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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最全] 【一个怨妇的真实生活】作者:夏岚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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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里,我脑子里真像是翻江倒海,迷乱极了。在门厅里换了拖鞋,我趔
趄着来到卧室,开了灯,走到窗前。

  这时候小白绝对不会在家,不知道正在伺候哪个寂寞的富婆呢。——想起这
些,我莫名其妙地就有些心酸。自然而然地,我的目光落在了小白的住处,果然
是锁着门,黑着灯。我无法解释在这种时候,为什么会强烈地想起他。他是个意
念中的彼岸,令我忧伤,令我惆怅,又能令我感到一丝安慰。——我是个多么矛
盾的动物!明知道他用身体服务于多个女人,还是这么放不下他。

  而忆槐,应该算个正常人。可是,他的表达却让我觉得很假气,让我望而生
畏!任何一个有家庭孩子的女人都害怕他的追求方式。——哼,他是在“追求”
我吗?不过是对我好奇吧?不过是想跟我游戏一段时间吧?如今,社会上这种不
负责任的男人越来越多了。

  忽然,楼下响起了忆槐的叫声:“喂,我说二手女人,想什么呢?早点洗洗
睡吧!”

  我吓得差点儿叫了起来。后窗下是一条很少有人走的小路,他是怎么知道我
住在这栋楼上的?怎么知道我住在这个单元,这套房子里?可能是艾琳告诉他的。
看来他对我的关注不止一两天了。——真倒霉,去了一趟“豪门艳影”,竟被忆
槐这个阴魂缠住了!如果在此之前我只是反感他,现在完全可以说厌恶他了。我
恨不得顺手拿起花瓶,照他头上砸去。

  如果他以后经常这么站在楼下叫我,那还了得?必须断了他的全部念想!我
赶紧折回床头,拿出皮包里的名片,看也没看,就撕了个粉碎,朝他头上扔去。

  之后,我很快关了窗户,拉紧窗帘,连灯也关了。

  躺在床上,我根本睡不着,脑子里盘旋的都是所长老婆的影子。——我被这
个女人拿住了把柄,而她和我丈夫的把柄我却没拿到,并且可能永远也拿不到了。
她的那张嘴,在这个大院里把我搞臭很简单。我不是个名人,认识我的大都生活
在这个大院里,他们对我的看法构成了我的名声。也许,从明天起,我就是个臭
名声的女人了。

  当然所长老婆也臭了,艾琳对我说过,除了我,几乎没人不知道她和我丈夫
德广有关系。我被一个占用了我丈夫的女人拿到把柄,我不甘呀!

  后半夜,我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隐隐约约,听到小白在哭骂。开始以为是做梦,可声音越来越大,我终于被
惊醒了。看了看表,三点十分,正是小白回家的时候。我仔细辨认了一下,声音
就是来自后面的小楼上。

  我的脑子很快清醒了,紧张地躺在床上听他在哭骂什么。还是在咒骂女人:
“来呀,不是想玩儿我吗?拿钱呀?没钱还想玩儿,回家奶孩子去吧……我告诉
你,我不是猪,你们才是猪,连猪都不如。有本事玩住你们的老公呀?你们在我
面前这么横,怎么没玩住老公?怎么被老公扔了……”

  虽然他的普通话说得极好,酒醉后还是暴露了口音。具体是什么地方人我不
敢肯定,但可以大致判断是北方人。

  我直觉得脸上烧得厉害,他骂的女人们多有共性啊,我不是其中的一员吗!
所有结过婚、有过孩子、被老公冷冻、去过“豪门艳影”的女人们都是其中一员。
他以前也这么骂过,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当时我还没找过他,对他的骂
感觉不强烈。——酒后吐真言。他是恨我们这帮老女人的,不然怎么可能这么肆
无忌惮地酒后咒骂。其实这很容易理解,在“豪门艳影”,不管多老多丑的女人,
不管他愿意不愿意,都必须提供优质服务。在“豪门艳影”,他就是老女人们的
工具,没有任何“人”的尊严。潜意识里,他怎么能不恨这些玩弄他身体的女人
们呢!

