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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全本] 【百妇谱】 作者:Zhx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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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妇谱》之贵妇(谱09)

  钗头凤——我爱表姐。

  红脸蛋,白细手,婀娜妖身似杨柳。

  春风绿,芳姿绰,心中挚爱,嘴上乞索。

  摸,摸,摸!

  空思念,为人妇,家境寒,貌奇丑,白天鹅,粪池落。

  故人已去,旧情难却。

  愕,愕,愕!


       第一回 调皮鬼想当小女婿,大美人不做唐惠仙

  我家表姐初长成,面容姣好体轻盈。

  提前一载登金榜,才貌双全满楼倾。

  我的大表姐——毛毛,生得特别漂亮。真的,我今天没喝,头脑很清醒。大
表姐的漂亮绝对不是我自己吹嘘出来,那是整个宿舍楼里公认的。

  当我还是一个抹着大鼻涕、满宿舍楼里调皮捣蛋的混噩顽童时,毛毛大姐已
经出落成一个身材高佻、肌白肤嫩的婀娜小美人了。

  她就读于很著名的省实验中学,每天放学时,走进宿舍楼的大院子,看见满
脸灰土、浑身泥浆的我,大表姐不禁秀皱紧锁,厥着小嘴喋喋不休地训斥着我:
「你瞅你弄得,哪里还有点人样啊,走,跟姐姐回家去,姐姐给你洗一洗!」

  表姐一边嘟哝着,一边伸过细白的小手,模仿着舅妈的神态,像个小大人似
地拧着我的耳朵。

  望着表姐那苗条的腰身,扭来扭去的丰臀,我一边佯装痛疼地、哎哟哎哟地
尖叫着,一边高高地举起手中的黄泥,狠狠地抛掷在水泥地板上。

  只听「叭」的一声脆响,黄泥炮遍地开花,星星点点的泥浆溅在毛毛姐曲线
优美、起伏不平的胸脯上,吓得她立刻松开细手,妈呀一声怪叫,连拍打身上的
泥浆都顾不得,便连蹦带跳地落荒而逃了。

  俏丽的大表姐是我的骄傲,而捉弄娇里娇气、柔声细语的小美人,也是我最
大的快乐。摔够了泥泡,玩腻了玻璃球,我又逮住一只无家可归,在走廊的暖气
沟里栖身的流浪猫仔,蹑手蹑脚地走进舅妈家。

  推开里间屋的房门,小美人端坐在书桌旁,正在专心志致地温习功课,听舅
妈说,表姐准备迎接高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毛毛姐今年才念到高二,距离高
考还差整整一年呢。

  望着表姐那副认真劲,我蹲下身去爬到桌子下,将猫仔放在表姐的脚边,手
掌拨起猫爪,轻轻地抓挠着表姐白生生的脚面。

  猫仔「咪」的一声低吟,毛毛姐「啊」的惊跳起来,长裙子随风漫舞,露出
两条雪白的秀腿,看得我想入非非:「小力,你干么啊,可吓死我了,快把它弄
走!」

  「毛毛姐,」我从桌子下面爬出来,抱着猫仔,摸着它的背毛,「不要怕,
它从来不挠人,毛毛姐,你看,它长得茸茸的,多么可爱啊!」

  「是啊,它长得的确很逗人!」看见猫仔迷缝着细小的眼睛,咪咪地惊叫,
一贯多愁善感的毛毛姐顿生怜悯之心。

  在我的鼓励之下,一边充满好奇心,又胆颤心惊地抚摸着猫咪,一边央求我
把它尽快弄走:「小力,听姐姐的话,快点把它弄走吧,我还要学习呐,马上就
要考试了,呶。」说着,毛毛姐将汗渍渍的小脸爱意涟涟地贴在我的面颊上,珠
唇微开,赏给我一计重重的香吻,令我终生难忘。

  「毛毛姐!」

  毛毛姐这一计香吻亲得我受宠若惊,我抱起猫咪,飞起一脚踢开房门,将猫
咪往门外一抛:「老朋友,再见吧,咱们明天再玩!」

  然后,我心怀叵测地关上房门,展开双臂,一把搂住大表姐的粉颈,忙不迭
地狂吻起来:「表姐,我好爱你哦!」

  「去,去!」毛毛姐秀颜微红,羞达达地推开我,「小小年龄,知道什么叫
爱啊!」

  「我当然知道喽。」尽管表姐不停地推搡我,我依然像条赖皮狗似地搂着她
的粉颈,望着毛毛姐令所有男孩子痴迷的身段,我由衷地感叹道:「毛毛姐,你
好性感哦!」

  「啥,这,你是跟谁学来的,好下流啊!」毛毛姐闻言,白晰的面庞唰地绯
红起来。

  我倚靠在毛毛姐的胸怀里,享受着一份格外难得的温暖。

  毛毛姐徒劳地推搡着我:「小弟,你虽然爱我……」见我死缠着不放,毛毛
姐索性放下书本,以嘲讽人的口吻揽住我的脖颈,「你也太小了,我都要念大学
了,而你小学还没毕业呢,咱俩也不般配啊!呵呵!」

  「人小志气大。」我扭起面庞,手抚着毛毛姐的脸蛋,心中暗道,你别看我
小,我可什么都懂了。

  我们这帮同龄的小家伙在一起,除了调皮捣蛋,便是谈论异性,不过,光练
嘴巴并不过瘾,我们甚至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从不同管道搞来各种书籍画册,
从古代经典的才子佳人故事到现今的地下手抄本,包罗万象,应有尽有。这不,
我现在就有一本!

  「年龄悬殊,这不仅不是问题啊,还很罗曼蒂克哟!」说着,我「嗖」的一
声从裤兜里拽出一本没头没尾的连环画册来,「毛毛姐,我就作这本书里的小女
婿吧!」

  「哦?」看见连环画册,毛毛姐的眼前陡然一亮,一把夺了过去,「让我看
看,里面讲的是什么故事啊!」

  在那个严酷的、荒唐的、腥风血雨的年代里,为了早日实际那崇高的,却是
遥不可及的革命理想,我们不仅要勒紧裤腰带,同时,人人都成了苦行僧,禁欲
主义者。

  除了满街的宣传标语,以及收音机里的歇斯底里,人们极少能阅读到真正的
文艺作品,一切有关爱情的,才子佳人的故事,皆被划入禁书之列,必须无情地
扫进历史的垃圾堆。如果谁人偶或弄到一本破旧的,泛黄的、小说之类的文学作
品,立刻便成为抢手货,人人争相阅读。

  这不,毛毛姐将连环画夺到手里,不禁秀眉紧锁:「小力,这是什么书啊,
怎么没头没尾啊,并且连个书名也不知道!」

  「嗨,凑和着看吧!」我嘟哝道:「表姐,这年头,能有本书看就不错了,
还挑拣个什么啊!这是我从同学家里无意中得到的,我同学爷爷在造纸厂工作,
这本书是从废纸堆里拣回来的。」

  「也就是说,它是个幸存者,其它的书籍,早就化为纸浆,重新造成纸张,
然后,唰唰地,用来印革命宣传画了。呵呵,老爷爷说,这纸张,不软不硬,不
厚不薄,卷着抽烟正合适。我翻了翻,感觉里面的故事很有趣,便从老爷爷手里
央求了来。如果我再晚发现几天,这本书早就化为缕缕青烟了!」

  这本从焚书坑儒运动中幸存下来的连环画册虽然没有头尾,残缺不全,而内
中讲述的故事却让我和表姐浮想联翩。

  不知哪朝哪代,更不知姓字名谁,两位官老爷坐在一起喝酒,越喝越投机,
越喝越近亲,真是相见恨晚啊!既然知音难觅,两位官老爷便举杯结拜了,同时
为了巩固这结拜之情,两个醉鬼就在酒桌上结了儿女亲家,虽然门当户对,却全
然忘记了女大男小。

  第二天早晨虽然醒酒了,怎奈君子一言,驷马莫追,于是,一对年龄相差极
为悬殊的小夫妻演绎了一场即令人捧腹又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

  「嘿嘿!你看!」毛毛姐手指着画册中拜天地的场面道:「他还没成年啊,
比那个女的足足矮了大半头哇,好个小女婿啊!他,这么小就结婚了,能懂个什
么啊!」

  「他不懂,我可懂!呵呵!」我连翻了数页,直至翻到洞房之夜。在已经成
人的大媳妇面前,睡觉还尿床的小女婿出尽了洋相,看得毛毛姐掩面而笑。

  我趁机将手掌滑向毛毛姐的裙内,正准备像往常一样肆意轻佻一番,毛毛姐
也像往常一样,慌忙夹紧了双腿:「别闹,好好地看书!」

  「姐姐!」我顺势骑到毛毛姐的背脊上,厚颜无耻地乞求着:「让我摸一摸
么!行不行啊?」

  「不行,你已经不是小孩了,千万不能胡来了!」

  「可是,你不能白看我的书哇!如果不让我摸,以后再有新书,我说什么也
不给你看了!」

  「赖皮馋!」表姐终于妥协了,微微启开了一条大腿。

  我的手掌不及时机地溜了进去,表姐轻声叹息起来,继续翻看画册。最了解
表姐者,非我莫属。毛毛姐表面上装得比谁都清纯,嘴上说得无比坚定,可是,
我美丽的表姐最喜欢让我抚摸。

  这不,我的手掌刚一搭在毛毛姐丰满的屁股上,她便哎哟哎哟地哼哼起来:
「哎哟,哎哟,你轻点啊,小坏蛋,赖皮馋,小阿飞,大混蛋!」

  我压在表姐的身上摸得正来劲,表姐突然怅然若失地叹息起来:「唉!」原
来,表姐已经把画册翻到最后一页了。

  只见毛毛姐无比失望地推开连环画:「这就没有了?后面的故事是怎样呢?
他们能白头偕老么?唉,小力,你好烦人,要么弄一本完整的,要么就少拿这没
头没尾的玩意来馋我。看到精彩处,却没有了下文,就好比精美的蛋糕,只让我
咬了一口便再也不给人家吃了,弄得人家甜嘴巴舌,意犹未尽的,没劲!」

  「表姐,这有什么办法啊,谁让老爷爷喜欢抽烟啊!」我提议道:「后面的
故事,只有靠我们发挥想象力了,表姐,你说说,以后,她(们)的生活将会是
什么样的啊?」

  「这个小女婿进京赶考,必定是金榜提名了!」

  「那可没准,他太贪玩了。」我表示否定,「这小子肯定是名落孙山了!」

  「不!」表姐充满信心地说道:「小女婿可不像你,他特别听大媳妇的话,
在大媳妇的教育下,学习成绩保准没错,我敢打赌,小女婿百分之百地登科中第
了!」

  有关小女婿是否登科中第,做了大官,我与毛毛姐争执了好些天。

  不过,因为无据可查,始终是个悬案,而表姐却以优异的成绩,提前一年迈
进大学的校门。一时间,毛毛姐成为才貌双全的完人,成为宿舍楼里的美谈,也
成为我们学习的榜样。

  妈妈更是把这事挂在嘴边:「你还不用功,还不好好学习,你看人家毛毛,
上小学时就提前了一年,现在,参加高考,又提前一年考进了大学,而你呢,就
知道淘气,摔泥炮,弹溜溜,抓蛤蟆,缭猫逗狗!你啊,将来还能有什么出息!
我不争气的儿子啊,妈妈真为你灰心啊!」

  「嗨,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懒得听妈妈的唠叨,心烦意乱地推开表姐家的
房门。

  毛毛姐正在屋内整理自己的衣物,准备去学校报到。见我进来,正欲开口说
些什么。我先抢白道:「唉,小女婿前程未卜,大媳妇却提前写上状元榜了,完
了。表姐,看来啊,咱们的『爱情』,至此彻底地终结了!」

  「嘿嘿!」表姐淡然一笑,「胡闹,小力,你我只是闹闹、玩玩、扯扯、乐
乐,仅此而已。想真正到一起,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我即使不考学,进工厂
上班,咱们的事,大人们也断不会同意的。」

  「小力啊,千万别往心里去,更不要钻牛角尖,就当是小孩子过家家吧,文
学作品不要看得太多,更较真不得。你我都要面对现实,否则,弄来弄去,我看
啊,最终就得像陆游与唐婉那样,不欢而散,郁郁终生!」

  「呵呵,表姐真现实啊,这番高论,我服了。不过……」我当然清楚与表姐
的事情是万万不可能的,仅仅是消磨时光,逢场作戏而已。

  此时,我堂而皇之地坐在表姐曾经刻苦用功的书桌旁,一脸刁顽地翘起了二
郎腿,准备继续戏弄表姐一番:「毛毛姐,别以为你考上大学了,就了不起啦,
我不服,我来考考你!」

  「考吧。」毛毛姐一边整理着衣物,一边爽快地答道:「考吧,随便考!」

  「别紧张,别害怕,很简单。请问,中国第一个朝代……」

  「哟!」毛毛姐立刻摇起了脑袋,「我没学过历史,高考也不考历史!」

  「哇!」我大吃一惊,突然看见墙上的世界地图,「那好,不考历史了,我
再考考你的理吧?毛毛姐,日本在哪?你找一找,这更简单,地图就在墙上挂着
呢!」

  「这……」地图就在眼前,毛毛姐却茫然了,迷缝着近视眼,「在哪啊,真
的啊,平时我还没注意,日本在哪啊?在哪……」

  我抓过毛毛姐的近视镜,帮她挂在耳朵上:「呶,把眼镜戴好喽,好好地找
哇!」

  「不知道。」毛毛姐泄气了,「我没有学过地理,高考也不考地理!」

  毛毛姐走进大学校园以后,舅妈家里的客人便一天比一天地多了起来,几乎
每个周末都有男学生带着礼物,或是风度翩翩;或是诚慌诚恐;或是点头哈腰;
或是文质彬彬地登门拜访。

  哼,我虽然年少,心里却比谁都明白,他们哪里是来看望舅妈啊,分明是以
此为籍口,一来探听舅妈的口气,二来在舅妈面前表现自己,意欲夺走我美丽动
人的大表姐啊,真是大色狼给舅妈拜年——没安好心啊!

  「小力。」每次送走客人之后,舅妈便俯下身来,五六十岁的人了,却郑重
其事地证询我这个小毛孩子的意见,「那个小伙子怎么样啊?他长得虽然一般,
家庭条件很不错啊,爸爸是抗美援朝的老干部,住的是别墅!」

  「哼!不怎么样!」我讨厌任何打表姐主意的客人,无不嗤之以鼻:「哼!
瞅他那副德性吧,脑袋又圆又大,活像个大酱块子!」

  「哦。」舅妈深表赞同,「说的有道理。不行,我不同意了!」

  一家有女百家求,你来他往挤满楼。

  挑来选去没主张,精明一世也乱筹。

  舅妈无奈询我意,无论丑俊皆摇头。

  誓将表姐永珍藏,谁说女大不能留。

  时间久了,宿舍楼里的人们都说舅妈的眼眶太高,简直把闺女看成是皇帝女
儿了。

  无论她们说什么,我心里比谁都清楚,只要有我在黑暗的角落里拆台,起负
作用,舅妈便永远也选不中一个女婿。

  于是,我便放下心来,继续在走廊里淘气,不过,我已经出息多了,不再摔
泥炮了,也不弹溜溜了。流浪的猫仔业已成年,毛毛姐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婆家,
而猫仔却不知与谁私奔了。宿舍楼院子里的水塘早已干涸,青蛙也没得抓了。

  我现在的爱好,是与伙伴们聚在走廊里,或是楼门口,各抒已见地争论二战
的诸大战役,我们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两派,我是坚定的,或者说是顽固不化的希
特勒的崇拜者,被伙伴们异口同声地称为纳粹份子!

  能够成为纳粹份子,我倍感荣幸,每当理屈词穷,或是争执不下时,我便用
旧报纸迭成党卫军的帽子,抡起不知谁家的托布向盟军一方大打出手,一时间,
走廊里劈叭乱响,灰尘四起,上演起二战的续集。

  然而,非常可笑是,当我奋不顾身地冲向盟军阵地时,嘴里喊着希特勒,而
唱得却是苏联的军歌!真是不伦不类,滑天下之大稽。

  「你干吗啊,老实点!」战斗正进行到白热化,毛毛姐突然出现在楼门口,
她一手掀掉我的党卫军帽,一手夺过我的托布把。

  在表姐的面前,我突然乖顺起来,不再反抗,我没向盟军做过任何的屈服,
却毫无条件地向表姐缴械投降了。

  「回家去,还在这淘气呢,你学习了么?」

  「哈哈哈!」众伙伴们纷纷拍手叫好,「毛毛姐,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纳粹份
子!」

  当从妈妈那里获知,我的学习成绩糟得不能再糟,简直一塌糊时,毛毛姐决
定对我进行严厉的管束,将我带到她的宿舍里,同吃同睡,在课余时间辅导我的
学习。虽然失去了自由,但是,能够与毛毛姐在一起,我还是非常愉快的。

  不知大学校园里的生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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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小色鬼校园遇知音,老豁牙如愿娶表姐

  香气扑面缦裙纱,二九佳丽人人夸。

  步履款款轻如风,芳颜绽开一朵花。

  毛毛姐美其名曰给我辅导功课,还像模象样地把我带到她的宿舍,好家伙,
这可真是引小色狼入室啊。

  坐在毛毛姐泛着诱人的香脂气味的床铺上,我哪里还有心情看书作功课啊,
一股愈加成熟的,愈加膨胀的色邪之念,早就飘附到毛毛姐迷人的胴体上去了。

  「别闹!」毛毛姐翻着我缭草不堪,涂改的尤如天书般的作业本,而我则像
个臭蚊子,围着毛毛姐嗡嗡乱转,一会叮叮这,一会啃啃那,搞得毛毛姐防不胜
防。

  「你是怎么回事啊,再这样胡闹,我真的生气喽!」言罢,毛毛姐将我皱巴
巴的作业本往桌子上一摔,一脸怒气地躺在床铺上,「哗」的一声拽过被子乱纷
纷地蒙住了脑袋。

  望着身旁的美人,望着毛毛姐起伏有序的胸脯,我心中嘿嘿一笑,哼哼,美
人,少跟我装相,你摆出这种姿式,意欲何为?小弟心中最清楚不过了。你我表
亲从小便在一起厮耍,彼此间早已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也!

