然一无所知。

  小山当然不会很高,半山腰上,一片疏林间,却有一座看不起眼的小庙,你
不走到近处,是不会发现的。山门上一方横匝,写着「桂花庵」三个字,风雨剥
落,也只有走近了才能看得清楚岁月留下的痕迹。缁衣老尼没和三人打招呼,推
门而入,三人跟着走入,竹逸先生示意李小云要把门掩上。

  李小云会意地点点头,进入山门,就是一座弥勒佛的神塞,转过神宪,是一
个小天井,天井中间有一棵高大的桂花树,几乎覆盖了整个小天井。大概这「桂
花庵」三个字,就是因为这棵挂花树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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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四章 痴情少女

  缁衣老尼刚踏上大殿前面的石阶,只见从殿上迎出一名佛婆,合掌道:「老
师傅回来了。」缁衣老尼只「唔」了一声,转身往里就走。

  缁衣老尼这才转身过来,朝竹逸先生抬抬手,道:「刘施主请坐。」

  竹逸先生连忙拱手道:「老师太不用客气。」

  缎衣老尼朝上官靖看了一眼,说道:「小施主已经到了小庵,可以把面具取
下来了吗?」上官靖只好依言从脸上揭下面具。

  缁衣老尼不觉又看了他一眼,还没开口,只听神龛后面响起一个娇脆的少女
声音叫道:「师傅回来了?」像一阵风般闪出一个一身青布衣裙的长发少女来。

  缁衣老尼本来尖瘦冷漠的脸上,刹时间有了慈祥的笑容,说道:「徒儿,你
看谁来了呢?」

  青衣少女迎着缁衣老尼出来的人,蓦地一呆,她才看到和师傅同来的还有三
个客人,再听老尼这一说,她一双明澈如水的眼光一下落到上官靖的脸上,不禁
惊喜地道:「会是大哥,真是大哥来了。」这一瞬间,她几乎是在梦中,僵立下
来,清瘦的脸颊上,忽然挂上了两行如断线珍珠的泪水。

  上官靖给她的这句「大哥」愣住了,这青衣少女脸色苍白清瘦,但更显得楚
楚动人,只是依稀之间,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那见过?上官靖不禁愕然道:
「姑娘是谁?在下好像在那里见过。」

  「真是负心人。」

  缁衣老尼陡然间怒容满面,大声道:「我徒儿为了你盗取解药,身中『魔火
炼形』,几濒于死,差幸遇上老尼,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从生死边缘挽
救过来,她日日夜夜念着你,连睡梦中都叫着『大哥』、『大哥』的,你这忘恩
负义的小子,居然当了面,连认都不认得她了,好,我去叫不灭和尚来评个理,
他这种徒弟是怎么教出来的呢?」

  上官靖听得一头雾水,张目道:「老师傅,在下真的不……」

  缁缁衣老尼愈听愈怒,不待他说下去,就厉声喝道:「好小子,你再说不认
识我徒儿,老尼就一掌劈了你!」

  青衣少女急叫道:「师傅……」

  缁衣老尼怒声道:「你还要护着他,你没听他说连认都不认识你。」

  青衣少女流着泪道:「师傅,请息怒……」

  缁衣老尼是个火爆脾气,也没让青衣少女说下去,就截着道:「他这样无情
无义,怎不教为师生气?」

  青衣少女哭道:「师傅听弟子说,大哥……他……他是不认识弟子……」

  「你说什么?」缁衣老尼这回睁大双目,望着青衣少女错愕道:「他不认识
你?那……你是一头热,唉,孩子,你怎么这样死心眼?」

  「不是的。」青衣少女红着脸,急道:「徒儿……没告诉他真名字,那时化
了名……」

  缁衣老尼口中唔了一声,点头道:「没错,当日老尼救你回来的时候,你是
穿着男装的。」

  李小云轻笑一声道:「对了,你是丁玉郎。」

  一言提醒了上官靖,口中「哦」了一声,目注青衣少女,笑道:「原来姑娘
就是丁贤弟。」

  青衣少女清瘦的脸上,飞起了两朵红云,低低地说道:「我……我叫……丁
瑶……」

  缁衣老尼直到此时才转怒为喜,笑道:「好了,好了,你们总算认识了,刘
施主,你们大家坐下来谈吧。」

  大家落坐之后丁瑶朝着李小云敛衽微微笑道:「你是宫二兄,对不对?」

  上官靖笑道:「其实宫飞云只是她的化名,说起来丁姑娘也认识,她就是龙
眠山庄的李小云。」李小云笑着取下了面具。

  丁瑶忽然啊了一声,道:「大哥莫非就是宫飞鹏?」

  上官靖点点头道:「因为大家那时误认愚兄就是旋风花,愚兄只好找上刘前
辈,替我易了容,所以改名宫飞鹏的。」说到这里,目注丁瑶问道:「丁姑娘怎
么会身中『魔火炼形』呢?」

  丁瑶道:「大哥总记得在渡船上,你责备我把南宫靖骗去碧落山庄,被人用
阴手封闭了『脑户穴』,落个终身白痴,其实我一点也不知情,我告诉过你,我
正在找他,我会设法的……」

  上官靖点点头道:「你说过。」

  丁瑶道:「后来我回到庄上,就去找阎婆……」她怕上官靖不知阎婆是谁,
接着就补充道:「阎婆就是庄中掌管『迷迭散』的人,我问她是不是给南宫靖服
了『迷迭散』?她不肯说,我又问她南宫靖在不在庄上,她说奉老夫人之命放出
去了,我自然不信……」她一口气说到这里,正好佛婆给大家送上茶来。

  缁衣老尼道:「大家请喝口茶。」

  丁瑶接道:「当天晚上,我用黑布蒙脸,偷偷进入阎婆房里,用小石子打中
阎婆的穴道,原本只想盗取『迷迭散』的解药,那知找了一会,依然找不到解药
放在那里,只好去搜阎婆的身。阎婆经过这一阵工夫,已经把受制的穴道解开,
我去搜她的身,她却乘机扣住我的手腕,阴笑道:二姑娘,你不用再蒙面了,副
总管交代过,『迷迭散』解药任何人都能给的。」

  丁瑶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心中一急,被她抓住的右腕一抬,从腕底打出
一支袖箭,原是取她『肩井穴』的,没想到她听到机簧声,顺手往下一拍,袖箭
反而打中她的心窝,我心头慌张,眼看她已经没有救了,匆匆地从她怀中搜到几
个药瓶,就很快地退出,回房一看,总算其中有一瓶是『迷迭散』的解药。那天
晚上,幸好你们都潜入碧落山庄,所以阎婆被杀,没有人怀疑到我头上,我得到
了解药,就急着要去找你。」

  丁瑶又道:「直到那天晚上,在石门山突崖上,我使出旋风花,被宫飞鹏击
落,我听到大哥『传音入密』的话声:原来贤弟就是旋风花。我不知道大哥就是
宫飞鹏,只当大哥隐身在我们后面,就叫了声『大哥』,急急往谷外找去……」

  缁衣老尼插口道:「为师今天是路过一处茶棚,听到有几个人在低声交谈,
其中一个锦衣少年说道:爹遇上的那个宫飞鹏,就是南宫靖。」接着另一个穿黑
袍的嘿然道:「这么说,他们也是找竹逸先生去的了。为师就他们这两句话,才
找到了你大哥。」

  李小云轻声道:「师傅,那穿黑袍的准是唐世良,锦衣少年叫他爹,那是唐
纪中了,对不?」

  竹逸先生道:「有可能。」

  上官靖问道:「丁姑娘,后来呢?」

  丁瑶似乎因他叫自己「丁姑娘」,目露幽怨,看了他一眼,续道:「那时,
正有一条人影,朝谷外奔去,我就一路追了上去,叫道:大哥,你停一停。」

  上官靖道:「你没有追上他?」

  丁瑶续道:「一直追出七八里外,他才停了下来,背着身道:你认错人了,
我不是你大哥。」他说完,朝一片树林中走去。他学大哥的声音,学得很像,我
一时情急,追了进去,叫道:「你是大哥,请你相信我,我并不是有意把你骗到
碧落山庄去的,我这三个月来一直在到处找你。」

  那人冷冷地道:「找我做什么?你有『迷迭散』的解药?」

  我说:「没有解药,我会急着找你?」

  那人道:「好!我相信你,把解药给我。」

  上官靖问道:「这人是谁?」

  丁瑶道:「等他转过身来,我才看清楚,她竟然是副总管管巧巧,当时我心
头不禁一愣,气道:管副总管,你是有意在捉弄我?」

  管巧巧格格地大笑道:「二姑娘,原来阎婆是你杀死的,你好大的胆子,你
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

  我说:「你胡说什么?谁杀了阎婆?管巧巧没有理我,自顾自地道:阎婆是
教里的护法,不然,怎么会要她掌管本教的独门解药?你拿到解药,一直在找寻
南宫靖,我早已经得到了消息,今晚,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我道:「你管得着我吗?管巧巧笑道:小丫头,别说是你,连你干娘我都管
得着,你还是乖乖的跟我回去好了。」随着,她便从怀中取出一方执法令牌来。
我心知随她回去,必然会受到极严厉的处分,大哥又心神被迷,没有解药,就无
法恢复清明。这个解药得来不易,以后再也无法弄得到的,心中想到这里,就豁
出去了,随手撤出长剑。

  管巧巧笑道:「你果然吃里扒外,还想反抗。」

  我没有和她多说,挺剑就刺,那知她武功极高,徒儿和我打了几十回合,就
被她一掌击中了左肩。就在此时,只听有人哼道:「魔火炼形,你居然会是魔教
余孽,又在这里害人了。」那时候我已经感到遗体如同火烧一般,便昏了过去,
是师傅她老人家把我救来此地的。

  缁衣老尼笑道:「老尼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体内魔火逼出,这丫头无
时不刻的念着『大哥』,还说要落发为尼呢……」

  丁瑶被她说得满脸通红,叫道:「师傅……」

  缁衣老尼道:「为师说的,难道是捏造的不成?你还说只有一件心事未了,
就是要找到『大哥』,给他解去『迷迭散』,就要归依我佛,我佛怎么会收一个
尘缘未了的人当佛门弟子?」

  说到这里,忽然脸色一正,目注上官靖,道:「现在你们都说清楚了,上官
小施主,瑶儿从前是你结义兄弟,现在应该是你结义的妹子了,老尼方外之人,
原本早已不问尘俗之事,我就把徒儿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不然的话,老尼
自会找你师傅算帐。」一面朝丁瑶说道:「好了,徒儿你随你大哥去吧。」

  丁瑶听得扑地跪倒在地,咽声道:「师傅,大哥他神志已经恢复了,徒儿已
经没有心愿了,徒儿愿意跟随师傅,再也不下山去了。」

  「痴儿。」缁衣老尼慈祥道:「你心愿虽了,但尘缘未了,你并不是佛门中
人,为师要你下山去,你怎可留在这里?你总该知道为师传你剑法之时,就曾和
你说过,你用旋风花造成的杀孽,要你自己去洗脱。你学的是『荡魔剑法』,自
然要替佛门扫荡魔障,这是昔年为师学剑时的一桩心愿,如今为师已身入空门,
该由你替为师去完成了。」她说着,从大袖中取出一个小小布包,递给了丁瑶,
又道:「你好生收着。」

  丁瑶只得含泪接过,抬目问道:「师傅,这布包里是什么?」

  缁衣老尼道:「你日后自知。」丁瑶不敢多问,应了声「是」。

  缁衣老尼站起身合掌一礼,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可以走了,恕老尼不送
了。」说完,自顾自的往里行去。

  竹逸先生站起身,拱拱手道:「老师太,那在下等人告辞。」丁瑶呆呆的站
着,还不肯走。

  李小云依然把面具覆到面上,拉着丁瑶的手,悄声地说道:「丁姐姐,我们
快些走。」

  丁瑶目含泪光,点点头说道:「我去拿剑。」便匆匆地奔了进去,过了一会
儿,她果然提着一个长条青布包走出。

  竹逸先生道:「我们走吧。」一行四人走出桂花庵。

  只见那佛婆急匆匆地赶了出来,叫道:「丁姑娘,你等等。」

  丁瑶回身道:「佛婆……」

  佛婆把手中拿着的一个青瓷小葫芦,递到丁瑶手里,道:「是老师傅要我送
来的,这是『冰云丹』,只要先吞服三粒,就可防火气侵身,不用再怕『魔火炼
形』了。」

  丁瑶接过,含泪道:「师恩浩荡,佛婆,你给我谢谢恩师。」

  佛婆含笑道:「老师傅不是交代了你任务吗,丁姑娘只要办完了,就是报答
了你的师傅。」

  丁瑶点头道:「我会替师傅完成心愿的。」

  佛婆笑道:「那就好,丁姑娘去吧。」说完,她就回身走入,关起了山门。

  李小云道:「师傅,我们要快些走了,天都快黑了。」

  竹逸先生微微一笑道:「你这个人就是急性子,咱们就是要等到天黑了,才
方便下山的呀。」

  李小云道:「为什么?」

  竹逸先生道:「咱们此去碧落山庄,沿途必然有人拦截,说不定人家已在暗
中等着咱们了,因此这一路上,最好不要让人发现,而且咱们四个人最好分开来
走,你和丁姑娘一路,为师和上官老弟也分开来,各走各的,这样就没有人会注
意了。」

  李小云道:「难道我们还怕他们不成?」

  「不是怕他们。」竹逸先生道:「他们明的不敢来,可以给我们来暗的,多
少总是麻烦,而且也会耽搁了行程。」

  上官靖道:「刘前辈说的是,我们自然尽快赶去的好。」

  李小云道:「好嘛,我和丁姐姐要怎么改扮呢?」

  竹逸先生笑道:「这个还要为师亲自给你们易容才行,而且还得多准备两张
面具,因为大师兄也精于易容,你火候不够,别人纵然瞧不出来,却瞒不过他的
眼睛。」

  李小云道:「师傅,那就快给我们易容吧。」

  竹逸先生道:「你们跟我来。」他走在前面,不但没有下山,反而朝小山上
走去。他的意思,三人当然懂,小山顶上不易被人看到。李小云心里有些不以为
然,觉得师傅谨慎过了头。

  一会工夫,就已经登上山顶了。竹逸先生含笑道:「上官老弟,现在由你担
任把风。」

  上官靖道:「在下省得。」

  竹逸先生取出易容扁盒,一面朝李小云、丁瑶二人说道:「你们两个,不戴
面具,是祖母和小孙女,戴上面具,就是姐妹二人,从这里到蚌埠不用戴面具,
过了蚌埠,就要戴上面具。」两人点了点头。

  李小云却笑道:「徒儿会改变声音,自然当老祖母。」竹逸先生没有作声,
迅快地给两个人易好了容。

  李小云变成了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婆,丁瑶看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都
像乡下的人了。然后竹逸先生又从衣袋口取出两张面具,递给两人说道:「这两
张面具,一个十六七岁由丁姑娘改扮,另一个只有八九岁的小女孩,你已练会了
『缩骨功』,就由你改扮,衣物可以到蚌埠街上去买。」两人接过面具,收入怀
中。

  竹逸先生又道:「现在该你们去把风了,上官老弟,你过来。」上官靖依言
走来,在大石上坐下来,李小云、丁瑶两人立即一个向南,一个向北走了开去。

  竹逸先生道:「老弟从这里到蚌埠,可改扮成布贩,由蚌埠起就得戴上这面
具,充当车把式,替她们姐妹二人赶车。」他口中说着,双手已迅快地替上官靖
在脸上易容,几句话的工夫,已经竣事,随手也递过一张面具。

  上官靖收入怀中,李小云问道:「师傅呢?」

  话声刚落,竹逸先生忽然脱下长袍,翻了过来,一个人也随着转过身去,等
他把衣衫穿到身上,再转过身来,双手合十,低喧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老
衲只是一个佛门的穷和尚罢了。」原来他转个身,已变成一个面貌枯瘦的老和尚
了,头顶也多了两行伤疤,手中果然托着个钵头,身上长袍也变成了一件灰衲,
如非亲眼目睹,谁也不相信会变得如此快法,刘转背,果然名不虚传。

  丁瑶看得目瞪口呆,说道:「刘前辈变得好快。」

  李小云笑道:「不然,他老人家还能称刘转背吗?」

  竹逸先生道:「好了,现在咱们可以下山了,不过咱们得从山后另一条路下
去。」接着又朝两人叮嘱道:「记着,你们祖孙两人是去蚌埠深亲的,下山后,
还得去准备一支竹篮,放些土产,衣服也要改换。」

  李小云道:「徒儿知道了。」当下由竹逸先生领路,从山后小径下去。

  四人就分成三拨,李小云、丁瑶就在附近农家买了衣物,上官靖却连夜赶去
风台县城中,买了几匹布。竹逸先生虽然自顾自的走了,但他还是暗中跟在两位
姑娘身后。

  第二天就各自上路,一路上虽有先后,但还是可以互相照应,只是不打招呼
而已。到了蚌埠,就已各自改换了身份,依然各走各的路。李小云、丁瑶改扮成
姐妹两个,就雇了上官靖的一辆马车。竹逸先生因两位姑娘有上官靖同行,自可
放心,他外号刘转背,自可随时改变各行各业的人,更使人不可捉摸。

  这一路上,他们果然随时都可以发现,有人在注意着路上行人,也不时有快
马从身边驰过。但经过竹逸先生这番安排,居然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的抵达
了五河。

  第三天傍晚,四人都已赶到渡口,遇上王牙婆、孙小乙停在芦苇间的一条小
船。李小云发出暗号,王牙婆蹲着问:「四位是什么人?」

  李小云道:「王婆婆,我和大哥回来了。」

  孙小乙探出头来喜道:「是大哥和二姐。」

  李小云道:「还有家师。」

  王牙婆道:「你们快上船。」四人跳下小船,孙小乙帮着一名水手迅快的划
着船。

  上官靖给竹逸先生和丁瑶引见了王牙婆,一面问道:「王婆婆,这几天可有
什么动静没有?」

  王牙婆道:「没有,对方缩在地道里,连鬼影子都不曾见一个,老夫人天天
都盼着你们早些回来,才有办法破他们的迷阵。」

  孙小乙一面划桨,一面问道:「大姐不知有没有消息?」

  李小云道:「大姐去了万松山庄,路程比我们要远得多,哪会这么快就回来
了?」

  小船双桨如飞,不过顿饭工夫,就已到达了对岸。上官靖、李小云领着竹逸
先生、丁瑶二人上岸后,一路急行,离碧落山庄快到十丈之处。突见两条人影,
快若殒星,一下落到四人面前,刚喝了声:「来人止步。」左右两边,也及时出
现了八个人影,远远站定。

  上官靖一眼就看出当前两人乃是黄龙寺的慧修、慧持,敢情今晚是他们当值
了,急忙跨上一步,拱手道:「二位师傅请了,在下是上官靖。」

  李小云接口道:「我们迎接家师回来了。」慧修、慧持听他们口音极似,但
面貌却认不出来,正待开口。

  只听远处传来了南山樵子陶石田的声音,笑道:「没错,是上官老弟和李姑
娘,他们脸上大概易了容,所以二位认不出来了。」

  竹逸先生跟着跨上,举手在两人脸上抹了一把,笑道:「方才在船上,老朽
忘了叫你们洗去易容药物了。」经他轻轻一抹,上官靖、李小云立即恢复了本来
的面貌。

  陶石田哈哈笑道:「竹逸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竹逸先生拱手道:「见笑,见笑。」他一面回头朝上官靖望来,目光含有询
问之意。

  上官靖连忙低声道:「这说话的是终南陶前辈,人还在门楼上呢。」

  竹逸先生连忙拱手道:「久闻陶石田大名,容随后拜见。」

  陶石田连说:「不敢。」上官靖随着又引见了慧修、慧持。

  慧修忙道:「上官少侠快请刘施主人内奉茶,贫衲师兄弟失陪了。」说完,
迅快地退去左右八个人影,他也随着隐去。

  上官靖心中暗道:「这里和贼人相距咫尺,防守自然要如此严密了。」一面
陪同竹逸先生进入碧落山庄大门。只见卞药师和赵之欣、徐水旭快步迎了出来。

  卞药师拱着手道:「久闻刘老哥大名,今日总算见到面了,快请里面坐。」
上官靖急忙替三人引见,就相继进入大厅。

  这时正是晚餐时候,老夫人和终南三老、青松道长、风云刀柴昆等人,都在
厅上。他们听到上官靖和李小云把竹逸先生请来了,立即在上首一席,撤换了杯
筷,也腾出了四个坐位。当下仍由上官靖替大家介绍了竹逸先生,大家对竹逸先
生闻名已久了,但没有人见到过他,所以见了面自有一番的寒喧。

  接着丁瑶走上前去,朝老夫人跪了下去,说道:「干娘,女儿给你老人家请
安来了。」

  老夫人轻咦道:「你是瑶儿,怎么会和靖儿他们一起来的?」

  李小云在旁笑道:「瑶妹妹弃邪归正,自然跟着大哥来了。」

  老夫人伸手把丁瑶扶了起来,含笑道:「起来,起来,来了就好。」她自然
听得出李小云的口气,当着大家面也不便多问,一面抬手肃客,就请竹逸先生上
座。

  竹逸先生再三谦让,却不过大家的盛意,只好在上首的椅子上落坐,上官靖
站着向大家报告了此行经过。青松道长惊异的道:「他们居然把黄衫客和冷仙娘
也请来了,这位教主倒是神通广大得很。」

  银拂叟向天伦呵呵笑道:「但他想不到老怪会和上官老弟一见投缘,结为忘
年兄弟,这一来,咱们倒可减少不少的麻烦了。」饭后,撤去筵席,两名武士给
大家送上了茶。

  卞药师喝了一口茶,攒攒眉道:「四川唐门一向不准子弟参与江湖纠纷,这
回竟连唐世良也会和他们勾结,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天池钓叟姜超然哼道:「哪一个门派都有不肖子孙,唐世良自甘堕落,和贼
人勾结,那也不足为奇。」

  刚说到这里,只见一名黄龙寺的灰袖僧人匆匆走入,朝青松道长合十一礼,
说道:「老施主,刚才在大门口不远,出现了一个女施主,给小僧师兄截住,她
声称有急事要见上官施主。」原来青松道长经大家推定,担任了总值日,卞药师
为副总值日。

