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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骨柔情] 【绝代双骄前传】(完结版) 作者:非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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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温柔乡

  燕南天返回客栈的时候,伤势初愈的张三娘正在房间里洗澡。她褪去衣裳,
慢慢地坐进洒满花瓣的澡盆里。她将披散的长发盘在头上,束好,免得沾上水,
于是,裸露出洁白光滑的鹅颈。她用手轻轻揉着高耸而坚挺的乳房,感觉到皮肤
的细腻而富有弹性。

  阵阵快意传来,张三娘不由得叹了口气,又把手移下去,停在腿边。腿是修
长的,很直。她把一条玉腿伸出水面,细细欣赏着。只有少女才会有这样一双玉
腿,才会有这样丰挺的酥胸,它多么需要一双有力而柔情的手来抚摸啊,一双男
人的手!

  张三娘脑海中浮现出燕南天粗豪魁伟的身影,从认识的第一天起,她对燕南
天就充满了爱慕之情,她甚至幻想过和燕南天一起游剑江湖,快意恩仇,终此一
生。但她也知道,燕南天一代大侠,不仅仅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她不能用儿女情
长,束缚住盖世大侠的手脚。

  就在此时,隔壁燕南天所住的房间传来「咿呀」的开门声,然后是一阵沉重
的脚步声。张三娘感觉有些奇怪:燕南天武功高绝,走路不该是这么沉重呀!她
赶紧取过浴巾,仔仔细细地拭干了自己的纤细胴体,穿好衣服,向隔壁走去。

  推开燕南天的房门,张三娘大大地吃了一惊。只见燕南天躺在床上,满面赤
红,两眼闪着疯狂似的亮光,口中「呜呜」地发出野兽般的叫声,手像人猿似地
乱抓乱爬,而他胯下的命根子也似乎涨大得高高地顶起裤子,一副恨不得择人而
噬的模样。

  张三娘急忙跑上前,扶起燕南天,焦急地问道:「燕大哥,你怎么了?」

  燕南天挣扎着坐起身,认出眼前张三娘那张美丽而又焦虑的面孔,霎时间,
他想起了长江边的偶遇、小酒馆的把酒谈笑、黑夜里的舍命吸毒。合上眼睛,她
那散发着处女幽香的窈窕身子,雪白娇嫩的少女肌肤,甚至大腿根部那稀疏柔软
的茸茸细草,便在他脑海里闪烁,整体的、局部的,象一个个画面,连续不断,
飞速跳跃着、旋转着……燕南天感觉有一种马上要扑上去占有她的冲动,但最后
一丝理智把他从悬崖边拉了回来。他虎目倏张,猛地一把推开张三娘,疯狂地吼
道:「你快走开!我中了淫毒,马上就要忍受不住了,我会毁了你……」

  张三娘明白了一切。早在师门学艺的时候,她已了解到春药淫毒的危害性,
知道男人如果中了淫毒,唯一的解毒之法就是立即与女性交合,否则便有可能因
欲火焚身而轻者致残,重者丧命。

  此刻,望着燕南天竭力忍耐的痛苦表情,张三娘眼中淌出了泪水,明白自己
必须做些什么。她再次抱住燕南天,嘴里轻声说道:「燕大哥,别再折磨自己了
,你就要了我吧!你知道,从跟你见面的第一天起,妹子就对你情根深种。燕大
哥,你给妹子一次机会吧!」

  「不,不,」燕南天抗拒着,「不能这样……」

  「燕大哥,我知道我很丑,」张三娘终于道出了近几日一直郁结于心的隐秘
,「讨不到你的欢心。可是我又很傻,明知你不喜欢我,偏还要苦苦地等待,可
这要等到哪一天啊……燕大哥,眼下情况紧急,我们再也不能拖延了,你就让我
做你的女人,为你生个儿子吧!」

  张三娘一边说,一边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在朦胧的灯影下,只见她新月般的
长眉,两排密密的睫毛,端秀而高挺的鼻子配着红嫩巧致的樱唇,原本莹洁的脸
上,此刻浮着迷人的红晕,如云似的玉臂和素手,那肌肤光润细腻,彷佛吹弹得
破!这时,她把最内层的红色小肚兜也脱了下来,全身一丝不挂地站在床前。

  燕南天看见,张三娘一身均匀的雪白肌肤如同凝脂,双峰高耸,上面是粉红
色的迷人的乳头;平滑的小腹,一双修长洁白的粉腿,浓密而柔软的阴毛覆盖不
住微开的花瓣;大腿根部,覆盖着阴毛的三角地带柔软地隆起,其下和乳头一样
略带淡红色的阴蒂紧紧地闭着小口。

  眼前的淫靡景象令燕南天拼命抑制的欲火难以阻挡地燎原起来,他还想再作
最后的抵抗,可是,张三娘一步步地向他走来了。她温柔地抱住他,替他一件件
脱身上的衣服。燕南天胸脯如遭铁烙,徒劳地不停挣扎。

  张三娘不由得愠火上升,嗔骂道:「你孱弱!你无能!连个女人都不敢碰,
我真怀疑你还是不是一个男人!」

  燕南天被她这样一激,神情愤然了。当一个男人被当面咒骂成「无能」的时
候,心头首先泛起的就是狂怒,因为它关系到大男子的尊严和荣耀,任何人概莫
能外。他一把将张三娘搂进怀里,大手攀上两座挺拔的圣女峰,用力地采摘峰顶
嫣红的果实。

  与此同时,他的衣服已被张三娘完全脱掉,一具结实雄壮的男性躯体呈现在
灯光下。只见他浑身肌肉,条条分明,似钢筋铁骨,发达的胸肌随着胳膊的摆动
如两个圆大铁球,左右滚动;腹肌两排三块,块块棱角分明,油光耀眼。小腹下
,双腿中,那根又粗又长又壮的肉茎,正在一大片乌黑发亮的阴毛中激昂地高挑
着,上面一根根的青筋,凸涨涨地爬满了棒茎,突起的肉刺,麻麻密,支楞楞地
耸立着,乌紫发亮,活赛一根珍贵的虎鞭。

  张三娘的柔荑握住了那根虎鞭,把它导向自己的蜜穴。早已欲火如炽的燕南
天粗野地伸出两手,从下面用力一兜,把她的两条浑圆修长的美腿拖起,盘上自
己的腰际,屁股往后一翘,再猛烈地向前一顶,坚挺粗壮的肉茎便狠狠戳入了张
三娘那足以让每个男人发狂的桃源洞里。

  「啊……」张三娘娥眉微蹙,银牙紧咬,忍受着初次破瓜的疼痛。燕南天感
觉自己的龟头前端碰到一层细薄肉膜的阻碍,随后便象冲破密闭的玉门关口那样
,「滋!」的一声,粗壮的阳具在层层嫩肉紧束及湿滑阴道肉壁的包夹下,一杆
到底,直接深入到张三娘的子宫深处,疯狂地冲刺起来。

  张三娘子宫内的肉壁急剧收缩,如同婴儿的小嘴般,开始不停地吸吮着燕南
天胀大的龟头,与此同时,子宫腔壁的嫩肉紧紧地箍在龟头肉冠的棱沟上,象吸
盘似的将两人的生殖器卡得严丝合缝亲密无间,使龟头上的马眼与子宫深处稚嫩
的花蕊紧密地厮磨吻合。

  一阵温热舒爽的感觉令燕南天的欲火更趋高涨。凭借那股冲动,他势不可挡
地推送抽击,一手挽高张三娘的柔腰,怕它真要应手折断;另一手粗暴地搓揉她
浑圆火热的玉乳,直把五根指头嵌入那堆柔滑的嫩肉之中。

  突然,张三娘一阵剧烈的颠簸,全身抽搐颤抖,两条浑圆匀称的美腿象八爪
鱼似的,紧紧缠上了燕南天的腰际,胯下那团坟起的嫩肉益发突出,如同一只贪
婪的肉蚌,吃入了超出它胃纳的大香蕉,几乎令它胀破了肚子!