  想到此,我环顾一番四周,正值中午,同宿舍的女生们都用午餐去了,不仅
是宿舍里,甚至走廊里都是静悄悄的。只有窗外枝头上的麻雀歪着小脑袋瓜,眨
巴着调皮的小眼睛,一脸色相地盯着我和表姐,同时,叽叽地淫笑着:「嘻嘻,
嘻嘻,好一对狗男女哦!」

  我手掌往窗外一扬,啃光的果核叭地击打在树枝上,吓得小麻雀嘎呀一声,
便没有了踪影。然后,我转向毛毛姐:「大姐莫要生气,小弟来哄哄你!」

  「咯咯咯!」我的手探进被窝里,刚刚搭在表姐光滑的胳臂上,毛毛姐突然
咯咯大笑起来,手臂一扬,一把将我拽进被窝里,「咯咯咯,坏蛋,我看你还往
哪跑!」

  于是,我顺势钻进毛毛姐的身下,两个人各自头顶着被子,在漆黑之中你掐
我,我拧你,无拘无束地戏耍起来。

  「哦——哟!」终于折腾够了,满头香汗的毛毛姐激动不已地搂着我。我偷
偷地窥视着她臊红的面庞,而表姐则斜眼乜着我,继尔,我们四目对视到一起,
默默无言地相望着,心里谁都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彼此凑到一起,偷偷摸摸地行些营营狗狗之举,羞涩、愧疚之余,又
有一种不可言状的愉悦,就仿佛馋嘴的小猫,并不因为偷嘴吃而到惭愧,相反,
却是沾沾自喜,仿佛占了天大的便宜。

  「表姐。」我一边轻抚着毛毛姐的私处,一边悄声言道:「你长毛喽!」

  「去!」毛毛姐的面庞唰地胀红到了脖根处,双腿紧紧地并拢住,我则更加
有力地摸索起来。

  半晌,毛毛姐失望地嘀咕道:「小力,我也注意到了,唉,长大了真不好,
如果永远都是少女时代,那才叫理想呢!」

  说到此,毛毛姐红灿灿的面庞泛着对往昔无限的怀恋之色:「啊,小力,小
时候,我的小便多漂亮啊,又白又嫩,中间还有一颗小肉球,那样子,就仿佛一
朵小花瓣啊!可是,现在,唉……」

  步入成年的大表姐,带着慌恐,带着迷茫,带着羞涩,对自己杂草丛生的私
处报怨不已。而毛毛姐出众的芳容却引来了无数男同学的青睐。

  为了能够与毛毛姐接触,或者表达内心深处的爱慕之情,这些个莘莘学子便
开始贿赂与我:「小力,今天上演新电影,呶,这是电影票,跟你姐姐一去啊,
记住,一定要带姐姐去哟!」

  大树底下好纳凉,有毛毛姐这棵毛茸茸的大树,我在大学的宿舍里生活得是
如此的滋润,不仅天天有电影看,几乎每个晚上都有邀请,每个周末还有舞会,
啊,真是幸福的没得说了!

  我俨然以毛毛姐的高级参谋自居,对追求她的男学生一一进行品评,无论是
谁,倘苦没有通过我这一关,以后便休想迈进女生宿舍的房门了。

  毛毛姐的追求者如此之多,我至今也没有个确切的数目,毛毛姐亦是如此,
虽然她是学数学的,当我问她有多少个追求者时,她甚至比我这个数学一贯不及
格的家伙还要胡涂了:「不知道!」

  在这众多的,简直能挤破女生宿舍门框的追求者中,许多男生都有来头不小
的背景,什么警备区司令的公子;什么副省长的小儿子;什么部属大型厂矿书记
的儿子,等等,等等……也有不知自己半斤八两,不知好歹,一文不名者。

  这不,有一个来自农村,本来家庭背景就不怎么样,自己还不争气,长得丝
毫也不出众,还不知何故弄丢了一颗门牙,被同学们戏称为「老豁牙」的男生。
这家伙也不好生掂量掂量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打起毛毛姐的主意来了。

  「就他啊?」夜晚,我依在毛毛姐的身旁,手掌正贪婪地揉抚着毛毛姐的细
绒毛,当得知那个奇貌不扬的农村男生——老豁牙向毛毛姐郑重示爱,我的嘴巴
咧向了一边,「绝对不行,连考虑的余地都没有!」

  「为什么?」毛毛姐说道:「他的学习成绩很优秀,他很用功,课余时间,
别的男生就知道玩,他却独自在图书馆里用苦功!每次考试,他各科的成绩就名
列前茅!」

  「死用功,有什么用啊!」我傲谩地撇着嘴巴。

  毛毛姐继续道:「他的确很用功啊,上中学时,因为农村没有外文老师,他
一天英语也没学过,到了大学,他从零开始,短短的几个学期里,居然都补了回
来,他可真够厉害的,系里的人,没有不服的!」

  「哟!」我还是满脸的不屑,一想起老豁牙那副尊容,不禁联想到进城的农
民,那憔悴的面容,蓝缕的衣衫,于是,我便把从街头学来的顺口溜,在毛毛姐
的面前念叨起来。

  老农进城,一身淘绒。

  东张西望,影响市容。

  先进饭馆,后进剃头棚。

  喝瓶汽水,不知退瓶。

  看个电影,不知啥名。

  挨个电炮,不知哪痛。

  「去,去!」我念的正来劲,毛毛姐咚地捶了我一拳,「不要污辱农民!」

  这一次,毛毛姐没有采纳我这个高参的意见,甚至背着我与老豁牙私下接触
了。

  更让我不能忍受的是,在一个周末,毛毛姐放弃了预定好的舞会,说是要跟
那个农村人谈一谈:「他不会跳舞,也不愿意参与那种场合,我们……」

  哼,我气得七窍生烟。当毛毛姐离开宿舍,与老豁牙去公园里谈一谈时,我
这个钻进革命阵营里的小叛徒,为了搅黄毛毛姐与农村人的好事,也为了博得舅
妈的偏爱,星夜赶回舅妈家,毫不犹豫地将毛毛姐出卖了。

  闻听毛毛姐与农村学生谈一谈,舅妈气得直翻白眼:「这个没出息的丫头,
真是挑花眼了,找来找去,找谁不好哇,为什么要找个农村土啦咯呢?你等她回
来的,我一定好好教训教训她!」

  第二天是休息日,早晨起来,舅妈依然余怒未息,一边拾缀屋子,一边喋喋
不休地数落着毛毛姐,并且以警告的口气道,吃过早饭后,如果毛毛还不回来,
她要到学校找毛毛算帐去。

  叮——铃,舅妈正满嘴角飞沫地念叨着,门铃突然响了,我跳下床去代为开
门,只见毛毛姐站在门口:「小力,你怎么自己跑回来了!」

  在毛毛姐的身后,站着老豁牙,我大惊失色:「毛毛姐,舅妈正准备找你算
帐呢,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你不想活了!」

  「妈。」走进门来,毛毛姐向舅妈介绍起老豁牙,舅妈忿忿地用鼻孔哼了一
声,连头也没回,继续忙碌着。

  毛毛姐极不自然,老豁牙厚着脸皮,殷勤地向舅妈问好,舅妈用眼角撇了他
一眼,也许是看见老豁牙如此惨相,气更大了:「我还有事,得出去一下!」

  舅妈拂袖而去,毛毛姐不知如何是好,沉默了片刻,也跟了出去。老豁牙搓
着双手,强堆笑脸地向我走来:「你好啊,小弟弟。呶,看什么书呐?」

  「没,没看什么!」我掩上画册,抬起头来,望着老豁牙灰溜溜的样子,良
心突然发现,可怜起他来了,唉,老豁牙呀,老豁牙,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
是农村人啊!

  世间向来没公道,一张破纸定卑尊。

  手持红纸好神气,白纸藏兜是三孙。

  招工进城没福份,大学校园矮一墩。

  面朝黄土认命吧,谁让你是农民根。

  「呵呵!」为了缓和这尴尬的局面,老豁牙抓过画册,「二战图片,好,有
意思,小弟弟,你对二战的历史也感兴趣啊!」

  「嗯!」我点点头,「我最喜欢库尔斯克坦克大战,哇……」一提及二战,
我便好似一个喝醉的酒鬼,忘记了一切,我忘记了舅妈,我忘记了毛毛姐,我忘
记了尴尬,我忘记了沉闷,我忘记了不自然。

  我闭上眼睛,昏昏然中,彻底沉浸在那场空前壮烈的坦克大战之中:「啊,
太激动人心了,太兴奋了,苏德双方各有一千多辆坦克出战,啊,两千多辆坦克
遭遇在一起,那将是多么壮观的战斗场面啊!」

  我越想越兴奋,「呼」地跳起来:「党卫军骷髅坦克师,为了元首,冲啊!
战斗……」

  「哈哈!」老豁牙抛却了难堪,「小弟弟,你跟我小时候一个样,你看!」
他指着缺少一颗门牙的嘴巴,「我小时候,也爱玩打架,结果,门牙被小朋友们
打掉一颗!」

  「哦。」我迫不急待地问道:「那么请问,你是哪一伙?你支持谁啊!」

  「这还用问么?」老豁牙苦涩地咧着少门牙的嘴巴,「就因为我同情德国!
势单力孤,打起架来,没有任何帮助我,回回败北,一不小心,还被打掉一颗门
牙!」

  「哇,太好了!」听罢老豁牙的讲述,我感慨万千,真诚地展开双臂,热烈
地向他拥去,「我终于找到知音了!真不容易啊!」

  我紧紧地抱着老豁牙,那份感动,俨然在战场上结识的难兄难弟,我指着自
己的脑袋:「我虽然没有打丢门牙,可是,我的脑袋不知被打起了多少个脓包,
啊,为了元首,战斗吧!」

  看起来啊,真是不能以貌取人,这个奇貌不场的老豁牙,谈起二战来,滔滔
不绝,并且有着自己独道的见解,听得我如痴如醉,我好不兴奋,我这个势单力
孤的纳粹份子终于找到知音了。

  从那次交谈以后,我便喜欢上了老豁牙,跟毛毛姐一样,被他侃侃而谈的话
语彻底征服了。

  「小力!」从此以后,老豁牙开始向我献殷勤,「走哇,咱们看电影去!」

  于是,由老豁牙做东掏腰包,我和毛毛姐免费看电影,似乎是投其所好,老
豁牙总是领我看二战题材的电影,尤其是《桥》,《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等,
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连台词都能背诵下来了。

  「烦不烦啊!」动枪动炮,完全是男孩子的专利,毛毛姐是越看越烦,「天
天都是这几部破片子,你们俩个倒粪呐!」

  更让我料想不到的是,老豁牙不知从什么管道搞来内部票,使我第一次欣赏
到苏联的二战巨片——《解放》。

  此片是如此之长,我在电影里差不多逗留了一整天,中午,老豁牙买来汽水
和面包,我一边吃着,一边振臂呐喊:「打啊,冲啊,打到柏林去!」

  「呵呵!」身旁的老豁牙以嘲笑的口吻道:「老弟,你不是纳粹份子么,大
势不好了,红军就要端元首的老窝了!」

  「我不管了!」我彻底陶醉其中,「别谈论政治了,咱们还是用艺术的眼光
来看待二战吧!」

  苏联红军对柏林的功势是猛烈的,不可阻挡的,老豁牙似乎深受启发,看过
《解放》以后,便对毛毛姐展开了闪电般的进攻,以让我瞠目的,不可思议的,
或者说是有些卑鄙的伎俩,击败了毛毛姐众多的追求者。

  老豁牙的战术变幻莫测,简直让人眼花缭乱,限于篇幅,我不能一一详述,
仅举一例,便可见老豁牙为人之老道和毒辣。

  鬼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方式获了这些学生家长的通讯地址,然后,用同一种口
吻写了无数封信,一一发给这些学生家长,开诚布公地告之,毛毛是我的,如果
不想出现什么不愉快,或者说是意外,请说服你们的儿子,识相一些,放弃对毛
毛的追求!

  毛毛姐也中了老豁牙的邪毒,死心塌地了,不过,只能说是「死心塌地」,
却谈不上「爱」他。

  我在毛毛姐面前从来口无遮掩,细究其故,毛毛姐平静地说道:「看他的长
相,能让人爱得起来么!」

  「你不爱他,为什么要这样死心塌地呢?」

  「我坚信,比起那些花里胡哨,朝三暮四的男生,他很成熟!有上进心!」

  「可是,他也太丑了吧点!」

  「何止是丑了点啊,而是太丑了!」毛毛姐的回答让我哭笑不得:「不过,
这也是好事,跟他在一起,只有我甩他的份,绝没有他不要我的机会!他虽然很
丑,可是他很有事业心,他将来一定会有前途的,跟了他,保准错不了!」

  这,这哪里是什么爱情啊,这分明是一种交易啊,或者说是一种赌注啊,毛
毛姐这是拿青春赌明天啊。

  听了毛毛姐的话,望着她那姣好的面容,我即心痛又讨恶。毛毛姐,你这是
出卖自己啊。这哪里是谈恋爱,这是在做买卖啊!

  无论舅妈怎样阻拦和劝说,毛毛姐不置可否,用沉默抗击着。绝望之下,舅
妈摇头唉叹,真是王八吃秤铊,铁了心,或者说是王八瞅绿豆,对眼了!

  当念罢四年大学,走出校门之后还不满一年,俩人便悄悄地领了结婚证,并
且大张旗鼓地准备结婚庆典了,舅妈气得住进了医院。

  眼见娘家人一个也不肯参加婚礼,毛毛姐含泪请我前往,看见毛毛姐可怜兮
兮的惨相,我没有理由拒绝。

  不过,让我无法接受的是,婚礼却在寒冷而又荒凉的农村举行,并且完全按
照稀奇古怪的,或者说是繁锁的让人生厌的农村规矩来办理,呜呼哀哉,惨也!

  毛毛姐的洞房花烛之夜,我却惨到了家,蜷缩在陌生的土炕上,躲在凉冰冰
的棉被里,生平第一次偿到了失眠是何种滋味。

  我在棉被里折腾了一宿,第二天再也起不来了,又是咳漱,又是发烧,又是
流鼻涕,老豁牙急忙派人将哭哭咧咧的我送回省城。

  舅妈没看气地撇了我一眼,我掏出一只红包:「舅妈,这是压车时,姐夫家
人给我!」

  「哼!」舅妈气咻咻地吼道:「什么,去了一天,就改嘴了,姐夫姐夫叫得
好响快啊,你这个小叛徒!啊?」

  舅妈指着桌上的钞票:「贰佰圆,你就把表姐给卖了,是不?」

  「毛毛姐!」舅妈一番话说得我无地自容,一头扑倒在床铺上,「姐姐,我
好想你啊,呜呜呜!」

  表姐将光辉灿烂的未来押在了奇貌不扬的老豁牙身上,不知是输是赢,且听
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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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回 购物喝茶一掷千金,与人计较分钿必争

  有权有势人上人,官员太太多精神。

  花园别墅金銮殿,新款靓车玉麒麟。

  购物中心恨钱少,食在广府皆山珍。

  忽然灰浆溅裘服,不依不饶费口唇。

  「毛毛是我最大的财富!」有失去的,便有获得的,从农村回来后,每当我
与老豁牙聚在一起吃饭时,他便把这句话挂在了嘴边,「小力,我会永远珍视毛
毛,我一定让她幸福!别的女人能拥有的,我一定让毛毛也能够拥有!」

  「舅妈。」我已经由叛徒转变成了双重间谍,我把老豁牙的话传给了舅妈。

  「老豁牙他……」在舅妈面前,我不敢叫老豁牙姐夫,「他对表姐可好了,
他保证,一定让表姐幸福!」

  「哼!」舅妈满脸的不屑,「一个农村出来的穷光蛋,臭书生,能有什么大
本事!毛毛真是瞎了眼,这辈子算是没有指望了!」

  为了出人头地,一是让毛毛姐过上幸福的生活,二是光宗耀祖,参加工作以
后,老豁牙着手考研,他没日没夜地看啊,学啊,越看头发越少,直至半秃顶。

  虽然毛毛姐已为人妻,我的心中依然眷恋她。虽然我与老豁牙已结成知音,
可是,一想起我美丽的、圣女般的毛毛姐被如此丑陋不堪的男人压在身下……我
便怅然若失,甚至有些嫉恨老豁牙了。

  为了接近毛毛姐,为了能够继续保持昔日特殊的姐弟关系,每至休息日,我
总能找到种种籍口来到毛毛姐狭窄而又简陋的家居。

  对于我地到来,毛毛姐极为理智地与我保持着不远不近、若即若离的关系,
而老豁牙则表现得极为大度,尽管这种大度是虚假的,不情愿的。

  不知多少个周末的夜晚,我们共进晚餐,谈天说地,指点江山,至午夜后,
借着几分醉意,我身子一歪,合衣睡在狭小的客厅里。

  毛毛姐收拾罢杯盘碗筷后,与老豁牙双双进入内室就寝,当寝室的电灯啪地
关掉那一刻,我醉意尽无,悄悄挪动身子,将耳朵贴在墙壁上,不知羞耻地窃听
着寝室的动静。

  午夜的房间一片冷清清的死寂,偶或能听见窗外墙缝里的知了有力无力的呻
吟声,同时,隔着墙壁,从寝室里也传过来细碎的响动声。

  我心头一抖,一股灼胃的醋酸哗地涌到咽喉处,如果不是尽力地控制着,肯
定会哗哗地喷涌而出。唉,我可怜的毛毛姐又被可恶的老豁牙给压在身下了!

  尽管醋意大发,我还是耐着性子,也顾不得寒冷,赤裸着的上身紧贴在墙壁
上,寝室里的碎响声愈来愈大。

  哦,我似乎听明白了,老豁牙欲向毛毛姐求欢,而毛毛姐冷冰冰地拒绝着,
无情地推搡着,我那流血淌醋的心终于得到一种畸形的安慰,毛毛姐并不爱他,
甚至都不愿意与他造爱,毛毛姐啊,你的意中人,应该还是我吧?

  清冷之中;静寂之中;一阵又一阵的碎响之中;迷迷离离之中;似醒非睡之
中,我恍恍惚惚地听见了老豁牙凄惨的低泣声以及额头撞击床垫的闷响声。

  我握着拳手,恨恨地骂了起来,没出息,为了女人,居然如此低三下四,这
哪里是什么坚定的、誓死如归的纳粹份子啊,简直就是叛徒瘪三啊!

  「吱呀!」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当我歪歪扭扭地躺在沙发上,正处在似睡
非睡之际,寝室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我蔑称为「叛徒瘪三」的老豁牙焦头烂额地
走了出来。

  我悄悄地撇视而去,面容憔悴,一脸的哭丧之相,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头发,
乱蓬蓬地滚到了脑后,白森森的额头泛着令人作呕的秽光。

  望着老豁牙枯瘦的背影,想起昨夜被毛毛姐无情的拒绝,暗暗发笑之余,我
突然良心发现,有些可怜起老豁牙来了。是啊,不管咋的,毛毛姐已经为人之妻
了,即为人妻,却不履行一个妻子的义务,这便是毛毛姐的不对喽!