  卞药师道:「大师傅可曾问她是什么人?」

  灰衲僧人道:「二师叔问过她,她不肯说,看她神情,好像十分焦急。」

  卞药师回头道:「上官老弟,你快出去看看。」

  李小云站起来道:「大哥,我也去。」

  竹逸先生道:「徒儿,你还是让上官老弟一个人出去的好。」

  卞药师心中一动,也含笑道:「不错,她既是找上官老弟,说有急事,人去
多了,反而不好,上官老弟,你快去吧。」

  上官靖俊脸微红,点点头道:「在下这就去。」当下就和灰衲僧人一起往外
行去。

  跨出大门,只见阶下果然站立了一个青衣少女,被三个灰衲僧人品字形把她
围困在中间。上官靖目光一注,认出那青衣少女正是几天前,在地道中领自己去
见假冒娘的「老夫人」的那个使女飞虹。上官靖这就叫道:「你是飞虹姑娘。」

  飞虹喜道:「上官公子还记得小婢名字。」那领路的灰衲僧人朝其他三人打
了个手势,就一起悄悄退去。

  现在这大门口的石阶旁,只有上官靖和飞虹两人了。上官靖含笑问道:「飞
虹姑娘找在下有什么事吗?」

  飞虹粉脸一红,娇声道:「不是小婢找你。」

  上官靖道:「那是什么人要找在下呢?」

  飞虹目光左右一瞥,走上一步,悄声道:「是管副总管要小婢来的。」

  上官靖心头一动,暗道:「会是管巧巧?」

  飞虹没待上官靖发问,接着道:「管副总管有一封极为重要的信,要小婢务
必交到上官公子手里,这封信十分重要,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小婢是偷偷溜出
来的,上官公子快收好了。」她随着话声,果然从怀中取出一个折叠得很小的密
封,迅快塞到上官靖手里,又道:「小婢要走了,管副总管还等着小婢呢。」

  上官靖问道:「她没有交代你什么话吗?」

  飞虹摇摇头,神秘的笑道:「大概要说的话都已经写在信上了。」

  上官靖道:「谢谢你。」

  飞虹道:「不用谢,管副总管待小婢很好,给她送封信,也是应该的,哦,
小婢得快快回去了。」说完,匆匆地朝左首转角奔去。

  四个灰衲僧人原本站在远处,看到飞虹没有向外走去,却奔向转角,不觉跟
了过去,想要看个究竟,哪知转眼之间,就已失去了飞虹的踪影。一名灰袖僧人
连忙朝上官靖叫道:「上官施主,快请过来。」上官靖听他在叫自己,不知发生
了什么事,急忙走了过去。

  灰呐憎人说道:「上官施主,方才小僧师兄就是在这里转角上发现她的,现
在她奔近转角,一转眼就不见了。」

  上官靖听得暗暗一怔,忖道:「这转角处,一定有一个地方,是可以通往地
道去的。」但凝目细看,却又看不出什么痕迹来。

  上官靖沉思了好一会,道:「这里可能有一个地道的出人口,几位师傅要多
加注意才好。」

  灰衲僧人连连点点头,说道:「小僧立即就去禀报敝师叔,加派两个人到这
个地方来。」

  上官靖不知管巧巧送来的密函写些什么?听飞虹的口气,好像十分重要,大
厅上大家都在等着自己,万一这封密函上写的只是些倾诉衷情的话,自己怎好拿
进去?一念及此,赶忙撕开封口,抽出一张纸笺,只见上面字体十分潦草,而且
是用眉笔写的,显然这封密函是匆匆写成的。

  这就凝目看去:「据报,你们去请的刘转背快要来了,我们奉命今晚就要撤
走,碧落山庄下面,已埋下了大量火药,定在子刻引爆,届时恐怕悉数将化为灰
烬,我不得不通知你,越快离开越好,行动务须隐秘。无暇多叙,巧巧手书。」
上官靖看得大吃一惊,急忙拿着密函,回身往里奔了进去。

  卞药师看他急匆匆地回来,正待问话,上官靖已把密函朝他手中塞了过去,
说道:「药师,你快看看这封信再说。」

  李小云道:「大哥,是谁写的信?」

  上官靖道:「是管巧巧。」

  卞药师看他神色有异,急忙低头看去,不觉失色道:「这如果是真的,那就
尽快撤离此地。」

  上官靖道:「管巧巧不可能骗我们的。」

  卞药师转身朝青松道长递过密函,说道:「时机紧急,道长快请看了,大家
再作商议吧。」

  老夫人问道:「管巧巧信上有什么消息呢?」上官靖就把管巧巧要飞虹送密
函来,大致说了一遍。

  老夫人沉哼道:「管巧巧会把这么重要的消息透露给我们?这个贱人又不知
道要在耍什么花样了。」

  李小云道:「伯母,你弄错了,据沈姐姐推测,从前的副总管是管玲玲,她
只是借用了她妹妹的名字而已。后来她假冒了伯母,才要管巧巧改扮副总管的,
上次给大哥解药,也是管巧巧,她这封密函,侄女认为百分之百不会假的。」

  老夫人听得一怔,朝上官靖问道:「解药是管巧巧给靖儿的?」

  李小云抢着答道:「伯母,详细情形,等沈姐姐回来,自会给你老人家报告
的,现在还是先商量这封密函上的事要紧。」老夫人心里有些明白了。

  管巧巧上次居然肯把解药偷偷地交给靖儿,如今又透露了这样重大的消息,
自然和靖儿有了儿女私情。那时靖儿不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现在敢情是已告
诉了沈雪姑和李小云,李小云这才会帮着她大哥如此说的。就颔首道:「如果管
巧巧的密函是真的,咱们确实要尽快的离开这个地方才好。」

  上官靖俊脸微红,说道:「据孩儿想来,管巧巧这封信上说的,应该可以相
信,刘前辈和孩儿等人一路上易容改装,分开来走,对方一直没有发现我们,还
不知道刘前辈已经到了这里,与其让我们请到刘前辈,去破他们的地道,还不如
先下手为强,把我们这里的人一举消灭。」

  卞药师道:「不错,他们此举,不过损失一座建造费时的地下迷阵,但消灭
了咱们这些人,至少消灭了他们一大半心腹大患。」

  银拂叟道:「看来咱们不但要赶快离开此地。而且行动也要特别秘密,给他
们来个将计就计才是。」

  老夫人抬目道:「向老的意思……」

  银拂叟微微笑道:「最好咱们先隐藏起来,好让他们以为咱们全数都被炸死
了,这样一来,他们地下迷阵已毁,就只好在地上活动了。本来他们在暗处,咱
们在明处,现在他们认为心腹大患已去,就可毫无顾忌,或者会有所行动,咱们
只要静待他们有行动的时候,就可以一举把他们消灭。」

  青松道长道:「咱们这许多人,如何能隐藏起来呢?」

  风云刀柴昆道:「这个不难,咱们目前有五条船,可以从庄后天井湖撤退,
峰上镇有一所大宅院,是兄弟一个远房侄子的,家里人口不多,只有母子二人和
一个老仆,大部份宅院都空着,咱们可以住到他家里去,就不易被对方发现。」

  银拂叟道:「如此就好,青松道长,你是总值日,时间紧迫,事不宜迟,道
兄这就下令分拨撤退才是。」

  竹逸先生道:「向道长说的是,咱们这里人数不少,正该分拨撤走,上官老
弟,你先陪老朽各处去走走吧。」

  卞药师问道:「刘老哥要去哪里?」

  竹逸先生笑了笑,道:「这许多人如果一下全都撤走,对方可能很快就会发
觉,兄弟想去各处看看,顺便也好略使小计,布些疑阵,如果对方的人前来觑探
虚实,就不致被他们识破了。」

  李小云笑道:「师傅大概又要搬些石头竹木,在庄外布奇门阵了。」

  竹逸先生笑叱道:「你真会饶舌。」

  卞药师哦了一声,笑道:「兄弟忘了刘老哥是奇胲门的掌门人,精通奇门遁
甲,真是失敬之至。」当下就由上官靖陪同竹逸先生往庄外行去。

  青松道长也立即要赵之欣、徐水旭、万点星、孙小乙四人,调拨船只,趁着
夜色,把所有庄上的人,分为三拨,由后院悄悄地撤走,来至天井湖依次上船渡
江。不过半个时辰,大家业已神不知鬼不觉的抵达对岸。竹逸先生也足足花了半
个时辰多,围着碧落山庄四周。放下了不少石块、砖块,布置了奇门阵法,这才
舒了一口气,笑道:「好了,咱们现在可以上船了。」

  上官靖跟在他后面,好奇地问道:「刘前辈,如果有人前来窥探,这阵法会
有什么变化呢?」

  竹逸先生微微一笑道:「来人只要踏进阵中,就会迷失方向,走了半大,依
然回到原处,除非识得阵法的人,才能走得进去。」

  上官靖道:「刘前辈的师兄呢,他走得进去吗?」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当年负气出走,所学不多,大概也不易参得透吧。」

  上官靖道:「看来学问一道,当真浩瀚如海。」

  竹逸先生回首笑道:「上官老弟天资聪明,如果想学奇门遁甲,老朽自当倾
囊传授。」

  上官靖道:「小云是前辈衣钵传人……」

  竹逸先生摇头道:「小云是女孩儿家,不宜学这些东西,而且她只是一时的
好奇,未必会有恒心,依老朽看,你老弟是最适当的人选了……」说话之时已来
到了江边,孙小乙坐在石上等侯,看到两人,连忙站起身道:「这是最后一条船
了,快请上船。」

  竹逸先生、上官靖二人跨下了船,孙小乙和一名水手立即掉转船头,朝对江
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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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五章 收服地鼠

  沈雪姑和上官靖、李小云分手之后,独自上路,她因自己是送解药前去的,
自然越快越好。因此日夜赶程,第三天上午已牌时光,就已赶到黄山脚下,目光
所及,不由得整个人怔住了。万松山庄,近百年来,可说是武林重地。

  万青峰的祖、父二代,都担任过武林盟主,万青峰虽是不曾担任过盟主,那
是近三十年来,已经没有推举盟主。但在武林中,万青峰依然是一言九鼎,各大
门派对他极为推祟,万松山庄屹立在黄山之阳,依然象征着武林正义,是各大门
派之间桥梁。

  沈雪姑逐渐走近,本来巍峨高大的庄院,不但远远看不到,就是走到近前,
也再也找不到万松山庄。呈现在眼前的,只是一片大火之后的残垣断壁,和被烧
成焦炭的木梁瓦砾。

  「万松山庄会毁于大火。」沈雪姑不由得怔立在当地,心中暗自惊诧:「那
庄上的人呢?」她游目四顾,万松山庄四周,当然不会有民房,就是想要问,也
没有地方没有人可以问的。

  她只是暗暗思索着:「难道会是白衣圣教纵的火?这不可能。万青峰、宁胜
天等人虽中了『对消散』,但留守的人中有少林达摩院首席长老智虔大师和八名
护法弟子,还有八卦门陆其昌,武功门何津航,神灯教黑煞神郑玄通,和万松山
庄总管章守勤,武功都非弱手。还有庄中数十名庄丁,神灯教二十名武士,即使
敌人大举来犯,也决不可能得手,那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不见了呢?」

  就在她望着一片焦土,怔怔出神之际,突听一个女子声音说道:「这位施主
请了。」沈雪姑急忙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头挽道髻,手持玉拂的青衣道姑,飘然
的行来。

  这道姑年约三十出头,柳眉如画,凤目含煞,一张黑里带俏的瓜子脸,不是
师姐了因,还有谁来?一时不禁大喜过望,迎了上去,叫道:「师姐,是你,你
也来了。」

  了因听出是沈雪姑的声音,但面前却是个青衫少年,不觉怔道:「你是?」

  沈雪姑道:「师姐,我是沈雪姑。」

  了因看着她,问道:「师妹怎么穿了男装,我几乎认不出来了。」

  沈雪姑笑道:「这样行走江湖比较方便。」一面问道:「师姐是什么时候来
的。」

  了因道:「我昨晚来过,看到这里已是一片焦土,找不到人可问,所以今天
再来看看,却想不到会遇上师妹。」接着问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雪姑道:「谁知道,我也是刚才才到的,师姐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呢?」

  了因道:「师妹不是要卞药师的女儿药姑去找我吗?我正好去了东海,回去
之后,听净缘说,这里有许多人中了毒,所以才赶来的。」

  沈雪姑攒着眉道:「这把大火,好生奇怪,不知有没有人葬身火窟?」

  「没有。」了因道:「我昨晚已经仔细察看过了,并未找到一具人骨,可见
所有的人都已及时逃出了。」

  「这就奇了。」沈雪姑道:「万青峰、少林智虔大师、苍龙宁胜天等人,都
到哪里去了呢。」

  了因道:「江湖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事说来话长。」沈雪姑道:「师姐,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吧。」

  了因点点头,两人离开黄山山麓,差不多走了二十来里路,才看到路旁挑着
酒帘的小店。那是临大路旁卖茶水兼酒菜、面食的摊子,小路边搭着松棚,棚下
放了三五张木桌子和长凳。这时午牌已过,松棚下除了一个老头蹲着洗碗筷,没
有一个食客。

  两人走入硼下,就在外面的一张木桌旁坐下。那老头慌忙抹了一把湿淋淋的
手,才倒了两杯茶,送到桌上,含笑问道:「二位要些什么?」

  沈雪姑道:「给我们下两碗素面就好。」那老头答应一声,回身退下。

  沈雪姑喝了口茶,就把这几个月来的情形,扼要地说了一遍。了因听得半响
不语,沉吟道:「这么说,这些人中的毒,有魔教的『迷迭香』和四川唐门的毒
药,莫非四川唐门和魔教已经互相勾结?」

  沈雪姑道:「大概如此,不过到目前为止,对方主脑人物,始终不曾露面,
不知是何人?」

  了因道:「你们已经弄到解药了。」

  沈雪姑点点头道:「我就是专程送解药来的,怎知万松山庄已毁于大火,所
有的人悉数失踪,我想这件事一定是贼党所为,只是这些人会到哪里去了呢?」
说到这里,老头子端了两碗面来,她们低头就吃。

  了因又道:「这事我看你还是赶快回去,给大家送信,我这有大师伯给的一
瓶『九九祛毒丹』,虽然比不上『百草丹』,也可解天下奇毒,你带去好了。」

  沈雪姑道:「师姐不到碧落山庄去吗?」

  了因笑道:「既然遇上了你,我就不用去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小
瓶,递了过来。沈雪姑接过瓷瓶,收人怀中,随手取出十几文制钱,放到桌上,
两人便走出松棚,就各自分手了。

  沈雪姑因万松山庄无故毁于大火,庄上所有的人又神秘的失踪,这是一件震
惊武林的大事,她自然不敢耽搁,就日夜兼程,赶去碧落山庄报讯。这一路上,
除了中午打尖,夜晚随便找个庙宇过夜,第五天傍晚,进到临准关,离碧落山庄
已只有一天的路程了,但发现从凤阳附近,就有人一路跟了下来,她自然不会把
对方放在眼里。

  这时,她就在大路边一方大石上坐了下来,取出中午买的包子,打开纸包和
一层苗叶,慢慢地吃着。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心中暗自忖道:「怎么还没有人
来?」

  她站起身,走近一道小溪,用于掬着喝了两口水,再回到大石上坐下,忽听
身后数丈,传来一阵极轻微的沙沙细响,心中不由一动,暗道:「又是地鼠门的
人。」她故作不知,静心倾听。

  这回发现自己左右两边,也有人挖着地底泥土,渐渐逼近,听声音至少也有
三四个人,直到离自己一丈左右,才行停住,就潜伏不动了。沈雪姑坐着等了一
会,依然不见他们有什么动静,心中突然一动,忖道:「他们隐伏不动,敢情是
在等人了,贼党既和唐门勾结,这几人身上,莫非带了唐门毒药暗器,自己倒不
可大意。」

  一念及此,哪还怠慢,右手从地上捡了几颗石子,把身后、左右三处潜伏的
人,一齐制住,然后就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倚着大树打起盹来了。过没多久,
大路上果然出现了一条人影,朝自己停身之处走来,这人头戴瓜皮帽,身穿黑布
大褂,扎脚挎,手里拿一支竹根旱烟管,是个耸肩弯背的瘦小老头。但双目炯炯
有光,走近树下,口中忽然哈了一声,说道:「这位小哥,你在路边打盹不怕受
凉?」

  沈雪姑故意连看也没去看他,只是随口哦道:「没关系,我只是走累了休息
一会的。」

  瘦小老头看着他阴恻恻地道:「小哥从哪里来?」

  沈雪姑抬眼道:「我是从石埭来的,老丈呢?」

  「老朽从凤阳来。」瘦小老头又道:「小哥要去那里?」

  沈雪姑道:「五河。」

  「啊。」瘦小老头口中发出笑声,好像他也是五河的人,一面眨着一双鼠目
问道:「小哥去五河哪里?」

  沈雪姑故意装出对瘦小老头怀疑之色,反问道:「你呢?」

  瘦小老头似笑非笑地道:「老朽住在碧落山庄,小哥呢?」

  沈雪姑双手提了提,似是有了戒备的模样,冷声说道:「我也是住在碧落山
庄,你大概是住在地下吧?」

  「小哥完全说对了。」瘦小老头逼上一步,阴声道:「小哥想不想跟老朽住
到地下去呢?」

  沈雪姑故作惊慌,后退了一步,说道:「你是什么人,若是再过来,我就对
你不客气了。」

  「哈哈。」瘦小老头大笑道:「看采老朽把你估高了,原来只是一个三流脚
色。」他因沈雪姑畏缩,看来武功不高,便一抬手喝道:「你们可以出来了。」

  沈雪姑好奇地问道:「你还有帮手?」

  瘦小老头嘿然道:「他们只是老夫的手下而已。」

  沈雪姑看着他,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瘦小老头得意地道:「你
看老夫是什么人?嘿嘿!老夫是黄掌门人。」

  「掌门人?」沈雪姑越听越惊,问道:「你老是那一派的掌门人呢?」

  瘦小老头道:「你听说过地鼠门没有?老夫就是地鼠门的黄掌门人。」

  「那好极了。」沈雪姑忽然作喜,道:「这真巧,我们正要找地鼠门的掌门
人呢,会在这里遇上黄掌门人,真是太好了。」

  「你们要找老夫?」瘦小老头子问道:「有什么事?」

  沈雪姑道:「我听老夫人说,碧落山庄的地下迷阵,多半是地鼠门的人建造
的,所以我想如果能请到黄掌门人,老夫人一定会重重有赏。」

  瘦小老头嘿然道:「你如何请得动老夫?」

  沈雪姑朝他笑笑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下就是拼了命,也非把黄掌
门人请去不可。」

  瘦小老头自然不会把沈雪姑放在眼里,只是过了这许多时光,依然不见他四
个手下出来,忍不住喝道:「你们听到没有,还不快给老夫出来。」

  沈雪姑忽然哦了一声,说道:「在下忘了告诉黄掌门人了,你老手下是不是
有四个人呢?」

  瘦小老头,道:「你怎知道的?」

  沈雪姑道:「你老难道没听到他们的鼾声?他们打呼的声音,此起彼落,看
来都睡着了,你老说的话,自然没听到了。」

  瘦小老头惊道:「你听到他们的打鼾声音?」

  沈雪姑笑了笑,用手指点着道:「他们一个在左首前方,两个在我身后,也
分一左一右,一共是四个人躲在土堆里,对不?」

  瘦小老头看他指点的一点也不错,心头已经暗暗吃惊,猛地跨上一步,出手
如电,手中旱烟管一连点了沈雪姑三处穴道,阴笑道:「小子,老夫已经点了你
三处穴道,你还能拼了命把老夫请回去吗?」

  沈雪姑朝他点点头,笑道:「掌门人出手果然快得很,只可惜还是慢了那么
点。」

  瘦小老头愕然道:「老夫怎么慢了一点?」

  沈雪姑道:「你抬一下手看看,还抬得起来吗?」

  「老夫怎么抬不起来?」瘦小老头想要举手,但握着旱烟管的右手果然抬不
起来了,这一刹那,他一张瘦削脸上不禁变了颜色,疾快地后退了一步,睁目喝
道:「你……」

  沈雪姑没去理他,又道:「你现在大概已可感觉到麻木之感已由手肘向肩头
了吧,唔,你再退一步试试,双脚还能后退吗?」

  瘦小老头心中暗暗奇怪,自己明明点了他三处穴道,对方明明没有还手,自
己有手如何会被他制住穴道?他当然更不相信自己双脚也被制住了,因为刚刚还
后退过一步,而且若是被制住穴道,自己多少总会有些感觉,于是他果然又举步
后退,那知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双脚就像钉在地板上一样,再也无法移动。

  瘦小老头脸上肌肉一阵扭曲,似遇到了鬼一般,骇异地道:「你……究竟是
什么人?」

  沈雪姑缓缓地站起身来,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揭开瓷瓶的塞子,倾出
一粒药丸,含笑道:「你不用问我是谁?先把这粒药丸吞下去。」

  瘦小老头头上不禁绽出汗水,说道:「这是什么药丸?」

  「毒药?」沈雪姑徐徐说道:「七日断肠丹,七日之后肝肠寸裂,但只要在
第六天的子夜,能服下解药,就可保无事。」说话之时,已经走到了瘦小老头的
面前,右手指起,一下捏开了他的牙床,左手迅速把药丸投入他口中,然后又替
他合拢了牙床。

  瘦小老头纵然不肯把药丸吞下去,但牙床一开一拢之际,早已不由自主地咽
了下去,心里又急又怒,喝道:「你要老夫做什么?」

  「你完全说对了。」这句话,正是瘦小老头方才说过的。

  沈雪姑朝他笑了笑,道:「你我无怨无仇,我给你这颗『七日断肠丹』,完
全为了领赏,你老是地鼠门的掌门人,老夫人欢迎得很,说不定见到你,立即延
为上宾,送你黄金千两,明珠百颗,你老不是也可以发一笔横财吗?」

  瘦小老头问道:「你什么时候可以给我解药?」

  沈雪姑道:「最迟六日之后,我一定会给你的。」

  「好。」瘦小老头道:「我答应跟你去,你可以解开我穴道了。」

  「可以。」沈雪姑故作得意之色,右手在瘦小老头肩膀上拍了一下,笑道:
「现在你……」

  瘦小者头穴道一解,没待沈雪姑说完,忽然疾退一步,右手一抬,指着沈雪
姑厉笑道:「好小子,你乖乖的把解药交出来,不然的话,老夫只要手指一按,
你就可以立时化成一滩脓血。」

  沈雪姑听得心中一动,忖道:「听他口气,这准是唐门『化血针筒』了。」
她一面右手掌心竖起,对着他的针筒一面含微笑道:「你手里大概有一管唐门化
血针筒了,但你决不敢对我出手的,因为我若化成了一滩脓血,谁来给你『七日
断肠丹』的解药?」