  毕竟是从小练武的女侠,张三娘两条美腿的用力夹合之猛,使燕南天健硕的
腰肢也有些隐隐生疼。他感觉到有一股浓烈热烫的处女元阴忽然由她的蕊心喷出
,烫得他的龟头舒爽无比。他开始更猛烈地、疯狂地、野蛮地冲击,每次都直捣
黄龙,直抵花心。

  经过一番又一番狂野的撞、碰、冲、顶、插、抽、送,燕南天的身子忽然僵
硬,丹田下二寸之地热力喷发,一道奶白色的元阳,炸雷一般轰入张三娘的花房
之中,一滴也不曾外泄和遗漏……燕南天的神智完全回复清明,是在半个时辰之
后。当他睁开眼睛、坐起身子的那一瞬,他感觉自己精力充沛,气劲十足,只怕
就是让他打死一只老虎,也不费吹灰之力。他转过头,看见了仍在闭目休息的张
三娘,心知是她救了自己。他俯下身子,在她那吹弹得破的娇嫩脸蛋上轻轻地吻
了一下。

  可是,他瞬间又微皱起眉头。他想起了自己从小习武,成名后浪迹江湖,行
侠仗义,既无积蓄,又无固定收入来源,如何能让张三娘过上安定的生活?何况
,他和张三娘相识才几天,虽有好感,却非真正的爱情,别人会不会说他挟恩图
报?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燕南天的两难处境张三娘心里当然也明白。通过一段时间相处,她对燕南天
的秉性,有了一个彻底了解。他表面很冷,但心肠极热,完全是情性中人,只是
不轻易表露出来罢了。试想,一个勇于承担责任的男子,对与自己有过夫妻之实
的女人,能撇得下,丢得开么?他一定会为她牵肠挂肚,那么,他还怎么继续去
行侠江湖呢?

  她睁开美目,注视着燕南天清癯粗豪的面孔,说道:「燕大哥,你别内疚,
也别担心。妹子是心甘情愿为你付出的。我知道你离不开江湖,中原武林也离不
开你。我的伤已经好了,明天,我就回崆峒去,并且永远不再回来!」

  「不!」燕南天失声叫喊,「我毁了你的清白之身,怎么能再让你做个名不
正言不顺的寡妇呢!求求你,张姑娘,不要让我背上感情债!」

  张三娘伸出柔荑,温柔地抚着燕南天的脸,说道:「燕大哥,这件事以后再
说吧。来,躺在床上,你中的淫毒还未完全肃清,让我来帮帮你吧?」

  燕南天听话地躺回床上,他的分身仍然胀得很硬,独眼朝天傲然矗立在黑色
丛林中。张三娘趴到了他身上,慢慢地扭揉胴体。她那细嫩的柔若无骨的胴体慢
慢逗旺了燕南天的火气,她的两只丰乳更象倒挂着的钟乳,乳尖非常技巧地摩娑
着燕南天宽阔的胸脯。

  摩挲了一会儿,张三娘起身跨在燕南天身上,对准位置,将那早已蓄势待发
的硕大阳具导入她阴液泛滥的花房,先是上下慢慢抽动,感受着双方性器的摩擦
,后来她扭动灵活的腰身,前后摇动旋转。抬眼望去,她秀发飘舞,双眼微合,
汗水也出来了,口中不时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忽然,张三娘的神情起了变化,下体剧烈摇动,嘴里喘着粗气。燕南天感觉
到自己的分身被她夹得好紧,舒爽的快感如波涛汹涌,冲击得他头晕目眩!

  他终于忍不住了,精液再次如决堤的洪水奔涌了出来,随后便是浑身软绵,
遍体通泰。而张三娘也趴在他身上一动不动,如同瘫痪了一般。

  第二天,燕南天从酣梦中睡醒的时候,蓦然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想起昨夜
张三娘所说的话,他急忙穿衣去找。客栈里那个上了年纪的帐房先生告诉他,张
三娘天一亮就结帐走了,并且要他转告燕南天,她隐居起来,不会回崆峒,她只
要求燕南天找到杀害她父母的凶手,为她全家报仇。燕南天不禁怅然。

  谁知道张三娘这一走,竟阴差阳错地造成了他们的生离死别。在往后的日子
里,她为燕南天生下了一个女儿,临终时前情未忘,叮嘱女儿远行千里,寻找父
亲。这是后话,略过不提。


              ●(十)碧荷院

  就在燕南天安庆遇险的同一时刻,他的结义兄弟玉郎江枫、南天大侠路仲远
,还有江枫的书童江琴,却听到了燕南天在湖北现身的江湖传言,一路寻觅进入
了九宫山区。

  这天,他们无意中来到绣玉谷,望着姹紫嫣红一片花海,氤氲馥郁扑鼻花香
,江枫忽然醒觉,这里是江湖传言武功出神入化、行事亦正亦邪的移花宫两位宫
主邀月、怜星的住处。他赶紧止住大家,说道:「三弟,此处是移花宫,我等须
注意礼貌,不可造次。」

  说罢,他向谷内高声喊叫:「喂,宫内哪位姐妹听着,烦请通禀两位宫主,
就说玉郎江枫和南天大侠路仲远兄弟二人前来拜访!」

  稍顷,一位少女轻移莲步,款款向谷口走来。只见她虽只穿普通的宫装,却
掩不住容貌的国色天香,黛眉笼翠,颊艳荷花,樱唇绽朱,肌肤赛雪。再看她的
体型,蜂腰鹤势,芳姿倩影,丘峦起伏,曲线分明。

  江枫心中猛地一动,两眼竟有些发直。暗想,此女在哪里见过?苦思良久,
再也想不起来。

  少女走到他们面前,盈盈行个礼,说道:「小婢花月奴,奉两位宫主之命有
请各位。」说罢便转身引路而去,众人急步在后相随。

  不多时,他们被领进了宫内。但见四处打扫得一尘不染,就连那石板铺成的
地,也被水冲洗得闪闪发光。周围有宽大的窗户,满谷醉人的花香随风飘了进来


  通向里间的那扇门豁然大开,邀月宫主与怜星宫主款步走出,裙裾飘舞,犹
如两片彩云,乘风飘飞。她们一个显出韵带梅花一段香的奇姿丽容,一个显出肤
争瑞雪三分白的玉质冰肌;双双娇如楚水,对对美赛西施。活似从天上掉下两轮
皓月,照得人满面生辉。

  别人看她们暗暗喝彩欣羡,而她们却不时把两双俏目去觑着江枫。她们真不
敢相信天下会有这么美的男子!真个是玉树风格自天成,谁道龙阳不倾国!但见
他,风姿俊秀,骨格清奇,蜂腰虎背,面如温玉,双眼精光闪烁,却不失温柔灵
秀,身躯如玉树临风,却蕴含刚劲矫捷。总之,在他举止顾盼之间,不论男人女
人,都不能不承认,他是力与美的完美结合。

  仿佛两轮皓月在这一轮太阳面前黯然失色,她们一时竟禁不住庄严顿失,有
些扭捏失措起来。

  幸好花月奴送进来几杯香茗,才使移花宫主姐妹从那几分莫名的尴尬中解脱
出来。邀月宫主掩饰地问道:「什么风把江、路两位英雄给吹来了?」

  江枫潇洒一笑,说道:「我们兄弟是为了寻找大哥燕南天的行踪,而无意闯
进绣玉谷的。不知两位宫主有否听说过燕南天的消息?」

  怜星宫主讨好地说道:「听说前些日子燕大侠曾在安庆附近现身,和一群宵
小狠狠打了一架。我们姐妹都盼着他来,好向他讨教几招呢!」

  江枫摇摇手中的铁骨折扇,微笑道:「既然大哥不在这里,我们就告辞了。


  「且慢!」移花宫主姐妹几乎同时叫喊出声,「两位远来是客,移花宫怎能
不略尽地主之谊。就请两位在宫内盘桓数日,等有了燕大侠的消息再走。月奴,
把碧荷院、紫香阁打扫干净,送两位大侠进去休息!」

  夜幕降临了,移花宫里一片宁静。二宫主怜星斜倚栏杆,向着天边明月,默
默倾诉着内心的隐秘。此刻,她的心头,掠过了一丝淡淡的莫名其妙的惆怅。

  「唉!先前舍命习艺练武,然后仗剑江湖,扬名立万,与姐姐一起创下了移
花宫这片基业,究竟是为着什么呢?不错,我名有了,利也有了,但为什么心里
总感到不踏实,一回到这个锦衣玉食的家,就被寂寞和空虚包围着呢?」