  「力,你好好地睡吧。」老豁牙缭草地抹了一把脸,然后机械地向我道别:
「我去图书馆查数据了,晚上见!」

  我目送着老豁牙走出居室,然后,轻手轻脚地走进毛毛姐的卧室。

  毛毛姐斜脸瞟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嘀咕道:「你进来做什么,快出去!」

  见我嘻皮笑脸地坐在床边,毛毛姐推出白嫩的手臂,假惺惺地推着我:「快
出去,你姐夫心最细,让他看出点什么来,你我脸面上都不太好!」

  「毛毛姐。」我理直气壮地坐在表姐的身旁,「我又没做什么,他凭什么猜
忌我啊?哎——哟!」

  推搡之中,我的手掌突然摸到一团凉冰冰的,细滑滑的小塑料袋,我掐在手
中定睛一看,好么,原本是一枚尚未开启的安全套,我扑哧笑出了声。

  毛毛姐见状,一时间尴尬的不知说些什么才好,羞涩地扭过头去。我轻轻地
拍了拍毛毛姐的秀肩:「表姐,怎么,昨天夜里你没满足人家?嘿嘿!嘻嘻!」

  「哼!」毛毛姐头蒙着被角,气咻咻地嘟哝道:「我满足他,人用什么满足
我啊?小力,你仔细瞅瞅,他用的安全套,是什么型号的!」

  「哦。」在毛毛姐的提醒下,我反复翻弄着塑料袋,才注意到,身材矮小、
体质枯瘦的老豁牙,使用的是最小号的安全套。

  我掐着塑料袋,傻怔怔地坐在床边,一时间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了。

  大学毕业后,毛毛姐昔日的追求者各奔前程,八仙过海,尽显神通,要么继
续深造,要么出国渡金,要么下海经商,纷纷发达了。

  每年春节他们都要欢聚一堂,畅谈过去,展望未来。眼见同学们衣绵还乡,
风光无限,而老豁牙,尽管累得谢了顶,依然没有做出任何成绩。毛毛姐再也沉
不住气了:「不行,我可不能跟他过了,我要离婚!」

  眼瞅着下错了赌注,毛毛姐后悔不迭,失望之余,一拍屁股,准备与老豁牙
分道扬镳。

  「都什么时候了,现在已经是改革开放的年代了,可是他就知道死抠书本,
一点也没有经济脑瓜!我的同学们,学习没有他好的,下海之后,全都发财了,
那个李小东,你还记得不?」

  「知道啊。」我点点头,「就是那个身材更加矮小的湖南人呗!」

  「对。毕业后,李小东去深圳开了一家公司,现在,已经是身价数千万的老
总了。可是你姐夫呐,他是个什么啊?他什么也不是,我可不能跟他扯了,我要
离婚!」

  「离婚?没门!」舅妈掐着肥腰,「脚上泡你自己走的,当初我怎么劝你你
就是不听,活该,现在后悔了,想离婚,不行,咱们家可没有离婚的风气,你少
给我丢脸,是好是赖,将就着过吧!」

  虽然不能草率离婚,毛毛姐与老豁牙的关系进入了漫长的冰河期,单位里偶
有毛毛姐红杏出墙的传闻流进我的耳朵里,舅妈气得直跺脚,认为毛毛姐给她丢
人现眼了。

  「唉……」老豁牙沮丧到了极点,在我的面前,第一次流下了苦涩的酸泪:
「不就是钱么,都是钱作的怪,小力,我,我,我准备改行!挣——钱!」

  「姐夫!」望着老豁牙握着干瘪的拳头,咬着露风的牙床,我感到即好笑又
酸楚:「你改什么行啊?除了抠书本,你又会干什么呐?」

  「我从头学起,我一定要让毛毛幸福。别人有钱,我一定让她也有钱!」老
豁牙果真抛弃了钻研好些年,累光了头发也没有任何收获的书本,毅然决然地改
行了,从头学起,去北京深造了!

  重新做起,谈何容易,几十岁的人了,又像个学生似地住起了宿舍,过起了
集体生活。

  那个时期,我正热衷于浪迹神州各地,我来到北京,准备去乌鲁木齐,我在
老豁牙就读的大学住了几天,看见他如此刻苦地学习,生活上却是简单的出奇,
为了省钱,以咸菜馒头度日,我好不怅然。

  虽然买不到卧铺票,我也决定尽早离开北京,不愿再看老豁牙这份辛酸相,
老豁牙真诚地说道:「去乌鲁木齐,需要坐几天的火车呀,没有卧铺怎么能行,
你明天再走,我今天半夜就给你排票去!」

  我没在意,酒足饭饱之后倒头便睡,午夜两时醒来,床上不见了老豁牙,这
个家伙,真的给我排票去了。

  老豁牙以他惯有的超人毅力,拎着小板凳在售票室里苦熬了大半宿,终于给
我弄到一张卧铺票。

  我接过小小的板票,感觉却是沉甸甸的,热乎乎的,傍晚,老豁牙送我上车
时,不顾我的劝阻,用自己的伙食费给我买旅行食品,让我感动不已。

  在北京苦读了两年,老豁牙居然公派去英国了,又是两年过去了,等他归来
时,听人说已经是博士后了!

  毛驴拉磨无闲暇,可怜可悲老豁牙。

  为了搏得表姐欢,千辛万苦往上爬。

  课题眇茫去他娘,快捷方式可寻奔乌纱。

  倘若出人又头地,金银财宝往家拿。

  赌注终于押正了,如今的毛毛姐,已是名符其实的贵妇人了,诚如老豁牙所
言,别的女人能够拥有的,毛毛也拥有了!

  而毛毛姐所能做的,便是大把大把地花钱,近乎疯狂地采购,每次到毛毛姐
家里做客,毛毛姐最热情的款待,便是领我逛街购物。

  我与毛毛姐漫步在广州城繁华的大街上,望着如潮的人流,我自言自语地嘀
咕起来:

  东北佬进广州城,眼乱耳鸣。

  东张西望,影响市容。

  吃盘粤菜,不知啥名。

  想喝饮料,不会取瓶。

  「呵呵!」毛毛姐掩面而笑,然后,扯了扯我的衣袖,手指着一栋庞大的建
筑物,「呶,这是广州最大的购物中心,走,咱们进去吧!小力,姐姐要给你买
好些的、好些的东西,喜欢什么,尽管吱声,可不要客气哦!」

  望着琳琳总总,目不暇接的进口家电,名牌时装,毛毛姐失望地嘟哝:「好
东西真是太多了,可是,我的钱还是太少了,买不起啊!」

  「毛毛姐,」我说道:「难道,你要把整个商场都买回家去啊!」

  「唉,好累啊!」完全谢顶的老豁牙面带疲惫地半坐半卧在沙发上,午后的
斜阳从窗外射来,扬洒在老豁牙光秃秃的脑袋瓜上。

  他那略显无神的,但永远都是机敏异常的目光扫视着眼前,那是毛毛姐新近
购置的高级音响。

  老豁牙抓起一只盘片,塞将进去,画面很快出现了:「呵呵,《桥》?好,
很有纪念意义!」

  我与老豁牙并肩而坐,又回到了那难忘的二十年前。当老虎率领特工队员把
盖世太宝打翻在地,工程师也穿戴整齐,望着狼籍不堪的屋子,他还没开口,老
豁牙慢悠悠地自言自语道:「我应该荣幸地跟谁走呢?」

  「哈哈!」我笑嘻嘻地瞅着老豁牙。

  他无比感慨地说:「力,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是最幸福的,我跟着画面,
又回到了那个时代,啊,回忆过去,是多么的幸福啊!哎哟,这是怎么回事!」

  老豁牙仿佛被针扎了似地,呼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不好,我怎么把手机
压在屁股下了,哎哟,完了,你表姐打不通电话,一定生我的气喽!哎,女王,
什么事啊,请指示!什么?快!」老豁牙吃惊不小,「不好,你姐姐的手指头被
车门夹住了,快,赶快把她救出来!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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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妇谱》之癫妇(谱10)

  鹧鸪天,癫女

  流浪来到蚂蚁屯,破衣烂衫满灰尘。

  农家主妇瞧的细,杀猪锅内退厚皴。

  前世缘,缘姻亲,咦咦呀呀到清晨。

  疯癫傻女播云雨,养个娃娃好精神。


       第一回 毛驴车旁耍弄小贩,大榆树下调戏癫女

  调皮捣蛋掏鸟窝,蚂蚁屯人乐趣多。

  村口巷尾生事非,田间地头逗鸡鹅。

  今天不知如何过,忽有癫女滑下坡。

  蚊子嗜血不顾命,光棍好淫中邪魔。

  饥渴难奈出尽丑,奶子屁股胡乱摸。

  时光荏苒再荏苒,岁月蹉砣又蹉砣。

  蚂蚁屯这个名字虽然不雅,乍听起来甚至有些粗俗,可是,因其独特的地理
位置,小小的屯落拥有着绮丽的风光,对于某些理想主义者,臂如我这样的人,
那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啊。如果没有老婆孩子,我早就落户此地,隐居修行了。

  炎夏时节,站在滔滔的松花江畔,一栋栋简陋的农舍毫无规则地散布在错落
起伏的怪石嶙峋之间,因其土壤多为红质,故尔当地人称之为红石砬子。

  信步走进小小的屯落,举目望去,红石砬子上草木繁茂,野花盛开,诸多种
叫不出名字来的各色野果累累低垂,清风徐来,淡淡的蔬果之香扑面而来,啊,
好不怡人,好不惬意啊!

  不过,待你走到悬崖绝壁之下,一阵怪风袭来,卷裹着一股难堪的气味,不
禁让人皱起了眉头。

  那气味是从崖壁下的洞穴里飘出来的,蚂蚁屯人很会利用地形、地貌,将家
畜家禽圈养在天然的山洞里,既经济又安全,当然也就不可避免地污染了红石砬
子那怡人的自然气息。唉,有什么办法啊!

  蚂蚁屯虽然风景这边独好,却因地处偏僻,长年以来交通不畅,仅有一条羊
肠般的乡路从屯内延伸出来,与外界交流,其路况极差,晴天尘土飞扬,雨季泥
泞不堪。

  更令屯外人谈之头痛的是一处从红石砬子漫延而下的,又陡又急的大斜坡。

  即使是驾驶水平极高的司机也不敢在这条斜坡上冒险,尤其到了冬季,斜坡
一经冰雪覆盖,晶光闪亮尤如镜面,与其说是道路,不如说是高山速降滑雪场。
只要你屁股往镜面上一挨,只听哧溜一声,便径直从斜坡上滑到蚂蚁屯农家的热
炕头去了。

  不过,滑下去非常容易,若想再爬上来,可就困难了,并且是相当的困难,
有时甚至是不可能爬上来了。

  有鉴于此,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屯外人极少光顾红石砬子,而深居简出的蚂
蚁屯的村民们则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心。

  倘若偶有屯外人造访此地,蚂蚁屯热情的村民们好似看见了稀有动物,一扇
扇窗户豁然洞开,从里面探出一只只长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来访者,左看啊;
右瞅啊;东猜啊;西测啊;哧哧地冷笑啊;指手划脚地评头品足啊,弄得人家好
不自在,好不尴尬。

  更令人讨厌的则是小孩子们,活像一群臭蚊子,围在你的身前左右,嗡嗡乱
叫,推不开,搡不尽!

  不过,如果据此便认为蚂蚁屯的村民们憨傻,或者说孤陋寡闻、少见多怪,
那你的结论不仅过于武断,并且是大错特错了。

  蚂蚁屯人的灵性绝对不亚于大都市的人,甚至在许多方面远远胜过都市人。

  那不,去年春季,高燥的西北风嗷嗷地狂吼了十余天,把滑雪场上的残冰剩
雪吹刮得一乾二净,于是,终于有胆大的、不知深浅的外地人来蚂蚁屯冒险了。

  那是一个不知好歹的车老板,吱呀作响的平板车上装着从城里用大米换来的
旧衣服,车老板费尽了周折,毛驴车差点没翻到红石砬子里,终于冒头大汗地来
到了蚂蚁屯,希望用这些旧衣服换些钱花。

  然而他想错了,蚂蚁屯人哪有闲钱买衣服啊,一年到头靠种地赚得的几个微
不足道的小钱,不是喝大酒了,就是输在赌桌上了,然后,赢到钱的家伙们,又
把钞票悉数送给屯子里的风骚娘们了。

  不过,蚂蚁屯人的口袋里虽然空空如也,对毛驴车上的旧衣服仍然充满了渴
望。当车老板坐在毛驴车上,一边摇着鞭子,一边吆喝着时,蚂蚁屯人则跟在毛
驴车后面,各展所能,趁着车老板不注意,或是只顾与别人讨价还价,你抽一双
破袜子,他拽一条烂裤子。

  豁豁,车老板丢得比卖得多,气得是又吹胡子又瞪眼睛,怎奈货到地头死,
在蚂蚁屯人的一亩三分地里,你纵然有天大的脾气,也不敢过份发作,否则,更
有你好瞧的了!

  「喂,这件衣服卖多少钱啊?」车老板正东赶西哄,顾此失彼地忙碌着,终
于有人选中了毛驴车上最贵重的一件旧夹克衫,并且开始问价钱了。

  车老板堆起买卖人特有的笑容,和和气气地告之了价钱,问价的是一个二十
出头的后生,听罢价钱,抖了抖手中的旧衣服,继续发问:「我可以穿上试一试
么?」

  「当然可以了!」买衣服哪有不让试穿的道理啊,车老板满口应承了。

  于是,毛头后生慢条斯理地穿上夹克衫,车老板的脸上泛起内行的神色,假
惺惺地说道:「你瞧,小伙子,这件衣服你穿上正合适。」

  哪知,毛头后生穿上衣服,突然拨开人群,大步流星地、头也不回地跑进屯
子里去了。

  望着后生的背影,车老板除了摇头叹息之外,一筹莫展,车老板若去追讨,
笔者敢用脑袋打赌,车上的衣服准得丢的一件不剩。

  车老板苦涩地嘟哝道:「外面都说蚂蚁屯人特嘎咕,今天真是领教了!」

  就在车老板发表感叹之际,毛驴车上又丢了几件旧衣服。

  车老板彻底灰了心、告了饶,匆匆收拾过平板车,扬起鞭子,灰溜溜地爬上
了陡急的斜坡,从此再也不敢来蚂蚁屯赚钱了。

  呵呵,你不来,还有别人来呢,天底下不怕死的人多去了。这不,卖旧衣服
的车老板前脚刚走,又从斜坡下滚来一个倒霉蛋。

  虽然也是车老板,车上的货物却不一样,今天来的车老板,车上装了一大罐
自家酿制的烈性白酒,由于道路泥泞,马车颠来荡去,酒液咚咚四溢,浓郁的酒
香早把蚂蚁屯的酒鬼们呛醒了:「哇,好香啊,真是好酒啊!」

  酒当然是好酒,不过,蚂蚁屯人永远都受一个问题困扰——没钱!没有钱,
还想喝酒,怎么办?还是老办法,发挥聪明才智,好酒自会入口的。

  「伙计,」蚂蚁屯人公认的第一酒鬼,每餐必饮,每饮必醉的马三两,拎着
已经倒不出一滴酒液的空塑料桶,大大咧咧地走到马车前,「给我打一桶酒!」

  「好喽!」刚一进屯就开张了,车老板好不欢喜,欣然接过塑料桶,咕咚咚
地灌满烈酒。

  站在车下的马三两接地沉甸甸的酒桶,手指着红石砬子边第一栋破草房道:
「呶,那是我家,你是跟我取钱去,还是我给你送来啊?」

  酒贩子可不敢丢下马车去马三两家中取酒钱。他摆了摆手,示意马三两把酒
钱送过来。

  于是,马三两拎着酒桶回得茅草屋内,将酒桶塞进薪柴堆里,然后,又拎起
另一只空塑料桶,咕咚咚地灌满了大凉水。

  马三两手拎着盛满凉水的塑料桶,扒着老婆的耳朵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嘀
咕一番。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马三两又精又灵,老婆子也非等闲之辈,心
有灵犀一点通。

  但见马三两的老婆一边卷着袖管,一边操起烧火棍,装腔作势地往马三两的
身上抽去:「操你娘的,没出息的玩意,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的家伙,一天
到晚就他妈的知道灌马尿,老娘没钱了……」

  「哎哟,哎哟!」在老婆娘的抽打下,马三两拎着水桶,狼狈不堪地跑向酒
贩子,「伙计啊,不行啊!你看,我老婆不给钱!你的酒,我,我买不成了。真
是对不起!」

  「哼哼!」酒贩子尽管一脸的不悦,却也无可奈何,「伙计,降不住老婆,
就别喝酒。」

  酒贩子正欲接过水桶,马三两咚地跳上马车。「我来,我来。」说着,马三
两拧开酒罐盖,将满当当的一桶水,咕咚咚地倾倒进去:「不好意思,让你麻烦
了!」

  马三两这套以假窜真的伎俩,蚂蚁屯尽人皆知,却又屡试不爽。望着远去的
马车,蚂蚁屯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婆子们无不相视而笑:「啧啧,马三两又白
喝了几十斤酒!」

  每天早餐后,无需任何人通知,也不必提前预约,蚂蚁屯人便仨仨俩俩地聚
集到屯口一棵据说有百年寿龄的大榆树下,那里是蚂蚁屯的新闻发布中心。

  天底下的任何大事小情,大到诸如从明年开始,将大旱三年,滴雨不降;或
者是即将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凡是男人都要扛枪上战场;或者是老毛子又要杀
回来了,毛茸茸的、比驴鸡巴小不了多少的大鸡巴一甩,屯子里的老娘们立马就
吓得尿了裤裆,等等等等。

  小到诸如张家的大乳牛下了三个犊子;李家的老母猪生了一个没有屁眼的猪
仔;王大埋汰的老婆跟一个弹绵花的私奔了;刘家的大姑娘未婚先孕了,等等等
等。

  这些个赅人听闻的、或者是让人绝望的消息都是从这棵大榆树下发布出来,
然后,或是随风而逝,或是不胫而走地蜚短流长了。

  太阳慢吞吞地爬上了红石砬子,开始了又一个平平常常的一天,平常的让人
无聊;平常的让人困顿;平常的让人感觉一切似乎都停滞了。

  天,还是那般的淡蓝,与去年的这一天毫无二致。

  地,还是那般的深绿,自从有了蚂蚁屯,这里的大地便是这样的颜色。

  风,还是那般的吹来拂去,仿佛蚂蚁屯人的鬼心眼一样,永远捉摸不透。

  鸟,还是那般的叽叽喳喳,活像是一群蚂蚁屯的婆娘们,没完没了地东家长
西家短,讲得唾沫星子横飞,咽喉嘶哑。

  猪,还是那般的悠哉游哉,摇晃着小尾巴,无比惬意地拱拱这,啃啃那。

  鸡,还是那般的不安份,刚刚下了一枚鸡便炫耀不止,从李家的墙头跳到王
家的墙头,一路咯咯咯叫个不停,唯恐屯子里的人不知道。

  鸭,还是那般的蹒蹒跚跚,东吮吮,西撮撮,扯着破锣嗓子,叫得人心烦意
乱。

  狗,还是那般的风风张张,就在村口的大榆树下谈情说爱,打情骂俏,争风
吃醋,甚至也不含蓄一些,更不检点一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大行荀且之事,
把人家姑娘媳妇,臊得掩面而逃。