  瘦小老头手上果然握着一管黑黝黝的针筒,沉喝道:「你再走上一步,莫怪
老夫对你不客气?」

  沈雪姑从身边取出一个小瓶,捏在左手掌心,手臂向左平伸,右手依然竖掌
向前,一面抬目说道:「我已经把解药捏在左手,现在你不妨按一下机簧试试,
能不能把我射死?如果把我射死了,你就可以从我的左手取到解药,你也不用随
我去见老夫人了。」

  瘦小老头是个生性多疑的人,闻言不禁踌躇起来,天下那有这样傻的了,左
手拿了解药,要自己发射毒针,把他射死,除非他练成了道家护身真气,但这小
子年纪轻轻,不像练成道家护身真气,那么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呢?他手执着「化
血针筒」竟然不敢发射,问道:「你左手真是解药?」

  沈雪姑微哂道:「在下何用骗你?我这是给你机会,再迟这机会就没有。」
随着话声,又举步跨了上去。

  瘦小老头看他走近,更是吃了一惊,一旦给他夺去针筒,自己势非跟他前去
不可,这个机会的确是稍纵即逝,一时那还敢犹豫,拇指迅快按了下去,针筒机
簧竟似失灵似的,化血针竟然一支也射不出去。心头不禁大急,拇指接连按了几
下,「化血针筒」还是无法发射。

  沈雪姑走上前去,右手朝前轻探,有如探囊取物,一下从他手中把「化血针
筒」取了过去。原来沈雪姑是用真气逼住了针孔,是以任你瘦小老头按动机簧,
毒针也就发射不出去了。瘦小老头一身武功也极为可观,不知怎的任由人从他手
中夺走了「化血针筒」,连半点的抗拒都没有,这一点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沈
雪姑把针筒和解药,一起收入怀中,才笑了笑道:「你现在相信了吧。」

  瘦小老头骇异地道:「你……是谁?」

  沈雪姑含笑道:「我就是宫飞鹏,你呢?姓什么?叫什么?」

  「你是宫飞鹏?」瘦小老头暗道:「宫飞鹏不就是上官靖?自己曾在竹逸先
生的竹庐中见过他,他应该认识自己,不会再问自己姓名。那么这个宫飞鹏,不
是在竹庐中遇到的那个宫飞鹏了,怎么会有两个宫飞鹏?都是年纪轻轻,武功高
不可测。」心念转动,一面忙道:「老朽黄五郎,江湖朋友开老朽玩笑,叫我黄
鼠狼,到现在大家都叫我黄鼠狼了。」

  沈雪姑道:「你是地鼠门的掌门人不假?」

  黄鼠狼道:「一点不假。」

  沈雪姑随手从地上捡起几粒碎石子,然后漫不经心的一扬手,朝地上掷出,
说道:「好了,你四个手下穴道已解,你叫他们爬出来吧。」

  黄鼠狼看他随手撒出几粒碎石,居然一下能解开分别伏在四个不同方向土堆
中人的穴道,心里自然不敢相信,这就喝道:「你们可以出来了。」话声甫落,
只见从四处土堆中果然立时站起四个人影,举步走来。

  黄鼠狼看得心头暗暗震惊,忖道:「这宫飞鹏一身武功果然高明,自己可得
小心应付才是。」

  沈雪姑目光如电,早已看到四个灰衣汉子站起身来时,每人手中同样握着一
管黑黝黝的针筒,这就说道:「黄掌门人,你要他们把手中针筒拿过来。」

  黄鼠狼心中暗道:「这小子,眼光锐利得很,可惜方才错过机会,如若四人
同时出手,早把他射成一滩黄水了。」但想归想,此时他和沈雪姑站得很近,自
思无法脱身,何况自己还吞服了他的「七日断肠丹」,没有他的解药,七日之后
自己岂不是要肝肠寸断?一念及此,只得朝四人说道:「宫少侠要你们把针筒拿
过来,还不快拿过来?」四个灰衣汉子果然依言各自把针筒送上。

  沈雪姑接到手中,含笑道:「黄掌门人,时间不早,你要他们分散开去,各
自找个地方,休息去吧。」

  黄鼠狼只得朝四人挥挥手道:「没你们的事了,下去休息吧。」四个灰衣汉
子依言退下。

  沈雪姑也没有再去理会他们,自顾自在大石上倚着大树打起盹来。黄鼠狼平
日生性多疑,这回因服了「七日断肠丹」,又慑于沈雪姑的武功,自不敢妄动,
也就在附近找了一个大石坐下,闭目养神。这时不过二更时光,沈雪姑正在假寐
的人,忽然听到远处,似有一阵脚步声传来,细心请听,来人不止一个。她就以
「传音入密」向黄鼠狼说道:「有人来了,你得好生应付,不许泄漏半句,否则
我会先取你的性命。」

  黄鼠狼听到话声,急忙睁目看去,大石上早已没有了宫飞鹏的影子了,心中
暗暗地惊擦,忖道:「这小子好快的身法。」

  再举目朝来路看去,他并未发现人影,不禁疑信参半,暗自嘀咕:「这时候
还有什么人会来?莫非这姓宫的小子又在耍什么花样?」

  但他还是站了起来,就在此时,果见远处有三条人影,从大路上奔行而来,
心头不由又是一怔:「自己刚看到寸许长的人影,这小子居然早就听到了。」

  这样又过了一会,那三条人影才逐渐接近,现在他已可看清楚了,来的是四
川唐门的二庄主唐世良,和他的儿媳唐纪中、霍如玉。等黄鼠狼看清楚的时候,
三人差不多已快到面前。唐世良目光深沉,相距还有一丈来远,就嘿然道:「前
面可是黄老五吗?老夫听说你发现了上官靖,一路跟踪下来,在五管化血针筒之
下,大概已经把他解决了吧?」

  黄鼠狼耸耸肩道:「没有,这小子滑溜得很,到了这里,被他溜进了树林子
里,兄弟和四个兄弟搜遍松林,再也找不到他的影子。」

  唐纪中冷哼一声道:「上官靖这小子是上面要你负责追踪的人,你连这点事
都办不成,你说该如何交代呢?」

  黄鼠狼一张瘦削的脸不由沉了下来,道:「唐公子这样责备兄弟,这里可不
是四川唐门当差的时候。」

  唐纪中怒声道:「黄老五,你敢对本公子这样说话?」

  黄鼠狼忽然大笑道:「不错,黄某是在你们唐门当过副总管,你唐公子是二
庄主的少爷,但你要弄清楚,黄某虽是副总管,实际上二庄主还要听黄某的。二
庄主,黄某没有说错话吧?」

  这话听得隐身在树上的沈雪姑暗暗奇怪,忖道:「他是唐门副总管,二庄主
怎么会要听他的呢?」

  唐世良一手持须,豁然大笑道:「黄老五,你说的没错,从前老夫是要听你
的,那是因为你衔教主之命,到四川唐门当副总管去的,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黄鼠狼口中「哦」了一声。

  唐世良续道:「现在老夫奉教主之命,出任唐门掌门人,教主已把地鼠门拨
归老夫指挥,你黄老五应该受老夫节制才是。」

  黄鼠狼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禁怔了一怔,说道:「教主把兄弟拨给二
庄主节制指挥,兄弟自当遵命,只是兄弟还没有接到教主的指示,一点也不知道
此事。」

  唐世良哈哈一笑,回头道:「如玉,你取出金令来让他瞧瞧。」

  霍如玉答应一声,纤手从怀中取出一块银牌,在掌心一扬,娇笑道:「教主
命我传达金令的,你看清楚了。」

  黄鼠狼不由身躯一震,吃惊道:「少奶奶原来是银牌使者,属下从前竟然一
点也不知道。」

  霍如玉娇笑一声,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教主令我传达金令,拨归
唐门掌门人管辖的,并不止你地鼠门一个门派,我这银牌使者,也不过是奉派在
唐门掌门人手下听候差遣而已。」黄鼠狼心头暗暗一沉,只得唯唯应「是」。

  唐世良掀须一笑道:「黄老五,老夫命你继续监视,从这里到五河,就由你
地鼠门完全负责,只要发现上官靖、竹逸先生的行踪,随时传递消息,报告银牌
使者;还有三日后,你招集三十六鼠,去凤阳向纪中报到。」

  黄鼠狼只得躬身道:「属下遵命。」

  唐世良一阵嘿嘿干笑,沉声道:「纪中,咱们走。」

  唐纪中回身冷峻地道:「黄老五,你听清楚了,今后地鼠门就由本公子负责
指挥,你虽是地鼠门掌门人,也要听本公子的,知道吗?」

  黄鼠狼连连陪笑道:「属下知道。」唐世良率同儿媳,转身奔行而去。

  黄鼠狼等三人去远,朝松林中拱拱手道:「宫少侠,你请出来,在下有事奉
商。」沈雪姑早就在他身后,朝他肩上一拍。

  黄鼠狼吃了一惊,急忙回身一看,舒了一口气,道:「宫少侠,你吓了在下
一大跳。」

  沈雪姑道:「我问你,这姓唐的是什么人?」

  黄鼠狼道:「他是唐门的二庄主唐世良。」

  「你呢?」沈雪姑道:「还是唐门的副总管?」

  「少侠都听到了。」黄鼠狼道:「在下也就不用隐瞒了,在下本是地鼠门的
掌门人,因为地鼠门在江湖上只是一个下五门的门派,一向不被江湖上所重视,
白衣圣教就是利用这一点拉拢敝门,替他们建造地下迷阵……」

  沈雪姑问道:「你懂迷阵?」

  「在下不懂。」黄鼠狼道:「那是威供奉画的图样,咱们只是依照图样在地
下施工。」

  沈雪姑问道:「戚供奉是谁?」

  黄鼠狼道:「好像是奇胲门的人。」

  沈雪姑问道:「后来呢?」

  黄鼠狼道:「迷阵完工之后,在下就以铜牌使者名义,派去四川唐门……」

  沈雪姑道:「有这么容易就当上唐门的副总管?」

  「当然没有这么容易。」黄鼠狼道:「因为在下擅地行术,先在唐世良饮食
之中下了『迷迭香』,等他毒发,遍服唐门解药丸无效,在下才现身相见,当时
曾奉教主之命,只要他投效白衣圣教,保证他当上唐门掌门人,并由他推荐在下
担任唐门副总管,事实上,他处处都要听我的。」

  沈雪姑道:「现在他当了唐门掌门人了。」

  黄鼠狼道:「这是教主封他的,大概还没有正式当掌门人。」

  沈雪姑道:「现在你们地鼠门归他统率了。」

  黄鼠狼道:「就是为了这个,在下……所以要和少侠商量……」

  沈雪姑道:「你想要我早些给你解药?」

  「不是。」黄鼠狼道:「从前唐世良由在下指挥,曾给他服过教中的『迷迭
香』,毒发之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敝门三十六鼠,只怕都会受他的折
磨了,所以……」

  他目中露出求援神色,黯然道:「当初敝门投效白衣圣教,就是因为江湖上
没有人瞧得起咱们,以为投效了白衣圣教,可以出一口气,但如今看来,古人说
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白衣圣教势力扩大了,有许多门派归附了他们,敝门只
是走狗而已,不值他们重视,所以……所以在下想通了。」

  沈雪姑道:「你的意思……」

  黄鼠狼道:「少侠给在下服了『七日断肠丹』,答应六日之后给在下解药,
在下相信少侠六日之后一定会给在下解药,而且在下也相信少侠一定可以解救敝
门之厄……」

  沈雪姑问道:「你要我如何解救法呢?」

  黄鼠狼道:「少侠等人不是正在和白衣圣教作对吗,敝门为了自救,颇想投
到少侠这一边,不知少侠能不能替在下引介,敝门庶可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沈雪姑点头道:「你们如果确有诚意,我自可替你引介。」

  黄鼠狼连连拱手道:「在下手下共有三十六鼠,别的本领没有,但个个都精
于地行之术。三日之后,如果向唐纪中去报到,敝门就将断送在在下的手里,在
下言出至诚,少侠幸勿见疑。」

  沈雪姑道:「好,那就一言为定。」黄鼠狼喜形于色,连连道谢。

  沈雪姑忽然站起身道:「既然如比我们还是这时候就走吧。」

  黄鼠狼道:「在下悉听宫少侠的。」说完,口中发出「吱」、「吱」鼠叫的
声音,只见四名灰衣汉子立时走了过来。

  黄鼠狼吩咐道:「你们跟在后面,随时保持警戒,看看有没有人跟踪?」那
四名汉子躬身领命。

  沈雪姑就展开脚程,朝五河奔去,黄鼠狼跟在她身后,倒也并未落后,天色
刚刚黎明,就已赶到江边。沈雪姑脚下一停,但见江水滔滔,薄雾未消,一眼望
不到对岸,再举目回顾,也看不到一艘船只。心中暗暗奇道:「我们派在这里的
几条渡船呢?」

  黄鼠狼在旁道:「宫少侠,这里没有船只,要不要去叫他们找一条船来?」

  沈雪姑点头道:「好吧。」黄鼠狼又撮口发出几声「吱」「吱」之声,只见
一名灰衣汉子立即奔了过来。

  黄鼠狼吩咐道:「你们去找找看,附近可有船只?」那灰衣汉子领命而去。

  这回足足等了一顿饭的工夫,才见他坐在一条渔船上,从左首柳荫中划了出
来。这条渔船船身不大,舱中最多也只能坐两个人,渔船靠岸之后,灰衣汉子坐
到船头,让两人下船,就帮那渔人划桨。一叶扁船,横流十里来宽的江面,花了
将近半个时辰,才抵达对岸,三人上岸之后,灰衣汉子又要他划回去把另外三个
人送过来。

  沈雪姑领先走在前面,不过三数里路,自然很快就赶到碧落山庄,如今她和
黄鼠狼及一名灰衣汉子就站在碧落山庄前面。这一刹那,沈雪姑一个人竟然僵住
了。这一情形,几乎和万松山庄如出一辙,覆盖极广,门楼巍峨的碧落山庄,竟
然只剩下一片断砖残瓦,劫后灰烬,又是毁于大火。

  这当然不是老夫人下令烧的,那是碧落山庄的贼人纵的火了。人呢?这许多
的人呢?沈雪姑一声不作,飞身过去,凝目四顾,仔细察看,差可安慰的似乎不
见一具尸体。黄鼠狼紧跟在她身后,掠了过来,一面说道:「宫少侠,这个地方
好像是被炸毁的。」沈雪姑听得身躯蓦地一震。

  如果是贼人纵火焚的,所有的人还有逃生的机会,但如果是被引爆火药炸毁
的,那么住在庄里的人,就是生了翅膀,也极难幸免,焕然转过身去,忙问道:
「你说什么?这里是炸毁的?」

  黄鼠狼指着一处倒榻的残垣,说道:「是的,这堵墙垣,是从墙角震倒的,
这个陷下去的窟窿,四周还残留硫磺的颜色,据在下看,多半是在地底隧道中埋
了大量火药,引发爆炸所引起的大火,所以墙垣才会全数倒塌。」

  沈雪姑听得更是大急,以目前的形势,老夫人等人占了地面上的碧落山庄,
贼党却全数躲在地底。如果地底埋了大量火药,引起爆炸,自然可以把碧落山庄
一举夷为平地,这一爆炸,当然是贼党准备一举消灭地面上所有的人。

  老夫人、卞药师等人又不是神仙,事先如何会知道,那么等到火药爆炸,那
里还有逃生的机会?她想到这里,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急急问道:「你快去看
看,可有人被炸死了?」

  「没有。」黄鼠狼道:「这里一具尸体也找不到,可见并没有人死伤。」

  沈雪姑道:「哦,对了,这里的地道是你监造的,你快看看,地底通道是否
存在?」

  黄鼠狠摇摇头,道:「火药从地底爆炸,所有地道自然也全毁了。」说到这
里,不住地点头道:「在下明白了,地底通道全毁,所以他们再也用不着地鼠门
的人了。」

  沈雪姑道:「这就奇怪了,既然没有半个人死伤,那么这许多的人又会到了
那里去呢?」

  黄鼠狼道:「这个在下也觉得奇怪,白衣圣教命敝门开筑地下通道,足足花
了三年多的时间,似乎没有理由把它毁去?」

  沈雪姑冷笑道:「白衣圣教处心积虑,是对付各大门派,你知道碧落山庄住
的是哪一些人吗?老实告诉你,除了老夫人,还有终南四老、武当派、金刀门、
白虎门、黄龙寺的人,可以说是当今武林的精锐,全在这里。他们一举炸毁碧落
山庄,自然是企图把所有和他们作对的人一网打尽,区区一座碧落山庄,再加上
地底通道,又算得什么?只是……」

  她望着晨光中这偌大一片劫后废墟,虽然不曾发现一具尸体,但依然止不住
心头的不安和恐惧的阴影。只是沉吟道:「如果没人伤亡,怎么……会……」在
她说话之时,另外三名灰衣汉子也渡过江赶来了。

  黄鼠狼问道:「你们可曾发现有人跟踪?」

  三人中的一个答道:「没有。」

  黄鼠狼又道:「你们去两个人,到文武殿看看,那里的情形如何?但可得小
心。」其中两人答应一声,迅快的转身奔行而去。

  沈雪姑踏着瓦砾,找遍了整座碧落山庄的废墟,确实没有发现一具尸体,心
头稍稍放宽了一些。回头看去,黄鼠狼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就问道:「你看这场
大火,是发生在几天以前的事?」

  「据在下看,最多不过三天。」黄鼠狼忽然又哦了一窜,道:「官少侠,住
在庄上的人,会不会是撤走了?」

  「撤走?」沈雪姑道:「他们会撤到那里去呢?」如果万松山庄没被毁去,
也许会撤回万松山庄去,如今万松山庄也已毁去了。再说,自己是从黄山来的,
老夫人这边,少说也有上百个人,这一路上,怎么会一个也没有遇上?

  黄山万松山庄的人,再加上住在碧落山庄的人,这两拨人好像突然在两场大
火之后从江湖上消失了,这怎么会呢?她想到了老夫人、上官靖、李小云、祝小
青,她虽然坚他们不会死的,但人在那里呢?面对这片断垣残壁的焦她再坚强,
也感到头脑昏昏的,几乎支持不住了。

  就在此时,看到那两名灰衣汉于急匆匆地飞奔回来,黄鼠狼急忙迎着问道:
「情形怎么样?」

  左首一个跑得气呼呼的,垂手说道:「回掌门人,文武殿也炸毁了,只剩下
一片瓦砾,地下迷阵也全毁了。」

  沈雪姑自言自语地道:「这么说,贼党也全数撤走。」

  刚说到这里,忽然耳中听到附近不远处,有极轻微的音声传了过来,似是有
人隐伏,不由迅快的转过身夫,喝道:「什么人,还不给我出来?」黄鼠狼也立
即转过身来,目光注处,平坦的瓦砾中,那有什么人影?心中暗暗奇怪,但他心
知宫飞鹏沈雪姑耳朵敏锐,决不会听错。就在此时,果见从瓦砾堆中钻出一个人
来。沈雪姑不觉眼前一亮,叫道:「是小乙,你怎么躲在瓦砾堆里。」

  那个从瓦砾堆中钻出来的正是孙小乙,他看到沈雪姑,急忙笑道:「原来是
大姐回来了,我是奉派在这里暗中监视贼人的。」

  黄鼠狼看得大奇,他是地鼠门的掌门人,精于地形术,刚才在这片瓦砾中已
经仔细察看过一遍,有人躲在里面,居然会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一双鼠目,只是
盯着孙小乙钻出来的地方,但依然看不出一点形迹来,心个暗道:「看来此人地
行术,还远超过自己。」

  沈雪姑忙问道:「上官伯母他们呢?」

  孙小乙笑道:「都没事,在贼人引爆炸药以前,咱们早就撤走了。」

  沈雪姑道:「你早已看到我了,怎么不早些出来?害我多担心。」

  孙小乙耸耸肩,笑道:「和我在一起的,还有两个是金刀门的兄弟,咱们隐
伏地下,原是等候贼人来察看,是不是把咱们全炸死了,如果有人来了,咱们就
要暗中跟下去,看他们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但等了两天,贼人一个也没有来过。
咱们三人是轮流守望的,一个在上面,两个在下面,刚才是金刀门的一个兄弟值
班,他可能不认识大姐你,后来听你们谈话,好像是自己人,这才下去叫我上来
的。」

  黄鼠狼听他叫宫飞鹏「大姐」,心下更奇,忍不住问道:「这位老哥,你们
躲在地下,在下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沈雪姑道:「我忘了替你们引见,这位是地鼠门的黄掌门,他是孙小乙。」

  孙小乙朝黄鼠狼抱抱拳,笑道:「咱们是躲在炸塌了的地道里面,你老哥自
然是看不出来的。」

  黄鼠狼道:「这里的地道,当年就是敝门建造的,不论如何炸塌,只要有人
可以藏身,在下就应该可以瞧出来才是,孙老哥从地道出来,在下依然看不出一
点形迹,以在下想来,孙老哥也一定精于地形术了?」

  沈雪姑也道:「对了,我也一点都看不出来。」

  孙小乙耸耸肩,笑道:「地道炸塌了,后来我们又挖空了一丈来深,可以住
得下三个人,出口处,嘻嘻,这是竹逸先生布置的奇门阵法。其实有一个仅容一
个人出入的窟窿,他只在窟窿两边堆了一些砖块,外人不懂得步法,就是走到前
面,也什么都看不见。」

  黄鼠狼惊奇地道:「竹逸先生已经来了?」

  孙小乙笑道:「来了已经四天了。」

  黄鼠狼叹息一声,道:「他当真是一位奇人,戚供奉和唐世良派出许多人,
还在沿途侦查他的行踪,他却早已到了这里。」

  沈雪姑道:「现在不用多说什么了。小乙,上官伯母他们现在在何处呢?你
快快领我们去。」

  孙小乙道:「我们奉命守在这里,不能离开,大姐从这里往东走,到得花湖
边上,用右手向天招三招,就会有人替你引路了。」

  沈雪姑点头道:「好!你回下去吧。」

  孙小乙道:「那我就失陪了。」说完,身形一闪,就失去了他的踪影。

  这回黄鼠狼就在他身边,自然十分注意,但孙小乙一闪而没,依然没法看得
清楚,所看到的依然只是一堆瓦砾而已。沈雪姑道:「我们走吧。」

  从碧落山庄东行,不过三里光景,就已到了沱湖湖滨,但见沿湖绿柳如云,
湖光敛滟,附近那有什么人迹?沈雪姑姑且依孙小乙所说,举起右手向天招了三
招。说也奇怪,只见从大柳树下,忽然划出一条船来,船尾坐着一个头戴毡帽的
汉子,朝沈雪姑招呼道:「客官要渡江,那就请上船吧。」