  「啊!我想男人了!」俏脸刷地飞红。她回头瞧了瞧,见无侍女跟着,又任
由思想的野马驰骋开去。

  「人人都说我的眼睛特别美,什么星如点漆呀,波光流淌呀,各种各样的奉
承话都有,可偏偏又要补上一句稚气未褪。呸!什么稚气未褪,我都二十好几了
,哪来的稚气?二十好几的女人,不正该找个婆家寻个归宿么?然而,我却有个
至今未论婚嫁的姐姐!」

  世间之上,决没有姐姐待字闺中,妹妹先行嫁人的道理。一股怨愤神情,悄
悄爬上了她的脸际。「难道姐姐不是女人,抑或她醉心于武林事业,不再怀有对
男性爱抚的渴望?」

  「不!自从见到玉郎江枫那一刻起,她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变得爱说了,
爱笑了,连平日那极度任性的脾气,也变得温和无比。咦!我这是怎么了,喉头
涩涩的,鼻子酸酸的,心,还在隐隐作痛……天哪!我也爱上了江枫!姐姐在江
枫面前流露的一切,我不也在重复着么?」

  她蓦地惊出一身冷汗,与姐姐争情人,这岂不是有悖情理,有背人伦?「姐
姐,我妒忌你啊,你有了玉郎江枫,而我依然是名花无主。我的心在滴血,你知
道吗?坦率地说,第一次见到江枫,我也被他迷住了。这叫不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不清楚,但我相信,世上绝没有一个女人能抵挡得住他那潇洒一笑。因此,
我暗下决心,不管采用什么手段,我都要与江枫夫唱妇随,谁若想插足其间,充
作情场敌手,我一定会让她饮血刀锋!谁能料想,姐姐,情敌居然是你!」

  她扶着栏杆,尽力不使自己软瘫下去,不过粉颈却慢慢低垂下来,似是不欲
让明月瞧见她那伤心欲绝的面容……蓦然,她的头高高扬起,窈窕娇躯也挺得笔
直,最大限度地承受明月的清辉。

  「姐姐,我保证绝不会向你动刀动枪,但你是女人,我也是女人,我有权利
与你公平竞争。先下手为强。我将施展出浑身解数,引诱江枫,迷惑江枫,达到
生米煮成熟饭的目的。你,等着瞧吧。」

  疯狂从心底升起,春潮亦从心底泛起,而且迅速波及全身,不可遏止。

  她疾若旋风,卷进卧室。不一会儿,又从卧室奔出,「嗖」地掠到背月的树
荫下。她身上除了一袭薄如蝉翼的罗衫,以及罗衫内面小得仅能遮盖私处的亵衣
,几乎到了身无寸缕的地步。

  她左瞧右看,觑定无人,从树荫下弹身而起,落向另一个背荫去处。

  江枫下榻之地,名为碧荷院。池塘里,荷叶亭亭如盖,荷蕊探首摇风,醉人
的旖旎里,还有蛙声一片。

  怜星宫主望了望这片静中有动,动中有静的世外桃源,暗忖:「这倒是个极
好的男女幽会场所。」忖毕,娇躯晃了一晃,霎时贴近那栋临池而建的瓦房。那
瓦房一开三间,是移花宫中唯一不尚奢华,保持天然风貌的幽雅去处。

  门虚掩着。「难道这位可人儿能掐会算,预先知道我要来么?」喜孜孜里,
怜星宫主轻轻将门推开,而后反手关拢。

  门刚合严,「吧嗒」一声,厚厚的门帘自然落下。这是为了防止蛙声聒噪,
夜不能寐,特意安装的自动机括。黑暗一下子降临,伸手难见五指。饶她内力精
纯,亦如同睁眼瞎子,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怎么不点灯?——没灯倒也好,省去了见面时那份尴尬。」仗着道路熟
悉,她径朝卧房走去。

  刚入卧房,便听到一丝轻细的鼻息。察声辨位。「咦?他怎的没睡下,却站
在房中?」她强抑心头狂跳,举步近前,转瞬便与心目中的檀郎,面对面地站到
了一块儿。因情所苦,为情所困,她一面带着初尝禁果的羞涩,一面期期艾艾地
伸出纤手,抚向檀郎。

  触手处,是光洁如丝的肩头。「啊呀,他竟也没穿衣服!」有如被闪电击中
,她一条粉臂,登时变得酥麻无力。那酥麻渐次由臂而胸,由表及里,连砰砰剧
跳的芳心,似乎也暂时停止了搏动。

  稍后,知觉回归,元神复位,接踵而来的是情欲之火高炽,烧得浑身上下燥
热不堪。「姐姐!」她暗暗叫道,「我终于先你一步,得到江枫了!」五根尖尖
玉笋般的指头,百无顾忌地在檀郎肩头上游移开去。

  肌肤柔若无骨,滑不凝脂。「人人都把江枫称作玉郎,今日一摸,方知送这
绰号的人,确实大有见地。」

  指尖正待朝前胸移动,蓦然,身后灯光如泄,登时充房盈室。骤逢光亮,她
不得不紧紧闭上双目。约略适应后,她眯缝着眼睛,掉头望去,却见江枫的书童
江琴,端着一盏烛台,笑吟吟地倚门而立。

  「这不是存心捉弄人么?」她气咻咻地回眸檀郎。这一瞧,宛如被人使了定
身法,眼也直了,人夜呆了。原来,承受她摩挲爱抚的人,哪里是什么江枫,竟
是自己的同胞姐姐、移花宫的大宫主邀月。

  邀月宫主的打扮与乃妹毫无二致,一样的透明罗衫,一样的窄小亵衣,更妙
的是,罗衫滑落肩头,把个欺霜赛雪的酥胸,差不多全部袒露于外。

  这当儿,她亦愣愣而立,与乃妹四目相视。真是:尴尬人偏逢尴尬事,莫道
君行早,更有早行人;有心做神女,无缘见襄王。两姐妹各自红云上颊,慢慢地
红了又青,青了又白,白了又红。她们都猜出了对方的用意,但同时又都心生疑
团:江枫上哪儿去了?

  这当儿,江枫正倚在一座假山后面,偷偷窥望着一位拜月祈福的少女。自从
进入移花宫后,他便产生了警觉,因为邀月、怜星二位宫主那媚死人的秋波和过
了头的热情,使他大感吃不消。他一向以自身的美貌傲世,但同时又将之看作沉
重的负担,特别害怕被以貌取人的女子乘虚而入。因此,他将自己的择偶标准订
为:宁可对方其貌不扬,也要换取真心相待。

  就这样,为防止二位宫主充作不速之客,他于月华初升那会儿,吩咐过江琴
看守门户,便自碧荷院悄然步出,径直朝路仲远下榻的紫香阁走去。

  不幸得很,由于初来乍到,他迷路了。七弯八拐,直到月近中天的时候,打
从一座高及数丈的假山下经过,忽然一阵感月伤怀的嗟叹,飘入了他的耳中。

  侧目一望,却见一位少女臀高头低,匐伏于地。她面前有个小土堆儿,显是
仓促中垒就,上插燃点着的三柱清香,延绵不绝地送出几缕轻烟,袅袅娜娜,随
风而逝,原来正上演着一场拜月:「……一柱香,愿父母亡灵,早登仙界;二柱
香,愿血仇得报,亲手刃敌;三柱香,愿二位宫主,福寿绵长。」

  那少女祷毕,叩首三匝,款款立起。月光下,一张比满月还白的俏脸,两只
比秋水还清的眼眸,恰被他瞧了个正着。「这不是花月奴花姑娘吗?」讶然中,
江枫从假山后面蹩出,边笑边道:「花姑娘怎不为自己也求上一柱香?」

  花月奴略略一惊,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便将目光投向香头火星,道:「原来
是江公子。这厢有礼了。」敛衽一揖,煞是端庄大方。

  江枫倜傥地打了个拱手,算是还礼,道:「姑娘还没回答我的问话呢。」

  花月奴抬起头来,眼中已是水波盈盈,将满腹的愁苦、凄怨和盘托出,象是
在说:「公子啊,我亲仇未雪,寄人篱下,哪里配叩拜上苍,祈求福庇?」

  江枫砰然心动,暗道:「古人作诗,造下解语花一词,这姑娘的眼神,不正
是宜说宜诉,当得解语花三字么?」一时怜悯心大起,道:「姑娘,你有什么冤
情,不妨直对我说,看我能否替你分担一点忧愁。」

  花月奴感激地点点头,说出一番话来。她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是半年前
,父亲「夺命金刀」忽然莫名其妙地在大庭广众之中暴尸街头,接着母亲也因悲
伤过度而去世,她一下子成了孤女,幸亏移花宫二位宫主恰好路过,见她无家可
归,便把她收留进宫,并应允将来为她洗雪深仇。