  「哈哈,大黑,上它,嘿嘿!干它!」老爷们、小伙子可是看得相当来劲,
不时还怂恿着。

  于是乎,狗干得更来劲了,折腾的也更欢实了。蚂蚁屯人的这一天,也终于
感觉充实一些了:「干它!」

  「喂,我说老少爷们!」忽然,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嚷嚷起来,「你们看,有
人到咱们屯子来喽!」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蚂蚁屯标志性的地貌,那条又陡又急的斜坡上面,「哧
溜、哧溜」地走下来一个头发蓬乱衣着肮脏的年轻女人,宽松的、缺少钮扣的、
极不得体的大褂子时合时闭,一个令人想入非非的,却又是灰土蒙蒙的胴体若隐
若现。

  女子的裤子不知何故,也不知在哪里撕成了布条条。两条并不性感,也不雪
白的大腿在上午的阳光下放射着还算诱人的柔光。女子赤裸着双臂,右手握着半
块玉米饼,一边往斜坡下哧溜着,一边东张西望。

  突然,稍一走神,女子脚下一滑,屁股落地,哧溜溜地,连滚带爬地滑进了
蚂蚁屯。众人大笑:「哈哈哈,这是哪里来的傻娘们啊!」

  「哦!」看见衣着破烂的女子摔得如此滑嵇可笑,骑在墙头上的小孩子们无
不拍手称快,「快来啊,快来看疯子啊!」

  伴随着孩子们的嚷嚷声,众人不约而同地涌向斜坡下,将不知来自何方,更
不知姓字名谁的破衣女子围拢其中,于是,蚂蚁屯人幸福的一天,终于开始了。

  「喂,你是谁啊?」看见半裸的女子,蚂蚁屯里的光棍们别有用心地凑拢过
去,一双双饥渴的色眼,仿佛蚊子嗅到了血腥味,死死地盯在女子半掩半遮的、
或隐或露的奶子间、大腿上,「你姓啥啊?」

  「咦咦,呀呀!」女子并没有回答众光棍问话的欲念,而是颇为心痛地拣起
掉在泥土里的半块玉米饼,一边拍打着面饼上的沙土,一边冲众光棍嘿嘿地傻笑
着,「咦咦,呀呀!」

  「原来是个傻子!」众光棍嘟哝一声,拢得更紧了,有人扯着脖子向女子的
胯间望去,发现女子仅裹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大褂子,里面既没有内衣,更没有内
裤。

  「嘿嘿!她光屁股呐!」不知是谁低声嘀咕道。更不知是谁下作地拧了女子
屁股一把。

  女子眉头紧皱,扭过肮脏的,布满灰土的面庞,冲众人傻咧咧地一笑:「咦
咦,呀呀!」

  「呵呵!」众光棍见状,色胆欲加膨胀了,你抓一把奶子,他掏一把裤裆,
把个女子折腾得咯咯直笑,继尔冲破人墙,依然是咯咯傻笑着,顺手操起一把不
知谁放在乡路边的铁锄,冲着想占她便宜的众光棍们,狠狠地,没头没脑地狂抡
过去。

  光棍们着实胆怯了:「她疯了,怎么乱打人啊!」

  「快跑啊,别崩身上血啊!」

  「听人说,让疯子给打了,算是白打!」

  女疯子威风凛凛地抡了一通大铁锄,看见路边的大黑猪不知何时从柴草堆里
拱出来一穗黄橙橙的玉米棒,女疯子脏颜大悦,拎着大铁锄,径直扑向玉米棒:
「咦咦,呀呀!」

  见女疯子猛扑过来,大黑猪很不客气地哽哽乱叫起来。怎么,老子拱了老半
晌,好不容易有些成绩,你这个疯女人便来抢夺我的胜利果实?

  哽哽哽,哽哽哽,哽哽哽,大黑猪叼起玉米棒,冲开人群,夺路欲逃。疯女
人也不含糊,手臂一抡,铁锄头重重地击打在大黑猪的屁股上。

  大黑猪可怜兮兮地惨叫一声,吐出玉米棒,逃荒而逃。疯女人扔掉铁锄,拣
起玉米棒,张开嘴巴,咔哧咔哧地啃切起来。

  始终尾随着疯女人的众光棍提醒道:「哎呀,那是生玉米啊!要吃,也得烤
熟了再吃啊!」

  「咦咦,呀呀!」疯女子大概饿疯了,哪管玉米棒是生还是熟,只顾咔哧咔
哧地啃切着,圄囫吞枣地狂咽着。那份举动,那份神态,与老母猪啃生玉米棒,
毫无二致。

  啃着啃着,疯女人似乎来了尿意,于是蹲起身来,也不顾岂众光棍在场,叉
开大腿,破烂的布条随风飘逸,黑乎乎、毛茸茸的胯下风光豁然呈现在众光棍的
眼前。

  众人大喜:「哈哈哈,她尿尿了!」

  「畜生!」突然,从人圈外面传来一计厉声喝斥,「看女人尿尿,瞅瞅你们
这份出息吧!」

  不知斥人者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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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杀猪锅洗出白条肉,圆房夜癫女犯疯病

  娶亲聘女好繁苛,拣个癫子续香火。

  水雾漫弥姣颜现,芙蓉出水让人哿。

  且说从陡急的斜坡上滚下来一位不知姓名、更不知来自何方的癫疯女子,丰
富了蚂蚁屯人枯燥的生活。当闲极无聊的光棍们围着癫疯女子肆意戏弄时,从人
圈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断喝,众光棍汉不有回头也听得出来是谁:「潘婶来喽!」

  众人所说的潘婶,年约六旬,身材高大,体态丰盈,并不苍老的面庞依然颜
容焕发,乍看上去是那么的庄端而又雍容。

  当癫女哧溜溜地滚下斜坡时,潘婶站在屯口的古井旁正与屯子里的长舌妇们
东拉西扯呢,看见众光棍汉蚊子叮血般地拥向癫女,做出种种下流的动作,村姑
屯婆们无不相视而笑:「哟,瞅那德行吧,真是八百年也没见过女人啊!」

  对于光棍汉们的轻佻,潘婶没有发表任何评论,望着那一张张饥渴难奈的面
庞,真是同命相怜。潘婶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光棍儿子——栓柱。唉,男人么,
没有女人不成,尤其是常年累月的没有女人。

  莫说看见一个女疯子,就是屯子里的老母猪打栏叫春,与公猪哼哼叽叽地纠
缠在一起,光棍汉们也要充满好奇心地看了又看!

  屈指算来,儿子栓柱今年已经三十出头了,他爹死的早,没给儿子攒下什么
家底,结果始终也没讨得起媳妇。唉,在我们蚂蚁屯,莫说一个寡妇失业的,即
使是家里有几个壮劳力,累死累活地干上几年,不吃不喝地积啊、攒啊,若想娶
个稍微像点样的漂亮媳妇,也是一件可想、可望,却是难以达到的事情啊!

  怎么,不信?娶个媳妇需要这么多钱吗?唉,别的不说,庄户人家订一门亲
事,那说道可多去了,花费简是没边没沿,甚至没头没脑的事情,也兴许落在你
的头上。

  娶亲最重要的开销,臂如彩礼钱、家俱、电器什么的就不必说了,其它的,
诸如什么见面钱、定亲钱、过礼钱、三铺四盖、八大件、十六条腿、接亲钱、离
娘钱、押车钱、下车钱、改嘴钱、装烟钱、押兜钱、坐福钱……钱钱钱钱,除了
钱还是钱。

  编个项目,启个名字就是钱啊,钱啊、钱啊,嗳哟我的妈妈啊,等把媳妇娶
到热炕头,不把你折腾死也得扒掉三层皮去。媳妇娶到了家,纵然不卖房子,欠
下的饥荒十年、八年也还不完。

  别的地方不清楚,我们蚂蚁屯的情形通常都这样的,媳妇进了门,饥荒也堆
成了山。第二年再养个儿子,结果啊,两口子起早摸黑地干呀、干呀,当年娶亲
的饥荒尚未还完,养的儿子也渐渐地长大成人了,这不,又该给儿子凑钱张罗婚
事了。

  旧的伤口还没彻底抚平,又掀开新的疤痕了,真是恶性循环,永无止境啊,
从打我记事起,蚂蚁屯人就是生活在这种怪圈里,大概永远也不能自拔了,除非
谁也不娶亲了。

  今天,大概是老天爷开眼,从斜坡上滚下来一个癫疯女子,虽然远远没有达
到天上掉馅饼的境地,却也是搂草打兔子——皆是意外之财啊。

  瞅那癫子,表面上看破衣烂衫,肮脏不堪的,不过,瞧那气色,看那身段,
看那行走的姿式,应该没有什么别的毛病,尤其听那哧哧的尿尿声,那个方面一
定差不了。呵呵,不如领回家去,稍试梳洗、略加调教,给我那个只知埋头做农
活,笨嘴拙腮的光棍儿子做媳妇算了!

  此想法一经涌上脑门,潘婶便决定立刻付诸实施。事不宜迟、夜长梦多啊。
时间久了,一来,那癫子被这帮光棍汉们又抓又摸,占尽了便宜,日后给儿子做
媳妇,也不免被人耻笑,甚至一旦形成了习惯,那帮光棍汉们一挨看见这癫子,
便欲行轻薄;二来没准也会有人萌生与我同样的想法,甚至于先下手为强呢。

  于是,潘婶抛下喋喋不休的长舌妇们,将光棍们喝斥到一旁,深表关怀地拉
起癫女,抢过癫女手中的玉米棒,皱着眉头扔进柴草堆里。

  大黑猪见状,哽地扑将过去,一口叼住虽然失而复得,却被癫女啃去大半颗
粒的玉米棒,摇着小尾巴,哼哼叽叽地走了。

  说来也怪,方才还像个泼猴般耍闹的癫女,一经潘婶拉起,俨然像个听话的
乖孩子,规规矩矩地站在潘婶的面前,也不疯了,也不癫了,也不闹了,也不结
结巴巴地吱唔了。

  潘婶拍了拍癫女身上的土灰:「走,到我家去,我给你洗一洗,再找件衣服
换上,瞅瞅吧,你哪里还有个人样啊!」

  「还是潘婶心肠好!」光棍汉们纷纷散开,蹲在村口古井旁的长舌妇们向潘
婶投去敬佩的目光,「潘婶平日里骂人嘴上好狠的,可是,到底是刀子嘴,豆腐
心,每有盲流来屯子里讨饭,潘婶多多少少总要给点,从来没让盲流空手走出院
子的。」

  「是啊,今天啊,这个癫子遇到了潘婶,算是前世修了好缘。」

  在一片赞叹声中,潘婶牵着癫女的手,无比骄傲地走向自己的家宅——一栋
老旧的、因年代久远而深深陷入地下的筒管房。

  拽开位于房屋东侧的门扇,癫女傻乎乎地迈步向前,只听咕咚一声,癫女脚
下一空,整个身子仿佛落入地窑内。潘婶紧紧地拽着癫女的手臂:「小心,屋子
太老了,已经下窑了!」

  稍试定神,癫女悄然向屋内望去,水井、厨间、餐间、卧室从东至西一字排
列,绕过水井,站在屋门口,一铺大炕豁然入目。

  癫女大喜,抬脚便欲往炕上跳,是呀,也不知在外流浪了多少时日,癫女真
是又饿又渴,再加之衣衫破烂而又单薄,周身冻得冰凉,此时,看见热滚滚的火
炕,饥寒交迫的癫女能不兴奋么,能不发疯么,能不跳上炕去,好生地暖暖身子
么。

  可是潘婶一把按住癫女的肩膀:「慢,洗了澡再上炕!」

  在潘婶面前,癫女变得出奇的乖顺,虽然对火炕充满渴望,听了潘婶的话,
还是耐着性子,怔怔地站在炕边,手抚着光滑的炕沿,脏兮兮的屁股就是不敢往
上坐。

  潘婶首先烧开一锅沸水,待调兑好后,开始帮助癫女脱衣服。

  豁,当潘婶解开癫女系在腰间的烂麻绳,掀开挂满灰土,油渍渍的大褂时,
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直扑鼻息,呛得潘婶连大气也不敢喘:「我的妈啊,这还要
叫人么?我家猪圈里的大肥猪,也没这么臭啊!」

  潘婶一边嘟哝着,一边捂着鼻子剥光了癫女的外衣,不容分说地将其推进给
大把猪熬食的铁锅里。

  锅内的温水热气翻腾,癫女双腿插在暖水里,突然的滚热烫得她不知所措:
「咦呀,咦呀,哦哟,哦哟!」

  「坐下!」潘婶不耐烦地命令道,同时,生硬地将癫女按进热水锅里,然后
顺手操起一把光棍儿子用猪鬃扎制的黑毛刷子,一只手继续按着坐在热水锅里瑟
瑟发抖的癫女,一只手唰唰唰地刮搓起来。

  癫女嗷嗷地惊叫起来:「咦呀,咦呀,哦哟,哦哟!」

  「叫什么叫!」潘婶虎着脸吼道:「好生洗一洗,也有个人样啊!」

  癫女突然间不乖也不顺了,坐在锅里杀猪般地嘶吼起来,同时,手掌啪啪地
拍打着水面,溅得热水翻飞,扬了潘婶一脸。

  潘婶大怒,扔掉猪鬃刷子,顺手操起了光棍儿子栓柱用鸡毛扎制的掸子,叭
地狠抽了癫女背脊一下:「再闹,看我抽死你!」

  潘婶这一计无情的狂抽,癫女果然不敢乱动了,更不敢拍打水面了,潘婶将
鸡毛掸子放在锅台上,故意让癫女瞅了瞅,以示警告。

  癫女心有余悸地盯着鸡毛掸子,而潘婶则全神贯注地审视着癫女的身体。怎
奈屋内水雾太浓,潘婶只好推开窗扇。

  随着浓重的水雾渐渐散开,潘婶的眼前陡然一亮,一个鲜活的胴体在温水的
洗涤之下,显露出迷人的本色,雪白、细腻、滑润,在水雾的笼罩下,仿佛一尊
朦朦胧胧的写真人体画。

  潘婶由衷地感叹道:「你看,我果然没有猜错,好生洗洗,当真就是一个好
坯子啊!」

  既然是个好坯子,潘婶哪里还舍得又刷又抽啊。只见潘婶从衣服绳上拽下家
中最干净的毛巾,脸上流露着满意的微笑:「癫子,过来。」说着,潘婶展开毛
巾,小心奕奕地,无比爱惜地裹住癫女雪白的身子,轻轻地擦拭起来。

  一边擦着,潘婶一边仔仔细细地、认认真真地观察着、审视着。那表情,那
眼神,仿佛是一个相当内行的老太婆,在自由市场上以行家的慧眼,观察着一个
已至生殖年龄的母猪、母牛或者是母羊。

  潘婶与其说是擦拭,还不如说是探试,潘婶以一个过来人的目光以及实践经
验,审视着癫女的身板、奶子,当然,癫女毛茸茸的私处无疑是顶顶重要的,万
万不可遗漏的。

  潘婶看个仔细,越看越满意,直看得锅内的温水渐渐清冷下来,癫女冻得打
起了寒战,上牙当当地撞击着下牙,发出声声脆响:「咦咦,呀呀!」

  潘婶方才回过神来,喝令癫女从大铁锅里跳出来,光溜溜地跑进屋内。在潘
婶的驱赶下,癫女活像一头刚刚买来的,对新的环境无比陌生的小母猪,慌里慌
张地就往火炕上跳。

  「不对!」潘婶又操起了鸡毛掸子,不过,并没有抽打癫女,而是用掸子指
着整个房间最西端的那铺土炕,那是儿子栓柱的小天地:「呶,你去那里!」

  「咦咦,呀呀!」

  潘婶用鸡毛掸子将癫女驱赶到光棍儿子的土炕上,然后,拽过栓柱那床泛着
烟草味的大被子,压盖在癫女的身上。

  癫女裹着绵被,不知是兴奋还是洗澡受了冻,身子依然颤抖不止。潘婶坐在
炕沿上,查户口般地问道:「你姓什么啊?」

  「咦咦,呀呀……」

  「你的家在哪啊?」

  「咦咦,呀呀……」

  「唉……」潘婶颇为失望地叹了口气,「她不但傻透了,还是半个哑吧!」
说完,潘婶抛下癫女,自顾收拾大铁锅里的脏水去了。

  「我的天啊,就是杀猪退毛,也没洗出这么脏的水啊!」

  吱——呀,潘婶将大铁锅内据说是比杀猪退毛还肮脏的臭水淘在泔水桶里,
正欲拎出屋外倾倒掉,房门吱呀一声响。

  潘婶循声望去,一个年过三十的壮汉仿佛一堵墙般地立在房门口。汉子一身
地道的农民装束,最典型的代表作应该是壮汉头上那顶式样独特的小毡帽,与东
北黑土地上的泥塑大烟囱一样,仅此一地,恕无分店。

  看见早起便在地里劳作的光棍儿子栓柱回来了,潘婶立刻兴奋起来。不待潘
婶开口唤儿子,看见妈妈手中的泔水桶,栓柱立刻迎了过来:「妈妈,给我吧,
我来!」

  「栓柱啊!」潘婶推了儿子一把,一脸神秘地冲儿子道:「去,你快进屋看
看,看妈妈给你弄来个啥啊,嘿嘿!嘿嘿!」

  当潘婶将脏水倾倒掉,兴冲冲地返回屋子里时,只见栓柱楞头楞脑地呆立在
屋子中央:「妈妈,你,你这,是,是?」

  「儿啊!」潘婶放下泔水桶,往屋子里推搡着儿子,「妈妈给你拣回一个媳
妇,儿子,今天晚上,你就跟她圆房吧!」

  「妈妈!」栓柱的面庞刷地红胀起来,「她,我看她好像不太正常吧!」

  「嗯。」妈妈点头称是,「是个癫子,不过,身子骨蛮不错。反正是白拣来
的,不要白不要啊,虽然不正常,只要是块好坯子,能给我生个孙子,接续咱家
的香火,就成,等我的孙子长大了,没准就有出息了,那时啊,再娶个漂亮的、
驴呱呱的孙子媳妇,嘿嘿!」

  说到这里,潘婶油然感叹道:「儿子啊,这个傻媳妇啊,你且将就着吧,咱
们不为别的,只要她能给咱们生个后代,就成喽,就算没白收养她喽!」看看时
间不早了,潘婶催促儿子道:「去啊,去你的屋子里,早点休息吧!呵呵。」

  「妈妈!」平日里对妈妈的话千依百顺的光棍儿子,今天傍晚却始终赖在妈
妈的屋子里,望着自己卧室的屋门,既不敢推开,更不敢迈步进去。

  潘婶见状,心中叹息,这个窝囊废啊,什么时候才能有出息啊?唉,要说我
的儿子啊,样样都好,在家听妈妈的话,下地干活是个出色的庄稼汉,可就是胆
子小,一个能扛起贰百斤麻袋的壮汉子,却连一只小鸡也不敢宰,并且,一遇着
生人就不敢说话了,尤其是遇着女人家,连瞅都不敢瞅上一眼。

  每有说亲的时候,你看吧,他比人家大姑娘还害羞,心惊胆战地坐在那里,
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唯恐人家姑娘一口把他吞下去。

  就这样,一来也是家里穷,二来也是人窝囊,什么话也不会说,活生生的把
终身大事就给耽误了。今天,面对着一个都快傻透腔的癫女子,栓柱的老毛病又
犯了。

  这不,傻怔怔地赖在妈妈的土炕上,就是不敢面对异性,无论她是正常的,
嘴巴像快板般地能说会道的,还是癫疯的,就像此时屋内的癫女那般的,连一句
完整话都说不出来的白痴异性,我的儿子都不敢面对。

  「栓柱啊!」墙上的挂钟当当地敲了十下,潘婶再也耐不住性子,生拉硬扯
地将儿子推开了自己的卧室,「去,上炕去,听妈妈的话,把房圆了。咱家来年
便添人进口喽,嘿嘿!」

  言毕,潘婶转身闪了出来,咣当一声扣死屋门,身子靠在门扇上,兴奋地,
幸福地,满怀希望地聆听着儿子卧室内的动静。

  嘿嘿!听这动静,我儿子已经上炕了,嗯,对头,正脱衣服呢,哦,栓柱已
经掀开被角了,他终于钻进被里了。嗯,癫女怎么没有动静?睡着了?那可麻烦
了,我儿子胆子小,断然不敢弄醒她的,唉,这可怎么办啊?难道今夜就不能圆
房了?