  沈雪姑也没和他多说话,就先跨下船舱,黄鼠狼和他四个手下也相继落船,
船家不待吩咐,掉转船头,朝对岸划去,不过半个时辰,就已抵达对岸。船家靠
岸之后,朝沈雪姑低声道:「客官到了天井湖边,自会有人接应。」

  沈雪姑说了声:「多谢。」大家纵身上岸,船家就回转船头,自顾自的朝湖
心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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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六章 落入陷阱

  沈雪姑、黄鼠狼和他四名手下循着小径赶到天井湖,已快近中午,只见湖边
停着一条小船,船上只有一个老渔夫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蹲在船上补网。看
到六人走近,那小女孩口中「咦」了一声,叫道:「大姐来了!」一面又说道:
「大姐快请上船。」

  沈雪姑方自一怔,小女孩却忽然笑道:「大姐,我是小云啊。」

  沈雪姑听她口音,果然是李小云,立时想起,她可能易了容,而且还以「缩
骨功」装扮成小女孩的,不觉啊道:「你是二妹。」

  李小云一指老渔夫笑道:「大姐认不出来吧,他是万老大呀。」

  万点星忙道:「沈姑娘,这几位是?」

  沈雪姑当先跨下船去,等黄鼠狼等五人下了船,才引见道:「这位是地鼠门
的黄老五黄掌门,这四位都是地鼠门的朋友。」接着又介绍了万点星和李小云。

  李小云笑道:「这位黄掌门小妹认识,他好像是四川唐门的副总管对不?」

  黄鼠狼听得大奇,问道:「李姑娘认识在下?」

  李小云道:「黄掌门人不是去过我师傅的竹庐吗?」顿了顿又道:「那天姓
戚的去找师傅,被我大哥制了穴道,后来黄副总管带这四位也来了,大哥就躲在
门后,把你们全制住了,后来唐世良也随着赶来,给大哥一掌惊退,我就躲在屋
后,自然都看到了。」黄鼠狼被她说得不禁老脸一红。

  沈雪姑道:「二妹,不用再说了,这位黄掌门人现在已经不是唐门副总管,
他有心投效到我们这一边来,所以由我带他们一起来的。」说话之时,渔船已经
划向湖中。

  李小云走到船头坐下,说道:「我要帮万老大划桨呢,大姐你看,这两天我
已经学会了划桨呢。」沈雪姑和黄鼠狼等人已在中舱坐下。

  沈雪姑问道:「碧落山庄究竟发生什么事故?上官伯母等人在那里呢?」

  李小云一边划桨,一面说道:「说来话可长呢,这回要不是管巧巧给大哥捎
信来,咱们大伙早就被炸成粉末?」

  沈雪姑道:「是管巧巧来通知你们的?」

  「不是她自己来的,是要一个叫飞虹的丫环送来的信。」李小云道:「我们
撤离不久,碧落山庄就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接着就起了大火,我们那时候
早已到达峰山镇上了。」她把别后的情形,简略地说了一遍。

  沈雪姑道:「直到现在,还没查到贼党撤到那里去了。」

  「不知道?」李小云摇摇头道:「卞药师说,他们引爆火药炸毁碧落山庄之
后,一定会派人前来查看的,所以要小乙他们在附近监视,务必查出他们落脚之
处,但今天已经三天了,依然不曾有人去过。」

  沈雪姑笑道:「他们一定以为万元一失,所以没派人前来查看,哦。那么我
们为什么也要如此神秘呢?」

  李小云道:「那是银拂叟叟前辈说的,我们给他来个将计就计,把人手隐藏
起来,让贼党以为我们都被炸死了,心腹大患己去,就会明目张胆的在江湖上出
现,我们就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了。」说到这里,忽然「哦」道:「大姐,你这
次回来得真快,据卞药师估计,大姐最快也要明天才会回来。」

  沈雪姑道:「我赶去黄山,并没见到人,所以就赶回来了。」

  「没见到人?」李小云惊奇地道:「那么万庄主等人呢?」

  「万松山庄和碧落山庄一样,变成了一片焦土。」沈雪姑道:「所有庄上的
人一个也没看到,我只好赶回来了。」

  「什么?」李小云心头摹地一沉,急急问道:「万松山庄出了事?」

  沈雪姑道:「二妹,你不用着急,这情形和碧落山庄完全一样,虽是一片焦
土,但我仔细察看过,并没找到一具尸体,可见庄上并没有人伤亡,只不知万庄
主等人的去向;我赶回来,就是向上官伯母、卞伯父等人请示来的。我想,这情
形也许和这里差不多,宁教主足智多谋,说不定也是将计就计,预先把人给撤走
了。这件事等见了上官伯母,大家好好计议计议,总得先把人找到了才是。」

  李小云经她这一说,心头总算放宽了不少,点点头道:「大姐说得也是,万
松山庄有不少人手,贼人世未必能得手,只是……」说话之时,船已抵达对岸。

  万点星道:「李姑娘,你陪沈姑娘、黄掌门人去吧,我还要到对岸去呢。」
李小云点点头,就陪沈雪姑等人登岸,万点星独自划着船往对岸而去。

  沈雪姑由李小云领路,赶到峰山镇,镇后有一座小山,她领着沈雪姑、黄鼠
狼等人,从一条山径走去。这是山助间的一大片平地,茂林修竹间果然矗立着一
座大庄院。院前拦着一道木栅,有一名庄丁坐在木栅里面的板凳上,进入栅门,
庄院两扇黑漆大门紧闭着并没开启。

  李小云引着他们从东首一道边门进人、再由长廊折人东首一座偏院。沈雪姑
自然看得出整座庄院中,虽然看不到人影,但暗处却都有人防守,心中不禁暗暗
点头,忖道:「只要看到这里的布置,就可知道有能人调度了。」

  一行人刚走到偏院,只见上官靖、丁瑶、祝小青、王牙婆等四人已经快步地
迎了上来。上官靖迎着道:「沈姐姐一路辛苦了,快到里面坐。」接着又「咳」
道:「这位不是黄副总管吗?」

  黄鼠狼在竹庐看到上官靖时,脸上戴着面具,如今没戴面具,自然认不出来
了,不由悍然道:「这位少侠如何认识黄某的?」

  李小云笑道:「他就是我大哥上官靖,黄掌门人在竹庐见过,不过那时易了
容,化名宫飞鹏,所以黄掌门人一时认不出来了。」

  黄鼠狼回头望望沈雪姑,尴尬笑道:「宫少侠想必也是化名了?」

  沈雪姑举手从脸上揭下一张面具,笑道:「我是沈雪姑。」

  黄鼠狼连连拱手道:「原来是沈姑娘,在下还一直以为你真是宫飞鹏呢?」

  沈雪姑笑了笑,朝上官靖道:「靖弟,这位是地鼠门的黄掌门人,如今弃邪
归正,来见伯母的。」

  祝小青在旁道:「大姐,你没见过丁姐姐吧?」

  丁瑶走上一步,拱手道:「小妹丁瑶,见过大姐。」

  沈雪姑看着丁瑶,含笑道:「这位丁姑娘,我确实没见过。」

  李小云笑道:「大姐见过的,只是没见过她穿女装罢了。」

  上官靖道:「沈姐姐,她就是丁玉郎。」

  沈雪姑不觉失笑道:「原来是靖弟的结义弟弟,所以看来有些眼熟呢。」说
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上官靖、丁瑶两人被她说得不禁脸上一红。李小云连忙打岔道:「上官伯母
听说大姐回来了,早就在等着你了,大家快快地进去吧。」

  沈雪姑点点头,就和上官靖走在前面。跨进偏院的堂屋,只见老夫人和青松
道长、卞药师、竹逸先生、刘媒婆等人都在厅上。沈雪姑急忙走上几步,朝老夫
人行了一礼,道:「伯母,侄女回来了。」

  老夫人一脸慈祥,含笑道:「辛苦你了,这五位是……」

  沈雪姑道:「这位是地鼠门的黄掌门人,他深明大义,弃邪归正,随同侄女
一起来见伯母的。」

  老夫人站起身道:「欢迎黄掌门人来参加我们的行列。」

  黄鼠狼连连抱拳道:「在下见过老夫人。」四名黑衣汉子也一齐朝老夫人抱
拳行礼。

  沈雪姑又给他引见在座诸人,一面把黄鼠狼投效白衣圣教,修筑碧落山庄地
道,后来又奉命担任四川唐门副总管。以及唐世良现在当上了掌门人,还统辖了
好几个门派,他要黄鼠狼手下三十六鼠向唐纪中报到。黄鼠狼逼于形势,也领教
到白衣圣教只是利用他而已,才毅然投到这里来的,简扼的说了一遍。

  青松道长稽首道:「黄掌门人能够及时醒悟,不失为人中俊杰,贫道代表武
当派,深表欢迎。」

  要知青松道长在武林中声望极尊,他说出代表武当派欢迎一个江湖下五门地
鼠门的掌门人,这话份量就够重了。黄鼠狼一向以为名门正派都瞧不起他的,如
今听到青松道长的话,心头十分感动,连连抱拳:「不敢。」

  大家落坐之后,沈雪姑又朝青松道长、卞药师两人抱拳说道:「道长、卞伯
父,晚辈奉命前去,很惭愧没能完成任务,因为黄山的万松山庄发生了极大的变
故,晚辈一个人也没有找到……」这是惊人之言。

  上官老夫人、青松道长、卞药师以及所有在座的人莫不为之一怔。老夫人坐
着的人,身体不自觉地朝前俯出,急急问道:「雪姑,你说什么?万松山庄一个
人也没有找到?他们人呢?」青松道长要待开口,但老夫人已经问出来了,他也
就没有再说。

  沈雪姑道:「侄女赶到之日,万松山庄已是一片焦土,一个人也没有……」

  「万松山庄毁于大火?」卞药师忍不住问道:「你可曾仔细看过,有没有发
现尸体?」

  「没有。」沈雪姑道:「侄女大师姐比我早到一天,我们两人仔细察看过,
并没有发现一具尸体。」

  老夫人怒声道:「这些贼人炸毁碧落山庄,很可能用同样的方法,炸毁万松
山庄,好把咱们两边的人一网打尽,当真恶毒得很。」

  竹逸先生微微笑道:「沈姑娘说现场不曾发现一具尸体,那就不是用火药去
炸的了。」

  青松道长沉吟良久,才道:「照说有智虔大师坐镇,万松山庄不可能出什么
差错……」

  卞药师道:「但如果大家都没事的话,早就该派人和咱们取得联络了。」

  王牙婆道:「卞药师说的原也没错,只是碧落山庄也出了事,所有的人,都
迁到这里来了,他们又如何能联络得上呢?」

  竹逸先生笑道:「咱们大伙虽迁到这里来了,但碧落山庄附近,有孙小哥守
在那里,如果万松山庄派人来了,孙小哥应该认识。」

  老夫人道:「我看咱们应该多派几个人手,去各处探听智虔大师、万庄主等
人的下落才是。」

  黄鼠狼站起身,抱拳道:「老夫人、各位道长,在下脱离白衣圣教,投到这
里来,蒙大家不弃,还鼓励有加,在下内心至为感激,惭愧的是寸功未立。在下
领导敝门,一共有三十六鼠,今天带来的只有四个,还有三十二鼠,散处各地,
敝门在扛湖上,不过是一个下五门的门派,除了善于隐藏,没有别的长处,只有
地行术,还算是一门之长。老夫人如要侦察万松山庄失踪的人,和白衣圣教究竟
藏匿何处?不用多派人手,在下只要派一个人,知会敝门留在各处的兄弟一声,
要他们全力搜索,既可不惊动对方,大概三五天的时间,定有确切消息传来,不
知老夫人和各位道长意下如何?」

  卞药师心中犹疑,黄鼠狼前来投诚,不知是否可靠,万一他是贼人派来卧底
的,他派人出去,岂不把这里的秘密都泄露出去了?他一时之间,颇难决定。

  青松道长却连连颔首,欣然道:「有黄掌门人派人去通知贵属,这是最好也
没有了。」

  老夫人原也和卞药师有同样的想法,眼看青松道长说出来了,只得点头道:
「道长说得极是,有黄掌门人派人协助查访,自是甚好,只是黄掌门人手下,贼
党一定会都认识,会不会……」

  黄鼠狼笑道:「老夫人放心,敝门三十六鼠只听命于在下,和白衣圣教并没
有直接接触的,从前只有在下一人向管副总管负责,有什么事,也是管副总管下
令给在下,再由在下命敝属去做。他们也因此对在下不满,所以才会要在下交出
三十六鼠,去向唐纪中报到的事发生,没有在下的命令,三十六鼠不会报到,他
们是无法找得到的。」

  「这样就好。」老夫人点点头道:「道长、药师,关于查访智虔大师、万庄
主等人的下落,和白衣圣教贼人行踪这两件事,我看就交给黄掌门人去办吧。」

  卞药师道:「好。那就请黄掌门人多费心了。」

  「不敢。」黄鼠狼拱拱手道:「在下这就要他们去办?」话声一落,立即转
身朝身后四人道:「你们都听清楚了,这是两件极为重要的差使,第一件,是查
访万松山庄在大火之前无故失踪的人。第二件,白衣圣教的人现在的行踪,务必
以极快的方法,通知本门弟兄,查明具报,你们谁去?」

  其中一名灰衣汉子躬身道:「属下去。」

  「好。」黄鼠狼点头道:「就你去好了,不过此行任务重大,不可有任何疏
忽。」

  灰衣汉子躬身道:「属下省得。」

  黄鼠狼挥手道:「你快去吧。」

  「属下遵命。」灰衣汉子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去。

  老夫人含笑道:「黄掌门人初来此地,靖儿,你陪他到前厅去见见终南四老
和金刀门、白虎门、黄龙寺的人,顺便也好替黄掌门人四位安排住处。」上官靖
答应一声。

  李小云道:「我和大哥一起去。」当下就由上官靖、李小云陪同黄鼠狼和三
个灰衣汉子一起退出,往前厅而去。

  一连三天,守在碧落山庄的孙小乙始终没有发现贼人前来查看火场,也没有
一个前来窥伺过。连香涧湖、沱湖、天井湖三处水面上,也始终不曾发现过一条
可疑的船只,一个可疑的人物。好像贼党撤退之时,引爆火药,炸毁碧落山庄之
后,从此就一无动静,这批人已经离开此地,去了遥远的地方。

  到底贼党去了那里?就成为大家猜测的重点。万松山庄毁于一场大火,所有
的人,同样没有一点消息,生死未卜。住在峰上镇的人,都已有些按捺不住,大
家纷纷向总值日青松道长,副总值日卞药师提出建议。

  这里齐集了不少人手,也有独步武林的易容圣手竹逸先生,何不请竹逸先生
替大家易容改扮,分拨出发,搜索敌踪,和找寻万松山庄失踪的人,总比困守一
隅,枯坐着等待消息要好得多,老夫人和卞药师也给大家说得有些动摇了。

  只有竹逸先生和青松道长认为黄鼠狼已派出人去,已要他手下三十六鼠在江
湖上全面展开查访。地鼠门在江湖上虽然只是一个下五门的门派,但正因他们是
下五门的人,所以结交的也都是各地鸡鸣狗盗之徒,眼皮子较宽,由他们负担侦
查工作,胜过大家出动。

  何况黄鼠狼曾当着大家拍过胸,有三五天工夫,大概就会有消息传来,劝大
家再忍耐一二天,如果还没有消息,再作打算。终南五老的老大银拂叟向天伦也
力主慎重,他原先的计划,就是要隐藏己方,迫使敌人暴露行迹,才能收敌明我
暗,掌握主动,打击敌人之效。

  这是第四天的中午时分,那奉命去传达黄鼠狼命令的汉子果然赶回来了,而
且也带了重大的消息。老夫人特地要他到前面大厅上,当众报告,俾使大家听完
他的报告之后,可作进一步的商讨。这等于是全体会议,除了奉派在外,和各处
的值勤人员,各派门人弟子之外,所有的人都参加了。

  首先由黄鼠狼站起身,朝在场众人抱抱拳道:「各位在座的前辈、道长,在
下于四天前派敝门的金鼠传令敝门弟兄,侦查万松山庄失踪的人和白衣圣教贼党
行踪,现在金鼠已经赶回来了,详细情形,现由金鼠向各位报告。因为他是负责
收集各处传递消息的负责人,各地传来的消息,也许互有出入,等他报告完了,
各位如有疑问,可以提出来向他询问。」

  说完之后,站在他身后的灰衣汉子金鼠就随着走出,朝大家躬身行了一礼,
随即说道:「在下金鼠向诸位报告。」他说到这里,大家就纷纷报以掌声。

  「谢谢。」金鼠又躬了躬身,才道:「在下根据敝门各地兄弟传来的消息,
第一点,是有关万松山庄失踪的人,经各地查访的结果,并无确实可靠的消息,
因为没有一个人在万松山庄失火前后,看到过万松山庄任何一个人。」大家听他
说到这里,心头已经冷了一半,地鼠门还说消息灵通,这不是等于白说了吗?

  金鼠接着又道:「惟据石埭的消息,在万松山庄失火的那天下午,曾有一拨
镖车,经过石埭,保的是一位卸任知府老爷的全家,车辆、箱笼和随行仆从,为
数不少,还有三位镖师和几十名趟子手,他们好像是从歙县经石埭、贵池向西。
另据安庆方面的消息证实,确有这批人经过,因为从万松山庄大火前后,只有这
么一拨人,为数较众,也较为可疑,在下已命人追踪下去,详细侦查……」

  卞药师问道:「这拨人是从歙县来的吗?」

  金鼠道:「这是他们口中说的,到底是从何处来的,并不详细。」

  卞药师点点头,抬手道:「你请说下去。」

  金鼠又道:「另外是有关白衣圣教贼人的行踪,他们原先走的是水道,碧落
山庄炸毁的当晚,有七八条大船从香涧湖进人淮河,以后就没有人知道下落,但
在六天前的中午,须上三十里铺,曾有一拨人经过打尖,其中还有两辆马车,但
后来就下落不明了,在下世已分派人追踪下去。」

  竹逸先生点点头,道:「一拨由石埭向西,一拨由香涧湖到了颍上,都是向
西去的,他们的目的地可能就是河南了。」

  风云刀柴昆道:「这么说,难道万松山庄的人,都已落到他们手中了?」

  天池钓叟姜超然道:「这有可能,如果不是落在贼党手中,就不至于没有一
点消息,也不会和贼党一样,一路西行朝河南去了。」

  「难道这……」老夫人沉吟道:「贼党的老巢会在河南不成?」

  青松道长也沉吟着道:「贫道认为,第一,从歙县经石埭向西的镖车,是不
是万松山庄的人?这一点必须先查清楚;第二,经过颖上的那拨人,也无法确定
是从碧落山庄撤退的白衣圣教贼人,也须及时查明,因此贫道觉得事不宜迟,咱
们这里有的是现成人手,应该从速追踪。」

  口气微顿,接着又道:「如果那批镖车确是万松山庄的人,确已落在贼人手
中,就得及时把他们救下来。至于在颍上打尖的如果确是白衣圣教贼党,咱们暂
时就不可动他们……」

  黑豹侯休道:「为什么?」

  青松道长微微一笑道:「他们在碧落山庄经营地下迷阵,居然肯毁之而去,
第一当然是企图把我们一举炸死,永绝后患,但也可以说明他们另有老巢,这回
是奉命撤回去的了,咱们正好由他们领路,半途上自然不可让对方发觉。」

  老夫人道:「大家的意思怎么样呢?」

  竹筇叟易南轩顿首道:「青松道兄这构想很好,咱们确实应该迅速的追踪,
查明这两拨人。」

  风云刀柴昆道:「咱们人手如何分配,如果分头追踪的话,就得有两拨快速
行动的人,和一个总联络处,可以根据情况,指示任务,以及调配人手和支援工
作,才不至两处不能兼顾。」

  竹逸先生道:「柴老哥这话极是,咱们不但要分头追踪,还得有一个联络总
部和随时可以支援两处的快速后援,才能掌握全盘机宜。」

  老夫人道:「咱们所有的人手,全部都在这里,要如何的分配,还要请大家
公决。」

  卞药师道:「兄弟觉得分配人手,方才柴老哥的提议,想得极为周到,一是
分头行动,挑选两拨快速行动的人,一拨追镖车,一拨追碧落山庄贼人,这是先
锋,但必须另选两拨支援的人,暗中跟踪前面的人,好及时支援。一是咱们的总
舵,不参加前面四拨的人,统统在总舵候命,必要时可以派人支援前面的人。」

  口气微顿,接着又道:「至于最前面的两拨人,为了要快速行动,人数就不
宜太多,兄弟认为追镖车的人选,最好以沈姑娘为主,她身上带有解药,万松山
庄的人也正须要解药。另外再以李姑娘为辅,她是刘老哥的门下,学会易容术,
随时可以改变容貌,再有黄掌门人指派一位地鼠门的随行,作为联络,应该就够
了。」沈雪姑、李小云同时答应。

  卞药师又道:「至于追踪贼党,兄弟认为由上官老弟和丁姑娘最为适宜,再
加黄掌门人指派一位地鼠门的人担任联络,他们此行,并不和对方动手,有三个
人也足可胜任了。」

  方才提议沈雪姑、李小云,都曾明白的说派两人的用意,但追踪白衣圣教贼
党,分派上官靖和丁瑶,却并未说出为什么派他两人的用意来。他虽然没有明白
说出来,但老夫人等人,心里都知道他派上官靖的意思,是因为贼党里有一个管
巧巧的缘故。

  上次管巧巧能偷偷泄露引爆火药的消息,这回上官靖如果遇上了她,自然也
会暗中相助,何况丁瑶原是白衣圣教的人,如果对方留了什么暗记的话,她当会
发现的。卞药师心中所想的,只是没有当着大家说出来而己。上官靖自然也听得
出弦外之音,脸上微微的一红,连忙拱手道:「晚辈遵命。」

  丁瑶听他派她和大哥同行,更是喜形于色,问道:「药师前辈那我们要不要
易容?」

  卞药师笑道:「自然要易了容,才能上路。」一面又道:「至于两拨后援,
兄弟也有一个腹案,不过是否有当,还要大家斟酌……」

  银拂叟向天伦洪笑道:「卞道兄只管说出来,咱们今天在场的人,都可以分
配出动,不用客气。」

  卞药师道:「咱们派出去两拨追踪的人,人数不多,但有最重要的一点,就
是尽量避免被对方发觉,最好不和对方动手,这一点,务请沈姑娘、上官老弟切
切记住。但我们派出去的两拨后援,就不同了,前面的人最好不要动手,后面的
人,是支援前面的人去的,就得随时准备动手,因此必须有一二位极顶高手,才
足以胜任。」