  同时,我的心也彻底冷了。假的,他在电话里的娓娓情话、以及送给我紫玉
蝴蝶的初衷,都是假的!出卖身体的人怎么可能喜欢上买主?况且我又没对他多
付出什么?艾琳说得对,他的娓娓情话和礼物,不过是诱饵,诱我下一次再去
“豪门艳影”给他送钱而已。

  待了一会儿,只听得小白“啊”地大叫一声,继而又变本加厉地咒骂:“哪
个混蛋用石子儿砸我?有本事站出来?别对我放暗箭呀!”

  我知道,这是我们楼上的一个年轻男人干的,他专门做了个大弹弓,小白一
吵闹,他就拿弹弓射,理由很简单,小白凌晨叫喊,扰人清梦。年轻男人有次在
大院里说,他的射术日臻完美,几乎到了百步穿杨境界,都是在小白身上练出来
的。这怨不得那个年轻男人,小白总是半夜吵闹,早成了这一片居民区的公害。
我们大院里的人,没有一个不支持用弹弓射小白的。

  我翻身起床,躲到窗帘后偷看他。只见他摇摇晃晃地站在门口,拿钥匙开门,
可钥匙一直找不到锁孔。

  很快,他隔壁的门开了,一个个头矮小的老太太出来了,对他说:“年轻人,
怎么总是醉成这样?拿着钥匙,门都开不了?”

  小白立即停止了哭骂,抱歉地对老太太说:“阿婆,对不起呀,我喝多了,
吵你睡觉了吧?对不起呀……”

  “拿钥匙来,我帮你把门开开。喝醉酒不光吵别人休息,对自己身体也不好。
等你老了就知道啦!”老太太的话语里充满了关切。

  小白安静下来之后,我又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地,眼角竟流下两行泪来。我
这是为谁悲哀呢?为自己?为小白?我们这帮老女人,在小白们的眼里,就是一
团毫无价值的腐肉;小白们在老女人们的眼里,就是没有灵魂的性工具。小白们
和老女人们,到底谁比谁更悲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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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一”这天一大早,我和艾琳带我儿子去公园的游乐场玩。小孩子总有使
不完的劲儿,我和艾琳玩不到半个小时就累了,坐在旁边的露天茶座上喝饮料,
看着他玩。

  艾琳说:“小白真是越来越浪不够了!酒醉发疯,没有一点自控能力。像个
野猫样的叫春儿,你想想,周围的老女人们荷尔蒙能不能加速分泌吗?”

  “你又发现咱们院里的哪个老女人消费他了?”我随口问道。对这事我不好
奇。

  “倒是没发现又有谁消费过他,不过,所长老婆对他动心啦!”

  “什么!”我这一回真的吃惊不小,“你说话得有凭据呀!”

  “我说,你别老怀疑我喜欢信口开河好不好?……别看所长老婆跟德广的事
情过去那么久了,我还是有办法把证据找出来,只要你想要!”

  “真的吗?”我被她说得心里痒痒的。

  “当然!别小看我的本事!我跑江湖多年,什么事没经过?什么人看不透?”
她目空一切地笑道:“真想要证据?”

  “不想要是假的!”我叹了一口气,“虽然我已经相信了。”

  “等着吧,我叫所长老婆亲口告诉你!”

  “这怎么行……”

  “怕跟她对质?你老公都被她用了,你还不好意思?”

  “我怕事情闹大了,德广的前途……”

  “放心,我不会打草惊蛇的。就是叫她亲口告诉你!”

  沉默了片刻,我又把艾琳拉回原来的问题上。“你说所长老婆,她怎么对小
白动心了?”

  “前天她旁敲侧击,向我打听小白在哪个娱乐场所上班,怎么能跟他联系上
……”艾琳狡猾地笑道。

  “她怎么会问你?她跟你的关系不好啊。”

  “可能她觉得咱们那个大院里没有女人比我交游广泛吧!狗急跳墙呗,鸭子
小白天天晚上浪叫,她受不了呗!”

  “你告诉她了?”