  「嗷——,啊——,哇——!」

  潘婶倚着屋门正想象着笨手笨脚的儿子如何驾驭疯疯癫癫的傻媳妇,突然,
儿子的卧室里莫名其妙地喧嚣起来,癫女尖声厉气地狂吼起来。

  潘婶登时慌了手脚,深怕癫女作事不计后果,手下不知深浅,把胆小如鼠的
儿子或者是吓出个好歹,或者是揍成半个残废。

  潘婶来不及多想,一把握住鸡毛掸子,破门而入,同时,叭地拉亮了灯电。
剌眼的灯光下,但见癫女掀翻了绵被,精赤条条地骑在栓柱的身上,双手恶狠狠
地,不依不饶地掐住光棍儿子的脖颈,看得潘婶都吓傻了:「混帐,住手!」

  不知癫女因何发疯?也不知潘婶能否制服癫女?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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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回 疯癫媳妇不辩草谷,冷血婆婆卸磨杀驴

  光棍难,光棍苦,光棍裤裆胀如鼓。

  拣个癫女来解闷,谁知撞上母老虎。

  「混帐!」看见膀大腰粗的光棍儿子竟然如此懦弱,被一个疯癫女子骑在了
身下,脖子也被疯癫女子死死地掐住,噎得直翻白眼,潘婶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抡起鸡毛掸子跃身上炕,「反了你啊,竟然骑到你老爷们身上去了,真是倒反天
纲了!」

  雨点般的鸡毛掸子一时间把癫女抽晕了,她捂着脑袋连滚带爬地退缩到了炕
梢。昏暗的灯光下,潘婶特别注意到,癫女黑毛簇拥的私处泛着些许血迹,当她
逃向炕梢时,微叉开的大腿内侧也是血迹斑斑。

  潘婶终于明白过来了。好么,真没想到,咱们从路边白拣回来的媳妇,还是
个没破瓜的处子呢!

  潘婶大喜过望之余,禁不住地笑出了声,手中的鸡毛掸子也停止了击打。呵
呵,也许方才圆房时,我儿子动作太大,把她给弄痛了!想到此,潘婶勉强收起
了笑容,用鸡毛掸子直指癫女的鼻子尖:「说,为什么要掐你的老爷们?嗯?」

  「咦咦,呀呀!」

  听见潘婶的质问,癫女一脸委屈地叉开大腿,手指着自己血迹斑斑的私处,
皱着眉头,咦咦呀呀地控诉着。

  潘婶见状,果然验证了猜测,忍不住地再次笑了起来:「笨蛋,这没什么,
是女人都得这样,新婚之夜都必须痛几下,完了便没事喽,懂么?混帐东西,再
敢如此对待你的老爷们,看我抽死你!」

  潘婶又转向光棍儿子,就在妈妈教训癫女时,被癫女骑在身下暴打的光棍汉
悄悄地扯过被子,难堪地掩盖住赤裸裸的身子,听见妈妈呼唤自己,望着妈妈慈
爱的面庞,憨厚的儿子扯起被角,一脸愧色地蒙住脑袋:「妈妈,这,这……」

  躲在被窝里的栓柱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方才,当妈妈不容分说地将其推进屋
内时,望着火炕上的癫女,栓柱即新奇又紧张,手足无措地坐在炕沿上。

  面对着癫女同样是茫然若失的目光,光棍汉笨嘴拙腮地问道:「你叫什么名
字啊?」

  「咦咦,呀呀!」

  好么,癫女的回答令栓柱哭笑不得。她不仅傻,还是半个哑巴,望着癫女傻
怔怔的神态毫无防范,或者说是毫无掩遮的姿式,栓柱多少有了些胆量,并且,
女性白嫩嫩的鲜肉早令光棍汉口涎横流了。

  他妈的,豁出去了,管她是憨是傻,先过把瘾,也不枉做了一回男人啊!于
是,栓柱蹬掉鞋子,脱下外裤,纵身跳上土炕,冲着癫女跃跃欲试而去!

  光棍汉一天书也没念,一个大字也不认识,长年累月除了干农活,连屯子也
未曾走出过,面对着异性,既不会说些温情的话,也不会搞些爱抚的动作,全凭
着一腔鳖闷多年的色血,大手掌一挥,呼地掀起了绵被,一个活生生的胴体,油
然呈现在光棍汉的眼前。

  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迷人的柔光,冒着枭枭的热气,那是因刚刚洗浴过,
再经火炕的烘烤而形成的热气。栓柱不由自主地嗅闻起来,透过再熟悉不过的炕
土味,光棍汉又嗅闻到一种异样的,却是无比诱人的气味,那无疑是从癫女身上
发散出来的。

  光棍汉好不兴奋。真香啊,就好比,好比……光棍汉虽然没有文化,想象力
却是相当丰富,一边嗅闻着那迷人的气味,一边默默地嘀咕好馋人的肉味啊,那
气味,就好比妈妈拿手的好菜——猪肉炖粉条,即浓香又纯厚,不知嚼在嘴里,
味道将会如何?

  想到此,光棍汉再也按奈不住,粗糙的手掌托住癫女的一只酥乳,咧开了大
嘴,忙不迭地舔吮起来。

  「哇——!」第一次与女性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虽然是色血狂涌,栓柱还是
有些难为情地闭上了眼睛,大舌头一贴到癫女的肌肤上,厚重的舌苔轻舔数下,
癫女原本湿淋淋的肌肤在土炕的烘烤下所散发出来的气味,居然与潘婶的炖菜毫
无二致。

  这令光棍汉发出一声由衷的喊叹,更加贪婪地舔吮起来。同时,另一只手掌
悄然溜到癫女的胯间,极不安份地抓抚起来。癫女傻乎乎地憨笑着,木讷的脸上
丝毫没有女性的羞色。这也难怪,在多年的流浪生崖中,癫女的身体不知被多少
居心不良的家伙抓摸过。

  此时,栓柱轻抚着癫女的芳草地,胯间的鸡巴禁不住地昂然而起,光棍汉什
么也顾不得了,哧溜一声拽掉内裤,握住火辣辣的、自从发育成熟之后尚未试过
锋芒的大鸡巴,同时,搬开癫女的一条大腿,没头没脑地、生硬地狂顶而去。

  正在傻笑的癫女身子突然一抖,嗷的一声跳将而起,一把将栓柱按在身上,
展开双臂,无情地掐住光棍汉的脖子。如果不是妈妈及时赶来相救,栓柱没准被
癫女打成什么样呢。

  想起方才那一幕,栓柱无地自容之余,又搞不清楚自己因何得罪了癫女,更
不知道错在了哪里。知子莫如母,此时,潘婶轻轻地掀起被角,毫无保留地向儿
子介绍着性经验:「儿啊,第一次,动作要轻一些,媳妇要好生哄着,慢慢地,
试验着来,懂么?」

  「儿啊!」看见癫女在炕梢冻得瑟瑟发抖,潘婶挥动着鸡毛掸子,仿佛监狱
的管教,「去,到那边去,跟你老爷们好生睡去!你好生听我说。」

  见癫女迟疑不肯,对私处莫名的疼痛依然存有余悸,潘婶只好伸手将其拽进
儿子的被窝:「跟你老爷们好生的玩,明年你们便能生一个儿子,到时候,你对
这个家便有功了,懂么?混帐东西!」

  「咦咦,呀呀!生,儿,儿。」听罢潘婶这番话,癫女满脸的恐惧之色一扫
而光,一对原本混混沌沌的眼睛霎时放射出咄咄亮光。

  自从斜坡上滚到蚂蚁屯,自从进得潘婶家门,癫女第一次咬出了几个他人勉
勉强强能够懂的字音:「生,儿,儿!儿……」

  「对,生儿子。」潘婶以哄小孩的口吻道:「呆子,你听好,要想生儿子,
就要跟你老爷们好生地玩,过家家,不要怕痛,痛的日子在后面呢,生儿子的时
候,比这还要痛上千百倍,唉!」

  说到此,潘婶突然感叹起来,就仿佛癫女能完全听懂似的:「身为女人,哪
有不生孩子不擗腿的啊!」

  「嘻嘻嘻,哈哈哈,咦咦,呀呀!」在潘婶的开导下,癫女似乎想通了,扯
着被角,嘻皮笑脸地瞅着身旁仍然处在尴尬中的栓柱。

  潘婶见状,握着鸡毛掸子跳下炕去:「行了,你们接着好生玩吧,我回自己
的屋睡觉去了,唉!」

  潘婶一边关房门,一边喋喋不休地唠叨着:「都说养儿好,养儿好,持家又
养老,可是,却要操上一辈子心啊。」

  自从潘婶开导以后,癫女果然不闹了,更不「咦呀、咦呀」地嚷嚷疼了,而
是欣然接受了自己的使命——陪栓柱睡觉,明年生个儿子!

  潘婶的眼光着实不错,癫女虽疯、虽傻、虽痴,却是一个好坯子,与栓柱玩
了个把月,一天早晨起来,尚未穿完衣服,突然趴在炕沿上,哇哇地狂呕起来。
栓柱不解其故,喃喃地嘟哝道:「妈妈,她又犯病了,又祸害人了,好端端的屋
子,让她吐得满屋酸臭味!」

  「傻儿子!」潘婶大喜,「你不懂,你媳妇有喜喽,呵呵。」

  潘婶命令儿子把屋子收拾干净,自己则笑吟吟地走到癫女的身旁:「好喽,
我告诉你们,从今天起,为了我的大孙子,你们不能玩了。」

  儿子虽然特别听娘的话,对妈妈唯命是从,潘婶还是不放心,在自己的屋子
里给癫女腾出一个位置来:「从今天起,你就跟我睡喽!」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癫女果然不负潘婶的重望,大腿一擗,猛一用力,轻
而易举地给潘婶生下一个驴呱呱的大胖孙子。

  潘婶大喜过望,一把从产婆手里接过大胖孙子,乐颠颠地抱回自己的房间:
「这几年咱们家的日子就是顺溜啊,想什么来什么,这不,想大孙子,就生下个
带把的,宝贝啊,这可真是个宝贝啊……以后,你就叫小宝吧!呵呵。」

  潘婶盘腿坐在自己卧室的热炕头上,一声又一声地宝贝长、宝贝短,而尚未
从生产的剧痛中解脱出来的癫女,则张开双臂:「咦咦,呀呀!儿,儿!」

  「妈妈,」栓柱蔫手蔫脚地走向妈妈,「癫子要抱她的胖儿子!」

  「不行!」潘婶一口回绝了,「整天疯疯癫癫的,什么时候犯病也没个准,
一犯起病来不是摔盘子就是砸碗,手上没深浅。把孙子放在这样人的手里,这不
是往狼嘴里送么?我能放心么?」

  「咦咦,呀呀!儿,儿!」

  另一间房里的癫女则痴痴地坚持着,傻怔怔地伸展着双臂:「咦咦,呀呀!
儿,儿!」

  在栓柱的苦劝下,潘婶终于妥协了。不过,仅是把婴孩抱到癫女的炕沿前,
隔着五步远,让她看了一会:「好了,孩子困了,该睡觉了!」

  小宝从生下那天起,潘婶便不让癫女接近儿子,甚至带哺乳也不允许。潘婶
掏出多年的积蓄,情愿购买价格高昂的奶粉,也不肯让癫女哺乳小宝。

  「像她那样的傻人,奶水里也有傻气,孩子吃了,长大后肯定也是个傻子、
呆子、疯子!反正不能像正常人!」

  看见癫子媳妇奶子滂得溜圆,胀得满炕打滚,潘婶抓来一幅回奶药,令栓柱
给癫女灌下,从而彻底地、无情地剥夺了癫女乳育儿子的权力。癫女的奶水有傻
气,那么,潘婶就不在乎癫女的身子、骨血有遗传痴呆的因子么!

  儿子抱在婆婆的怀里,虽然近在咫尺,癫女却不能摸一摸,亲一亲,更休谈
抱上一抱了。

  满月之后,为了转移癫女对小宝的注意力,潘婶眼珠一翻,计上心来,也不
管正值隆冬,已经没有任何农活,仍然命令栓柱领癫女去屯子外,从积雪里扒树
枝、掏树叶,背回家中做薪柴烧。

  潘婶原以为,癫媳妇有了活干,便忘记了小宝,哪知平日里「傻透腔」,吃
光一碗饭便不知盛第二碗,眼前有什么菜便一个劲地吃一种菜,筷子头从来不往
其它盘里夹菜,有尿不知及时排泄,直至实在鳖不住了,刚刚套上鞋子,胯间便
嘤嘤地响了起来的癫子,就这样一个不知饥饿,不知廉耻,生活基本不能自理的
呆傻女人,自从生下小宝后,她似乎改变了许多。

  或者准确一些说,癫女有思维了,有意识了,并且,生活有目标了。你看,
当她气喘吁吁地背着沉甸甸、湿漉漉的枯树叶迈进地窑般的家里时,将麻袋往地
上一丢,连身上的灰土也顾不得拍打,她也不知道拍打,径直冲进婆婆的卧室。
身上泛着嗖嗖冷气,双腮冻的红通通,一双痴呆呆的眼睛充满渴望地盯着婆婆怀
里的小宝,冻紫的嘴唇微微启动:「咦咦,呀呀!儿,儿!」

  「去,去,去!」潘婶慌忙用衣袖掩住小宝的脑门,没好气地冲癫媳妇道:
「瞅你毛手毛脚的,刚从外面回来,一身的冷气,看把孩子弄感冒了。去,去,
愿意看,晚上吃完饭可以看一眼的!」

  转眼间便是春暖花开了,潘婶依然在家照看小宝,而栓柱则领着癫媳妇学种
庄稼,怎奈这癫媳妇又上了呆傻劲,除了会拣树枝和掏树叶,其它的农活怎么也
学不会。

  教她打猪草,有栓柱看护着,癫女多少还会打一些,只要栓柱不在场,癫女
便将别人家地里的稻苗当成了猪草,哗哗地割下来,背到家里。

  当然,遭受损失的农户追赶而来,免不了的一番口舌之后,潘婶皱着眉头掏
出钱包,悉数赔偿。然后,潘婆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痛骂癫媳妇一番。

  赔归赔,骂归骂,癫媳妇的错误照样犯,婆婆不让她打猪草了。

  学着铲地,好么,癫媳妇躬腰驼背地铲了一上午,当栓柱到地里给她送午饭
时,往地里一瞅,吓点没气昏过去,应该说,癫女铲的极为认真,不过,却犯了
原则性的错误,蒿草保留了,秧苗统统腰斩了。

  「这个傻透腔的东西,还能做什么!」潘婶闻言,气得直拍大腿,「完了,
完了,好好的秧苗都铲掉了,节气已过,想补种都来不及了,今年算是彻底地完
蛋喽,全家人等着挨饿吧!」

  气恼之余,潘婶把脸一撂,冲正坐在餐桌前啃土豆的癫女挥了挥手掌:「你
走吧,庄稼都让你祸害了,我没有粮食养活你了,你走吧,愿意去哪就去哪吧,
谁愿意要你,你就接着给别人家生儿子去吧!」

  「咦咦,呀呀!」听了潘婶这冷漠无情的决定,栓柱与癫媳妇几乎同时抬起
头来,癫女一脸绝望地盯着冷血的婆婆,栓柱满面难色地瞅着卸磨杀驴的妈妈,
本来就笨嘴拙腮,此时更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其实,背地里,潘婶早就向儿子吐露了欲将癫媳妇扫地出门的想法。每当妈
妈提及此事,栓柱总是吱吱唔唔道:「妈妈,不能这样,这是作损啊,管咋地,
人家没白吃咱家的饭,你有多少钱,也买不来一个大胖孙子啊!」

  而今天,妈妈终于作出这一残酷的决定。望着妈妈不可回绝的面孔,栓柱无
奈地垂下头去,而癫女则停止了咀嚼,将碗里所剩的三枚土豆,拿出来两个,放
回到餐桌中央的大瓷盘里。

  癫女嘴里虽然不会表达,那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婆婆,不要赶我走,以
后,我少吃一些还不行么?

  「呶。」婆婆则拣起癫女放回到大瓷盘里的土豆,重新放回癫媳妇的碗里:
「把,吃饱喽,把这几个土豆也揣上,留着路上吃吧,走吧,地让你给弄荒了,
我真的养不起你了,下个月,栓柱便去城里打工了,我领着孙子挖野吃去!」

  「咦,咦,挖,挖。」听说挖野菜,癫女又来了精神,也不往口袋里揣土豆
了,用筷子在炕席上剜来捅去,那意思是说,挖野菜,我会啊,我虽然分不清草
谷,野菜还是认识的,过去,在婆婆收留我之前,我就是靠挖野菜度日的!