  银拂叟点点头道:「不错。」

  卞药师道:「兄弟的腹案,支援沈姑娘追踪镖车,如能有天池钓叟姜前辈、
风云刀柴老哥,再加上万点星、孙小乙就够应付了……」

  姜超然大笑道:「没问题,老夫算一个。」

  柴昆道:「兄弟能追随姜前辈,这是兄弟的荣幸。」

  卞药师续道:「至于支援上官老弟这一路,因贼党中颇有能手,人数就得略
为增加,如能有竹筇叟易前辈、南山樵子陶前辈,再加慧修、慧持二位师傅和形
意门赵之欣兄、徐永旭兄,四位为辅,也就够了。」竹筇里易南轩、南山樵子陶
石田、以及慧修、慧持、赵之欣、徐水旭,都同声答应。

  银拂叟向天伦道:「药师道兄,老夫呢?」

  卞药师道:「前辈当然在总部了。」一面又朝黄鼠狼道:「黄掌门人也有一
项特别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担任总联络,有贵门三十六鼠传递消息,咱们人手才
能灵活的运用。」

  黄鼠狼连连拱手道:「药师太抬举兄弟了,兄弟自当全力以赴。」

  卞药师也朝大家拱拱手道:「兄弟所拟腹案,不知诸位道兄认为可行否?」

  青松道长道:「卞道兄分配的人手,贫道自然赞成,只是不在分配以内的人
手,自然全在总舵了,那么咱们这些人岂不是没啥事好做了?」

  「哈哈。」卞药师大笑一声,道:「咱们总舵,也就是扑灭白衣圣教贼党的
主力,那要等双方正式照面,才一起出动,何况有黄掌门人担任总联络,消息自
然极为灵通,哪里需要咱们,随时可以出动,也可以随时支援前面的两拨人马,
总舵的任务,可重得很呢。」

  老夫人道:「不在两拨以内的人,都在总舵候命,但蛇无头不行,总舵应该
有一个统领,才能统一事权,老身认为由德高望重的向前辈担任,最为恰当。」

  银拂叟连忙摇手,但他还没开口,大家已纷纷鼓起掌来,他还是摇着手道:
「不成……老夫……」

  他底下的话还没说完,卞药师便接口笑道:「向前辈不用推辞了,大家已经
鼓掌通过,一致推举,这是义不容辞的事。」

  银拂叟爽快地道:「好。大家抬举老夫,老夫就不好再推辞了,只是总得有
一两个人协助老夫吧。」

  老夫人道:「青松道长和卞药师原是这里的正副总值日,就请他们两位担任
向前辈的副手好了。」大家又纷纷鼓起掌来,事情就这样决定。

  沈雪姑站起身道:「卞伯父,侄女和靖弟自然要立即上路,就请黄掌门人指
派一名联络给我们才是。」

  黄鼠狼点头道:「这个自然,在下奉派担任总联络,随同在下来的四人,分
别叫金、银、铜、铁四鼠;金鼠要负责和各地联络消息,必须随在下同行,银鼠
可随沈姑娘同行,铜鼠可随上官少侠同行,路上须听候沈姑娘、上官少侠差遣,
并随时和金鼠联络。」站在他身后的银鼠、铜鼠躬身领命,就各自朝沈雪姑和上
官靖两人走去。

  竹逸先生朝黄鼠狼问道:「黄掌门,贵门的银鼠、铜鼠二人是否要易容?」

  黄鼠狼道:「多谢刘先生关心,他们二人,对方并不认识,就不用麻烦先生
了。」

  竹逸先生点点头,含笑道:「好。那么现在最先出发的沈姑娘、小云、上官
老弟、丁姑娘四人,请随老朽进去吧。」一面又朝银鼠、铜鼠道:「二位也跟他
们进去,你们都是第一拨,老朽替他们易容之后,立时就要出发了。」于是他领
着沈雪姑、李小云、上官靖、丁瑶和银鼠、铜鼠六人,一同往里行去。

  不过顿饭工夫,竹逸先生又回了出来,拱拱手道:「现在该第二拨起程的人
了,诸位道长,也请随兄弟进去吧。」这回站起来的有支援沈雪姑的天池钓叟姜
超然、风云刀柴昆,另外万点星、孙小乙尚未赶到。

  支援上官靖的有竹筇叟易南轩、南山樵子陶石田,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旭,
黄龙寺慧修、慧持,一起跟着竹逸先生往里行去。又过了顿饭时光,派人去撤回
来的万点星和孙小乙同时匆匆走入。

  卞药师站起身道:「你们总算赶回来了,刘老哥正在里面给大家易容呢,快
随老朽来吧。」说完,便引着两人朝里走去。这回因人数较多,足足过了半个时
辰,竹逸先生才从里面走出,说道:「现在咱们总舵的人,为了不让对方眼线发
现咱们的行动,诸位道长也都稍作改扮才行。」

  老夫人道:「真是太麻烦刘先生了。」

  「老夫人说那里的话?」竹逸先生笑道:「这是为了整个武林安危,兄弟稍
效棉薄,也是应该的。」

  接着目光一掠众人,又道:「方才上官老弟、沈姑娘两拨人,和支援他们两
拨的人,兄弟在易容之时,参以己见,让他们以不同的身份上路。咱们总舵人数
较多,依兄弟之见,最好也分散开来,以各种不同的身份上路,较为妥当,不知
各位道长有何高见?」

  银拂叟向天伦道:「刘道兄认为咱们如何改扮好,就如何改扮好了。」

  老夫人也道:「向前辈说得是,咱们都听刘先生的安排好了。」

  且说上官靖和丁瑶、铜鼠一路,上官靖和丁瑶是扮成一对兄妹,这天在一客
栈过夜。这是两人第一次又这种单独相处的机会,两人亲密的偎依在一起。上官
靖一手轻抚着她的秀发,另一手圈着她细小的腰。

  只听丁瑶幽幽地道:「大哥,你还生我的气么?」

  上官靖亲了她一下道:「傻丫头,你为大哥也吃了不少苦头,大哥怎么还怪
你呢?再说,对你这样的小美人,我就是有气也没有气了。」

  「油嘴滑舌,我不跟你说了。」丁瑶说着作势要起来,上官靖连忙将她拥入
怀里,由她的秀发、面颊,以至她的颈部,频频作无声的亲吻。另一手由下而上
渐渐移到了她的乳房,弹性十足。

  「大哥……啊……」上官靖的动作已将她溶化掉了,溶化成一滩水,随着感
官的激动,她受着上官靖热烈的抚摸,全身不安的扭动,起着轻微的颤抖,一双
手紧紧反抱着上官靖,两个面颊炽热火红,樱桃小嘴吐着丝丝热气:「大哥……
我冷……抱紧我……唔……」

  上官靖一张火嘴唇向目标袭去,首先吸吮她的唇,接着向她唇内伸展。上官
靖的吻再配合抚摸,形成了一首疯狂的乐章,一个节奏掀起一股热流,热流直输
入她的小腹,引起她阵阵抖颤:「嗯……」

  丁瑶的呼吸声变得急促了,她已沈醉在上官靖的爱抚之中,上官靖热情的吻
着她,当上官靖解开她第一个扣子时,她试图挣扎着要站起来。上官靖的唇,由
她的唇移至她的乳房上,频频的吸吮,顿时将她卷入了欲望的漩涡里,她无法自
拔地喘息着,在期待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上官靖的手滑下她的小腹。

  「大哥……嗯……我怕……」层层的热浪包围着她,当她的阴户被上官靖一
摸,她不禁打了个抖索,一股骚水从她的子宫泄流出来。

  「大哥……不要摸……我流……流水……」丁瑶低叫着。

  上官靖知道已把这少女的春情引到最高峰,这时候她一定有种迫切的本能需
要,于是扶起娇软无力的她,把她横放在床上,重重的压了上去。

  「大哥……不要……你的手……」上官靖的手在她那个微微隆起长着几根阴
毛的阴户上,乱揉、捏、搓,两个手指扣往那条痒筋上,一直痒到心肉。又轻轻
的把手掀开她的两片阴唇,再慢慢的把手指插进去,只觉得里面热烘烘,非常狭
窄。

  「大哥……快……快抽出来……我痛……」上官靖把手指学着宝贝上下抽送
的动作,在她狭窄的阴户内不停的抽插,一股滑腻腻的淫水又流出来。

  「大哥……喔……人家那个被你手指……」慢慢的她把屁股扭了起来,少女
春情一但被燃起,那是无可遏止的,很快的上官靖将她脱光了,也很快的脱光了
自己。上官靖跨在她的两腿间,她的腿八字大开,她那小洞也尽量放开。上官靖
用手指头一探,正触在她颤动涨硬的阴核上,她打了个冷颤,一头就钻在上官靖
的胸前。

  「大……哥……我……」连打寒噤,语声不成声。丁瑶已迷乱地任上官靖摆
布了,当她的小手触摸到上官靖硬起的宝贝时,心头小鹿乱撞,哟了声:「这么
大……我怕……」

  「别怕,不会弄伤你的。」

  上官靖把龟头在她狭窄的洞口乱磨,她全身颤抖着,虽然已迫切的需要,少
女本能的羞耻,使她连说:「不要……不要……你大……坏……」她扭动着一面
推着上官靖紧靠着的小腹,是显得那么娇柔无力。

  「嗯……大哥不要……我怕……」上官靖咬住了柔软乳房连连的吸吮,由乳
端吸吮起,吐退出,到达尖端的圆浑樱桃时,改用的牙齿轻咬着她的奶头,恰到
好处的轻咬着,再慢慢的后退。

  「嗯……难受……」丁瑶长呼一声,阴户中好像喷泉般的浪潮涛涌而至。

  「瑶妹妹,你把你下面的手拿开。」

  「嗯……」

  「再用另一只手带着我的宝贝。」丁瑶羞怯怯的照做了。

  上官靖双手紧抱她的腰,龟头对准她的穴口,屁股一沈,弄了半天才把龟头
塞入,只痛得她眼泪直流:「喔……痛……轻点……好痛……我不来了……」

  上官靖觉得龟头陷入她的小穴,好像箍在一个软圈之内,由于她的淫水流得
多,油滑滑的,阴唇收紧,把上官靖的龟头更是箍得奇紧,好不痛快,屁股又一
压,送进了二寸多。她皱眉叫了声:「好痛……大哥……不能再下去了……」

  上官靖像没听见似的,屁股猛一下沈,粗大的宝贝又进入了一半,只痛得她
死去活来,嘴内频频呼痛,语不成声:「大哥……痛不过……快拔出来……」丁
瑶长长喘了一口气,眼泪汪汪的低声哀求。

  上官靖吻住她的樱唇,舌尖抵住她的香舌,下面轻轻的抽送。这时的她春情
反应最敏锐,只觉得下体有着从未有过的感觉,先是隐隐作痛,而后酥痒、酸麻
的感觉。上官靖怕她过份的疼痛不敢再插深,只在她的穴口处抽磨,只是这并不
使她减少疼痛,反而奇痒,使她不能自主的扭动细腰,转动着屁股,下身挺动向
龟头迎去,急想整根宝贝深入。上官靖又慢慢的把宝贝加重抽插,只见她又频频
呼痛了,轻咬着她的舌尖,咬得她全身发麻。

  只在她的穴口抽插,未能满足上官靖的需要,上官靖双手紧抱着她的腰,她
大约知道上官靖又要深入了,忙说:「大哥……就这样……只弄半截儿……」她
闭住眼睛,咬紧牙根。上官靖先轻轻挺了几下,猛的吻住她的小嘴,宝贝猛的向
下压,「滋」的一声,全根尽没而入。

  「大哥……不行……受不了……」丁瑶全身抖颤,眼泪汪汪的模样,叫人实
在不忍,她大概痛极了,脸上直冒冷汗,眼泪流了下来。

  上官靖轻怜的为她拭去汗水和泪水,屁股转动着龟头转磨花心,不一会儿她
连打冷颤,只磨得她淫水直流,一个小小的阴户被宝贝塞得紧紧的,直转得花心
阵阵发麻,这时她阴户内发烫,并且微微的抖颤,上官靖知道痛苦已过,现在她
已引发了春情,放下了心,不停抽插起来。

  「唔……大哥……不许你用力……要轻……轻的……慢一点喔……喔……」
空气中散布着她的声音,她那两个富有弹性柔软的乳房,随着她摆动的身形,在
上官靖眼前幌动。

  处女终不如妇人,丁瑶在上官靖疯狂不停的抽送下,不一会儿,她便已露出
了巅峰快感的样子,再禁不住上官靖的冲刺,便显露出了吃不消的模样,不住的
扭动身体,避着上官靖的攻势:「不行……大哥……忍受不了了……轻点……大
哥……哟……受不了了……瑶妹妹的小穴……裂了……大哥……慢慢……唔……
停停……喔……」

  「嗳呀……大哥……我不行了……你好狠……哟……你把妹妹捣坏了……干
翻了……大哥……妹妹吃不消了……」

  「大哥……你真会干……饶饶妹妹吧……别再动了,不能再揉了……」

  「你的……那个东西……要顶死妹妹了……轻点……我下面又流水了……」

  「大哥……抓紧我……抓紧我……喔……我冷……喔……这下我死了……真
的……快停……」经不住上官靖一阵的狠抽猛插,丁瑶已渐渐的被上官靖带到生
命巅峰,全身起了抖颤,紧紧的把上官靖搂住。

  「喔……大哥……我下面……丢了……」丁瑶两腿抖了抖,收紧又伸直,两
臂一松,子宫口开放开来,一股炽热的少女阴精,从她的子宫深处直冒了出来:
「喔……我……」

  上官靖知道她已经泄了:「你出来了?」

  上官靖的宝贝被她的阴精一浇,更形粗长,把一个龟头顶住子宫口,一个阴
户被塞得满满的,既刺痛又快感,一股酸麻透过全身,丁瑶不禁由昏迷中醒了过
来,连连喘气说:「大哥……你的……真怕人……害妹妹刚才……好舒服……」

  「瑶妹妹,大哥再让你舒服一次好吗?」

  「嗯……不……」上官靖紧搂着全身柔软无力的她,用足了力气,一下一下
狠干进去,大龟头像雨点打在她的花心上,浪水阴精被带得唧唧作响,由阴户顺
着屁股直流到床上湿了一大片。丁瑶喘息着,又无可奈何的迎着上官靖的攻势,
使她再一度的向上官靖投降。

  「喔……你又……我死了……」丁瑶的屁股,不停的向上挺动、磨转,这淫
荡的动作和呼声,刺激得上官靖发了狂,上官靖搂着她挺起的屁股,宝贝对准她
一张一合的阴户,猛向里插,她乐得半闭着媚眼,紧紧的拥抱着上官靖。

  丁瑶柔软的屁股不停的扭动、旋转,上官靖亦不停的抽插,大龟头绕着狭小
暖滑的穴腔转,她周身都麻了,每次龟头和阴核接触时,她的全身都会从昏迷中
打个抖颤:「啊啊……大哥……我实在是不行了……经不起你的……大哥你把妹
妹……干上天了……」

  「你的宝贝……把妹妹的小穴……真的……你把小穴捣破了……我真的……
吃不消了……」

  「大哥……你不要往上顶嘛……人家吃不消……你又往上顶了……」丁瑶这
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把一张小嘴微微张开着,眼皮半闭着,小腹一上一下的起
伏,两腿无力的八字开着,让上官靖的宝贝,如入无人之境的出入随心的干着。

  「大哥……我不行了……喔……小浪穴被你……捣破了……下面要被你玩坏
了……」

  「嗳哟……你别磨……磨啊……我受不了了……我没命了……今天……小穴
会破的……」

  「瑶妹妹,好不好?」

  「嗯……大哥……别再用力了……」

  「大哥……你饶了妹妹……求你……不然轻轻的……我求你……轻点……」

  上官靖停止了疯狂的进攻,让她喘息一下激动的情绪。

  「大哥……快点动……下面又……痒了……」

  「好。」上官靖把屁股向前用力一挺,整根宝贝又塞了进去。

  「喔……这下干到肚子了……这下太重了……喔……大宝贝……好粗……又
顶上了……」上官靖的一根宝贝儿犹如一只刀子一样,也犹如一只大鳗鱼一样,
渐渐的宝贝麻木了,阴唇内好像有股热流冲激。

  「喔……破了……下面……哟……嗳……不行快停停……」

  「大哥……我不行了……嗳……大哥……我又丢了……抱紧上官靖……」丁
瑶说着把屁股极力往上顶,一股阴精再次的从她子宫深处激流出来。

  上官靖全身一阵颤抖,宝贝被她强烈的吸吮了一阵,再也忍耐不住了,上官
靖知道要射精了,连把屁股一下一下的直插,一股阳精浇在她的子宫内。两个疲
惫不堪,相拥睡去。

  沈雪姑乔装的是中年文士,李小云是书童,银鼠没有改扮,他也并没有和两
人做一路,只是忽前忽后,离两人不远而已,他是地鼠门的人,可以用不同的方
法,随时传递消息,不让外人发现。沈雪姑因那批镖车已经过去七八天,因此和
李小云两人,几乎是日夜赶路,当他们赶到庐州的时候,银鼠得到池消息,那批
镖车在六天前曾经过六安。

  当他们赶到六安时,又有消息传来,对方曾在五天前在庐州李庙歇脚;第二
天传来的消息,对方已由固始到了新蔡,这一路可以说是衔尾疾追,双方距离终
于渐渐接近。沈雪姑、李小云因为有消息灵通的银鼠不时传递消息,只要一路上
赶路就行了,但与她们同行的银鼠可比两人忙多了,他不但要紧随着两人,还得
随时察看本门弟兄沿途留下的记号,也要把自己三人的行踪,留下记号,告诉后
面支援的人。

  这天午牌过后,沈雪姑、李小云赶到新蔡,就在城墙边一家面馆打尖,找了
一张临近大路的桌子坐下。伙计送上茶水,两人要过面点。忽见一个手持布撑的
青衣汉子走了过来,那布撑上写着「相命」二字,是个看相算命的。他走近两人
桌子,躬着身道:「君子问祸不问福,山人指点迷津,趋吉避凶,这位客官可要
看个面相?」他,正是银鼠乔装的。

  沈雪姑点点头,道:「好。就请先生相个面吧。」

  银鼠随手把布撑放到桌上,在两人横头坐下,轻声说道:「对方前天到达汝
南之后,进入一处大宅,已有两天没有动静,好像已经到了地头。」

  沈雪姑问道:「那是怎么一处大宅?」

  银鼠道:「他们镖车从东门人城,却又从南门出城,那处大宅,座落在南门
之外,三里光景。」

  沈雪姑道:「那些镖师,趟子手都没有出来吗?」

  银鼠道:「没有。」

  沈雪姑道:「目前可有人继续监视?」

  银鼠道:「敝门有两个弟兄,正在附近监视。」

  沈雪姑道:「好。咱们吃完面,立即动身,赶到汝南去。」此刻午牌早已过
了,店堂中没有食客,是以谈话不虞被人听到,但两人说话还是十分的小声。

  银鼠随便胡诌了一番相面的话,沈雪姑取出一锭碎银,放到桌上,银鼠收起
银子,就站起身扬长出门而去。正好店伙送上两碗面来,两人匆匆吃毕,就急着
赶路,初更时分,赶到汝南李旗屯。出了屯口西南,李小云朝右首树林海口学着
鸟声,林中也立即响起三声吱吱鼠叫,李小云又干咳了两声。

  只见人影一闪,从林中闪出一个灰衣汉子,拱拱手道:「在下水鼠,奉命在
这里恭候二位多时了。」

  沈雪姑问道:「你们还有一位呢?」

  水鼠道:「那是沙鼠,他依然潜伏在大宅附近监视。」

  沈雪姑道:「那座大宅,离这里还有多远?」

  水鼠道:「不过三里来路了。」

  沈雪姑又道:「他们镖车是前天到的,一直没有人进出吗?」

  「没有。」水鼠道:「进去了,就一直没有人出来过。」

  「这就奇了。」李小云道:「如果镖车已经送到地头,镖局的人就该回去,
如果还没有到地头,就应该继续上路,怎么会留下来不走的呢?」

  沈雪姑道:「这趟镖车本来就是掩入耳目的,他们在这里停下来不走,说不
定已经发现我们跟踪了。」

  李小云道:「怎么会发现我们呢?」

  沈雪姑道:「他们一面向西而来,自然也留了眼线,我们一路衔尾追踪当然
会被发现,只是不知道我们是谁罢了。」

  李小云道:「那……我们怎么办呢?」

  沈雪姑道:「我们到目前还不能证实他们是不是万松山庄纵火的贼党,更不
知道万松山庄这许多人的下落,自然要查个清楚,再作道理,我们走吧。」一面
朝水鼠说道:「你快领我们去。」接着又哦了一声道:「你记着,如果动上手,
你不用插手,只管先退好了。」

  水鼠道:「但在下兄弟奉掌门人令渝,是协助两位来的。」

  沈雪姑含笑道:「贵门的人,只是协助咱们跟踪对方,传递消息,其余的就
是我们的事了。」

  水鼠答应一声,拱拱手道:「二位请跟在下来。」说完,便转身朝西疾奔而
去。

  沈雪姑、李小云跟着他奔行,三里来路,不消一会工夫,就赶到了,夜色之
中,果见一座黑压压的大宅,矗立在路边。水鼠在离宅院还有二十来丈便脚下一
停,回头道:「二位请稍待,在下先去问问沙鼠,入夜之后,对方可有行动?」

  沈雪姑点头道:「好。你快去。」

  水鼠奔出几步,身形朝地上一仆一滚,便已消失不见,两人也随着闪身隐人
暗处。过了一会,只听地底一阵沙沙轻响,水鼠已从地上探出一颗头来,压低声
音道:「沙鼠就隐伏在大宅左首,一直未见到有人出来,这里已有沙鼠监视,在
下随两位进去。」

  沈雪姑道:「你们就在这里等候,不用跟我们进去了。」一面回头道:「二
妹,咱们走。」说完,纵身掠起,朝大宅扑去。

  李小云紧跟她身后掠起,两道纤影,疾若流矢,只几个起落,就已掠到了大
宅前面,再—点足,纵上高墙,飞身飘落在大天井中。沈雪姑目光一动,就看到
大天井右侧廊前,一排停放着十几辆镖车。她在这一瞬间,已经凝神倾听,觉得
大天井四周,似无人埋伏,一面朝李小云打了个手势,就举步走近过去。

  李小云也立即跟了过来,低声道:「镖车就在这里了。」

  沈雪姑略为察看,低声道:「装载的货物全已卸下,显见果已抵达地头,只
不知这大宅中是什么人?」

  李小云道:「大姐,咱们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洗雪姑道:「我们的任务,原是侦查,不是和他们正面对阵,这样闯进去,
岂不暴露了我们的身份。」

  李小云道:「这里如果是贼窝,咱们就给他挑了,也许可以把失踪的人都救
出来,如果不是贼窝,咱们再退出来也来得及。」

  沈雪姑笑道:「你是急着想救人,好吧,闯就闯吧。」

  李小云笑道:「是啊。咱们姐妹还怕过谁来?」两人随着话声,举步跨上台
阶。

  迎面是高大的前厅,六扇雕花长门只是虚掩着,沈雪姑推门而人,只觉厅上
陈设古雅,却不见人影。大厅通常是接待宾客之所,深更半夜,当然不会有人,
但这是一般的情形,如果这里是贼窝的话,大厅上就该有人埋伏。如今沈雪姑、
李小云已进人大厅,厅上依然一无动静,沉寂如死。

  沈雪姑道:「我们进去。」说完,首先朝屏后走入。

  这回两人由屏后折向东首长廊,进入第二进,一路搜索前进,进入第三进,
一直搜到最后的厨房、柴房,始终不见一个人影,生似己久无人居住一般。李小
云道:「他们人呢?」

  沈雪姑道:「看情形我们中计了。」

  李小云道:「大姐是说他们已经走了?」

  「不错。」沈雪姑道:「这是金蝉脱壳之计,他们把镖车停放在这里,其实
所有的人,早已走了。」

  「这就奇了。」李小云道:「水鼠他们不是有两个人一直监视他们的吗?」

  沈雪姑道:「他们功力有限,只是在附近监视,那有什么用?如果贼人在夜
间行动,他们伏在地上,如何看得清楚。」

  李小云道:「这也许另有地室,我看还是找水鼠进来,让他们搜搜地下,这
样比较好一些。」

  沈雪姑道:「好吧。」两人迅快地退出了大宅,李小云正待撮口发出鸟叫的
声音。

  沈雪姑忽然伸手一拦,急急说道:「不好,他们出事了。」

  身形突然掠起,朝大宅前七八丈远的一棵大树飞扑过去。李小云急忙跟着掠
去,到了树下,只见离地三丈高处树枝干上倒挂着两个灰衣汉子,那不是水鼠和
沙鼠还有谁来?