  “怎么可能轻易告诉她?我老早就想为你出口气了!我要利用她跟小白,拿
住她的把柄,再要挟她把她跟德广的事供出来……”

  “这么做不太光明吧?”

  “她用了德广光明吗?她自己是正人君子吗?”艾琳气愤地说,“那天她问
完小白的事,还添油加醋地说你养了小伙子,她在大门口亲眼见到他给了你一张
名片,还用摩托车挡住你的去路,看样子关系不一般了……你真是太善良了,我
估计那个长舌妇已经把你和忆槐的事情传得全院子都知道了!你不赶紧拿住她的
把柄,堵住她的嘴,后果不堪设想!既然她自己把机会送上门来,我们就得及时
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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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琳说的话完全有道理,但我还是隐隐有些担忧。万一所长老婆不就范,情
愿把事情捅大,情愿放弃跟所长的婚姻;或者就算承认了,却变本加厉地报复我,
把我跟忆槐的交往事捅给德广,最后吃亏的还不是我吗?因为我是不想离婚的,
艾琳也认定不叫我离婚。

  当我把这些疑问说给艾琳时,艾琳说:“绝对不可能!你太不了解女人了。
所长老婆那么势利、虚荣的女人,绝对不可能为真理抛弃现实利益!你想想,没
有所长,她一个老女人,还有什么地位可言?咱这个大院里的人,谁还会天天恬
着脸对她点头哈腰?不都是看着所长的面子吗?”

  “那……就试试吧。”

  “你要搞清楚了!咱们干这件事,一是为了打消所长老婆的气焰,堵她的嘴,
二是叫你吃个定心丸,德广确实背叛了你,你就算背叛了德广也不理亏,也不必
内疚!”

  过了大约半个月,一个周末,艾琳又约我来到“豪门艳影”,拿所长老婆的
把柄。

  进入“豪门艳影”,走在蛇形走廊上,艾琳叮嘱我道:“要想不把事情闹大,
等会到了包厢,看见所长老婆和小白,你千万不要说话,要装得楚楚可怜,千万
不能一时冲动变泼妇。那样的话,事情就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们会给咱们开门吗?”

  “他们也得知道是咱俩呀!”艾琳得意地笑道。

  “你怎么知道今天所长老婆消费小白?”

  “所长老婆可比咱俩的钱多吧?我给小白介绍了这么个大主顾,问他个约会
时间,他还对我保密呀?”

  “好事被咱俩破坏了,所长老婆还会来下一次吗?”

  “反正小白告诉我了。这就是我的本事!”艾琳说,“这种地方是先给钱再
消费的,起码这回小白不会吃亏!”

  艾琳在16号包厢前停下了脚步,我的心几乎跳出了喉咙。我害怕在这种地
方见到所长老婆,真的害怕!艾琳抬起手来,干脆地敲了敲包厢的格子门。很快,
小白出来开门了,他的目光从艾琳脸上移到我脸上,惊讶得张大了眼睛。但是,
很快,他便礼貌地问我们有什么事。——即便是他认识的客人,在别的客人面前,
也得装做不认识,这是他的职业要求。

  “我们有急事找里面的女人说几句话,很快就走。”艾琳说罢,没等小白反
应过来,就拉着我挤进门去。小白忙关了包厢门,以免被走道上的人看见。

  艾琳直截了当地对吓傻了的所长老婆说:“我们今天来,只问你一个事儿,
你有没有跟德广发生过关系?你最好老实点儿,有,就点个头吧。如果不老实的
话,你身上有嘴,我身上也有嘴。你可以在咱们院子里当高音喇叭,我也……”

  “你!艾琳,你怎么这样……”所长老婆恨恨地望着艾琳,惊慌地张大了眼
睛。

  “你不骚着想要鸭,能上我的当吗?”艾琳毫不客气地说,“快说吧,我们
没时间跟你耗。”

  看得出所长老婆竭力镇静好了一会儿,才高声对艾琳说,“不管有没有,我
只说给若茵听,跟你没关系!”