  说到这儿,花月奴似是察觉到自己有些失礼,缓缓问道:「夜静更深,江公
子上哪里去?」

  江枫笑了,随口答道:「紫香阁。」

  花月奴道:「你顺着这条甬道向西,然后转南,过得九曲回廊,再朝南走,
不,朝西走——说得我自己也糊涂了,还是小女子领公子去罢。」道毕,不容江
枫再说什么,抬足折上甬道,款款前行。江枫只好尾随跟上。

  俊男靓女,比肩结伴,活活气煞了假山后面两位旁观者,一位是大宫主邀月
,一位是二宫主怜星。她们承认,花月奴并无任何越轨言行,但是,她们仍然怒
火万丈,因为江枫所表露出来的风采、神韵和谈吐,在她们面前却从未出现过。

  有趣的是,她俩并不怨恨江枫,倘若没有花的存在,能导致狂蜂浪蝶飞来么


  于是,她们把妒火悉数烧到了寄人篱下的花月奴身上。

  夜深了,邀月宫主和怜星宫主回到了自己的寝宫,打算休息。可是还没更衣
,一个侍女匆匆跑进来,控腰拱手,禀报道:「启禀二位宫主,外面的探子报告
,距绣玉谷二十里的刘家湾,近日来了一伙凶神恶煞,不知是『十大恶人』,还
是传言中的『十二星宿』?请宫主预作准备。」

  邀月宫主点点头,一挥手,说道:「知道了,你们去休息吧。」似乎根本没
把此事放在心里。可是,恰好于此时进屋的花月奴却将侍女的话牢牢记住了。她
意识到报仇机会的来临,恨不得立刻飞往刘家湾,手刃仇敌。


             ●(十一)刘家湾

  夜色如水,月白风清。

  一条人影在崎岖的山路上奔行,踏过幽径曲桥、草地砂堆,穿越亭亭绿林、
涓涓流水,人影大步流星,直向刘家湾扑去。

  那人影正是花月奴,她身穿夜行衣,斜背三尺剑,脸上全无伪装,月光下依
然可见天香国色般的丽容,教人看了第一眼后,目光便再也舍不得离开。但此刻
,她的目光里却多了层怒气和杀气,就连那斜背的三尺剑,也似乎在鞘中铮铮鸣
啸。

  眼看着刘家湾遥遥在望,蓦然静夜里爆响一声雄狮般的大吼,令花月奴吓了
一跳。循声看去,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四丈开外处立着一个怪人,身材并不太高,最多也只不过有六七尺,但
横着来量,少说也有五尺六七,整个人看起来竟是方的,就象是一块大石头。

  他的头更大得出奇,若砍下来称一称,最少恐怕也有三五十斤,满头乱蓬蓬
地生着鸡窝般的乱发,头发连着胡子,胡子连着头发,也分不清什么是胡子,什
么是头发了,鼻子嘴巴,更是连找都找不到。

  看上去,这人就象是一块大石头上蹲着一只大刺猬,又象是一头修炼日久,
已经略具人形的大狮子。他身子一掠,庞大的身躯竟然飘飞了四五丈远,落在花
月奴面前,叫喊道:「小毛贼想找死吗?敢来寻十大恶人的麻烦!老子狂狮铁战
这回做件好事,先让你尝尝铁拳的滋味!」说罢竟不管三七二十一,「砰」一拳
朝花月奴打来。

  花月奴早已掣剑在手,见铁战拳风扑至,三尺剑迎风一抖,灵蛇吐信般向对
方的穴位划去。哪知铁战的拳风惊人,花月奴的剑尚未点到,忽觉虎口一麻,三
尺剑脱手飞出,「噗」一声响过,半截锋刃竟深深插在一块巨石上面。

  花月奴大吃一惊,正没做理会处,蓦闻黑暗里「嗤、嗤、嗤」几声连响,数
枚暗器挟着劲风,以雷霆万钧之势向「狂狮」铁战击去。趁着铁战手忙脚乱拨打
暗器的空隙,一个人影自后飞掠而至,一把抄定花月奴那一掐纤腰,纵身没入暗
处,足不沾尘朝刘家湾屋脊相连的地方奔去。

  借着月光,花月奴又惊又喜地看清救她脱险的竟然是玉郎江枫。原来,江枫
离开紫香阁后,漫无目标地在移花宫内闲逛,却意外地发现花月奴一身夜行衣,
迅疾如电朝宫外奔行。他心挂美人,又好奇她去何处,便悄悄跟在后面,谁知无
巧不巧,正好救了花月奴。

  此刻,花月奴被江枫搂在怀里,耳旁风声呼呼,禁不住芳心狂跳,俏脸血红
,忍受着惊骇、兴奋、酸软的轮番轰击。这是因为,一半儿娇躯,被男性的胸肌
挤压得不能动弹,柔袅袅腰肢,被强壮有力的手臂圈定,且又时逢夏末秋初,衣
裳正单,更使得男女之间的接触,平添几分神秘,几分微薰。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与异性肌肤相触。这种相触来得太过突然,太过强烈
,将深深刻进她的脑子里,一直伴随她走完生命的里程。

  江枫却没有她那种细腻感受,眼下,首要的是趋吉避凶,悠悠万事,唯此为
大。但是,一旦到达平安地域,情形便不一样了。先前未曾细细品味过温软肌肤
、少女幽香,迅速从触觉、从鼻息传导入体内,令他晕眩,令他快慰,也令他惊
惶失措。别看他风流倜傥,绰号玉郎,深受女人青睐,但真正与异性肌体相触,
却也是第一次。

  来到一片隐蔽的屋影底下,江枫忙不迭放开花月奴,刚想向她说话,却不料
「啪!」地挨了一记清脆的耳光。

  耳光打罢,那只纤掌悬空停留,没有收回。江枫吃了一惊,顺着纤掌朝花月
奴望去,只见她那双星眸里,已自泪波盈盈。

  江枫如梦方醒,暗道:「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家,被人搂搂抱抱,遭人轻薄
,难怪要伤心落泪了。」当即兜头一揖,压低嗓门道:「适才唐突了姑娘,在下
赔礼。」说来也怪,平日在女人面前洒脱不羁的他,居然情性大变,好象换了个
人。

  他哪里知道,女孩儿家对自己初恋时的反常举动是永远无法作出准确的解释
的,因为初恋往往是不知不觉到来,在这不知不觉里,接受与抗拒共生,温柔与
任性并长。原先,她对江枫不苟言笑,表面看去,心如古井,骨子里却情愫暗生
,只不过在拼命压抑自己的个性而已。现在掴耳光,貌似因怒生嗔,实际上是爱
的发泄。这种发泄带有很大的随意性,有时甚至莫名其妙,连自己也不可理喻。

  蓦然,几股方位莫辨的怪风,匝地刮来。天空中亮起一道闪电,接着雷声隆
隆,良久方歇。原来天色晦暗,竟是要下雨的征兆。

  就着耀眼的电光,江枫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地形。这儿,浓荫密布,掩映着一
排整齐的瓦房,瓦房有窗无门,恰是一座背向着自己的建筑。

  阵雨说来就来。怪风中,豆大的雨点瓢泼而下,砸向房舍,砸向林木,激起
一阵连绵不绝的沙沙声。饶是江枫和花月奴见机得早,赶往屋檐下躲避,仍然淋
了个半湿。

  檐下,也是风雨肆虐的场所。过得片刻,二人浑身上下,淋淋漓漓,湿了个
透。江枫感觉暑热褪尽,遍体生凉,不觉连连暗呼「爽快」。花月奴却如同蚂蚁
爬身,自在不起来了。薄衫一经淋湿,变得半透明,紧贴在女儿家娇躯上,这份
难堪,这份羞涩,你叫她如何把持得住?不由得粉颈低垂,再不敢多看江枫一眼


  不经意间,江枫回眸一瞧,心中猛丁一动:我道是在哪里见过这花月奴哩,
却原来只是在心里,她就是我心中梦寐以求的姑娘呀!