  「行喽,行喽。」所谓的挖野菜吃,婆婆完全是欺骗癫女,潘婶能舍得给孙
子吃野菜么?再说了,潘婶库存的粮食,纵然是三年大旱或者是大涝,一家人也
不会饿肚子的。

  潘婶只有一个目的,既然给我养完了大孙子,你便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就
跟过口的老母猪一样,已经没有了生殖的价值,便一刀宰之。癫女没有了生育的
必要,则一踢踹出门去!

  看见婆婆执意不肯收留自己,推搡之中,癫女突然转过身来,伸出双臂,以
乞求的目光望着婆婆,临走之前,让我抱一抱儿子吧!求求你了,婆婆!

  「那好吧。」婆婆今天格外的爽快,将正抱着奶瓶玩耍的小宝抱了过来,送
到癫女的怀中,「小心,别扔到地上去,笨——蛋!」

  癫女小心奕奕地搂过小宝,一串苦涩的泪水夺眶而出。不知婆婆是否能回心
转意,留下可怜的、无依无靠的癫女,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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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回 庄稼汉草垛亲傻媳,疯癫女树林吻爱子

  薄情婆婆发雷霆,无家可归苦零仃。

  柴草垛里暂容身,搂着傻媳数寒星。

  且说癫女抱过小宝,悲切的热泪扑簌簌地流了满面,身为小宝父亲的栓柱,
完全理解疯癫媳妇的爱子情愫,却又奈何不了一家之主的妈妈。左右为难之际,
鼻子一酸,蓦地扭过头去。

  望着哭成泪人的癫媳妇,潘婶也忍不住地软下心来,正欲改变主意,唉,算
了,别走了,大家就在一锅粥里煎熬吧!

  潘婶尚未说出这番话来,不料襁褓中的大孙子突然在癫女的怀里哭闹起来,
意欲挣脱开癫娘的手。同时,光滑的小手不耐烦地抓挠着癫娘无限感伤的面庞。

  癫女愈加伤悲了:「咦咦,呀呀!」

  望着哭闹不止的孙子,潘婶心中暗想,瞅瞅,啧啧,连不懂事的孩子都厌烦
自己的傻妈妈喽!为了孙子,我万不能沉缅于儿女情长,必须狠下一条心来,将
这个「傻透腔」的癫媳妇扫地出门。

  为了孙子的将来,这没有人性的、缺德冒烟的事情,也只能由奶奶出头来做
了,日后屯邻们骂,就骂我潘婶好啦,愿意戳脊梁骨,就戳我老太太的脊梁骨好
喽!

  「癫子。」欲赶走癫媳妇,潘婶的理由比谁都充分,「我知道你爱自己的儿
子,可是,我更爱孙子。实话告诉你吧,我之所以赶你走,并不差你这一张嘴,
还有你。」

  潘婶把即将再度沦为光棍的儿子拽到癫女身旁,一同开导起来:「儿子,你
听好,为了你的儿子,我的孙子,这癫子绝对不能留在家里,否则,后患无穷,
生生给你儿子添个累坠。」

  「你看咱们家后院的李爽,小伙子要模样有模样,要个头有个头,身板壮得
像头牛,一年到头连个止痛片都不吃,庄稼活样样拿得起来,可就是因为炕上有
个瞎妈妈,至今也没人给媳妇,活生生地把个好小伙给耽误了。」

  「还有咱们家前院的范彬,那小伙也不赖啊,也是驴呱呱的啊,说话唠咯,
比你可强多了,可就是因为有个瘸爹,直到今天,不也是光棍一根么?」

  「所以,栓柱啊,难道你也想让小宝今后,因为家里有个傻妈妈,从而娶不
上个媳妇么?你自己打了半辈子光棍,难道还忍心让孩子继续走你的道路么?」

  「唉,儿子啊,」潘婶接下来的一句话,更令笨嘴的栓柱无以应答了,「你
也老大不小的了,也是扔下三十奔四十的人了,考虑问题要全面一些;要现实一
些;要客观一些。千万不能感情用事。」

  潘婶又是一番话,说得栓柱顿时面红耳赤,更没勇气把癫媳妇留在家里了:
「为了儿子,为了小宝的将来,你一个当爹的,凡事就要忍耐一些!不要只图一
时的痛快,坏了儿子的终身大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啊?儿——子?」

  婆婆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癫媳妇纵然哭得再伤心,哪怕泪水汇成了一
条悲恸的大河,也休想冲破潘婶的铁石之心。

  哼,长痛不如短痛,留着这傻玩意在家里,将来的麻烦多着呢!于是,潘婶
毅然从癫女手中抢过小宝。

  「行喽,算喽,还没看够啊,趁着天还没黑,你快走吧!」潘婶将小宝放在
土炕上,像赶狗似地将癫女推出了家门。

  在潘婶无情的推搡之下,癫女一边抹着泪水,一边频频地回过头来,泪眼朦
胧地顾盼着土炕上的小宝:「咦咦,呀呀!儿,儿!」

  潘婶不顾屯邻的舆论,更不听栓柱的劝阻,无情无义地将癫女赶出了家门,
赶出了蚂蚁屯,赶上了陡急的斜坡,直至目送癫女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雪原中,
潘婶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家里,坐在炕头上,潘婶这边抱着孙子,那边苦口婆心地开导着始终想
不通、抱着脑袋一言不发的儿子:「柱子,听妈的话,妈妈这也是为你了好啊,
家里养着这么个傻玩意,将来可怎么办啊?你看小宝长得多好啊!」

  潘婶轻撩着孙子的小脸蛋:「有苗不愁长,待小宝长大了,成家了,娶了媳
妇,就有能力养活他爹喽,哼哼,凭什么还要养个傻透腔的傻妈啊!够不够孩子
的戗啊!」

  潘婶盘腿坐在土炕上,振振有词地唠唠叨叨着,栓柱永远保持沉默,用无言
向妈妈表示着最强烈的抗议。无意中,重新沦为光棍的栓柱猛一抬头,窗外不仅
大雪纷飞,并且已是黑漆一片了,栓柱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漫天的大雪,癫女可
往哪里去啊,不饿死,也得冻僵啊!

  于是,栓柱再也懒得听妈妈的唠叨了,呼地推门而出,很快便消失在漫天纷
飞的大雪之中,纯朴的庄稼汉迎着剌骨的寒风,踏着没膝的积雪,在昏黑的雪原
上吃力地行走着,癫子啊,你去了哪里啊?你现在哪啊?莫不是冻死了吧?

  绝非是栓柱多虑,在这数九隆冬的季节里,午夜的气温轻而易举地便能突破
零下三十度的大关,不知冷暖的疯癫女,她能跑到哪里去呢?如果没人照顾,她
当真会活活冻饿而死啊。

  「癫子,癫子!」栓柱越想越害怕,索性扯着嗓子大喊大叫起来:「癫子,
癫子!」

  「咦咦,呀呀!」

  狂吼的寒风中,栓柱隐约听见了癫女熟悉的咦呀声,光棍汉心中一阵暗喜,
还行,她总算还没冻死:「癫子,你在哪啊,快点出来,我带你回家!」

  「咦咦,呀呀!」从一垛高大的柴草堆里,癫女探出冻得又红又紫的脑袋,
冲着风雪中的栓柱,傻乎乎地叫唤着,「咦咦,呀呀!」

  「嗨啊,好么!」栓柱好不兴奋,在癫女的帮助下,一头扎进柴草垛:「还
行,你还不算『傻透腔』了,知道这里可以避寒!」

  「咦咦,呀呀!」听了光棍汉的话,癫女一边往柴草垛里拽着栓柱,一边咯
咯吧吧地解释着,那意思似乎在说:「栓柱啊,谁说我傻,我可不傻,只是心里
有话无法说出来而已,我若是真的『傻透腔』了,早就冻死了,你哪里还能看见
我啊?我更不能跟你过日子,生儿子了!」

  「栓柱啊,你知道么,这些年来,我浪迹各地,蹲过火车站,睡过票房、楼
梯间,钻过桥洞,甚至还在垃圾箱里睡过觉呢。」

  「什么,太脏了,嗯,脏是脏些,可是,你不懂啊,垃圾箱里很背风啊,比
楼梯间还要暖和呐,当然了,比桥洞更暖和了,桥洞里那简直就是风眼啊,能把
人活活吹死!当然了,睡垃圾箱还有一个更大的好处,早晨起来,哪也不用去,
没准就能在垃圾箱里拣到吃的。」

  「怎么,你不信?有时我还没睡醒呢,只听咕咚一声,一个塑料袋砸在我的
头上,我打开一看,好么,有一块半截面包,还热乎乎的呢,怎么样,这不是天
上掉下来的好事么,咦咦,呀呀!」

  且说壮年大汉在癫女一片咦呀声中,笨手笨脚地爬进柴草垛里,黑暗之中,
栓柱粗大的手掌紧紧地握住癫女凉冰冰的手心,将股股暖流传递进癫女混混沌沌
的心田,癫女渐渐冰冷的心头缓缓地灼热起来。

  望着栓柱宽阔的胸脯,朦朦胧胧的记忆中,感觉栓柱的胸脯比手掌心还要滚
热,于是,为了获得一丝可怜的温暖,癫女将身子紧紧地贴在栓柱的胸脯上。栓
柱轻抚着癫女的脑袋瓜:「哎哟,好凉啊,来!」说着,庄稼汉摘下那顶造型独
特,只能在东北农村才幸得一见的小毡帽,扣在癫媳妇的头上,「戴上它,多少
能暖和些!」

  言毕,光棍汉搂过疯癫媳妇,真挚的亲了一口。「咂,癫子!」栓柱有力的
手臂紧紧地搂住癫媳妇:「莫伤心,先在柴草垛里避一避,我嘴笨,不会说啥,
可是,我一定求大家帮忙,用各种办法说服妈妈,把你接回家去,咱们还要在一
起过日子!」

  「咦咦,呀呀!」听了栓柱的话,癫女激动的浑身直打颤,满腔的言语却无
法正常地表达出来,情急之下,只好指点着身旁的柴草以及铺在草堆上的外套,
「咦咦,我,我,在,呀呀……等——你!」

  「好的,好的!」癫媳妇虽然无法表达,栓柱则完全明白癫女的意思,「你
先在这里混几天吧,我每天给你送饭来。待一会妈妈睡下后,我摸回家去,把咱
们的被子偷出来,留给你盖着!」

  「……」

  栓柱与癫女在柴草垛里恩恩爱爱,又搂又抱,又亲又啃,可把潘婶急坏了,
大骂儿子没出息之余,气得满屋子乱转,求东家,乞西家,七大姑八大姨了求个
遍:「他四大爷啊,我求求你了,帮我寻寻栓柱去。我要照顾小宝,没法出门。
唉,这个生疔玩意,准是让癫媳妇把魂给勾走喽。快,他五姨,帮我张罗张罗,
多求几个人,把我儿子找回来以后,我请大家喝酒!」

  无论是邻居,还是所谓的四大爷以及栓柱他五姨,对于潘婶的乞求,无不口
头应承,大家心里谁都清楚栓柱去了哪里,并且,大家一致认为,栓柱也应该去
了那里。潘婶心肠太黑了,管咋的,栓柱与癫子也算夫妻一场啊,潘婶做出这种
事情来,难道就不怕日后遭报应么?

  亲邻们不热情帮助,栓柱便整夜不见踪影,从屯邻的神态里,目光中,谈吐
间,潘婶感觉出了什么,一边哦哦地哄着嗷嗷乱叫的小宝,一边更改着自己无情
的决定:「他四大爷啊,他五姨啊,让,他们回来吧,是好是赖,大家在一起混
吧!」

  有了潘婶这句话,再加之四大爷、五姨相劝,栓柱搀着冻得周身打颤的癫媳
妇终于出现在潘婶的面前,潘婶冷漠地叹了口气,手掌一挥,令癫女赶快回到自
己的屋子里:「我实在不愿意看见她,一看见她就来气!」

  「哼!」四大爷与五姨双手套进大衣袖里,一边往屋外走着,一边忿忿不平
地嘀咕道:「当初管干什么来的,如今把人家用完了,有了孙子,便看不上人家
了!」

  「这样的人,早晚要遭报应的!」

  潘婶至死都坚定地认为,当初赶走癫女,虽然很不道德,却是极为客观的、
现实的、明智的选择。你看,把癫女养在家里,不仅浪费粮食,日久天长,不利
的一面越来越大,难堪的事情越来越多,不仅是成年人倍感尴尬,连小宝也成为
这件事情的受害者。

  「你妈是个疯子!」当小宝与屯子里的孩子们在大榆树下玩耍时,总有无聊
的孩子专揭小宝的伤疤,「你妈是个傻子,连话都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干,一天
到晚不是傻笑就是摔东西。」

  「咦咦,呀呀!」可怜的小宝在伙伴们的污辱下,气咻咻地逃回家里,推开
屋门,疯癫妈妈一脸憨笑地迎了上来,「儿,儿!咦咦,呀呀!」

  「不,不!」看见傻里傻气的妈妈,小宝仿佛避瘟神似地向后退却:「不,
你不是我的妈妈,我没有你这样的疯癫妈妈!」

  「儿!」癫女丝毫也不在乎小宝冷冰冰的态度,手掌搭在小宝的肩上,满怀
爱意地抚摸着。

  小宝毛驴撒野般地摇晃着小肩膀:「你离我远着点,你不是我的妈妈,我没
有你这样的妈妈!」

  「滚一边去!」潘婶见状,活像驱赶苍蝇般地驱赶着癫女,「去,一边呆着
去,看把我大孙子给吓坏了!」

  「你啊!」癫女带来的难堪和尴尬,令厚道的栓柱也渐渐地吃不消了,他一
把将癫女扯到玉米堆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小宝有你这样的妈妈,在屯
子里连头也抬不起来啊!」

  「咦咦,呀呀!」在小宝的怒视下;在婆婆的唠叨中;在栓柱的拽扯下,癫
女很不情愿地、咦咦呀呀地坐回到玉米堆里,没好气地抽出一棒玉米,咔咔地、
赌气般地揉搓起来。

  栓柱蹲下身来,将一把铁锥递到癫媳妇的面前:「呶,你又忘了,不能这样
搓,呶,先用锥子扎出一条缝来,就好搓多喽!」

  「咦,呶。」经过多年耐心的、手把手的教授,癫女早就学会了如何快速又
省力地搓玉米了,可是今天,癫女似乎故意与栓柱过不去,用玉米棒将铁锥拨到
一边,继续赌气地狠搓起来。

  「别搓了,歇歇吧。」栓柱夺下癫女手中的玉米棒。

  见癫女不肯,继续赌气,栓柱拽过萝筐:「去,把这筐玉米芯送到院子里,
留着烧火!」

  癫女依然满肚子怨气,眼角则不时地瞟视着儿子小宝。男孩子是永远也不甘
寂寞的,小宝冲疯癫妈妈发了一通火,屁股便再也坐不住炕沿了,手里握着奶奶
给的烙饼,一边咀嚼着,一边推开房门,又淘气去了。

  癫女见状,终于放下搓至一半的玉米棒,顺手拎起盛满玉米芯的萝筐,悄悄
走出屋去。

  癫女并没有将玉米芯倾倒在仓房里,而是傻乎乎地拎着,跟在小宝的身后,
怔怔地走向屯口。

  「哎哟!」屯口的大榆树下又沸腾起来了,「小宝,你傻妈来喽!」

  「你?」小宝转过身来,看见癫妈妈,仿佛看见了仇人,气得红头胀脸,认
为癫妈妈给自己丢人了,「回去,回家去,你不在家里搓玉米,跑到这里来干什
么?回去,快点滚回去!」

  「儿,儿!」癫女丝毫也没有「滚」回家的欲念,依然傻乎乎地拎着萝筐,
步步紧跟着小宝。

  小宝气急败坏地拣起一枚小石子,冲着癫妈妈便甩了过去:「你少在这里丢
人吧,快滚吧!」

  「啪!」小石子不偏不倚,恰好到处地击打在癫女的嘴角。

  癫女哎哟惊叫一声,手掌哗啦松开了萝筐,紧紧地捂住嘴巴。小宝胆怯了,
撒腿便跑。其它的小孩子也跟着凑热闹,撒欢般地狂奔起来。

  癫女忘记了疼痛,也与众孩童比赛般地奔跑起来,流淌着鲜血的嘴巴依然吱
吱唔唔地呼喊着:「儿,儿!咦咦,呀呀!」

  「疯子抓人喽,快跑啊!」

  看见癫女不顾一切地扑向众孩童,大家一哄而散。小宝知道闯了祸,虽然人
人都不把癫妈妈放在眼里,可是爸爸还是比较在乎癫妈妈的。

  小宝依稀地想起,屯子里的男女们,只敢在背地里讲癫妈妈的种种笑话,而
表面上,又是另外的一套,尤其在爸爸面前,还假惺惺地夸赞癫妈妈呢:「她真
能干啊,好生培养,将来是个好劳力!」

  「不要追我了,我,不打你了!」在癫妈妈地追赶下,小宝终于气馁了,上
气不接下气地向癫妈妈妥协了,「以后,我再也不骂你了,也不赶你走了,你愿
意跟着我,就跟着我吧!」

  「儿,儿!」见小宝停止了奔跑,癫女展开双臂,一头扑向宝贝儿子。

  小宝极不情愿地蜷缩在疯癫妈妈的怀里,唯恐癫妈妈狠狠地教训自己一顿:
「我错了,你打我一顿吧,不过,千万别跟爸爸说我把你嘴唇给打坏了!」

  「儿,儿!」癫女搂住小宝,连嘴角的血渍也来不及抹一把,便捧着宝贝儿
子的面庞,忘情地啃咬起来,「儿,儿!」

  多少年来,癫女第一次亲吻了儿子;多少年来,癫女第一次与儿子这般亲密
地接触了;多少年来,癫女多少年来的愿望,今天,在屯外的小树林里终于实现
了,手捧着儿子沾着自己血渍的面庞,癫女幸福地笑了。

  不知癫女的幸福能否长久,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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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回 小宝读书遭人戏弄,癫娘盛怒大闹学堂

  谁家狗崽子,敢侮我儿郎。

  癫女纵声吼,疯娘闹学堂。

  看见癫女搂住小宝,真诚地亲吻起来,孩子们无不停下脚步,也不吵了,也
不嚷了,也不闹了,仨一群,俩一堆,或是聚在树下,或是站在墙角,悄声地嘀
咕着,神秘地指手划脚着:「嘿嘿!疯子也知道爱孩子啊!」

  「那是当然,虎毒还不食仔呢!」

  平日里经常拿别人取乐,而此时自己成了观赏对象,小宝既难为情,又忐忑
不安地、很是勉强地依在癫妈妈的怀里,癫妈妈则紧紧地搂着宝贝儿子,又是亲
脸蛋,又是抚面庞,一颗激动的心咚咚地狂搏着,一双昏沌的眼珠鼓突突地盯着
儿子,就差没蹦出眼眶之外了。

  小宝不敢面对癫妈妈火辣的目光,小手轻抹着癫妈妈沾在自己腮上的血渍,
喃喃地说道:「妈,我错了,以后,我玩的时候,再也不撵你走了!」

  小宝认为,接受癫妈妈,并邀请癫妈妈加入到孩子群中,是送给癫妈妈最好
的和解礼物。

  「妈,以后我们玩的时候,也算你一个!」

  「咦咦,呀呀!」

  癫妈妈闻言,灰蒙蒙的、沾挂着玉米穗的面庞果然泛起了感激之色,同时,
把儿子搂得更紧了,小宝明显地感受到癫妈妈那颗咚咚乱跳的心,强烈地冲击着
自己的身体。

  小宝手搭着癫妈妈的掌心,一股暖流从癫妈妈的掌心流淌进小宝的身体里,
从癫妈妈的目光中;从癫妈妈咦呀声中;从癫妈妈热烈狂搏的心室中,小宝渐渐
到体会到,妈妈并不癫,也不傻,只是脑筋不太够用,嘴巴无法表达而已。

  并且,顶重要、顶重要的一点是,癫妈妈很爱我,甚至比奶奶还要爱我!奶
奶爱我,是将家族的未来,寄托在我的身上,而妈妈爱我,则是毫无所求的,是
发自内心的,是最最纯真的。

  蚂蚁屯的孩子成熟的都早,小宝年龄虽小,对人情世故的分析便如此的透彻
了。通常情形下,奶奶总是将这句话放在嘴边:「我的大孙子啊,一定错不了,
将来准能念上大书,当上大官,一来给咱蚂蚁屯争光,二来给奶奶脸上添彩!」

  而半哑巴的癫妈妈,一挨看见小宝,除了咦呀一番之外,便一步不离地跟在
儿子身后,左看啊,右摸啊!用奶奶的话说,像根尾巴似的,想甩也甩不开!