  “也好!我只是为我朋友抱不平,根本没兴趣听这种故事。”艾琳不屑地笑
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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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长老婆提着最新式样的大红色鹿皮手袋,像喝醉了酒一样,深一脚浅一脚
地走出了“豪门艳影”酒吧。我走在她的身后,就像是押着一个可怜的俘虏。奇
怪的是,我心里却丝毫没有胜利者的自豪,反倒觉得跟所长老婆一样,是个被婚
姻打败的兵。

  我们在“豪门艳影”酒吧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坐下来。

  虽然同住一个大院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跟她距离这么近。她脸上的脂粉比我
的还要浓厚,因为她在年龄上比我富足。尽管如此,眼角的鱼尾纹也遮盖不住,
倔强地扭曲着。由于激动,她的嘴半张着,呼出的气带有腐臭。这样年龄的女人,
口腔的气味绝大多数已不清新——小白,一个年轻貌美的小伙子,怎么可以说服
自己投入这样一个老女人的怀抱里?卖身无耻,但卖身真是一场非常容易做的无
本生意吗?

  我忽然有些可怜她。她,很可能就是二十年之后的我。

  她端起咖啡杯,轻轻呡了一口,低着头,声音暗淡地对我说:“若茵,我理
解你现在的心情。如果我是你,可能会抓住你撕打一顿……我跟你老公德广,确
实有过关系。不过,我也必须得让你弄清楚,不是我勾引他的,是他死企白赖找
我的!”

  她顿了顿,抬起眼睛看我一眼,又很快垂下了头。我没有说话,此时此刻,
我的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整个人像是飘在云里雾里。

  她接着说:“他的目的很明确,为了争取去美国的指标,想叫我跟老头子吹
吹枕头风。但这不能说,我对这件事完全没有责任。既然我同意了,我身上就有
了责任。包括今天来豪门艳影消费,根本原因是我身体里还有需要,我那老头子
没法满足我这样的需要……”

  我一直低着头,不敢把目光跟她的相对。我机器一样,等着她说,把话说完。

  “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我跟德广也没有任何联系。你就别再追究这件事了。
事情闹大了,没有赢家,只能两败俱伤。”她渐渐变得平静起来,口气里也多了
几分犀利,“不过,我想提醒你好好想一想,为什么艾琳知道我跟你老公的事?
我和你老公又没有被她在床上捉住……”

  她的话没落音,我就像是被针刺了一般,本能地警觉起来,抬起头,绝望地
问道:“你是说,艾琳跟德广的关系……不一般?”

  所长老婆冷笑一声,“我不会回答你这个问题!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自己比
那个骚货做人有原则!”

  “你说清楚点好不好?艾琳她……”

  “交朋友一定要认清真面目,跟着骚货玩,最后肯定得变骚货!”她说罢,
就提起手袋,蹬蹬蹬地走出了咖啡厅。

  她的咖啡杯里还剩下半杯咖啡,袅袅地冒着白色的轻烟。她走了,把包裹着
巨大灾难的谜团留给了我。我望着窗外的灯火和夜色,渐渐感到自己被更加庞大
的痛楚围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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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候,小白打响了我的手机。我有些纳闷,今天消费他的可是所长老
婆,真是算起来,她的钱肯定比我的多。小白为何丢掉她那个西瓜来捡我这个芝
麻?在这种紧要关头,他为何不打她的手机?所长老婆是比我年长二十岁,已经
毫无风韵可言。可小白的最终目的不是在女人身上挖钱吗?女人的风韵对他来说
有什么用?

  尽管如此,在这种伤心无助的时候,我还是非常渴望听到小白的声音的。手
机已经响了好几声,我忙地从皮包里拿出来接听。

  “若茵姐姐,你在哪里?我现在没事了,可以陪陪你,朋友一样陪陪你。”
他依旧是轻言细语,平静得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连我的名字都知道了,看来确实对我用了心。——朋友一样陪陪我,意思
是不要我的钱了。干他这行的,还真是悲哀,与女人的任何交往都要说个清清白
白,要钱还是不要。莫非真的想与我交朋友?我早已跟他说清楚了,不会再在他
身上花钱。我茫然地问道:“你要怎么陪我呢?我现在离你不远的一家咖啡厅里。”

  “我知道的,红磨坊咖啡厅。要我去陪你喝杯咖啡吗?”