  李小云一怔道:「他们……」

  沈雪姑屈指弹出两缕指风,把缚着他们的绳子截断,只听「砰」、「砰」两
声,两人从高处跌了下来,僵直的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李小云道:「不知还有没有救?」

  沈雪姑朝两人看了一眼,双眉微拢,道:「已经死了,他们伤在『黑煞掌』
下,那里还有活命的机会?」接着,她沉吟道:「由此看来,贼人早已识破两人
的行藏,迟迟不曾对他们下手,只是为了要看看跟踪下来的究是什么人而已。」

  李小云悍然道:「贼人那就没有去远了?」

  沈雪姑拎冷一哂道:「岂止没有去远,而且就躲在附近呢。」

  李小云一怔道:「那……」

  她「那」字堪堪出口,突听一个深沉的声音大喝一声道:「只有你们两个小
子吗?」

  李小云目光朝左右闪动,喝道:「你是什么人?还不给我出来?」

  沈雪姑轻哼一声道:「人家早就在等着我们了。」

  话声甫落,李小云也看到了,自己两人四周,同时出现了四个黑衣人,缓缓
的包围上来。这四人头蒙黑布做成的罩子,只露出两个眼孔,虽在黑夜之中,犹
可看到他们炯炯发光的眼神。李小云迅即抽出长剑,哼道:「你们蒙着眼,可是
见不得人吗?」四个黑衣人一言不发,恍如不闻。

  沈雪姑回头低声道:「小心些,这四人很可能是被迷失心神的人,头蒙着黑
布,大概怕我们认出他们是谁来。」

  李小云听得心头一紧,道:「他们是万松山庄失踪的人了。」

  沈雪姑来不及答话,四个黑衣蒙面人已经走到和两人相距不过一丈来远。本
来这四人在围上来的时候,走得相当缓慢,但这一逼近到一丈来远,四人一言不
发,不约而同的猝起发难。迎面一个挥手一掌,一道掌风,势若狂澜般撞到,左
首一个双手五指勾曲,闪电扑抓过来,有首一个也挥手击出一掌,使的是一记劈
空掌。后面一个使的也是掌,力道奇猛,竟似「大力金刚掌」。

  四人这一记合击,有如风云丕变,四股巨大的内劲,汇集到中间,令人呼吸
都为之窒息。这一着,自是早在沈雪姑意料之中,对方如果不出手,又何用调派
四人埋伏在这里等待自己?她早就示意李小云落后一步,专门对付身后一人。

  因为据一般情形来说,如果受到四人包围的话,应该是正面一个武功较强,
左右两个较次,身后的一个是四人中较弱的一个,她把身后的一个交给李小云,
相信她应该可以应付得下的。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沈雪姑不退反进,右手纤指直
竖,迎着正面攀风推出,同时右手横掌向有推出,拦截扑抓过采的双爪,一招两
式,使得极为快速。

  正因她迎向左前方,身形移动,避开了右首那人劈来的一掌。这一下,以一
敌二,三记掌力乍然相接。沈雪姑只觉正面那人这一记掌力之强,竟大出意外,
虽然接了下来,一条右臂感到隐隐发麻,心中不禁暗暗吃惊。

  这时左手也迅快的和左首的那人的双爪接实,此人内力之强,也非同小可。
她以一拒二,不由得脚下浮动,被震得退了一步,心头暗道:「是了,左首这人
使的大概是『白虎爪』,莫非会是白虎神暴本仁?那么正面这人会是谁呢?」

  她这一步后退,正好右首那人第一掌被她闪开,第二掌又疾劈过来,一道掌
风快要扫及有肩。沈雪姑身形闪动,一个急旋,左手及时挥出,这一记她没有和
对方硬接,使的只是巧劲,把对方掌力封出,但她还是可以感到右首这人掌力之
强,和左首的白虎神不相上下。

  劈空掌能练到这一境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少林寺主持罗汉堂的智通大师
了。她有了这一发现,心头不由得一紧,贼党果然劫持了万松山庄所有的人,那
么眼前的四人,只是其中的一部份而已。如果他们把所有迷失心智的高手都出动
的话,仅凭自己和二妹两人,那是万万敌不住的。心念电转,立时展开身法,再
也不肯和三人硬拼。

  李小云的对手是最后面的一个黑衣人,她堪堪转过身去,一道强劲的掌风已
经撞到离身前不过三尺光景。李小云不慌不忙,立即骈起食中二指,朝前划了一
个小圈,两指迅若雷霞向前点出,这一记正是大姐传给她的「无极神指」。

  她划出小国之时,已把对方一道强劲掌风逼住,最后点出的一缕指风,嗤然
有声,还从对方掌风中直刺过去。她指风虽然刺入对方掌风之中,但在划出小圈
抵住对方掌风之际,因对方掌风十分强劲之故,也把李小云推得后退了一步。

  李小云因被对方掌风震得后退,心头一怯,赶紧收指后跃。对方发现李小云
的指风如锥,刺穿他的掌风,同样心头一健,急急收掌,也后跃了一步。双方这
一招,各自极快收招,是以并未分出胜负来。李小云若非心存怯意,这一招也许
可以伤了对方,只是她自己并不知道而已。

  那人在第一招几乎就吃上了大亏,心头不禁大怒,一退即上,举手挥舞,一
片掌影,朝李小云抢攻过来。李小云不敢和他硬接,使出奇胲门的「八九奇门身
法」,以虚为实,以进为退,不时的乘暇蹈隙,骈指划圈,袭击对方。

  她这一展开身法,身形滑溜无比,使对方无从捉摸,攻出去的掌势,一再落
空,李小云攻出去的「无极神指」,使他无法抗衡,因此遇到李小云划圈点出,
他就迅疾后退,不和李小云接触。这—来等于是两人都怀了戒心,不肯和对方硬
接,一个身法奇幻,一个掌影重重,但却各自避重就轻,你进我退,形成了缠斗
之局。

  沈雪姑可就不同了,她面对的三个强敌,已可从他们出手的路数中看出其中
两人,一个是暴本仁、一个是智通大师,她自然是不好遽下杀手。但对方三人,
却是被迷失了神志的人,既然和你遇上,岂肯轻易放过?品字形围着沈雪姑,你
一掌,他一掌,无不全力以赴。

  即使在乎时,沈雪姑以一人之力,力敌这样三位高手,也难以讨好,何况心
里有着顾忌,不好放手施为,这一来变成只有挨打,不容还手的局面,自然缚手
缚脚,落尽了下风。她唯一的办法,只有避重就轻,在纵横交织的掌风之间,翩
然游走,尽量不和三人硬拼。这样打了二三十个回合,已经累得她香汗涔涔,湿
透了衣衫。

  就在此时,一阵衣袂飘风,四道人影恍如天外飞来,—个身材瘦小的白眉老
人挟着一声长笑,泻落到正面黑衣人面前,洪声道:「老三,果然是你。」

  这人正是天池钓叟姜超然,其他三人,风云刀柴昆扑向暴本仁,万点星扑向
智通。孙小乙却一下子闪到李小云身边,叫道:「二姐,我来帮你。」声到人也
到,右手一圈,两指朝前点去。他使的也是「无极神指」,他只有这一手,最能
克敌制胜了。

  和李小云动手的黑衣人不防他出手会如此得快,等发现指风像箭一般射去,
再待闪避,已是不及,左肩如中铁锥。奇痛澈骨,一个人也身不由己的退后了一
步。孙小乙哈地笑出声来,道:「他被我击中了。」李小云眼看机不可失,急忙
圈指朝前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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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七章 为虎作伥

  黑衣人的左肩虽中了一指,但他一身武功极高,反应也极快,身形一侧,让
开了李小云的指风,双掌骤发,记「日月双悬」,拍出两道强猛掌风,分向两人
迎面击来。李小云一下横里闪开,瞥见身侧人影一晃,冒出一个人来。

  那是银鼠,他低声说道:「在下去捉住他双脚,李姑娘和孙少侠联手点他穴
道,就可以把他拿住了。」

  李小云点头喜道:「好主意。」银鼠人影一晃,朝地底钻了下去。

  李小云叫道:「小乙快过来。」

  孙小乙急忙掠了过来,问道:「二姐,有什么事?」

  李小云低声道:「银鼠从地下捉住他双脚,我们联手发指,点他穴道,就可
以把此人拿下了。」

  孙小乙道:「小弟得令,哦,我看你和他正面为敌,我闪到他身后去发指好
了。」

  李小云道:「快去。」话声出口,左手划圈发指,朝黑衣人迎面点去。孙小
乙也不待慢,同样身形一晃,左手圈指点出。

  两人这一记,虽然只是虚招,但「无极神指」例无虚发,依然指风生啸,凌
厉如箭。黑衣人不敢硬接,要待后退,怎知银鼠早从地底钻到他身边,双手突然
一把抓住他的双脚,牢牢握住。李小云左手还没收回,右手迅即骈指划圈,闪电
一指,朝他的「左将台穴」点了过去。孙小乙也一下闪到了黑衣人身后,右手疾
发,一圈即点,指风急袭「精促穴」。

  黑衣人突觉双脚被人捉住,急忙用力一挣,还没挣脱,李小云、孙小乙前后
挟攻的一记「无极神指」,业已点中他的穴道,口中闷哼一声,砰然侧身倒下。
孙小乙大笑道:「咱们成功了。」

  李小云道:「你把他蒙面的黑布撕下来,看看他是谁?」

  孙小乙弯下腰去,伸手撕开黑衣人的蒙头布罩,口中「咦」了一声:「是个
和尚,他已经死了。」

  「死了?」李小云惊奇地道:「他怎么会死呢?」说着,她也弯下腰去,同
样发出一声轻「咦」,轻声道:「他是黄龙寺的智光。」

  银鼠隐身在一堆松土之中,只露出半个身子,突然伸手指着智光的咽喉,说
道:「他喉头中了一支毒针,这是唐门的化血针。」

  李小云道:「是你放的针。」

  「不是。」银鼠目光四顾,说道:「一定有人躲在暗处,看咱们制住了他,
才偷放毒针的。」

  「好个贼党。」李小云怒声道:「咱们擒住他,也要他尝尝毒针的滋味。」

  银鼠道:「在下去帮沈姑娘把还剩的三个人擒下了再说。」他身子一缩,从
土堆中走了。

  李小云一下掣出长剑,回过头去,朝孙小乙道:「小乙,我们四处搜搜,别
再让贼党放冷箭了。」

  孙小乙道:「好,不过可得小心他的毒针。」这时突听右侧林中响起一声凄
厉的吹竹声音。

  李小云喝道:「贼党就躲在树林子里,咱们搜。」

  天池钓叟姜超然认定黑衣人是老三金鞭空田五常,飘身飞蒋在他面前。黑衣
人可是六亲不认,天池钓叟堪堪飞落,他就横手一掌朝天池钓叟迎面拍来。天池
钓叟急忙身形一闪,避开他的掌势,一面大叫道:「老三,我是姜老四,你怎么
不认识了?」黑衣人一言不发,又是一掌急袭而来。

  天池钓叟不得不再次闪身,心中暗道:「看来老三果然迷失了神志,自己得
想个办法,把他制住才好。」心念电转,急忙从身后取下钓竿,这回不再躲闪,
挥手之间,钓竿幻起点点竿影,朝对方全身大穴下手。

  黑衣人既是田五常,他神志虽被迷失,武功却丝毫未失。天池钓叟和他同门
数十年,钓竿才一挥起,他似有所觉,双掌也立时加快,你他点点竿影,像雨点
般飘落,专取他周身穴道,他双攀飞舞,掌风如涛,记记迎向你竿头,把你竿影
悉数挡开。

  两人这一动上手,周围一二丈之内,宛如风雨交加,竿影发出尖细的呼啸,
和呼呼掌风共鸣,声势极为惊人。风云刀柴昆已听沈雪姑「传音入密」告知对方
这个黑衣人可能是白虎神暴本仁,自然不好取出刀来。但他金刀门有一种最厉害
的功夫「无形刀」,就是以掌代刀,可以伤人于无形,他师叔邢铿,就是以「无
形刀」成名的。此时虽以双手代刀,掌风依然犀利如刀。

  黑衣人似已被他激怒,一个高大身躯,不时的飞扑,左手五指如爪,右手发
掌如风,都被风云刀柴昆的「无形刀」硬挡硬架,逼了回去。论功力,柴昆自然
要比暴本仁略逊一筹,但一个全力应付一个究是神志被迷,对敌之间,反应总没
有神志清明的人来得灵活,是以才可打成平手。

  万点星是以一手剑法成名,他的对手却是少林寺的智通大师,他当然不好用
剑,但少林寺以拳术驰名武林,智通大师是主持罗汉堂的首席长老,此时双掌交
替,使的是「大力金刚掌」,万点星舍己之长,和他徒手相搏,自然不是智通大
师的对手。

  不过他只是连接了智通大师三招,就听沈雪姑以「传音入密」说道:「万老
大,你擅长使剑,怎不用剑?由我接住他的攻势,你从侧面攻入,专门取他的穴
道,就可以制住他了。」

  万点星答应一声,迅快退下一步,一手已经抽出剑来,他一退即上,果然从
侧面欺去,长剑一抖,幻成几点银星,飞洒过去。沈雪姑双手似拂似拍,看去生
似毫不使劲,但对方黑衣人一记又一记的「大力金刚掌」强劲掌风,都被她以柔
克刚,接了下来,你别以为黑衣人的掌风都被沈雪姑接下来了,万点星就可以得
手了。

  万点星长剑幻化的万点银星还没近身,黑衣人只须斜封一掌,就把他的剑势
震散。这是智通大师武功高过万点星甚多、是以一连几次,万点星从侧面抢人,
依然无法得手,被逼得连连后退。银鼠悄悄地旋展地行之术,来到了无池钓叟身
边,才冒出头来,低声说道:「姜老丈,在下过去抓住他的双脚,你老就可以出
手制住他了。」天池钓叟点点头,银鼠又缩入地下,潜形到黑衣人脚下,缓缓探
出头手。

  天池钓叟又为了配合银鼠的行动,乘机大喝一声,手中的钓竿也随着加快,
丝丝竿影,宛如网般朝对方罩去。银鼠那敢怠慢,双手加劲,一下紧紧抓住了黑
衣人的双脚。黑衣人骤不及防,但觉双脚被人抓住,他一身功力,自然比智光高
出太多,这一发觉双脚被人抓住,右脚猛地飞起,朝前踢去。

  银鼠只有头手露出地面,半个身子依然伏在地下,但黑衣人这飞起一脚,竟
然将他整个人从地里拨起,呼地一声,飞起三丈多高,直摔出去。黑衣人依然掌
发如风,迎着天池钓叟迎头罩落的千百缕竿影劈出,漫天竿影,立即被他一齐震
散,不,连天池钓叟的一支钓竿也被他掌风震飞出去。

  就在此时,蓦地天池钓叟一声大笑,一条瘦小人影箭一般射到黑衣人身前,
双手突发一连点了他四处穴道,终于把黑衣人制住。原采天池钓叟奋起全力挥动
钓竿,朝对方当头罩落之际,右手五指一松,放开钓竿,乘对方双掌迎向上空发
掌之际,一下矮身欺近,出手点了他四处穴道。

  这时也正是右侧林间响起凄厉吹竹之声,和风云刀柴昆动手的黑衣人,听到
吹竹之声,心头似十分惶急,双掌加重,接连拍出几掌,这几掌几乎形同拼命,
逼得风云刀柴昆后退了两步,他却突然一个转身,双足一顿,飞也似的往后纵掠
而去。

  风云刀柴昆不防他突然舍了自己逃走,这一迟疑,对方已掠出去二十来丈,
要待追赶,已是不及了。和沈雪姑、万点星动手的黑衣人听到吹竹之声,同样似
困兽发威,掌力突然加强,逼退万点星,急如星火,纵身跃起。

  他究竟是神志迷失的人,分不清谁强谁弱,以为两个敌人,逼退其中一人就
可以安全脱身了。沈雪姑听到吹竹之声有异,早就有了戒心,此时看他忽然不战
而退,纵身跃起,立即振腕点出一指。万点星也不慢,跟着纵身而起,长剑在交
中幻成无数点银星,激飞而上,袭取他足上穴道。

  黑衣人堪堪跃起,就被沈雪姑指风点中「涌泉穴」,接着又被万点星剑尖连
点了「委中」、「筑宾」两穴,一个人从空中翻身跌下。万点星跟着纵上去的人
左手一探,接住他身子,一同落到地上,伸手揭开他蒙面黑布,失声道:「他果
然是智通大师。」

  沈雪姑立即从身边取出「迷迭散」解药,给智通大师服下,一面说道:「等
他清醒过来,就可以知道万松山庄的情形了,你守在他身边,不可离开。」四个
黑衣人,只被逃走一个,战局已告结束。

  天池钓叟也撕去黑衣人的蒙面布罩,正是老三金鞭叟田五常。银鼠被田五常
一脚踢飞出去,躺卧在两丈以外,口中喷血,早已昏死过去了。他是抓住田五常
双脚,而被踢出去的,但只可以说是被田五常脚上内力震飞出去的,并不是田五
常真正把他踢出去的,若是真被他踢了一脚,只怕连五脏六腑都毁了,但饶是如
此,却也伤得不轻。

  天池钓叟喂了他一颗终南派的救伤药丸,此刻正以「推宫过穴」给他疗伤。
终南派的救伤金丹,驰誉武林,天池钓叟又以本身真气给他疗伤,银鼠很快就醒
来了,睁眼道:「老丈……」

  天池钓叟双手运气,忙道:「小哥伤势不轻,快不可说话。」李小云、孙小
乙没搜到人,也赶了过来。

  沈雪姑给田五常喂了解药,就叮嘱两人守护着他,举步朝天池钓叟身边走了
过来,问道:「姜前辈,银鼠伤势不碍事吧?」

  天池钓叟缓缓地吁了一口气,收回双掌,说道:「还好,他只是被老三内力
震伤,已服了敝派救伤丹,又经老朽替他推宫过穴,目前已无大碍了。」

  银鼠睁开眼道:「多谢姜老丈赐救。」

  天池钓叟道:「你要再坐息一会,目前还不宜多说话。」

  风云刀柴昆道:「兄弟惭愧,没把人留下,让他跑了。」

  沈雪姑道:「那人极可能是白虎神暴本仁,和前辈功力悉敌,他可以毫无顾
虑,放手施为,而前辈心存顾忌,难免缚手缚脚,这就是咱们吃亏之处了。」

  天池钓叟笑道:「方才若非银鼠抓住老三双脚,老朽也拦不住他了。」接着
「哦」道:「咱们留下了三个,还有一个是谁呢?」

  李小云接口道:「是黄龙寺的智光,也是银鼠帮我们抓住了他双脚,才制住
的,没想到贼党隐身附近,使用唐门化血针,暗下杀手,已经中毒身死。」说到
这里,忽然「咦」了一声:「他尸体怎么不见了?」

  风云刀柴昆道:「唐门化血针歹毒无比,见血封喉,不出一注香的时光,全
身悉皆化去,毛发无存,所以叫化血针,智光的尸体,自然化成一滩浓血了。」

  沈雪姑气愤地道:「方才那吹竹声音,极可能是他们撤退信号的了,此人隐
身林内,可惜咱们没有逮到他。」

  天池钓叟抬目问道:「沈姑娘,你给老三和智通大师服了解药,不知要多少
时间才能醒过来。」

  沈雪姑道:「大概有一盏热茶工夫,就会醒过来。」

  天池钓叟轻轻叹息一声,道:「如今已可证实万松山庄失踪的人,全已落在
贼党手中,这倒是一件十分棘手之事。」

  经过一阵调息之后,银鼠苍白的脸,已经好了许多,他站起身来,朝天池钓
叟、沈雪姑等人拱拱手道:「今晚这里发生的事情,在下必须立即把消息传递出
去,只是水鼠、沙鼠出了事,附近已没有传递消息的人,在下要亲自赶去。姜老
丈、沈姑娘,如果没有别的差遣,在下此刻就暂行告退,明天中午时分,就可以
赶回来。」

  沈雪姑道:「这里的情形,你大概都知道了,今晚走脱的一个,很可能是白
虎门暴掌门人,另外还有一个隐身暗处发出吹竹声的贼人,这两人的去向,最好
请黄掌门人能够查一查。」

  银鼠点点头,道:「在下记下了。」说完,再一拱手,就转身疾奔而去。

  银鼠走后,天池钓叟、风云刀柴昆、沈雪姑等人围着田五常以及智通大师二
人,足足等了一盏热茶的时光,田五常和智通大师才同时醒过来。田五常双目乍
睁,发现围着自己的几个人,几乎全不相识,不觉站起身来,目光四顾、诧异地
道:「老夫怎么会在这里的,诸位又是什么人呢?」