  这一下心花怒放,非同小可。他喜滋滋温款款,偏转头去,轻道:「咱们到
屋里避雨去。」说罢,轻轻推开半扇窗户,只见里面灯光如炽,竟是一间整齐的
卧房,且了无人迹。他身形一晃,便跳进房中,花月奴相跟入内,随手将窗合严


  「真是巧得很,这里住的是女客。」江枫从衣架上扯过一件乳白罗衫,递给
花月奴,道:「湿衣换下来吧。」他无拘无束惯了,不论遇到什么事情,一概随
意潇洒得很。

  花月奴本待推辞,却又不便拂逆江枫的一番好意,顺手接过罗衫,红着脸儿
道:「你背过身去。」

  江枫当真面壁而立。

  「不许回头。」花月奴飞快地脱衣解带,又飞快地罗衫加身,嘴里还不停地
重复着约束令:「还没好,别回头,还没好……好啦!」这与儿时玩捉迷藏游戏
时发出的喊叫声,竟如出一辙。

  江枫应声回头。真是佛要金妆,人要衣妆!他不觉看得呆了。平时,花月奴
因血仇未报,从未认真打扮过自己,今日偶将罗衫穿上,倒将她那女孩儿家的妩
媚、娇艳本色,和盘推向了个郎面前。当然,这不能排除情绪上的原因。过去她
心事重重,愁锁眉黛,即便美貌如花,也得减去几分颜色;如今春潮乍起,眉目
含情,使得本来就容貌非俗的她,平添了一段娇艳欲滴的神韵。

  「公子怎不换件干衣?」她低声询问,「我娘说,年轻时淋了雨,到老来会
生病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我换,我换。」江枫边说边将鞋子踢掉,蹿身上床,冲着花月奴呲牙一乐
,放下蚊帐。花月奴不待吩咐,业已背转娇躯。

  刚刚站定,便闻身后「嘶嘶」声起,过得一会儿,又听得江枫道:「衣服换
罢,请花姑娘,哦,请月奴妹子过目。」

  花月奴芳心一荡,心头顿时涌上一股甜丝丝的感觉,随即回眸瞧去,不禁呆
住了:这是换的哪门子衣?只见一床浅藕色被面,被他居中挖了个窟窿,松松散
散地套在脖子上,旋又顺手拈来一根红绸,将前后两面拦腰束紧,一件震古烁今
的新款时装,便自他指端「缝」就。

  花月奴瞧得抿嘴直笑。

  就在这当儿,房门「吱呀」一响,忽地推开,有人娇笑连连,道:「布雨行
云,怎么少得了我?」话音未落,走进一个浑身精湿的女人来。

  那女人绿衫绿裙,鬓边斜插野花一朵,尽管衫裙上不断滴落些水珠儿,粉脸
还是那么娇艳,步履还是那么轻盈,腰肢还是那么婀娜,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富
于动感,无一处不撩人情思。她,正是恶人谷的「迷死人不赔命」萧咪咪。

  蓦然,房外又有人搭上了话茬,问道:「萧姐姐自言自语些什么?」

  萧咪咪媚眼儿瞟着江枫,嘴里答道:「屠姐姐快来,我房里有一对活宝贝。


  「什么活宝贝?」一个花信年华的绝色少女,连跨几步,抢入房中。她与萧
咪咪一样,也浑身淋了个透湿,正是恶人谷的「不男不女」屠娇娇。

  原来,「十大恶人」自打在藏春楼暗算了燕南天,深恐燕南天事后报复,便
悄悄离开了安庆,前往山僻小镇躲避。却不料躲开了燕南天,竟在此地好巧不巧
地碰上了燕南天的结义兄弟江枫。

  花月奴睹此情景,怯意顿生,不由自主地傍紧了江枫。江枫却似笑非笑地望
着萧咪咪和屠娇娇。他心里笃定得很,因为他对自己的英俊和帅气有极度的自信
,在他的笑容面前,任何女人都会变得温顺、驯服,心甘情愿地对他作出让步。

  「妙啊!」屠娇娇盯着花月奴,拍手笑道:「多亏这场暴雨,给咱们送来一
双璧人。」

  萧咪咪道:「也多亏血手杜老大带咱们来这里避风。」

  江枫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开口说道:「我是盖世大侠燕南天的结义兄
弟江枫,这位是移花宫的侍女花月奴,因骤逢暴雨,擅进贵房暂避。未经同意,
深感冒昧,就此致歉。」

  场面话说完,却见萧咪咪依然媚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的脸,心里不禁打了个
突,问道:「二位打的什么主意?」

  「这话问得可有点外行了。」萧咪咪哈哈一笑,续道:「我要你。」屠娇娇
朝花月奴一指,也道:「我要她。」

  江枫心中一懔,怒道:「你要她干什么?」

  「原来江公子还是个雏儿。」萧咪咪笑了个花枝颤摇,弄得高隆的酥胸上下
抖动不已,道:「你忘了我家屠姐姐的绰号叫作『不男不女』?对于姑娘,她倒
是情有独钟哦!」

  江枫一张俊脸,倏地变了颜色。

  屠娇娇道:「萧姐姐怎么光说不练?我可等得心急了。」

  萧咪咪道:「屠姐姐带那小妮子走罢。」

  屠娇娇二话不说,身形一晃,便朝花月奴抢去。

  「哗」!江枫掣出折扇,迎风抖开,顿将屠娇娇迫退,嘴里喝道:「你们要
是胡来,休怪我不客气了!」

  「你越是不客气,我越喜欢。」萧咪咪欺前半步,与屠娇娇并肩而立。

  江枫登时心里嘀咕开来。他虽是燕南天的结义兄弟,但武功并不太强,如果
现在动手,他估计只能与萧咪咪持平,而花月奴呢?决非屠娇娇之敌。倘被她掳
去,后果便有些大大不妙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他「刷」地收拢折扇,纳入腰间,潇潇洒洒地负手于后,说道:「对于二位
的要求,我倒极愿意满足,只是外面还有我的两位朋友,不知他们答不答应,我
还得去问一声。」

  萧咪咪与屠娇娇懔然一惊,喝道:「是不是燕南天和路仲远?」

  江枫道:「除了他们还有谁?」

  萧咪咪与屠娇娇脸色大变,当即背靠背站立,沉肘凝功,以作不虞之防。

  「卡嚓」!窗棂暴裂。两人定睛看时,才知上了恶当。原来,江枫一见她俩
沉肘运功,便携着花月奴纵身掠起,顺势踹碎窗棂,逸出室外。

  萧咪咪道:「煮熟的鸭子飞了,可惜。」

  屠娇娇道:「既然编造谎话,就说明他已经落单,燕南天和路仲远根本不在
这儿。快追!」

  二人也掠出窗外。

  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一轮圆月,高悬中天,碧空如洗,凉爽适人。

  花月奴一袭乳白罗衫,江枫一身浅藕色被面,在月下看去,格外醒目,因此
,没跑多远,他们就被发现了。

  「站住!」刹那间,一呼百应,四面八方响起了吆喝声。十大恶人纷纷从各
自所住的地方冲出来,手执兵刃,很快将江枫和花月奴团团围住。

  眼见难以脱身,江枫干脆停下脚步,向周围作了个揖,潇潇洒洒将自己和花
月奴的姓名、身份和到此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他在说谎!」萧咪咪抢先打断他的话,「刚才他闯进我和屠姐姐的房间,
意图不轨,要不是我和屠姐姐发现得及时,恐怕早就着了他的道儿了!屠姐姐,
你说对不对?」

  屠娇娇笑了笑,说道:「江枫人俊嘴甜,奴家本来就仰慕得紧,可你也不能
见面就想霸王硬上弓呀!喏,看把奴家的裤子都撕破了!」她纤指轻扯裤脚,那
薄薄的丝绸长裤上,胯部果然有一个撕裂开的豁口。

  哈哈儿眼见情人春光外露,禁不住心头火起,喝道:「江枫你枉称大侠,所
作所为竟连我恶人谷都不如。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十大恶人一拥而上,不容江枫和花月奴分辨,登时将他们按翻在地,五花大
绑捆了起来。「血手」杜杀打个唿哨,下令道:「先将他们吊在祠堂里,待我们
明天睡醒了再好好审讯!」

  刘家湾祠堂的大厅里,点着一束檀香,两支巨烛,檀香烟雾蒸腾,巨烛灼灼
吐焰。江枫和花月奴,手足被反绑在一起,形如大弯瓜,高高吊挂在半空中。

  一阵穿堂风吹过,花月奴不禁打了个寒噤。江枫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月妹?」自从认识以来,他对花月奴的称呼随着熟悉而慢慢改变,最初是「花姑
娘」,后来改成「月奴妹子」,现在又将称呼精简掉了两个字,把些说不尽的体
贴,道不完的爱意,全都注入其中。一时间,花月奴平静下来,感激地望他一眼