  “不!我怕人看见!”

  “那……如果你不介意,去我的小窝吧?从这里走小路二十分钟就到了。放
心,我从不带女人去窝里做事,很干净的。”

  听了他这句话,我几乎没吓得叫了起来。他还不知道我就住在他对面的楼上,
离他只有150米之遥。如果在他的走廊上被与我同楼的婆婆妈妈们看见,别说
传到德广耳朵里,光是吐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再者,我去他的小窝,共处那么
狭小的空间里,我是个寂寞受伤的女人,他又是做那种营生的,孤男寡女,难保
不出事。于是我说:“你可别诱我,我不会去你的小窝的!”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才提高声音说:“有了!我想到一个地方,你保证喜欢,
也绝对不会被人看见。你先在咖啡厅里坐着,等我二十分钟。”

  他的声音消失了好一会儿,我的手机还贴在耳边,仿佛那电话挂断的嘟嘟声
我也听不够。我完全可以走掉,完全可以与他断绝任何交往,他绝对不会逼我的。
但是,我没有走,乖乖地坐在咖啡厅里等他。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婚姻给我的不
过是一份青黄不接的感情,我在长期的半饥饿状态中变成了一只谗猫。

  二十分钟后,我的手机又响了,果然是小白打的。他要我走出咖啡厅,他就
坐在门口停着的一辆出租车里。我匆匆买单出门,刚走到出租车旁,后门就开了,
小白笑容可掬地请我上车,我一闪身就钻了进去,如一条身躯灵巧的鱼。

  好不容易按捺住忐忑不安的心,目光沉甸甸地落在他身上时,才发现他换了
装束。刚才在酒吧时看见的明晃晃的紧身衣不见了,换上了蓝白相间的细格子短
袖上衣。下身很显线条的西装裤也换成了浅蓝色牛仔裤,跟一个大学生没有两样。
我下意识地朝自己身上看了看,上身是一件带镂花的黑色无袖上衣,领口缀有小
花边,下身是一件长至漆盖的灰粉红色鱼尾裙子。虽然看上去非常光鲜,无论如
何也不具备他身上那种青春气息了。想到此,我不由得笑自己痴傻,怎么就拿自
己跟他作比了呢,两个人完全没有什么可能嘛。

  两个人在车上一句话没说,但彼此都能感到对方目光的笼罩。直到下车时候,
我才发现他竟带着一把吉它。

  他笑道:“刚才回家一趟,顺便带了出来。来海边玩,最适合弹吉它唱歌的。
我会唱很多歌,你可以随便点的。”

  真想不到他还会弹吉它!借着海边路灯的光,我看见它是把木吉它,红棉牌
的,已经有些旧了。我的目光从吉它上移到他脸上,他笑得那么甜,那么纯净,
全然没有了“豪门艳影”酒吧里的半丝风尘气。我不由得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
要是有这么个弟弟该多好。如果他是我亲弟弟,在他这样笑的时候,我一定会伸
手去摸摸他的头,或者轻点一下他好看的鼻头。——可惜,他不过是个出卖肉体
的大男孩,是人们眼里毫无人格尊严的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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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带着我来到海边的一礁石旁,两个人坐了上去,面对着黑黢黢的海面。四
周没有一个人影,只有远处海面上货轮上的灯火在缓慢地游移。海浪在夏夜的微
风里,无力地扑过来,一波又一波,水花不时溅在脸上,凉浸浸的。

  哦,如此区别于夜色下光怪陆离城市的清新所在,我多久没有光顾过了?有
了孩子以后,德广就开始麻木了。回到家里就泥一样瘫在沙发上,不是看电视就
是看报纸。结婚之初,我是以给他做饭为最大幸福的,想必每个妻子都经历过这
样一个甜蜜时期。可是,当你发现你是在为一个机器人做饭时,就会猛然觉醒。
当他麻木到无视在厨房中忙碌的我时,我终于罢工了,由他找来一个终点女工做
饭。为此他妈还生了好大一场气,说我这种媳妇天上难找、地下难寻。她儿子在
外面工作,我在家游手好闲,竟连顿饭也不愿意给他儿子做。