  「喂,癫子!」看见癫媳妇痴呆呆地盯着小宝、意迷迷地抚摸着孙子,潘婆
婆不禁醋意上涌,「你不回家搓玉米去,总跟在孩子身后做什么,想什么魂?想
当孩子王啊!」

  「咦咦,呀呀!」

  在婆婆的驱赶下,癫媳妇很不情愿地回到茅草屋里埋头劳作去了,不过,一
旦有了机会,癫女便溜之乎也,操着双手,目光呆滞在尾随在小宝的身后,默默
无言地观察着小宝的一举一动:「咦咦,呀呀!」

  如果癫女发现屯中哪个孩子对小宝有不友好的、甚至是过激的行为,癫女便
立刻尖声厉气地咦呀起来,同时,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以确保儿子不受伤害。

  此时,癫女看见屯中一个名叫菜包子的小家伙莫名其妙地踢了小宝一脚,癫
女大怒,发疯般地冲了地去。菜包子见状,撒腿便跑,边跑边回头挑衅道:「嘿
嘿,你撵不上,气死你!」

  「咦咦,呀呀!」

  癫女并没有兴致去追赶淘气包,而是蹲下身来,很是心痛地抚摸着儿子刚刚
被菜包子踢过的腿:「咦咦,呀呀!」

  「没事的!」小宝毫不在乎,「菜包子这是跟我闹着玩呢!妈妈,放心吧,
没人会欺侮我的。」

  话未说完,小宝活像一头小牛犊,扬起双腿,蹬蹬蹬地冲进孩子群。癫女依
然蹲在地上,看见孩子们为了抢一只皮球,跑得满身臭汗,甚至连大黄狗也参与
其中,嗷嗷地抢起了皮球。

  眼前这一切令癫女颇为不解,尤其看见小宝好不容易抢到了皮球,结果一次
又一次地被菜包子夺了过去,癫女咦咦呀呀地发起了无名火。好啊,小兔崽子,
刚才你踢我儿子那一脚,咱们的帐还没算清呢,此时,你又来抢我儿子的皮球,
看老娘如何收拾你。

  「咦咦,呀呀!」

  只见癫女纵身跃起,咦咦呀呀地冲向菜包子。望着癫女怒不可遏的、仿佛母
老虎下山的架势,菜包子胆怯了,扔下皮球,在癫女的咦呀声中,再度逃窜。不
过,这一次逃跑,菜包子再也不敢挑衅了。

  「妈妈!」看见癫女嗷嗷狂吼地拣起了皮球,小宝不耐烦地嚷嚷道:「人家
玩得好好的,你又来捣什么乱啊!」

  「咦咦,呀呀!」

  听了儿子的话,癫妈妈抱着皮球,怔怔地望着小宝,又茫然了。而菜包子已
经逃到大榆树上去了,骑在树杆上,一边摘榆树钱吃,一边嘻皮笑脸地冲树下的
癫女母子道:「嘿嘿!上来啊!」

  高高在上的菜包子又挑衅了:「有能耐的,上树来捉我啊,嘿嘿!」

  「哦,吃榆树钱喽!」看见菜包子骑在大榆树上吃得如此香甜,孩子们再也
没有闲心抢皮球了,摩拳擦掌,各展神通,你争我抢地往大榆树上攀爬。

  「笨蛋,既然爬不上去,就给好人让开地方!」

  小宝也不甘人后地抱住树杆,怎奈年龄尚幼,手脚稚嫩又短小,一次次的攀
爬均以失败告终,只好眼巴巴地坐在草地上,瞅着伙伴们大吃大嚼,馋得口涎横
流。

  「咦咦,呀呀!」小宝的一举一动,怎能逃过疯癫妈妈的眼呢?看见宝贝儿
子爬不到树上去,揪到不榆树钱吃,馋得口水直流,疯癫妈妈怎能袖手旁观呢?

  只见癫妈妈扔掉皮球,冲着孩子们咦咦呀呀地嚷嚷起来,孩子们哗地一哄而
散,没有谁敢与癫女争执。

  「咦咦,呀呀!」

  但见癫女双手攀住粗壮的树杆,双腿紧拢,身子猛一发力,像个跳马猴子般
地,蹭蹭蹭地便窜到大榆树上去了。看得孩子们先是愕然,末了,发出由衷的欢
呼:「好厉害的爬树能手啊!」

  「我的天啊!」树上的菜包子见状,吓得丢掉榆树钱,飞身跳下树去,「让
疯子抓住,可不是闹着玩的,听爷爷说,疯子打死人不偿命啊!」

  癫女干正经的活计一样也拿不下来,爬树绝对是个行家里手,这完全是在流
浪里无意之中学会的,为了获得食物,为了找到理想的取暖地方,癫女不得不攀
爬高墙,而今天,这套攀爬的技艺终于派上了用场,能够给儿子爬树搞吃的,癫
女感到万分荣幸。

  你看,癫妈妈骑在树杆上,专挑最绿的、叶片最密实的榆树枝往下拽,癫妈
妈一旦看准了目标,便展开双臂,左右开弓,叭叭叭一口气揪下十余条榆树枝,
然后双腿再拢住树杆,身子往下一滑,哧溜一声回到了地面,在孩子们第二次的
欢呼声中,癫女一脸骄傲地将绿莹莹的榆树枝送到宝贝儿子的手中:「儿,儿!
咦咦,呀呀!儿!」

  小宝很是感激地接过癫妈妈递过来的榆树枝,一边往嘴里塞着甜滋滋的榆树
钱,一边以感谢的目光望着癫妈妈。癫妈妈别提有多兴奋了,兴奋得简直心花怒
放了,甚至也不顾有许多孩子在身旁,又忘乎所以地手舞足蹈起来。

  有路过的乡邻见状,不禁惊呼起来:「大事不好,癫子大概是又犯病了!」

  正在地里干农活的栓柱闻言,放下锄头便往屯子里跑,远远地便看见癫女搂
着粗大的树杆正吭哧吭哧地往上攀爬呢,树下的孩子们则拍手雀跃着:「上啊,
上啊,快上啊!」

  癫女活像一个争强好胜的小孩子,在孩子们的怂恿下,空前灵巧地爬上大榆
树。

  此时,栓柱已经跑到树下,仰着面庞,一边用衣角擦汗,一边上气不接下气
地吼道:「癫子,下来,你给我下来,在这里耍什么猴,看回家妈妈不狠狠地抽
你!」

  「咦咦,呀呀!」听见栓柱的喊声,癫女抓着树枝,冲栓柱咦呀着,意思大
概是,小宝喜欢吃榆树钱,他太小了,不会爬树。我帮他摘一些,这有什么不可
以啊?为了小宝,妈妈再怎么抽我,教训我,我也愿意,为了小宝,我就是从大
榆树上掉下来摔死,也值啊!

  几番攀爬,可怜的大榆树便被癫女蹂躏得面目全非了。癫女拽着树枝环视一
番,再也没有可以食用的榆树钱了。为了儿子,为了小宝,癫女置危险于不顾,
决定继续向上攀爬。当然,爬得越高,危险越大,不过,癫女心中只有儿子,只
有小宝,根本没把危险放在眼里。

  「别爬了,太危险了!」栓柱在树下催促着,「快下来啊!」

  「咦咦,呀呀!」癫女越爬越高,终于发现了新大陆,伸出手掌,叭叭叭地
揪拽起来,然后一股脑地往树下抛掷。

  很快,臂力所及的榆树钱再一次被癫女一扫而光,当她欲继续往上攀爬时,
突然感觉身子飘忽起来,往下一看,登时吓傻了眼:「咦咦,呀呀!」

  「哎哟,不好喽!」孩子们惊呼起来,「癫女爬得太高了,又踩断了好几条
树枝,已经没有退路喽!」

  「快!」栓柱急得团团转,情急之下,冲小宝吼道:「快回家去,让你奶奶
借个梯子来!」

  可是,屯子里哪有这么高的梯子啊,眼瞅着癫子困在了树梢上,众人议论纷
纷,有人建议在树下垫上柴草,于是,人们便开始行动了。

  栓柱认为不妥当:「那癫子作事一贯没准,万一跳到柴草堆外面去,后悔都
晚了!」

  有人提议给县里的消防大队打电话,栓柱摇了摇脑袋:「县城到这里六七十
里,他们倒可以来救人,可是,癫女能否坚持住,却是个问题。」

  「有了!」三个庄稼汉,顶个诸葛亮,人们集思广益,终于想出一个奇妙的
搭救方案来。既然癫子攀爬的技艺不凡,干脆就利用她的长处,将屯子里修建房
屋用的脚手杆子用铁丝连接起来,顶到大榆树上,让癫子试验着往下溜吧!

  此招果然灵验,癫女很快顺着脚手杆溜回到地面。屯邻们一片欢呼,而闻讯
赶来的潘婶,推开众人一言不发地来到癫女面前,手掌一扬,作为对癫女出色行
动的奖赏,潘婆婆重重地狠抽了癫女一巴掌。

  不过,潘婆婆这一巴掌虽然又重又狠,癫女并没有记住,依然像个记吃不记
打的顽童,只要一有机会,便溜出家门,尾随在小宝的身后。

  已经过了季节,榆树钱没有了,癫女便上树给儿子掏鸟窝;下河挖泥鳅;也
不知从哪弄来破沾网,撒到河里捕鱼。而癫女最喜欢做的,也是收获最丰的,则
是爬上红石砬子给宝贝儿子摘野果子吃。

  「咦咦,呀呀!」每次攀爬红石砬子都是一次生命的冒险,每次回来,癫女
不是划破了额头,便是蹭伤了大腿,一瘸一拐地走进院子里,手中紧紧地攥着收
获来的果实,一脸喜色地送到儿子面前。

  潘婆婆见状,没好气地骂道:「哼!没记性的傻玩意,早晚得从砬子上摔下
来,粉身碎骨!」

  「你呀!」栓柱一边催促着癫媳妇换下磨烂的裤子,一边告诫道:「砬子太
高了、太陡了,太危险了,以后可别攀爬了,你不要命了?」

  幸福的时光总是显得又短又促。转眼之前,小宝便到了上学读书的年龄,背
着奶奶用枕头套缝制成的小书包,跟小伙伴们一起,连跑带颠地冲进由一座破庙
简单改建成的小学校。

  俯在用水泥灌砌成的长条课桌上,坐在吱呀作响的破椅子上,翻开花花绿绿
的课本。老师乃蚂蚁屯里最有学问的,第一个念完九年书的初中生,捧着书本,
咬着并不标准的,明显掺杂着当地土语的普通话——照本宣科!于是,孩子们便
模仿着初中生的样子,摇头晃脑地咦咦呀呀。

  「咦咦,呀呀!」孩子们的读书声与癫女的臆语声颇为相似,这令癫女极为
兴奋。啊,几十年来,癫女终于找到了知音了。儿子在教室里咦咦呀呀!癫妈妈
扒着窗台,在教室外面「咦咦,呀呀」!

  「妈!」望着窗外的癫妈妈,小宝好不难堪,冲着癫妈妈又是挤眉,又是弄
眼,「快点回家去,我们上课呢,别在这里捣乱了!」

  「你,干什么呢?起来回答问题!」看见小宝不好生念经,总是盯着窗外,
老师一声喝令吼起了小宝。

  小宝茫然地站起身来,面对老师的提问,不知如何作答,老师无情地训斥起
小宝来。窗外的癫妈妈看在眼里,气得拳头紧攥,牙根咬得嘎嘎响。

  「回答不上来问题,你就别想坐下!」老师以罚站惩处不会功课的小宝,在
小学生的心目中,老师的话无疑就是圣旨。

  小宝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乱动。而后排的菜包子看准机会,又开始
搞恶作剧了,他趁小宝不留意,小腿一伸,将小宝的破椅子踢向一边。

  癫妈妈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为了不让儿子吃亏,癫妈妈索性扒着窗扇,冲
教堂里嚷嚷起来:「咦咦,呀呀!儿,儿!」

  「癫子,你来这里干什么?」老师瞪了癫女一眼,鬼知道癫女咦呀些什么玩
意:「我正在上课,你休要搅扰学堂!」

  「妈!」小宝简直羞得无地自容了,「你快回家去吧!」

  「咦咦,呀呀!」

  癫女根本不理睬老师,手指着小宝,脸红脖子粗地咦呀着,老师见状,以为
癫女对处罚儿子表示不满,于是,冲小宝道:「你先坐下吧!」

  小宝得令,屁股一沉,咕咚一声,身子没有坐到破椅子上,却重重地摔在了
泥土地上。癫女一看,气冲云霄,呼地破窗而入,抡起双拳,直奔菜包子而去。
教室里登时大乱:「不好了,疯子来了!」

  「看她的气色,准是又犯病了,大家快跑啊!」

  且说癫女跳下窗台,在教室里横眉怒目地乱冲乱撞,而搞恶作剧的菜包子早
已溜出教室,逃之夭夭了。癫女没有抓获报复的目标,抡起一把把破椅子四处乱
抛,把教室的玻璃全部砸碎,甚至连窗扇也砸烂了。

  学问高深的初生老师见无法控制局面,只好去搬校长,校长也拿癫女没有办
法,屈指可数的几个属下深知癫女疯病发作时候的厉害,谁也不敢上前,校长只
好命令小宝回家去找奶奶。奶奶闻讯,拎起鸡毛掸子,威风凛凛地来到学校。

  不知潘婆婆能否制服疯病大发的癫媳妇,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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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 憨丈夫为傻媳疗伤,癫妈妈因儿子陨命

  我儿小宝好娃娃,虎头虎脑人人夸。

  人小志大苦读书,妈妈每日送饭茶。

  怎奈家贫饭盒空,干脆下河摸鱼虾。

  葫芦沟里挖桔梗,烂泥塘内抓蛤蟆。

  松花江畔拣核桃,红石砬子摘野瓜。

  不慎失足坠悬崖,临死不丢红山楂。

  且说癫女眼睁睁地看见宝贝儿子吃了大亏,奋不顾身地冲进教室,没有逮住
肇事者菜包子,便抡起破椅子,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通狂砸,吓得读书郎们抱头鼠
窜。

  校长、老师均束手无策,只好搬来了癫女最惧怕的人潘婶。但见潘婆婆将家
法——鸡毛掸子往癫女眼前一指,疯性大发的癫女立刻像耗子看见了老猫——蔫
了!