  智通大师也跟着站了起来,合十道:「诸位施主,可否见告,这乃是什么地
方?」

  天池钓叟洪笑—声道:「老三,怎么不认识兄弟了?」

  李小云笑道:「姜老前辈,你脸上易了容,田老前辈自然认不出来了。」

  天池钓叟把手中钓竿一扬,说道:「老三就是认不得兄弟,总该认得兄弟的
这支钓竿吧。」

  田五常睁大双目,道:「你果然是老四,你干嘛要易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
事?」

  天池钓叟问道:「你还记得什么吗?」

  田五常一呆,举手摸摸脑袋,说道:「糟糕,你不问,我倒还没觉得什么,
这一问,老夫脑里好像一片空白,记不起什么来了。」

  沈雪姑朝智通大师问道:「大师呢,可曾想起什么来?」

  智通大师听出沈雪姑的声音,问道:「你莫非是沈姑娘?」

  沈雪姑点点头,接着又介绍了在场的人,并说明每人脸上都经过易容而来,
一面问道:「大师想想看,是不是想得起来?」

  智通大师道:「贫衲只记得身中『对消散』,大家都在万松山庄,后来上官
老夫人、青松道兄各领一拔人赶去碧落山庄……以后贫衲就想不起来了。」

  沈雪姑道:「这么说,大师并不知道万松山庄毁于大火的事了?」

  「什么?」智通大师全身一震,吃惊道:「万松山庄毁于大火?这是什么时
候的事?」

  沈雪姑道:「看来万松山庄还有潜伏的内奸,上官伯母和青松道长两拨人走
了之后,此人就在饮食之中下了『对消散』,把所有留守的人全迷失了神志,再
纵火烧了万松山庄。」

  「所有留守万松山庄的人全落在贼人手中了?」智通大师神情猛震,急急问
道:「贫衲和田老施主,怎么会在这里被诸位救下来了呢?」

  「此容说来话长。」沈雪姑道:「姜前辈,这座大宅院并没有人,我看不如
先到里面去,坐下来再说吧。」

  天池钓叟道:「不错,这里有一座现成宅院,大家进去休息一晚也好。」一
行人进入宅院,就在大厅上落坐,孙小乙点起了灯。

  田五常问道:「老四,江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不然你绝不会易
容改装的了。」天池钓叟笑道:「不止兄弟,连老大、老二、老五都来了,而且
也全都改变了本来的容貌。」

  田五常道:「对方有这样厉害吗?」

  天池钓叟道:「如果不厉害,你老三会被迷失神志,听人摆布?」

  田五常问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目前咱们只知道他们叫白衣圣教。」天池钓叟道:「其实就是昔年的魔教
余孽。」

  田五常大笑道:「哈哈,昔年魔教的祖师的誓言,倒是还应验了。」

  李小云问道:「老前辈,魔教祖师说了什么誓言?」

  田五常道:「他说每六十年,魔教都会应运而生。」

  智通大师急于想知道万松山庄的事,但因田五常正在说话,不好插口,此时
转脸朝沈雪姑问道:「沈姑娘,现在该你说了,万松山庄究竟发生何事故?」

  「田前辈和大师都不知道,那就没有人能说得出来了。」

  沈雪姑接着就把上官老夫人和青松道长各率一拨人,先后赶到碧落山庄,后
来自己奉老夫人之命赶回黄山去送解药,发现万松山庄已经成了一片瓦砾,一直
说到自己和李小云追踪镖车,和今晚发生的事,扼要地说了一遍。

  田五常道:「原来竟然发生了这许多事。」

  李小云道:「大姐说的已是后半段了,前面还有很多事呢。」

  田五常道:「好,待会你把前面一段,说给老朽听听,不然,老朽听来有些
没头没脑的感觉。」

  智通大师一直听沈雪姑说完之后,不禁攒着两道花白眉毛,说道:「这么说
来,万松山庄所有的人,不但都被贼人劫持,而且也都变成了他们的帮凶,阿弥
陀佛,这是多么可怕的事。」

  天池钓叟笑道:「是有点麻烦,但也不可怕,今晚咱们不是把老三和大师二
位都截下来了吗?目前唯一重要的,就是只要知道他们在那里,就可以设法救人
了。」

  万点星道:「除非贼党从此隐匿不出,就无法找到他们,地鼠门的人消息灵
通,只要他们稍有行动,就瞒不过地鼠门的耳目。」

  沈雪姑道:「地鼠门真有这么大的神通?」

  万点星道:「他们结交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眼皮子杂,消息来源多,自
然耳目灵通了,你莫要小看了他们,在各大门派中,地鼠门只是下五门的门派而
已,但在江湖下层社会里,地鼠门三十六鼠,名头还是叫得蛮响的。」

  在他们说话之时,李小云也把大家齐集万松山庄,宓飞虹假意送还被迷失神
志的人,一直说到老夫人归来,率领大家找上碧落山庄。这一段话,直听得田五
常耸然动容,点头道:「老朽想起来了,唔,那是在十里铺茶亭里,遇上一个绿
衣小老头……」

  李小云没待他说下去,就接口道:「他就是碧落山庄总管秦皓,当时被他请
进去的,除了老前辈,还有暴掌门人和皖西三侠。」

  田五常道:「你怎么知道的?」

  李小云道:「那晚我和大哥也在茶亭里躲雨,自然是亲眼目睹了。」

  田五常道:「后来呢?」

  李小云道:「老前辈等几位从此就失了踪,一直到宓飞虹把迷失神志的人送
还万松山庄才出现。」

  田五常点点头,道:「唔!现在前后都可以连贯起来了。」

  天池钓叟笑道:「那就好了,时间不早,大家连日奔波,走了不少路,现在
可以坐息一会了,明天可能还会有事呢。」大家经他一说,就各自在厅上席地而
坐,调息起来。

  孙小乙熄去灯火,独自在厅右壁角躺下,呼呼睡去。

  第二天一早,大家运功醒来,万点星已从镇上买了一大包油条、烧饼。李小
云笑道:「万老大,多谢你了。」

  天池钓叟道:「万老弟是咱们这一行的总管,一路上马不停蹄的奔行,时常
错过食宿,都由他给咱们准备。」

  孙小乙抢着道:「那可不一定,十次之中,最少有四次是小可去买的。」

  沈雪姑含笑道:「那就封你当副总管好了。」

  大家用过早点,李小云拍拍刘道:「大姐,我们现在要去那里?」

  沈雪姑道:「我们是追踪镖车来的,现在没有目标了,要去那里?我看不如
等银鼠回来,再作行止。」

  天池钓叟颔首道:「沈姑娘说得极是,咱们是两拨追踪的一拨,后面还有总
舵,银鼠回来,可能会带来总舵的消息,到底是赶回去,还是继续追下去?只有
等银鼠回来了再说。」

  李小云笑道:「银鼠临走时说要中午才能赶回来,孙副总管,你有事情好做
啦。」

  孙小乙点点头道:「我知道,咱们要在这里吃了午餐再走。」

  「算你聪明。」李小云道:「不过你去采办午餐,别忘了一件事,现在多了
一个智通大师……」

  孙小乙没待她说下去,就接着道:「要准备一份素食。」

  智通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小施主不用太麻烦,多买一套油条大饼就可
以了。」

  孙小乙道:「大师不用管,小可会给你准备的。」

  中午时分,孙小乙买了馒头、小菜,大家刚刚食用完毕,只见银鼠匆匆走了
进来。天池钓叟招呼道:「银老弟,咱们刚吃好,还剩有馒头、小菜,你先坐下
来吃了再说吧。」银鼠也不客气,坐下来撕着馒头就吃。

  李小云急着问道:「总舵可有消息?」

  银鼠边吃边道:「总舵的人已经到了佳阳,因为追踪白衣全教的上官少侠已
到了开封,因此在下没赶去佳阳,只是把这里的消息,交给敝门的人送去,另外
却有了线索……」

  李小云道:「是不是押镖车的人?」

  银鼠道:「可能是昨晚逃脱的两个人,他们昨晚落脚在上蔡城中的一家客店
里,今天一早往北去的,从上蔡往北,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郾城,在下已经通知
敝门的人,一路追查下去。」

  李小云道:「咱们今晚追得上吗?」

  银鼠道:「走得快一点,今晚赶到郾城不成问题,只是这两人会不会还在郾
城,就不知道了。」

  智通大师道:「上官少侠一行已经赶到开封,那是还没追上贼人了?」

  银鼠道:「好像还没有。」

  智通大师沉吟道:「由此可见白衣圣教贼人一行,已经早已不在开封了,昨
晚逃脱的两人又一路向北,很可能是赶去和他们会合的。」

  风云刀柴昆憬然道:「贼人人数不少,再加上万松山庄被劫持的人,他们会
不会另有企图?」

  田五常道:「他们有什么企图?」

  柴昆道:「贼党如果两拨人加在一起,实力就不算小了,会不会有什么行动
呢?」

  沈雪姑道:「他们走的这条路,很接近少林寺了。」这句话柴昆不便说明,
其实他的意思,也是指少林寺了。

  天池钓叟唔道:「有道理,他们认为一举炸毁碧落山庄,已除去心腹大患,
又劫持了万松山庄的人,收为己用,大大增加了他们的实力,已足可横扫武林,
必先取下少林、武当,这是他们魔教一向的心愿,也是他们历来倡乱江湖的老路
子。」

  智通听得心头一震,合十道:「老施主这番推断,极为合理,老衲还是尽先
赶回寺去,通知敝寺方丈好早作准备的好。」

  天池钓叟想了想,点头道:「兄弟也是猜想罢了,大师如能及早赶回寺去,
自然最好不过,只是大师这样去恐怕不妥。」

  智通大师一怔道:「老施主的意思……」

  李小云笑道:「自然要改装易容,才不会被贼党认出来呀。」

  智通大师为难地道:「贫衲出家之人……」他是少林寺罗汉堂首席长老,要
他改装易容,自是心中感到为难。

  李小云道:「大师不改装易容,万一路上给他们认出来了,那岂不是于事无
补吗?」

  智通大师道:「这个……」

  天池钓叟说道:「李姑娘说得极是,贼党若是志在少林,贵寺在毫无准备之
下,势必吃大亏,但大师如能及时先赶回寺去,贼党就不可能得逞,而且到时大
家都已赶去,还可以里应外合,歼匪徒于少林寺前,因此大师此行,责任重大,
自以不露行藏为宜。」

  智通大师矍然合十道:「多谢老施主,贫衲受教。」一面朝李小云合掌道:
「女施主要替贫衲如何改扮,那就请动手吧。」

  李小云朝他脸上端详了一会,说道:「大师最好扮成过路的官绅,上少林寺
进香,再由小乙扮成跟班,万老大扮成车把式,这样就不至引人注意了。」

  孙小乙听说要自己跟智通大师上少林寺去,不觉喜道:「我也要上少林寺去
吗?」

  沈雪姑道:「这样很好,你可以跟银鼠先学会几种连络记号,一路上见到有
何动静,也可以留下记号。」当下这样决定。

  李小云替智通大师扮成了一个六旬出头貌相清癯的官绅,孙小乙扮成跟班,
万点星扮成了驾车的壮汉,先行起程。天池钓叟、田五常、柴昆、沈雪姑、李小
云、银鼠等人也立即动身,相继上路。这一路,大家放腿急奔,赶到郾城,天色
刚刚昏暗。

  银鼠却在城墙边看到记号,这就伫足道:「这两人今天中午曾在郾城打尖,
就继续北行,不在临颍落脚,当在许昌落脚。」

  田五常道:「走,咱们追下去,今晚非逮到他们不可。」

  沈雪姑道:「田前辈这提议很好,先逮住他们,贼党对这一路的情形,就完
全不知道了。」

  柴昆因没有截下暴本仁,自然也希望能把这两人留下来,就说道:「那就找
个饭馆,大家先填饱肚子,好继续上路。」当下就在一家小饭馆里用过晚餐,继
续上路。

  白天大路上有车马来往,大家还不好施展轻功,现在天色已黑,路上早就没
有行人,出了郾城,就各自展开轻功,一路奔行。银鼠目光如鼠,不时留意着路
旁的记号,不过半个时辰,就已赶到了临颖。

  沈雪姑朝银鼠问道:「银兄可发现记号吗?」

  「有,他们在未牌时候,从这里经过。」银鼠道:「敝门的黑鼠已经跟下去
了。」

  沈雪姑道:「看来他们要赶到许昌去落脚了。」

  柴昆道:「看这情形,他们也在急着赶路了。」

  天地钓叟道:「由此可见,当时留下五人,应该是断后的人,五个人被咱们
留下三个,自然急于赶上前面的人去报讯了,老夫觉得咱们暂时不宜动他们,不
如暗中跟踪下去,就可以找到万松山庄所失踪的人了。」

  「不。」田五常却持相反的意见,说道:「老四,你的意见虽然不错,但据
老夫的看法,万松山庄失踪的人,比咱们要早走了好几天,以他们所走的路线来
说,只怕早已达到目的地,他们的目的地不是郑州,就是密县,应该与碧落山庄
撤退的人会合了。咱们如果只是跟踪,不动手的话,像暴本仁这样的高手,截下
来,就可以成为我们的帮手,此时放过了,等到一旦动手之际,咱们就得分出一
个高手去对付他,一来一往,就等于差上两个人,所以老夫的意思,不如趁他们
落单的时候,先截下来为是。」

  柴昆接道:「田前辈这顾虑也是对的,咱们能截下两人,咱们这里就加了两
个帮手,对方相对的也减少了两名高手,而且咱们这一路的情况,因五人下落不
明,贼党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天池钓叟笑道:「既然你们认为把人截下来好,那就把他们截下来好了。」

  一行人边走边说着,脚下丝毫没有慢下来,二更不到,已经赶到大石桥,离
许昌已不过六七里路。银鼠突然伸手一拦,停下步来。沈雪姑问道:「你可发现
记号了吗?」

  银鼠点点头道:「他们没有进许昌城,从这里折而向西。」

  李小云道:「那就跟下去了。」

  银鼠道:「黑鼠已经跟下去,要我们在这里等他。」话声甫落,突听路旁左
首一片草丛间忽然响起「吱」、「吱」两声地鼠的叫声。

  银鼠忙道:「是黑鼠来了。」银鼠也立即发出「吱」、「吱」两声鼠叫。

  只见草丛中忽然冒出了一个人来,那是一个黑衣人,他趋上几步,拱手道:
「小弟见过二哥。」

  银鼠问道:「那两人落脚何处?」

  黑鼠道:「在湛涧不到的河神庙里。」

  沈雪姑急忙问道:「这两人是何等模样的人?」

  黑鼠道:「这两人都是高大个子,脸上好像戴着面具,神情冷漠,看不到一
丝表情,在下跟了他们四天,从没听他们交谈过一句话。」

  李小云问道:「河神庙离这里远不远?」

  黑鼠道:「约莫五里光景,那是一座破庙。」

  李小云道:「四面有没有人家?」

  黑鼠道:「河神庙离湛涧还有三里来路,要到湛涧才有人家。」

  李小云笑道:「田老前辈、柴老前辈,咱们到了庙前,你们两位应用黑布蒙
脸,先走进去,看看两人中间那一个跟你们打招呼,那个打招呼的,就是领头的
人,他也就是贼人的爪牙,务必不能让他跑掉。另一个不和你们招呼的当是白虎
门的暴掌门人了,他是被迷失了神志的人,只要制住他就好。」

  田五常笑道:「李姑娘这个办法不错,柴兄!你对付那个贼党,把暴本仁交
给老夫好了。」

  天池钓叟笑道:「你们先进去,只是先试探一下他们而已,咱们几个随后也
会跟着进来的。」

  沈雪姑道:「这样好了,姜前辈和二妹守在庙外,防他们夺门逃走,我跟田
前辈、柴前辈一起进去。」

  田五常道:「凭他们两个人,还用沈姑娘出手吗?你跟咱们进去,那贼子还
肯跟咱们招呼吗?」

  沈雪姑笑道:「我会躲在暗处的。」

  田五常一挥手,道:「那就走吧。」

  银鼠朝黑鼠吩咐道:「你领路吧。」黑鼠答应了一声,转身走在前面领路。

  五里路,不过盏茶的工夫,就赶到了。黑鼠走到离河神庙数丈远处,脚下一
停,指了指前面,说道:「前面那座小庙,就是河神庙了。」

  虽在黑夜中,大家凝目看去,都有可以看得到,那是小路边上一座孤零零的
小庙,庙后却有一片竹林。天池钓叟朝李小云招招手,道:「李姑娘,他们从前
门进去,咱们不如绕到庙后去看看。」李小云点点头,就跟着天池钓叟往庙后走
去。

  沈雪姑回身朝黑鼠、银鼠道:「你们两个就守在这里好了,不用过去了。」
田五常和柴昆二人取出蒙头黑布套在脸上,两人打了个手势,就展开身法,直向
小庙掠去。

  沈雪姑跟在他们身后,也随着掠起,奔近庙门。田五常、柴昆一下越过了围
墙,双双朝殿前小天并飞落,沈雪姑也跟着纵起,却在两人飞落之际,身形轻快
地一闪,隐人了暗处。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殿上两人反应可也不慢。

  两人听到小天井有人飞落,就已察觉,霍地站起身来。他们堪堪站起。田五
常在前,柴昆在后,已一声不作的举步跨上了石阶,朝着殿上走入。那两人果然
如黑鼠所说,并未用黑布蒙脸,只是两张冷漠得毫无一点表情的黄蜡脸。

  他们两人看到田五常和柴昆走入,右首那个黄脸汉子似乎微微怔了一下,左
手不觉横掌一挡,这自然是一记手势了。因为双方相距,少说也一丈多远,既没
有人向他出手袭击,他自然用不着横掌封架的了。田五常乃是终南五老的老三,
江湖经验何等丰富,一看他手势,分明要自己停步的意思,脚下便停了下来,心
中暗道:「此人果然是贼党的爪牙了。」心里虽然想着,只是用炯炯目光盯着对
方,口中却一言不发。

  右首黄蜡脸汉子也只是用目光瞧着两人,足足过了半晌之久,看田五常并无
举动,才缓缓地道:「你过来,把罩子脱下。」田五常依言跨上两步,伸手取下
黑布罩子。

  右首黄蜡脸汉子看他取下黑布罩子,果然是田五常,而且双手下垂,毫无戒
备之意,这就挥了一下手。田五常随着他手势,向右退开。右首黄腊脸汉子又朝
柴昆缓缓地说道:「你也过来,也可以把黑罩子取下来了。」隐身暗处的沈雪姑
听他口音极熟,只是一时想不起谁来?

  风云刀柴昆也依言走了过去,伸出左手揭下蒙头黑布,右手闪电般地朝他抓
去,口中沉哼道:「你也该取下面具来给柴某瞧瞧了。」那黄蜡脸汉子虽然早有
准备,还是吃了一惊,右手一缩,左手朝前推出,身子却往后暴退数尺。

  柴昆看他推来的左手色呈乌黑,不觉嘿然道:「黑煞掌,那么你就是黑煞神
郑玄通。」沈雪姑经他一喝,立时恍然大悟,难怪自己听他声音极熟。

  只是黑煞神郑玄通乃是神灯教四大香主之首,苍龙宁胜天的亲信,怎么会变
成了白衣圣教的爪牙呢?她心念电闪,迅即闪身而出,喝道:「不错,他就是黑
煞神郑玄通,此人绝对不能放过。」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右首黄蜡脸汉子身在暴退之际,听到柴昆一口喝出他的
姓名来,以及沈雪姑突然现身,心头更是震惊,一时再也无暇出手,一个旋风般
急转,纵身往殿后掠去。风云刀看他不战而迟,往后掠去,口中大喝一声:「你
还往哪里走?」正待纵身追去。

  沈雪姑道:「柴前辈不用追去。」

  柴昆回头道:「沈姑娘……」

  沈雪姑道:「他走不了的。」话声甫落,陡听后面传来一声铿锵的长笑,响
起天池钓叟的声音喝道:「回去,此路不通。」

  接着只见一团人影从殿后飞了进来,砰然一声,跌坠在地,那不是刚刚纵出
去的黄蜡脸汉子,还有谁来?他这一跌,背脊落地,跌得显然不轻,但他一身武
功却也了得,身如陀螺在地上飞快的一个滚动,人还没有站起,就像负伤之兽,
身形一伏,双足一顿,有如狼窜一般,头先脚后,朝殿外天井贴地飞掠出去。

  但他怎知沈雪姑比他还快,一下拦在殿门前,娇叱道:「黑煞神郑玄通,你
还想逃走不成?」她右手纤纤玉指点出,指风夹着嘶然轻啸,朝他顶门的「百会
穴」点来。

  黄蜡脸汉子自然识得厉害,他贴地飞掠的人,突然在地上滚开,避过指风,
人已长身跃起。「呛」地一声,掣出一柄四尺长的黑色阔剑,反身劈剑,朝柴昆
急劈过去,口中厉吼道:「老子和你们拼了。」敢情他心知不是沈雪姑对手,是
以朝柴昆攻去。

  风云刀柴昆哪会让他劈着,大笑一声:「来得好。」金刀出鞘,迎着黑剑推
出。这一招双方都用上了全力,但听「当」地一声大响,刀剑磕实,飞溅起一串
火星,两人都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沈雪姑喝道:「郑玄通你还不住手?宁教主落到了贼党人中,你居然为虎作
伥,出卖神灯教,亏你还是神灯教四大香主之首,江湖义气何在?此时若能及时
悔悟,放下兵刃,跟我们走,还来得及,若想顽抗,你会后悔莫及。」

  黄蜡脸汉子犹如充耳不闻,一柄黑色的阔剑越攻越急,一只左掌乌黑有光,
配合他的剑势,一记又一记的劈出,果然形同拚命。风云刀柴昆岂肯示弱,金刀
劈风,一连几刀,刀光绵绵不绝,宛如风起云涌,凌厉无匹,果然不愧风云刀名
头。

  两人这一战,一个剑势狠毒劲急,宛如一片乌云,一个金刀层层铺张,刀锋
犀利,谁也不肯后退半步,谁也占不到对方上风。沈雪姑心知昨晚柴昆没有截下
暴本仁,心头不无耿耿,此时正在全力搏战郑玄通,自己自然不好插手,只得退
后三步,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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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八章 弃暗投明