  「我说个笑话给你听。」江枫常年行走江湖,积下许多生活经验,知道无论
在任何艰难困苦的场合,只要听到有人说话,就不会胆怯心慌。于是,他有一搭
没一搭地胡诌道:「某人买了十斤盐,扎成一个大纸包儿,揣着往家里赶,走到
半路,忽然小腹胀痛,要出恭了。恰见路边有个茅坑,便一步登上去,来了个稀
里哗啦。拉完后立即起身,谁知一不小心,竟将怀中揣着的盐包儿,掉进了粪缸
里面……」

  「你这算什么笑话?」花月奴笑道,「听起来淡而无味呢。」

  「一缸粪掺进了十斤盐,你却说淡而无味,难道你吃过吗?」

  花月奴不禁莞尔解颐。

  「死到临头,还有心说笑话?」横梁处突兀响起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乍听
上去,既显得稚嫩,又透出苍老,全然辨不出是长是幼,或女或男。

  江枫驷马攒蹄式悬空吊着,自然瞧不见说话的人,心中暗想:「这人不从正
门排闼而入,却偷偷地蜷伏横梁,显是存心救人。」当下也不点破,随口应道:
「不说不笑,阎王不要,死到临头也得做个快活鬼。」

  那人没有回话,就此寂然。

  过得一会儿,江枫不觉焦躁起来,道:「喂,你怎么还不动手救人?」

  那细如蚊蚋的声音再度响起:「哼哼,老夫以为玉郎江枫潇洒倜傥,遇事拿
得起,放得落,不料想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江枫闻言,情知已陷入对方彀中,暗道:「他明明为救我而来,却如此拿张
捉乔,是何道理?」索性老了面皮,道:「面临生死大限,谁还能潇洒得起来?

  嘿嘿嘿。「

  那人沉吟少时,道:「老夫可以出手救你,但你须遵照老夫的吩咐行事。」

  被人救下又得受挟于人,江枫疑窦顿生,问道:「你是谁?」

  那人道:「月老。」

  月老?「千里姻缘一线牵」的月下老人?江枫哑然失笑,暗忖:「你当江某
是三岁小孩么?落拓不羁,装神弄鬼,我比你强多了。」当下一本正经道:「阁
下大老远从月宫赶来,辛苦辛苦。有话但请直说。」

  月老道:「老夫从姻缘簿上查实,你不日将会入赘移花宫,成就一段旷世奇
缘。」

  原来这位冒牌月老,竟是替邀月与怜星说媒而来!江枫忙道:「不成不成。

  移花宫有两位宫主,我若选中其中一个,另一个岂非跌进酸醋缸子里淹死?


  月老道:「那就双美兼收。」

  江枫一愣,暗道:「我心中已经有个月妹,哪还容得下什么双美兼收?慢着
,我也现炒现卖,来他个闷声大发财,看他怎么处置。」当即有如哑了一般,不
再开声说话。

  其时,花月奴一听个郎将要入赘移花宫,顿觉芳心如绞。但转念一想,无论
人品武功,自己都比两位宫主差了一大截,哪有能力与人竞争?只得珠泪偷弹,
默默以对。

  静得一会儿,月老显得不耐烦了,轻喝道:「江枫,你怎么不说话?到底想
不想老夫出手救人?」

  江枫道:「救不救在你,愿不愿吊着在我,反正天下武林都知道江某人潇洒
到底,宁折不弯腰,死活不求人。」

  正慷慨激昂间,忽闻花月奴惊呼突发,侧目一看,只见悬吊花月奴的那根绳
索,无风自动,荡悠开来。她吊挂许久,手足早已麻木,原是凭着一股内力苦苦
支撑,哪堪绳索悠来荡去?登时,花月奴憋着的一口真气大泄如注,直痛得连连
惨呼不已。

  这显然是月老的恶作剧。可惜百密一疏,正因月老出手点弹绳索,扇起了一
股如兰似麝的异香,朝梁下弥散开来。

  江枫甫一闻到香味,便知伏在横梁上的人是谁了。心道:「好哇,原来是你
姐妹乔装月老,替自己拉皮条说媒,说什么我也不——」忖到这儿,忽又脸色大
变,原来,绳索摇荡得越来越高,眼见花月奴红唇泛白,粉脸现青,呼痛声业已
喑哑,竟是晕了过去。

  「邀月、怜星,你们好狠毒!」江枫心里骂只管骂,为保月妹生还,却又不
得不委屈求全,道:「你止住绳索摇晃,连花姑娘一起救走,我便应允婚事。」

  刹时,绳索归于静止。月老拿捏着嗓音再次说道:「你可不许反悔。要我出
手救人,你先得发个毒誓,我才相信。」

  江枫道:「我若反悔,路死路埋。」他这话本是随口道出,不料一语成谶,
后来果然死在路上,埋在路旁,酿出一桩子千古遗恨(江枫之死,请参阅《绝代
双骄》开篇)。

  江枫刚发完誓,只听指风飒飒,绳索落下,锁结解开。待他抬起头,月老早
旋风般逸出,跑得没了踪影。

  在地上平躺着静养了一会儿,江枫这才看见花月奴悠悠醒转,娇慵地唤道:
「枫哥,咱们还活着么?」

  江枫赶紧宽慰道:「活着活着,喏,眼明耳聪,手勤脚健。等我扶着你,趁
早离开这鬼地方。」

  两人互相搀扶着站起,向祠堂外走去。


             ●(十二)花烛夜

  打从建起移花宫后,一条普通山谷,便有了「绣玉谷」的芳名,便有了「闲
人免入」的牌匾,伴随而来的,还有萧瑟、冷清,以及无边的森森杀意。

  眼下,冷清尽扫,杀意全消,无论树木、山谷、房舍,一概披红挂彩,阔绰
些的,红绸红缎,寒酸点的,也有红纸剪绞的珠花。放眼全谷,红绿相间,煞是
悦目赏心。

  移花宫内,更是红得抢眼。朱门新漆,红灯高悬,大至天花板处垂吊下来的
绫罗帷幔,小到遮空掩映的桌围椅褡,莫不沾上「红」字,把些个洋洋喜色,闹
得盈室满堂。

  原来,本宫宫主邀月与怜星,要与令天下女人羡煞爱煞的玉郎江枫喜结秦晋
,婚期,就在明天。

  碧荷院,也是大红大紫。女主人别出心裁,用喷筒吸上红漆,朝着屋外的一
池绿荷,胡喷乱洒,可怜亭亭玉叶,弄得红绿杂陈,还有十数只逃避不及的青蛙
,身上也被喷得红一道青一道,托庇沾上了盈盈喜气。

  江枫心中,却是灰色一片。自从送花月奴回移花宫后,他便过上了幽禁生活
,整整五天,再也没见到花月奴。千般情结,万斛相思,令他向路仲远吐露心曲
,并请求挚友相助他与花月奴逃出移花宫,表示:宁可死,也决不与两位宫主拜
堂成亲。

  此刻,天交二鼓,路仲远仍然杳无音讯。按理说,以暗袭明,拾掇监守碧荷
院的十几个侍女,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可他为什么迟迟没有现身呢?莫非是花月
奴遇到意外,他必须赶去救援?