  其实我是为了让德广警醒,女人到80岁还是需要重视。然而,与许许多多
被戴上绿帽子的蠢男人一样,德广的情商太低太低。他以为给了我房子车子票子,
就一劳永逸地抓住了我的心。他无法想象浪子们的几束玫瑰就能令一个人人羡慕
的良家妇女为之私奔。尽管多数良家妇女的私奔等于往火坑里跳,但那个甜蜜的
火坑对寂寞的妻子们来说,却具有永恒的吸引力。

  想起德广,我不由得想起了所长老婆刚才留给我的那个可怕的悬念。艾琳真
的跟德广有一腿吗?她是我多年的朋友,也是我最大的敌人吗!一阵海风吹来,
我跟着打了寒噤。我不敢想下去了,实在太可怕了!

  “姐姐,你怎么了?冷吗?”身旁的小白关切地问道。

  我这才对小白感到一阵歉意。既然跟他来了,还是尽情享受这份偷来的浪漫
吧。他连吉它都带来了,兴致一定很高,我应该怂恿他多唱几首歌才是。我忙对
他笑道:“对不起,我脑子里想的高兴事不多,还是不要说出来感染你的好。你
不是说要给我唱很多歌吗?现在开始唱吧?”

  不料他却说:“姐姐,我弹你唱。别怕,唱出来你心里会好受很多的!”

  “我……已经好多年没唱歌了。”我怯懦地小声说着,脸上竟微微地发起热
来。

  “这里只我一个听众,怕什么?要说命苦,我比你更苦些呢。”

  只这几句话,就陡地把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我竟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相
逢何必曾相识”的感慨。看见眼前的海浪,我想起了一首隽永的老歌《襟裳岬》。
他的吉它弹得十分娴熟,看来一直没有放下过。

  我轻声跟着琴声唱道:“海边掀起浪涛,激荡了我的心,记得就在海边,我
俩留下爱的吻。那样美又温馨,如今只有我一个人……”唱到这里,我的声音抖
得唱不下去了,紧接着,整个身子都跟着抖起来。唱着这样伤感的歌,我心里想
的是我的丈夫德广。因为直到今天,再没有第二个男人有他在我心目中的分量重。
除了他,我可以说没谈过像样的恋爱,他是第一个闯入我生命的男人,也曾信誓
旦旦地说要爱我一辈子,呵护我一辈子……坐在一个当鸭的男孩身边,我的心痛
到了极处,不由得用一只手在胸前使劲揉搓起来。

  他把吉他放下了,双手找不到地方放,局促不安地说:“姐姐,你太压抑自
己了。上次打电话我就让你放声哭,你偏憋着。今天你又憋着,长期下去会憋出
病来的。这里没有人,你哭吧,哭多大声音都没人知道!”

  我转过脸去,如此近距离地注释着他,连他嘴角那颗小小的痣都看得清清楚
楚。铅华洗尽的他是如此年轻,如此俊美。我真想摸摸他的脸,就像摸自己亲弟
弟的脸。在如此善良可爱的他面前,我不能号啕大哭,我不忍让他分担我的痛苦。
要是真的相比起来,他的痛苦一定比我的多!

  我强忍心中的苦痛,给了他一个微笑:“我不哭,我要笑。你对我这么好,
我要笑给你看,绝不对着你哭!”