  这时,突听大殿左首响起金鞭叟田五常的蓬然一声大震,大殿四壁起了一阵
动摇,瓦砾灰尘纷纷如雨。紧接着,只听金鞭叟田五常一声洪亮大笑,道:「暴
掌门,你请歇息一会吧。」就凭这句话,已知田五常已经得手了,原来就在风云
刀柴昆走上去的时候,田五常向右退开,面对着左首一个黄蜡脸汉子站停下来。

  柴昆揭去蒙头黑布,朝右首黄蜡脸汉子出手的同时,田五常也右手一探朝前
面的黄蜡脸汉子左肩抓去,口中还说道:「你可是暴本仁,怎么不把面具取下来
呢?」

  左首这个黄蜡脸汉子是被迷失神志的人,你不犯他,他没有得到命令是不会
出手的,但你先出手,他武功未失,一旦受到攻击,自会及时出手反击。因此田
五常右手抓去,他左手一记「分花拂柳」架开田五常右手,右手五指箕张向田五
常迎面抓来。他出手之快,就算没有迷失神志的人,也不过如此。

  但田五常乃是终南五老的老三,在各大门派中,可说是老一辈的高手,岂会
把你「白虎爪」放在眼里?口中随之笑道:「看来你果然是暴本仁了。」左手大
袖一挥,右手趁着对方招架之势,五指疾落,扣他左手脉门。

  黄蜡脸汉子反应极是快速,左手一缩,脚下后退半步,身形突然弓起,双脚
前进,朝田五常急扑过来,这一记来势猛烈异常,田五常倒也不敢和他硬拼,身
子一侧,挥掌拍出。黄蜡脸汉子一个急旋,右手带转,呼地一声,一道强猛绝伦
的掌风横扫过来。田五常出手在先,但看他掌风异常,心想:「你以为老夫不敢
接你的『大风掌』?」

  心念电闪一动,拍出的右掌一收再发,加强到十成功力,但听得蓬然一声大
震,宛如山摇地动,尘灰飞扬,黄蜡脸汉子被震得后退两步,神情为之一呆。田
五常也同样脚下浮动,后退了一步,但他却趁对方微之失神之际,施展出独步武
林的终南派「捷径身法」,身形一晃,宛如一缕轻烟,人不知鬼不觉地,一下转
到黄蜡脸汉子的身后。出指如风,一下点了黄蜡脸汉子身后的三处大穴道,然后
洪笑道:「暴掌门,你歇一会吧。」

  柴昆听到田五常的笑声,心知他已经得手,也奋起精神,口中大喝一声,金
刀突然一紧,刷刷一连劈出了七刀。这七刀他几乎用上了生平苦练的全身功力!
果然在一阵密如金锣狂鸣的七声刀剑交击声中,人影倏分,对面黄蜡脸汉子被震
得连连后退了五步之多。

  沈雪姑随着笑道:「柴老,够了。」话声出口,左手也随着屈指弹出,但听
「啪」的一声,黄蜡脸汉子手中四尺阔剑业已齐中折断。黄蜡脸汉子后退之际,
突见手中阔剑无故断折,心头方自一怔。

  沈雪姑又道:「郑玄通,你长剑已折,也该住手了。」黄蜡脸汉子话声刚入
耳,突觉身子一麻,已被沈雪姑凌空一指,制住了穴道。

  柴昆返刀入鞘,叹道:「直到今晚,兄弟才知道武功一道,天外有天,如论
年岁,姑娘比兄弟差了一大截,但兄弟的武功,却和姑娘差了一大截。」

  沈雪姑笑笑道:「这是他被柴老哥震得连连后退之际,稍稍失了神,才给我
捡了这个便宜。」

  柴昆笑道:「沈姑娘这是有意给兄弟脸上贴金,兄弟有多少斤两,自己还会
不知道?如以郑玄通的武功来说,兄弟还可稍胜一筹,但若想制住他,却也并非
易事,那有沈姑娘这般干净俐落?」

  正说之间,天池钓叟已经自殿后走出,呵呵地大笑道:「今晚咱们总算大获
全胜了。」

  李小云跟在他身后,说道:「可惜我连过过瘾的机会都没有。」这时金鞭叟
田五常已从左首汉子的脸上揭下一张面具,此人正是白虎门掌门白虎神暴本仁。

  风云刀柴昆也伸手从有首汉子脸上揭下面具,一点也没错,他果然是神灯教
首席香主黑煞掌郑玄通。但就在他被揭下面具之际,他口角却缓缓流出黑血来,
柴昆不觉「咦」了一声,道:「不对,他服毒自杀了。」隔着从他左手腕底搜出
一管黑渤渤的化血针筒来。

  田五常怒哼道:「该死的东西。」

  沈雪姑轻轻叹息一声道:「可惜咱们没有防他会服毒自杀,五人之中,只有
他一个人的神志是清爽的……」

  「所以他要服毒自杀了。」天池钓叟道:「他就是怕咱们逼问他的口供。」
沈雪姑从身边取出解药,纳入暴本仁的口中。

  李小云走出庙门,口中学着鼠叫声「吱」、「吱」,然后朝银鼠、黑鼠两人
隐身的地方招招手,道:「你们可以进来了。」却只有银鼠一个人奔了过来。

  李小云问道:「黑鼠呢?」

  银鼠道:「他去探消息了。」

  柴昆含笑道:「李姑娘当真冰雪聪明,连地鼠门的口技,都学得维纱维肖,
一点也不逊色。」

  李小云听得极为得意,笑道:「这是师傅教的,什么声音,只要听过一次,
就可以摹仿。」

  柴昆点点头道:「令师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奇人,从前大家只知道令师精于
易容术,所以才有刘转背的外号,直到最近,才知道他还精擅奇门遁甲。如果是
在乱世,令师一定是一位最好的军师,可以和诸葛亮、刘伯温齐名,水垂青史,
可惜现在天下承平,只有豚迹山林,成为草莽中的奇士罢了。」

  他话声甫落,白虎神暴本仁已经清醒过来了,双目乍睁,看到自己坐在一处
小庙之中,站在他面前的有天池钓叟、田五常、柴昆等人。他不认识沈雪姑,不
觉「咦」,道:「田前辈、姜前辈、柴老哥,你们都在这里,兄弟怎么了?」

  田五常笑道:「暴掌门清醒了,还记不记得咱们方才动手的情形?」

  「兄弟和田前辈动手?」暴本仁惊奇地道:「兄弟怎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天池钓叟含笑道:「暴掌门被入迷失神志,刚由沈雪姑娘给你服下了解药才
醒过来的,以前的事,自然记不得了。」

  「兄弟被人迷失了神志?」暴本仁愈听愈奇怪,道:「是什么人迷失了兄弟
的神志?」

  田五常道:「你还记不记得四个月前在茶棚避雨,遇见了一个矮小的绿衣老
人,说奉他主人之命,来邀请咱们入内一叙这回事吗?」

  暴本仁想了想,点头道:「兄弟想起来了,当时一同去的,好像还有皖西三
侠……」李小云听他提到爹,心头不觉暗暗焦急,和爹一起失踪的田五常、暴本
仁,如今都已得到解药,恢复清明,爹和二叔、三叔不知现在何处。

  「哈哈。」田五常大笑道:「一点没错,那矮小绿衣人就是碧落山庄总管秦
皓,咱们就是被他下了『迷迭散』。」

  接着就把碧落山庄就是昔年魔教余孽,他们副总管宓飞虹假意答应把迷失神
志的人送去万松山庄。上官老夫人如何率众赶去碧落山庄,沈雪姑送解药回万松
山庄,发现只剩下一堆瓦砾,以及此次由姜老四「天池钓叟」、柴昆、沈雪姑等
人追踪一行镖车,被四个蒙面人拦击。其中两个蒙面人就是自己和智通大师,一
个黄龙寺智光,已中毒针身死,另一个听到吹竹之声,突围逃走的就是你。

  暴本仁道:「听到吹竹之声,那吹竹之人是谁?」

  「就是他,神灯教首席香主郑玄通。」田五常一指卧倒在地的郑玄通,道:
「今晚咱们就是跟踪你们来的,郑玄通神志并未迷失,他怕咱们逼供,服毒自杀
了。」

  暴本仁望然道:「莫非神灯教和碧落山庄也有勾结不成?」

  「这不可能。」

  天池钓叟道:「苍龙宁胜天为人极为正派,神灯教由他领导后,四十年来,
在江湖上一向安份守己,和各大门派也合作无间,绝不可能和魔教余孽勾结。」
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黑鼠从门外飞奔进来。

  他还没跨进大殿,就大声道:「二师兄,从襄城传来最快的消息,智通大师
三人在西门外遇袭,要咱们赶去支援。」

  沈雪姑问道:「在襄城西门外什么地方?」

  黑鼠道:「就在襄阳城西门外的东长桥。」

  沈雪姑道:「二妹,你跟几位前辈一起来,我先走了。」说完,双足一点,
一道人影朝庙外穿射出去,去势之速,就是离弦之箭也不过如此而已。

  暴本仁看得一呆,道:「这少年人好快的身法,李姑娘,他是什么人?」

  李小云道:「她就是大姐沈雪姑。」

  天池钓叟轻声道:「她就是昔年千手观音的门下高足。」暴本仁惊「哦」一
声,就没有再说了。事隔数十年,武林中人提到千手观音,还是极为忌讳的。

  田五常催道:「沈姑娘已经赶在前面走了,咱们也该快些走才是。」

  东长桥是一座很长的石桥,桥的东首,有一片野草丛生的田。这时果然有六
七条人影在黑暗的夜色中,搏战得很激烈。掌风、剑光,相起落迥旋的人影,互
相交织,如果不是目力特强的人,很难分得出敌我来。沈雪姑来得很快,据她自
己估计,在路上不过奔行了一刻工夫,就已进到了这里。她没有立即加入战阵之
中,却在相距还有七八丈远,就停了下来。

  是因为双方交手的人,打了这许多时间,还是没有分得出胜负来,她自然用
不着立即出手,先要看看清楚再说。对方,一共有四个人,他们并未掩去本来的
面目,是以一眼可以认得出来。和车把式打扮的万点星动手的,是两个老大婆,
缝穷婆和卖花婆。

  卖花婆使一柄两尺长的花锄,缝穷婆使一柄金铰剪,都是短兵器,一左一右
朝万点星夹攻,配合得十分佳妙。万点星当然不会把她们放在眼里,只是卖花婆
是祝小青的娘,他不好施展杀手。尤其缝穷婆善使迷药,卖花婆善使暗器,暗器
他倒不怕,但如果缝穷婆撤出迷药来,他就会吃不消。因此,只有挥舞长剑,紧
紧逼住对方两人,不让她们有机会腾出手来,而且自己尽量抢在上风头。

  缝穷婆为了想施放迷药,也一直想抢到上风头才能出手。因此这三人像走马
灯一般,不时地游走换位。最狼狈的是孙小乙了,他的对手就是他的娘——孙虔
婆。她们是被迷失了神志的人,当然认不得自己的儿子,手中的一柄短剑,使得
「刷」、「刷」有声,记记都是近身搏斗的狠着,孙小乙几乎喊破了喉咙,娘还
是毫不理睬,杀着迭出。

  好在孙小乙的武功是娘教的,娘有多少杀着,他心里自然一清二楚的,除了
闪躲,右手短剑拼命的封架,有时封架不住,左手就只好使出「无极神指」来,
但他也只敢划出一个小圈来,逼住娘的攻势而已,食、中二指却不敢朝前点出。
因此孙虔婆的武功纵然胜过孙小乙,却也伤不了他。

  桥边一辆马车,那正是智通大师乘坐的,如今静静地停靠在路旁。离马车不
远,还站着一个风度翩翩的青衫少年,负着双手,目注战场,清俊的脸上,虽有
不耐之色,但似乎还没有出手之意。这时忽然有人在他身边叫道:「楚姑娘久违
了。」

  这声「楚姑娘」,听得青衫少年心头蓦然一震,机警地疾退了两步,回头看
去,距离自己不过三四尺远近,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身穿蓝衫的美少年。黑
夜之中,眨着两点寒星般目光,笑容可掬地看着自己。这青衫少年正是碧落山庄
的「大小姐」楚琬,她一手按剑,沉喝道:「你是什么人?」

  蓝衫美少年朝她微微一笑,道:「我是沈雪姑。」

  楚琬哼道:「沈姑娘是他们的后援了?」

  沈雪姑笑道:「楚姑娘是奉命在这里拦截我们的领头之人了?」

  楚琬冷声道:「是又怎么样?」

  沈雪姑含笑道:「楚姑娘何用这般盛气凌人,我们好好谈谈不好吗?」

  楚瑰依然冷声道:「你要和我谈什么?」

  沈雪姑微微一笑道:「其实你我并不是敌人,我也没有把你当敌人看,你怎
么反把我当敌人看了呢?」

  楚琬脸上一红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沈雪姑笑道:「其实你心里已经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对不对?你快叫她们住
手,跟我一起回去。」

  楚琬道:「你说什么?」

  「你干娘是上官老夫人,现在已经脱离了白衣圣教。」

  沈雪姑顿了顿又道:「现在的老夫人,只是桃花女管玲玲改扮的,她并不是
你真正的干娘,你不该随我回去吗?丁瑶不是也投过来了?你何苦和干娘为敌?
再说靖弟也……」她故意拖长语气,停了下来。

  楚琬身躯微震问道:「他……他怎样……」

  「靖弟也希望你幡然归来。」沈雪姑朝她笑了笑,道:「这次他和丁瑶去追
踪从碧落山庄撤退的白衣圣教中人,和我们分作两路,临行时,还一再和我说,
如果遇上你,务必要我劝你投过来。」

  楚琬听得身躯一震,脸上顿时起了一层焦虑之色,急急说道:「他去追碧落
山庄退出来的人,现在所有的人都已会合在一起,高手如云,他和瑶妹只有两个
人,那……不是自投罗网……」

  「这个你不用担心,靖弟他们足可应付。」沈雪姑含笑道:「你自己该拿定
主意才是呀。」

  楚琬望着她,心头傍惶道:「我……」

  沈雪姑道:「这是机会,你此刻不走,真的还要待在白衣圣教里,和干娘作
对?老实说,白衣圣教覆亡在即,你何苦跟他们玉石俱焚,何况……」她有手缓
缓伸了过去,握住了楚琬的玉手,又道:「何况你迟早总要过来的,带她们几个
一起过来,你干娘会有多高兴?」

  楚琬任由她拉着手,一面犹豫不决地道:「我……」

  「不用说了。」沈雪姑含笑道:「跟大姐走不会错的,靖弟叫我大姐,你也
叫我大姐好了。」

  「大姐……」楚琬终于叫出大姐来了,接着又道:「小妹就听你的了,只是
她们四个都被迷失了神志……」

  沈雪姑没待她说完,笑道:「不要紧,我身边有解药。」

  楚瑰道:「他们中的是『迷迭散』,只有白衣圣教的独门解药才能解。」

  沈雪姑道:「我这解药,就是专门解『迷迭散』的。」

  楚琬心中还有些不信,但点头道:「好吧。」一面从身边取出竹哨,吹了一
声,娇声喝道:「住手。」缝穷婆、卖花婆、孙虔婆四人听到竹哨音,果然立时
住手,往后跃退。就在此时,只见六七条人影,连快飞掠而来,那是田五常、天
池钓叟、柴昆、暴本仁、李小云和银鼠等人。

  沈雪姑连忙朝孙小乙招招手,说道:「小乙,你快过来,把解药去喂他们服
了。」

  楚琬道:「不行,她们只听小妹的,大姐还是把解药交给我,由小妹叫她们
吞服的好,只是这些人一旦清醒过来,只怕不肯再听小妹的指挥了。」

  沈雪姑取出四颗解药,交给楚琬,一面笑道:「不要紧的,我自会说服他们
的。」

  楚琬接过药丸,看了一眼,不觉惊奇道:「大姐,这是白衣圣教的解药,你
怎么弄来的呢?」

  沈雪姑笑道:「天机不可泄漏,你先让她们服了,我自会告诉你的。」

  楚琬转身朝侯元等四人招招手,道:「你们过来。」卖花婆等四人果然依言
走近。

  楚瑰把手中药丸递了过去,说道:「你们每人吞服一粒,快拿去。」几人分
别接过药丸,吞入口中。

  楚瑰又道:「好了,你们现在就坐到边上去。」几人回身退下,果然在路旁
坐下。

  田五常呵呵一笑,问道:「沈姑娘,这位……」

  沈雪姑含笑道:「这位是碧落山庄的大小姐,楚琬楚姑娘,她也是上官伯母
的干女儿,深明大义,毅然脱离白衣圣教,投到我们阵营中来。」

  「难得,难得。」天池钓叟哈哈笑道:「咱们不但欢迎楚姑娘,还对楚姑娘
表示无限钦佩之忱。」

  沈雪姑一面给楚琬介绍了田五常、天池钓叟等人。楚琬因为自己穿着男装,
只好朝众人一一抱拳为礼。智通大师接着问道:「楚姑娘可知白衣圣教到底由什
么人主持?」

  楚琬道:「自然是老夫人了,她是碧落山庄的领导人。」

  智通大师道:「上官老夫人已然离开了碧落山庄,何以现在还要别人假冒她
呢?」

  楚琬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智通大师道:「难道姑娘也不知道幕后主使人是谁吗?」

  楚琬微微摇头道:「我们只知道上面还有一个教主,但我们都是听命于干娘
的,大概碧落山庄的人,都没有见过教主。」

  智通大师问道:「这次白衣圣教是不是要去袭击少林寺?」

  「不知道。」楚琬道:「我只是奉命在这条路上拦截往西去的人,好像几条
路上,都派了人。」

  天池钓叟道:「错不了,他们的目标,一定是少林寺无疑,大师还是及早地
赶去少林寺为好。」

  沈雪姑眼看孙虔婆等人即将醒转,这就说道:「小乙,你娘快醒过来了,你
就留下来,不用跟大师去了。」一面朝银鼠道:「我看还是由银兄派一位贵门兄
弟,跟随大师去,传递消息的好。」

  银鼠道:「在下立即发出信号,要敝门兄弟随时和万大侠连络好了。」

  智通大师朝大家合十一礼,就跨上马车,万点星跳上车辕,一挥起长鞭,赶
着车往大路而去,银鼠也跟着赶了下去。

  沈雪姑道:「琬妹,你知不知道万松山庄的人,现在都在那里?」

  楚畹道:「我只知道教主指定我们赶到密县集合,听说好像还有几个绝世高
手,已经到了密县,万松山庄的人,我不知道。」

  刚说到这里,只听孙小乙叫道:「沈大姐,我娘她们醒过来了。」几个服下
解毒丸的人,此时全已清醒过来。

  孙虔婆看到了孙小乙,不觉「咦」了一声道:「小乙,娘是不是在做梦?」

  孙小乙喜极而泣,忙道:「娘,你老人家真的清醒了,是真的,不是梦。」
这时缝穷婆、卖花婆、孙虔婆三人也听孙小乙把经过情形,扼要述说了一遍。她
们才知道,王牙婆、刘媒婆早已就投过来了,卖花婆知道女儿「祝小青」也在这
里,自然喜不自胜。

  田五常问道:「老四,咱们应该找个地方落脚吧,这许多人总不能老是站在
这个地方呀。」

  暴本仁道:「这里离襄城极近,不如到城里去,找个客店,先住下来……」

  天池钓叟微微摇摇头,道:「不成,咱们的行踪,愈隐蔽愈好,到城里去落
店,对方岂不马上就知道了。」

  田五常哼道:「咱们怕过谁来?白衣圣教贼人知道又能如何?」

  天池钓叟道:「老三,你当然不怕,咱们也并不是怕了白衣圣教的人,只是
咱们此行,关系着整个大局,不让对方知道咱们行踪,也就是不让对方知道咱们
的实力,所以咱们一行,自然是要愈隐蔽愈好。」田五常道:「那么依你看该如
何?」

  天池钓叟还没说话,只见一条人影疾奔而来,那是银鼠,他朝天池钓叟拱手
道:「在下已通知黑鼠随同大师上少林寺去了。另外刚才敝掌门人传来最紧急的
消息,总舵已经到禹县,要这里所有的人,立即赶去会合了。」

  沈雪姑问道:「上官靖那一路有消息吗?」

  银鼠道:「敝掌门人传出来的消息,是通知在下和铜鼠的,上官少侠一行,
自然也要赶回去会合了。」

  沈雪姑道:「他们一路上都没有遇上贼党吗?」

  「没有。」银鼠道:「从碧落山庄来的贼党,确实早已到了密县,至少要比
上官少侠一行早了四天,上官少侠今晚刚赶到郑州,贼党四天前就已从郑州过去
了。」

  天池钓叟笑道:「好了,现在总舵要咱们立即起程,赶去禹县,那么咱们现
在就上路吧。」说到这里,忽然口中低「啊」一声,朝楚琬问道:「楚姑娘,你
们一行,如果没有遇上什么人,是不是要赶回密县去?」

  「是的,三天之中如果没有遇上可疑的人,就得转回去覆命。」楚琬眼珠一
转,问道:「姜老前辈可有什么吩咐吗?」

  天池钓叟哈哈笑道:「楚姑娘冰雪聪明,老朽确实想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情,如果姑娘肯回去的话,那么消散这场武林浩劫,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楚琬道:「姜老前辈如有差遣,晚辈自当尽力去做,完成老前辈交给我的任
务。」

  「好。」天池钓叟回头朝沈姑娘道:「沈姑娘可否把『迷迭散』解药分一半
给楚姑娘带去,伺机分给万松山庄被劫持的人服用,能救几个,就算几个,等他
们清醒后,暂时乃要忍耐,等到一旦动手,里应外合,就可一举摧毁贼党了。」

  田五常大笑道:「老四,你这方法果然好得很,可惜郑玄通这小子自杀了,
不然老夫等人也可以收兵回去,大大的干他一场。」

  沈雪姑依言分了一半解药交给楚琬,叮嘱道:「琬妹,务必要小心,这些人
中,可能仍有贼党的人潜伏,在给他解药之前,要先了解清楚,才不至偾事。」

  楚琬把解药塞入怀中,道:「大姐放心,小妹会小心的。」然后道:「我们
要等天亮了再走,诸位只管先请吧。」

  天池钓叟又朝银鼠道:「贵门最好能派一个人随时和楚姑娘联络。」

  银鼠点点头道:「在下立时把消息传递出去,要在附近的敝门兄弟赶来。」

  孙虔婆母子刚刚重逢,现在又要分离,自然要叮嘱小乙一番。卖花婆也要小
乙转告女儿祝小青,要她凡事小心,不可逞强。李小云也向楚琬请托,给爹、二
叔、三叔解药。大家互相叮嘱一番,田五常、天池钓叟、暴本仁、沈雪姑、李小
云、孙小乙等七人就先行走了。

  银鼠为了要找一个同门,暗中随楚琬去密县,暂时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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