  他心烦已极,叫道:「江琴!」

  无人应声。

  「唉,人背时烧开水也粘锅,连个贴身书童也跑得不见人影了。」他禁不住
长吁短叹,负气地躺到了床上。

  触目处,蚊帐、被褥,又全是一片火辣辣的红色。他闭上眼帘,不愿再看。

  红潮如火中,却有一个例外。这儿,青灯如豆,白壁泛冷,一应家什卧具,
均保持着原来固有的本色。这便是花月奴寄身的客房。

  与江枫一样,她也失去了自由。房里,一位年过五旬的老妈子,房外,四个
手持短剑的丫鬟,无分昼夜地尽心尽责「服侍」着她。

  于是,她与外界断绝了任何联系,在苦苦思念中度过了难熬的五天。

  蓦然,门开了,一个粗使丫头走到老妈子跟前,附耳低低说了几句话。

  「恭喜你了!」老妈子冲着花月奴扯开嗓门直嚷。说是恭喜,脸上却无笑容
,依旧绷得紧紧的,续道:「宫主交代,今儿个晚上替姑娘完婚。打点做新娘吧
。」

  话音一落,四五个手托大红漆盘的粗使丫头,鱼贯进房。盘内,大红喜烛、
凤冠霞帔,还有各款各式的围帐、被面,赫然入目。

  花月奴不由得娇羞上脸,粉颈低垂。完婚,多么诱人的字眼!她仿佛听到了
喧嚣的鼓乐,鼓乐声中,有人在说:「能嫁给玉郎江枫,这新娘子真有福气。」

  她又仿佛看到喜烛高挑的花堂,邀月与怜星齐声喊礼,自己与江枫夫妻对拜
……「请姑娘更衣!」有人大喊。

  她悚然而觉,面对红漆托盘中的凤冠霞帔,忖道:「原来两位宫主将我拘禁
五日五夜,竟是想让我突然欢喜一场!」一时间,感激心生,禁不住淌下了两颗
热泪。可怜她在刘家湾祠堂中,被绳索荡得晕死过去,对江枫被迫应允婚约一无
所知,才导致今日不仅不察恶意,反错将己心比他心,空做了一场欢喜梦。

  血红喜烛,吐出热烈红焰;嫣红床帐,煽起满室红光。花月奴脸上变红,心
里更热,一声不吭地听任丫头摆布着。俄顷,穿好霞帔,戴罢凤冠,才低声向老
妈子道:「请妈妈上告二位宫主,就说花月奴对她们的恩德永志不忘。」

  老妈子淡淡道:「不必了。咱们宫主也有事相求花姑娘。」

  花月奴道:「二位宫主太客气了,对花月奴又何必用上一个求字?请讲。」

  老妈子道:「明儿个咱们宫主也要喜结连理,鸾凤和鸣。宫主的意思,请姑
娘明日在席面上,向新郎新娘敬杯酒。」

  「真的?我一定敬!」花月奴爽快答应,旋又感叹大发,道:「二位宫主国
色天香,能配得上她俩的,只怕是天下第一美男子……」说到这儿,芳心一沉,
暗想:「我那枫哥,不正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么?」当即心儿狂跳,一双俏目,紧
紧盯住了老妈子。

  老妈子接着她的话茬,道:「你说得不错,咱们的新姑爷,正是天下第一美
男子,姓江名枫,绰号玉郎。」

  花月奴猛地立起,忽又颓然重重跌坐,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老妈子没再理睬她,回身叫道:「请新郎入洞房!」

  旋踵,一个身穿新婚吉服、肩扎红绸的年轻男子,含笑步入房中。

  花月奴抬头一看。天哪!这不是江枫的书童江琴吗?她本来就单薄的身子骨
,怎禁得住这般沉重打击?顿时芳心如绞,头晕目眩,「咕咚」一声,猝然栽倒
,晕死过去。

  「花姐姐!花姐姐……」江琴惶然大叫。

  老妈子训斥道:「什么姐姐妹妹?她是你老婆了!」

  江琴期期艾艾道:「妈妈教训得极是。不过,娶老婆是人生一件大事,好歹
我也得知会我家公子一声。」

  「哪来这许多婆婆妈妈,简直不象个男子汉!」老妈子脸色更冷,续说道:
「也不知你哪一代祖上的坟头开了坼,被我们宫主相中,让你拣个现成便宜,讨
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边说,边迈步朝外走去。门,被她反手扣上……花月奴
心目中的新郎——江枫,此刻正在碧荷院,打开门扇,向着院内大声叫喊:「有
人么?替我通知怜星那小妮子,速到碧荷院来!」他的声色俱厉,丝毫不掩饰心
中的愤懑。

  一听「夫婿」相招,怜星宫主兴冲冲地来到了碧荷院。

  「江郎,找我有什么事?」才见着江枫,不等落座,怜星宫主便迫不及待地
发问。

  江枫望着她那天真浪漫、笑语嫣然的神色,不觉打了个寒噤儿,暗道:「论
长相,倒也算得上是个美人胚子,可行起事来,却一味的只顾自己,不顾别人,
难怪她独守空房,嫁不出去。」当下,打叠起十二分精神,微微一笑,道:「整
天和尚般的枯坐参禅,闷死人了。好妹子,带我出去散散心罢。」

  一个微笑,一声央求,还加上一句「好妹子」,顿使怜星宫主心中荡起涟漪


  正待答应,忽又觉不妥,道:「姐姐说了必须过了今晚,你才能走出碧荷院
。」

  江枫惊「咦」一声,道:「你不也是移花宫的宫主吗,怎么事事要听你姐姐
的呢?」

  怜星宫主道:「她为长,我为幼,自然要听她的。如果到了明日,我就只有
一小半儿听她的了。」说着,瞟了江枫一眼。

  江枫明知故问,道:「剩下的那一大半又听谁的?」

  怜星宫主羞红上颊,道:「你是夫主,听你的。」

  「好妹子!」江枫似是激动得很,双手一伸,搭上怜星宫主肩头,温言唤道
:「好妹子,提前一晚,把你那一大半给我如何?」

  怜星宫主再也把持不定,「嘤咛」一声,靠向江枫胸前。

  异香扑鼻,丽人在怀,江枫也差点儿东西不分,南北莫辨了。赶忙收摄心神
,再度唤道:「好妹子,咱们走罢。」

  「咱们去哪儿?」怜星宫主有如梦呓,喃喃道。

  江枫道:「我想去你的香闺瞧瞧。」从花月奴的言谈中,他获知她与怜星比
邻而居,眼下,若能去得怜星居所,要与花月奴见面就容易多了。

  怜星宫主沉浸在柔情蜜意中,顺从地点了点头。却没想正要迈步,一个窈窕
丽人翩然而入,正是邀月宫主。

  「姐姐!」怜星宫主双手捂面,忙不迭从江枫身边退开。邀月宫主没加理会
,看着江枫,道:「江郎,除了碧荷院,今晚你任何地方都不许去。」

  江枫火了,吼道:「为什么?为什么?」

  邀月宫主道:「为了我们姐妹,也为了你。」旋又柔声道:「江郎,你要与
人说话,有我姐妹陪着;想见朋友,也可以让路仲远来瞧你……」

  「她为什么只字不提花月奴?」江枫蓦然一懔,再没心思听她说些什么,暗
想:「今晚不许我走出碧荷院,路仲远又久久不见回音,莫非花月奴遇上了什么
意外之事?」想到这儿,急智忽生,顿时,一股狂傲神情上脸,扯过两把椅子,
自己坐了一张,唤道:「怜星妹子,过来,陪为夫的说上几句体己话。」

  怜星宫主一愣,瞅了乃姐一眼,到底不肯错过机会,款款走近,盈盈坐下,
竟真的提前将「一大半儿」交给了「夫主」。

  江枫潇潇洒洒,二郎腿一架,又揽过怜星宫主的香肩,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扯
开来:「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好幽静啊……你出道几年了?第一次动刀动枪,
是什么滋味……」

  怜星宫主碍于姐姐在旁,不作任何回答,倒把邀月宫主气了个半死。在与花
月奴争夺江枫时,为不使姐妹翻脸,她作出最大的让步,决定姐妹二人共事一夫
,就爱情来说,她只得到了江枫的一半。至今,这仅有的一半也变得虚无缥缈,
可望不可及,怎不令她芳心欲碎呢?

  她颤声唤道:「江郎,我恨你!」

  江枫回头一瞥,道:「因爱生恨,因恨杀人,这是常有的事。不过,放着我
的怜星妹子在一旁,只怕你还杀我不死。」

  邀月宫主气噎失声。连怜星宫主也觉过意不去,道:「江郎,你不该这样对
待我家姐姐。」

  江枫大声道:「我又不是囚犯,怎能想关就关,想押就押?她先不尊重我的
人格,才惹得我报复她,这怪得我么?」

  这话全然在理。邀月宫主怔怔地盯着他,脸色渐趋缓和下来。

  江枫续道:「哼,还说是新姑爷哩!打明儿咱成了亲,你们两个谁待我好,
我就跟谁亲近,谁待我不好,我就叫她守空房。」

  邀月宫主芳心大震,暗道:「这冤家在女人面前骄纵惯了,当真只怕说得出
便做得到。唉,邀月呀邀月,江湖上男人众多,谁又管得了你?偏偏遇上这冤家
,只怕今生今世,受他挟制定了。」忖罢,朱唇微张,贝齿轻扣,道:「江郎既
想出去散心,我姐妹就陪你走一回罢。」

  花月奴悠悠醒转。她是被听似遥远的说话声唤醒的。此刻,那声音仍在继续
,渐次由远而近,变得清晰起来:「……花姐姐,你知道吗,自从见到你的那一
天起,我就被你迷住了。但是,因为我是个服侍人的人,不能与你靠得太近,不
能与你攀谈,唯一的办法,就是站得远远的,偷着瞧上你几眼……」

  说话的是谁?啊,记起来了,是玉郎江枫的书童江琴!