  “姐姐,那你就笑吧,放声大笑。我听着呢!”他真诚地鼓励我。

  听罢他的话,我真的笑咯咯笑出了声。想象着德广与所长老婆、与艾琳在床
上的丑态,我渐渐控制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不知笑了多久,我听见自己的笑声
变成了哭声,心里的疼痛又开始清晰起来。就在这时候,小白的手轻轻揽住了我
的肩膀,我像个软软的小糖人儿一般,轻易地就化在了他的怀里。

                25

  不知为何,实实在在落在小白的怀抱里,我的心里却寻不着一丝欲念,也许
这就是心灵有共鸣的可贵吧。很显然,他也是没有欲念的,只是稳稳地揽着我,
双手动也不动。我不是个随便能与男人发生肉体关系的女人,他也不是个性饥渴
的男人。

  他仿佛感应了我的心思,轻声对我说:“若茵姐姐,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的。你应该明白,我更希望跟你成为知己。你肯定很奇怪,那么多女客,我为什
么单单迷恋你。你知道吗?消费男色的女人们,粗俗的一般是玩世不恭的,优雅
的大都冷漠无情。惟独你身上有种很珍贵的品质,那就是羞怯!只有少女身上才
能找到的羞怯。”

  我没有回应他的话,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我已经感觉到了,他是真的喜欢
我,而不像对待别的富婆那样对待我,不是为了在我身上挖钱。

  他轻轻拍了拍我瘦削的脊背,接着说:“我觉得一个女人的风韵不全是天生
的资本,后天的经营也很重要,表明那个女人没有向年龄妥协,没有自暴自弃。
若茵姐姐,你现在的身材也是一流的,上回你在豪门艳影门口见到的那个富婆秋
姐就完全不像样了。她带我出台过几天,陪她在家休假,她一顿能吃一只白切鸡。”

  那个肥胖的富婆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问道:“哦?她对你很好吧?看
样子她很喜欢英俊小伙子。”

  他冷笑一声,淡淡地说:“她对我好?没有真正对鸭子好的富婆,除非她真
正爱上了鸭子。富婆在鸭子身上花钱,目的是买乐子。秋姐被她男人冷冻了,打
心眼里痛恨男人,在床上简直变态得到了家。她包我的那几天,每夜都把我绑在
床上,把牛奶、果汁往我身上浇,再一点点舔掉。她简直是个母老虎,需索无度,
几天下来,我的双腿就软得站不住,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才缓过来。”

  “你不会反抗吗?不会不做她的生意!”

  “你不明白的。做我们这一行的,得罪客人是头等大罪。具体的你也不用知
道很多,反正做了女人的玩物,就千万别再把自己当人看了,否则活都难活下去。”

  我对他忽然生出一股怜惜之情,身在他的怀里,却想反过来抱抱他,轻轻拍
拍他的脊背了。他说那富婆变态,他自己不也变态了吗?几乎每夜酒醉归来,都
在那小楼的走廊上谩骂女人。富婆恨男人,他恨女人。可富婆又离不开男人,他
又离不开女人。这是一个矛盾的世界,里面装着无数个矛盾的男女,所以才会生
出如此花样繁多的故事来。——尽管如此,我也没把话说开来。一旦我说漏嘴,
他就会猜出我就住在他的附近,那实在太可怕了。

  他仿佛振作一下精神,放大声音说:“好了,若茵姐姐,暂时不说我的事情
了,没有一件是让人高兴的。现在对我说说你最痛苦的事吧!”

  我这才从她怀里直起腰来,拢了拢头发,叹气道:“你没结过婚,可能不大
理解我的痛苦。我丈夫背叛了我,不仅跟那天消费你的老女人有一腿,据说跟我
的好朋友艾琳也有一腿。我真不知该怎么办,甚至不好意思找艾琳对质!”

  “姐姐,你放心,我理解你的痛苦,特别是你丈夫和你的好朋友合谋做了对
不起你的事,放在谁身上都咽不下那口气的。依我看,你应该去找艾琳姐姐问个
究竟,别被居心不良的人给利用了。你们是多年的朋友,不容易的。”

  “肯定是明明白白问出来的好,问题是我没有勇气去问她。她要是真的承认
了,我的脸往哪儿放呀!”

  小白笑了笑,安慰我说:“姐姐真是个薄脸皮儿的。她要是真承认了,证明
她品行不端,她的脸没处搁才对!这样吧,她跟我挺熟的,如果你自己不敢,改
天我陪你去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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