  意念恢复,她豁然睁开眼睛。触眼处,正是江琴屈着半膝,面向自己娓娓而
谈,不觉又惊又恼,一骨碌从地上坐起。火光贼亮的喜烛,吉服光鲜的江琴,刺
得她芳心又是一阵剧痛,颤声质问道:「你、你怎能这样?」

  江琴微微一怔,旋即凄凉地道:「花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能这样


  哈哈,难道一朝做了下人,就该终生做牛做马,永无出头之日吗?花姐姐,
我虽身为下人,却有一副傲骨,更不会乘人之危,落井下石,刚才,你晕死过去
了,我只是守在你身旁,并无半点轻薄举动,希望我们能循规守礼,拜了天地…
…「

  花月奴见他曲解自己的意思,更觉惶急,忙打断话头道:「别说了!你这样
做,对不起江枫……」

  江琴不待她说下去,道:「婚姻大事,我没先行禀告,是有些对不起我家公
子,但我家公子待我亲如手足,一定不会多加计较的。」

  眼下再也顾不得羞涩,只有跟他摊牌了。花月奴叫道:「我是江枫的人!」

  江琴笑了,道:「原来你也和所有女人一样,暗暗看上了我家公子。不!既
然二位宫主成全了我,这就是机缘,花姐姐,我会待你好的,也能使你终生幸福
,来,咱们拜天地吧。」

  花月奴见他咬定死理不放,便从地上一跃而起,道:「江琴,你先去把江枫
找来,我有话对他说。」

  江琴道:「这是多此一举。我家公子眼界极高,二位宫主都没放在他心上,
哪还会轮得到你?再说,如今他住在碧荷院,只等今晚一过,便要做移花宫的新
主人,也没闲工夫见你。」

  江琴没说「软禁」二字,花月奴却从他的话语中听出蹊跷。邀月、怜星的容
貌之美,江湖上尽人皆知,倾慕者多如过江之鲫,但江枫全然没放在心上,岂非
正好说明他前情未变?如果此论不虚,那么,今晚自己被迫成婚,玉郎五天来未
曾登门拜访,都得到了合理解释,即:已在热恋中的俊男靓女,正面临着被人生
生拆散的危险。

  思绪一畅通,人也镇定下来。道:「江琴,你听我说,在没有见到江枫以前
,千万不要胡来,如果不听劝告,休怪我手下无情!」

  门外突兀传来老妈子的声音:「好呀,还没过门,就训起老公来了!」话音
一落,房门顿开,老妈子箭步抢入,一道劲风,随着掌心翻转,凶狠狠地朝花月
奴击出。

  花月奴岂甘坐以待毙?当即沉肘挫身,挥掌迎上。

  「啪」!掌力相触,人影倏分,第一个回合势均力敌。

  花月奴道:「我身怀血仇,还请妈妈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遭。」

  老妈子冷笑一声,道:「放过了你,我的饭碗岂不砸了?——江琴,别一边
儿歇着,你我前后夹击,将这刁妇拿下,尽快洞房花烛,二位宫主正等着我去回
话哩。」

  江琴犹犹豫豫,梭巡不前,道:「俗话说,捆绑不成夫妻……」

  老妈子大怒,「呸」了一声道:「你怎的这样胆小如鼠?待生米煮成熟饭,
不是夫妻,她也得跟定你过一辈子!——动手!」道毕,自腰间抓出一条八尺来
长的软鞭,有若狂蛟腾舞,直扫花月奴肩膀。鞭影呼呼,劲道十足。

  花月奴临场应敌,全凭一柄长剑,而今手中没了兵刃,便失却机先,加之又
没练过擒拿手法,哪还敢正面相搏。只得娇躯一扭,向着鞭影稀疏处逃逸。

  这一逃,又觉身形比平时慢了许多,原来,头上几十斤重的凤冠,身上肥大
兜风的霞帔,竟如同有人掣肘牵足,弄得她想快也快不起来。

  鞭风一紧,老妈子反手一旋,改扫为圈,准准地朝她头顶套下。花月奴一时
收脚不住,乖乖地将个脑袋,向圈中送去。

  「花姐姐!」江琴大骇,叫声中顺手一抄,扣定花月奴的手腕,朝自己胸前
猛力一拉,登时,花月奴化险为夷,可那顶簪缨挂珞的凤冠,却全砸到他脸上。

  正吃痛的当儿,蓦闻老妈子喝道:「还不抱她上床?」定神一看,却是老妈
子乘花月奴门户大开之际,蹂身近前,遍点了她的周身要穴。

  事已至此,江琴横下心来,道:「花姐姐,也怪你太过任性,咱们只得先做
夫妻,后补行周公之礼了。」说着,托起靠在自己身上的娇躯,走到床前,轻轻
放下。

  花月奴眼中注满了晶莹泪水。她看见那贼亮贼亮的血红喜烛,竟然也挂着两
行血红的蜡泪!

  目睹花月奴被江琴托送上床,老妈子嘀咕了一句「这才象话」,归拢软鞭,
朝室外走去。刚到门口,一眼便瞧见四名执剑丫头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不禁骂道
:「刚才用人之际,你们死到哪里去了?」骂声未绝,有手自房门外侧倏然递去


  「糟糕,着了道儿!」心念电转间,却早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被人点了穴
道。

  点她穴道的人是路仲远。他举步进房,一见江琴正忙着为花月奴解纽松扣,
衣缝间已隐约可见雪白柔嫩的肌肤,不禁心头火起,喝道:「江琴!」

  江琴闻声回头,不觉讶然,道:「路大侠怎么到这儿来了?」

  路仲远紧绷着脸,掠到床前,指风连弹,解开了花月奴的穴道。

  江琴恼恨忽生道:「路大侠,你与我家公子有交情,我敬重你,可你不该破
我亲事,常言道,破人亲事如杀父……」

  「住口!」路仲远侧目怒视,一指花月奴,道:「她是我玉郎兄弟的未婚妻
子。你身为仆从,却欺凌主人之妻,该是个什么罪名?」

  这当儿,花月奴乍逢救星,已是悲声大作。江琴的脑袋轰然涨大,急忙道:
「不可能,我家公子从没向我提起过……」

  路仲远不再理他,转向花月奴道:「花姑娘,咱们见玉郎兄弟去。」

  江琴这才觉得事情顶了真,急忙双膝跪地,叩头不止,道:「路大侠,小人
确实不知花姑娘是主人的未婚妻啊。可恨邀月、怜星二人,只说替我讨房妻室,
将我强行带到这里,我上当了,受骗了……」

  路仲远冷冷道:「休要在此惺惺作态,滚开!」

  江琴急得哭了,道:「路大侠,你听我说,这事情如果传扬出去,我还有何
脸面见我家公子,还有何脸面做人?路大侠,花姑娘,你们不如杀了我吧。」

  花月奴到底是女人心肠,先自软了,问道:「你当真不知我和玉郎的事?」

  江琴起誓道:「如果明知故犯,小人必定剑下死、刀下亡,行路路陷,坐船
船翻。」

  花月奴叹了口气,道:「玉郎将你当作兄弟看待,终不能为这一念之差,坏
了情份。我不向他讲明便了。」

  江琴向路仲远投过乞求的目光,怯怯道:「路大侠……」

  路仲远道:「花姑娘宽宏大量,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武林中人一诺千金,江琴登时磕头如捣蒜,连声道:「多谢二位,多谢二位
……」心中却不觉又敲起了小鼓点儿,暗道:「下人就不是人么?为着这么点误
会,就要求爷爷拜奶奶的千磕万叩,活着还有什么意趣?哼,亲如一家,情同手
足,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心中,一颗仇恨的种子埋下了。不管什么样的种子,只要埋下去,都将生根
、发芽,开花、结果!

[ 本帖最后由 落花无音 于 2011-10-15 23:0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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