  「快跟我回家去!」当着众人的面,潘婶的家法并没有落在癫女的身上,而
是断喝一声。癫女扔下被砸得仅剩三条腿的破椅子,在潘婶驱赶牲口似的喝令声
中,规规矩矩地走回家去。

  一挨进得屋门,潘婶啪地死锁房门,抡起手中的鸡毛掸子,无情地狂抽着丝
毫也不敢抵抗的疯癫媳妇:「我看你还有没有记性!我今天就打你这个记性眼,
我让你不好生呆在家里,干点力所能及的活计!」

  「啪!啪!啪!」

  「咦咦,呀呀!」与往常的情形完全一样,在潘婶的抽打之下,癫女一动也
不敢动,双手护着脑袋,深深地缩着脖子,可怜兮兮地跪在地上,咦咦呀呀地想
解释一番,结果遭至潘婶更加猛烈的抽打。

  「你给我闭嘴,你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么?学校的东西是白砸的么?你知道
那得赔多少钱么?栓柱辛辛苦苦地干了一年,经你这么一砸,一年的血汗钱全都
报销喽,我的活祖宗啊,让你走,你就是赖着不走,不走也行,我可以养活你,
可是你也得听话啊!不能干活挣钱,总不能打架斗殴,赔钱败家啊!」

  「妈妈!」听见癫媳妇可怜的咦呀声,栓柱拼命地捶打着房门:「妈妈,不
要打她了,她懂个什么啊!」

  「奶奶!」从疯癫妈妈大闹学堂的壮举中,小宝真正感受到了一种特殊的母
爱。此时,听见癫妈妈悲惨的呻吟声,小宝也疯了一般,纵身跃上窗台,一脚踢
开窗扇,仿佛英雄救美般地横在了奶奶与癫妈妈中间:「奶奶,要打就打我吧,
妈妈完全是为了我好,虽然采取的方式不对!」

  「妈妈!」看见大孙子如此爱戴他的疯癫妈妈,潘婆婆终于软下手来。此时
栓柱也上来了蛮劲。

  平日里对妈妈唯唯喏喏、千依百顺的庄稼汉,学着儿子小宝的样子,飞起一
脚,咣当一声踹开房门,来到妈妈身旁,不容分说地抢下妈妈手中的家法。

  「妈妈,再也不要这样对待癫子了,学校的损失,我赔,我全赔,收完秋以
后,我就去城里打工,我已经联系好了,给一家大公司烧锅炉,这一冬天便有事
可做了,有固定收入了!学校那些破椅子,破窗扇,用不了几个钱的!」

  「妈妈,快起来,进你的屋去!」小宝无比心痛地拽着癫妈妈,当癫女战战
兢兢地站起身来时,尚未挪动脚步,却从裤管里渗出咂咂的尿水来。

  栓柱见状,急忙从小宝的手中接过癫媳妇:「妈妈,瞅把她吓得,都尿裤裆
了!」

  「咦咦,呀呀!」癫女似乎想辩解一番,怎奈无法正常表达,也没人愿意听
她说话。

  当栓柱将其拽进自已的炕头时,潘婆婆哼了一声,咣当扣死了房门:「给她
换条裤子,别再这么跑出去疯,让人家笑话死了!」

  「哎哟!」当栓柱剥下癫媳妇湿骚骚的裤子时,立刻惊呆住了。

  妈妈动用家法时,癫媳妇的双手只顾护着脑袋瓜了,大腿上、屁股上被鸡毛
掸子抽起条条红色的印痕,栓柱粗糙的手掌稍一触碰,癫女嗷地尖叫起来:「咦
呀,痛!」

  「我的天啊,妈妈下手好重啊!」目睹癫媳妇的惨相,栓柱咧了咧嘴,又将
癫媳妇的上衣扯了下来。豁豁,伤痕比屁股上还要多,连鼓突突的奶子都没逃过
鸡毛掸子的蹂躏,绽起缕缕血条,看得庄稼汉好不心痛。

  多好的一对奶子啊,虽然没有奶过小宝,却不知给栓柱带来了多少幸福和快
乐,而今天却被妈妈折磨成这般模样。

  心痛之余,为了减轻癫媳妇的痛苦,也是为了挽救癫媳妇白生生、嫩腻腻的
胴体,庄稼汉眼前油然一亮:「癫子,莫哭,我给你弄药膏来,抹到上面去,保
准药到病除!」说完,栓柱扯过被子盖在癫媳妇的身上,兴冲冲时跑了出去。

  当庄稼汉再次返回屋内时,癫女充满渴望地扫视着丈夫的手中,不知他弄来
了什么药膏。癫女这一扫视不要紧,禁不住地大失所望了:「咦呀,酱——?」

  「是呀!」只见庄稼汉双手捧着潘婆婆酿制的黄豆酱,胸有成竹地走到土炕
边,「就是大酱。我们屯子里的人,一旦受到外伤,都用这玩意,疗效特好!呵
呵!」

  说着,栓柱欣然掀起酱罐子,一股浓烈的气味很快在房间里弥漫开来,癫女
皱着眉头,表示深深的怀疑:「咦咦,呀呀!」

  「亲爱的,」栓柱俨然郎中般地掀开癫媳妇的被子,「你就别咦呀了,开始
看病喽,看看效果如何!」

  栓柱一边嘟哝着,一边拽过癫媳妇的手臂,粗手指蘸起一抹黄酱,颇为娴熟
地涂抹在癫媳妇的血痕上,一股意外的冰凉令癫女打了一个寒战。

  栓柱见状,信口雌黄道:「怎么样,有效果吧,黄酱是消炎去火的玩意,往
伤痕上一抹,把伤痕里面的火给拔出来,病就好喽!」

  「咦咦,呀呀!哇——!」休论黄酱疗效如何,癫女却感觉伤痕处产生丝丝
凉意,方才灼热的剌痛感减轻了许多,不由地长叹一声,似乎在说,好凉爽啊,
好舒服啊!

  「怎么样?」撇见癫媳妇的脸上泛起笑容,栓柱也幸福地傻笑起来,同时,
手指头在癫媳妇的身上涂抹得更欢了,很快,半罐子黄酱都涂在了癫媳妇的胴体
上。

  满身黄酱的癫女傻怔怔地躺在土炕上,一动也动弹不得,活脱脱一尊正待继
续处理的木乃伊。栓柱端过水盆一边清洗手上的黄酱,一边告诫癫媳妇道:「莫
要乱动,忍着点,再痒痒也要忍着点,等我洗完了,还要涂一层白色的药粉!然
后么,呵呵,病就彻底地好喽!」

  洗净了满手的黄酱,擦干了手掌,把癫媳妇扔在土炕上,栓柱又不知跑到哪
里去了,午后的阳光格外的毒辣,透过玻璃窗直射在癫女的涂满黄酱的裸体上。
癫女光溜溜的身子仿佛裹上了一层黄橙橙的核皮,又紧又胀:「咦咦,呀呀!」

  「莫动,我回来了!」当太阳渐渐西落时,癫女再也没有耐心了,抬手正欲
扒掉身上的干黄酱,栓柱攥着一块白色的硬块返回屋子里。

  「癫子,不要乱动!」栓柱将癫媳妇按倒在土炕上,用手中的白色硬块往癫
女身上的黄酱上抹擦。

  癫女更加胡涂了:「咦咦,呀呀!这个,这个!」

  「哦,这个啊。」栓柱一边哗哗地擦磨着,一边答道:「你想问这玩意是啥
啊,我也不太清楚,是从豆腐匠那里要来的,据说是做豆腐用的,反正没有毒,
屯子里的老人们说,这玩意涂在身上,皮肤又光又滑,呵呵,果然如此!」

  说话间,癫女的身子又变成了另外一种颜色,由深棕色的木乃伊变成白粉美
人了,栓柱见状,色心骤起,扔掉白硬块,一头扑向癫媳妇,手掌心贪婪地轻抚
着癫媳妇光滑的身子。

  「呵呵,果然是又光又滑,媳妇,过来,听话,来。」栓柱哄小孩似地将癫
女拽进被窝里:「我要走了,进城烧锅炉去了,临走前,咱们好生乐合乐合吧!
呵呵!」

  栓柱重重地压迫着癫媳妇,一边笨手笨脚地动作着,一边不放心地告诫着:
「癫子啊,我走以后,你要学乖些,多干活,少走街,听妈妈的话,就不会挨打
了,否则,你再惹祸,妈妈再打你,可没人管喽,懂么?记住没?」

  「咦咦,呀呀!哎哟,哦唷!」

  第二天早晨,为了筹得赔款,栓柱果然进城打工去了。没有了憨厚丈夫的庇
护,癫女当真学乖了,早起之后,癫女便主动走到婆婆的面前,咦咦呀呀一番,
似乎向婆婆问好。

  余怒未息的潘婆婆乜了癫媳妇一眼,没好气地踹了踹墙角的竹扁担:「去屯
口挑几捆柴草来,好烧早饭。」于是,癫女乖乖地扛起扁担,临出门之际,婆婆
依然不放心地叮嘱道:「记住,一定要拣干爽的,懂么?笨蛋!」

  经过这场暴打,癫女似乎被婆婆的鸡毛掸子抽得清醒了许多,仿佛一个不听
话的、难以调教的孩子,经历一番暴风骤雨之后,一夜之间便长大了,成熟了,
稳重了,再也不咦呀乱语,再也不东游西逛了。

  闯下了如此大祸,学校是再也不敢去了,否则,婆婆的家法可不是吃素的,
不过,每当癫女扛着扁担走到屯口时,听见不远处朗朗的读书声,总免不了停下
脚步,踮着脚尖,充满渴望地眺望着屯外的小学校:「咦咦,呀呀!儿,儿!」

  每当想起儿子,癫女便会犯傻气,双手交叉在衣袖里,怔怔地望着屯外的小
学校,心中不着边际地想象着,那个可恶的菜包子是否又捉弄我的宝贝儿子了?

  癫女越想越痴,全然忘记了婆婆的嘱托,呆头呆脑地伫立在屯口,也不知过
了多少时间,也不管婆婆有否柴烧,直至小宝的身影出现在浑然的视野里:「咦
咦,呀呀!儿,儿!」

  只见癫妈妈满是焦虑的脸上绽开幸福的笑容,迎着儿子跑了的过去,拉起小
宝的手,重新挑起扁担,母子双双回家去了。

  癫妈妈前脚刚刚迈进家门,便遭至婆婆一番理所应当的责骂:「你呀,又死
到哪去了?等你担柴烧饭,全家人都得饿死!」

  春去冬来,寒来暑往,几番春秋,几番雨雪,小宝很快读完了小学,到镇上
的中学报导去了。严厉的婆婆也渐渐地苍老了,手中的家法再也奈何不了疯癫媳
妇了。

  癫妈妈对小宝更加痛爱了,着天拎着饭盒,日复一日地从斜坡处爬上滚下,
不辞劳苦地给宝贝儿子送午饭,镇上的中学虽然有食堂,镇上也有许多小饭馆,
婆婆也屡番劝阻癫媳妇:「就让小宝在学校食堂吃午饭吧。」

  「咦咦,呀呀!」癫女却怎么也不肯,听罢婆婆的话,焦急万分地笔划着,
那意思应该是,食堂的东西太费,并且不好吃,做得很不干净,量也不足。反正
我也是个闲人,给念大书的儿子送点午饭,完全是我当妈妈的份内之事啊!

  因为家庭清贫,小宝的午餐非常简单,望着其它同学的饭盒,癫妈妈倍觉寒
酸。当癫女发现别的孩子用过午餐又掏出一枚苹果时,屁股更坐不住椅子了。

  第二天,小宝用过午餐后,癫女收拾起饭盒,笑嘻嘻地从口袋里地掏出一串
暗紫色的野果子,递到儿子面前,小宝大喜:「山葡萄,妈妈,你是从哪里弄来
的啊?」

  「咦咦,呀呀!」看见儿子满面的喜色,癫妈妈别提有多高兴了,她咦咦呀
呀地笔划着,红石砬子,妈妈是在红石砬子上摘下来的。

  「妈妈!」小宝一边往嘴里塞着山葡萄粒,一边警告癫妈妈道:「妈妈,那
红石砬子很危险的,以后,可不要再往上爬了。」

  「咦咦,呀呀!」癫妈妈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充满自信地向儿子展示着自
己的攀岩本领,不要紧的,妈妈能行!

  从那天起,小宝的午餐便多了一份水果,并且是纯绿色的天然水果,除了山
葡萄,还有山丁子、婆公英,等等。

  每天放学后,当小宝背着书包走到屯外的陡坡时,远远地便能看见癫妈妈孤
单单地伫立在陡坡上。看见儿子渐渐走近,张开手臂,无比爱怜地挽住儿子的手
臂。

  「咦咦,呀呀!」癫妈妈似乎在嘀咕着,儿子啊,要小心,这坡太陡了,想
当年,妈妈第一次来蚂蚁屯,稍不小心,便从斜坡上滚了下去,遭至满屯人的讥
笑。

  「妈妈!」小宝扭了扭手臂,「我没事的。以后,你不要天天守在这里了。
妈妈,我已经长大了,知道如何照顾自己了!」

  「咦咦,呀呀!」癫妈妈摇头不肯,双手死死地挽住儿子的手臂,直至母子
双双齐心协力地走下高坡,癫妈妈的脸上方才绽开得意的微笑。

  突然有那么一天,癫妈妈没有如往常那样来送午饭,当时,小宝并没有往心
里去,花一元钱在学校食堂吃了两张油饼。

  放学后,当小宝走至屯外的斜坡时,也没有看见癫妈妈如往常那般,值班站
岗般地守候在斜坡处,帮助儿子走下斜坡。

  小宝心中不免犯起了嘀咕,这是怎么回事?妈妈身体不舒服了?迈进家门,
小宝第一句话便问爸爸:「妈妈呢,她病了么?」

  正在准备晚饭的爸爸一脸困惑地反问小宝道:「怎么她没在路口接你么?」

  「没有啊!并且,妈妈也没给我送午饭啊!」

  「啊?」听了儿子的话,一种不祥感涌上栓柱的心头,他慌忙放入烧火棍:
「坏了,这癫子是不是又走丢了!走!」栓柱冲儿子道:「咱们快去找找吧,她
没准又走丢了!」

  「嗨!」已经病卧在炕的奶奶骂道:「这个生疔玩意,不好生给孩子送饭,
又到哪疯癫去了!看她回来的时候,我还得用鸡毛掸子抽她,这个记吃不记打的
傻玩意!」

  栓柱与小宝屯里屯外地找了大半夜,几乎惊动了整个屯子,也没寻到癫妈妈
的影子。

  众乡邻料知情况不妙,村长亲自主持,来个全屯总动员,头顶着月亮,分头
寻找。至直拂晓时分,依然没有找到癫女的影子。望着晨曦中的红石砬子,小宝
突然想起了什么:「爸爸,妈妈会不会,爬上了红石砬子,下不来了?」

  「没准!」栓柱肯定地点点头:「这个没有深浅的傻玩意,哪都敢爬,走,
咱们快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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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妇谱》之荡妇(谱11)

  清平乐,戏秘图

  酥衾锦褥,帷幔闻香足。

  佳丽嫩肌滑如玉,肉具频繁狂触。

  奇淫秽景谁知,除非问取黄鹂。

  黄鹂摇头不解,只能去问老师。


       第一回 上官氏当铺任老师,轻薄女卧榻问淫事

  窗外叽喳见黄莺,屋内啷啷读书声,落难贵妇当老师,学生提问羞且惊。

  男女之事咋出口,遮遮掩掩说不清。

  诲人不倦乃本份,嘟嘟哝哝到五更。

  赫员外凭着三分祖业,再加之三分的努力以及四分的运气,贩布,布发;贩
牛,牛发;有了更多的积蓄后,开典当铺,典当铺更发。

  于是赫员外乘兴开了三家典当铺,并且都是专门店,第一家经营古玩字画;
第二家经营金银首饰;第三家经营家俱器物。

  当时正值北方战乱,大批难民携家带口蜂涌至南方,为了赁房安身,买米糊
口,难民们不得不廉价抛售锦帛细软,一时间,赫员外的三家典当铺买卖空前地
兴隆起来,真可谓财源滚滚,日进斗银啊!

  仅仅数月的光景,赫员外便由一个不入流的小康之家,一跃而成方圆百十里
之内名声显赫的土财主了,人送外号赫连发。

  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土财主赫连发大发、特发战争财,伺机搜刮
难民的脂膏,富甲一方之后,赫连发乘着财运的东风,私下里设立钱庄,将从难
民手里赚来的破产钱又流回到难民手中,不过,利息之高,令人咋舌。

  头脑活络的难民,用赫连发的贷款做些小营生,以维持生计,而只知埋头苦
啃圣贤书的酸儒们可就惨了。

  这不,从京城里逃难来此的上官酸儒便是如此,当掉了首饰与细软,吃光用
尽之后,腹内依然咕咕作响,看着一家人饿得无精打彩,上官只好抱着一丝希望
到赫连发那里贷银子。

  赫连发做生意从来不含糊,贷款可以,你一个逃难之人,一无房产,二无地
契,用什么来做抵押啊?上官氏一时哑然,有人怂恿道:「这有何难,如果家中
有女儿,押上便是了!」

  上官无奈,与其全家人饿死,不如把女儿典与这个土财主,得些银两以糊其
口,待到战争结束,回故乡再作计较。

  可是,上官夫人说死也不肯:「夫君真是饿胡涂了,把女儿典与别人,一来
坏了名声,二来抛头露面,以后可如何嫁人啊。唉,夫君如果当真有此想法,便
把贱妾典了吧!」

  于是,为了保全女儿的贞洁,上官氏挥泪将夫人押给了赫连发,白字黑字写
得再明白不过:典期半年,过期不赎,上官夫人自然归赫连发所有。双方各自画
押,如有返悔,衙门口相见!

  上官这个姓氏可不寻常,很有些来头,简而言之一句话,乃贵族之姓氏也!

  不过贵族又能怎样啊?有道是,虎落平川被犬欺,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且说
上官夫人被其夫君典押到赫府后,虽身处他人屋檐下,依然保持着贵族之家的风
度,起居如常,饮食有度,每日读书吟诗。

  赫老财主手捻胡须,看在眼里,不觉羡慕在心,唉,果然是贵族之家,与咱
们这乡野村姑就是不一样,行为举止,处处彰显大家风度。

  看着看着,想着想着,头脑活络的土财主突然萌生一念,我的上官贵夫人,
既然典押在我家,这半年来,我总不能养个白吃闲饭的啊!

  于是,赫连发很想找上官夫人聊上一聊,不过,男女受授不亲,尤其是望族
贵妇,土财主再粗俗,再不知书太礼,这点再浅显不过的大道理还是多少明白这
一些。

  无奈,赫连发只好唤过丫环,揪着耳朵如此、如此地嘀咕一番,丫环心领神
会:「老爷放心,这事包在贱妾的身上了!」

  丫环带着赫老爷的重托,耸着双肩,冷着面庞,大摇大摆地来到上官夫人的
临时住处。

  见有人来,上官夫人放下了书本,不待开口,丫环以主子的目光,严厉地瞪
视着落难的贵族夫人:「你听着,我家老爷有吩咐,你在我家一住就是半年,我
家老爷可不胡涂,怎能养个吃闲饭的!」

  「哼!」上官夫人白了丫环一眼,不卑不亢地言道:「你们老爷是不胡涂,
可是,立契约时想什么来的,如此精明之人,为何不在契约中,再加上我的口粮
款,从而少贷给我老公几两银子啊!」

  「啊,这……」

  丫环被上官夫人给问住了,半晌不知如何作答,始终躲在门外偷听的土财主
心中暗叹道,哇,不愧是名门望族,于细小之处也能咬住理啊!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赫老爷再也顾不得男女之大防了,呼地窜进门去,堆
着假惺惺的笑脸道:「哎,哎,上官夫人,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这婢子嘴巴头子
太笨,把我的意思给表达错了!去!」

  说到此,土财主冲着倒霉的丫环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珠:「还不给我快快地
滚出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货!」

  然后,赫员外又冲上官夫人堆起了笑脸:「我是想,夫人反正是闲着无事,
终日闷在房中,度日如年的,不如把我的小女唤来与夫人同住,一来照顾夫人的
日常起居,二来小女跟着夫人,多少也能学些诗书礼节,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哦。」上官夫人极为漠然地瞟了瞟赫员外一眼。

  土财主见状,只好以利相诱:「如果小女能与夫人同室而居,那么,呵呵,
每日三餐,在下会特殊考虑的,是的,会特殊优待,对喽,夫人教我闺女读书,
理应予以优待的……」

  「那好吧。」上官夫人完全听懂了土财主的意思,稍试思量,便爽快地答应
了,「是啊,老爷所言极是,我反正也是闲着,不如把肚子里这些墨水,多少灌
给令爱一些吧!」

  「谢谢,谢谢。」赫员外大喜,谢过上官夫人后便命仆人唤来了两个毛手毛
脚的黄花闺女。

  赫老爷端坐在舒适的藤椅上,威风凛凛地教训着两个乡野村姑:「你们俩个
给我听好,老爹给你们请了一位老师,从明天起,你们要跟她好生地学习,刻苦
地用功,要把老师肚子里的墨水,都吸进自己的肚子里。」

  「学成之后,出口成章,落笔成文,那,便是大家闺秀了,说媒求婚之人,
便纷至踏来喽,你们保准能嫁给官宦人家,从此永享荣花富贵,没准还能得到皇
帝的册封,成为一品诰命夫人呢。」

  说此到,土财主不禁喜上眉梢,身子不觉飘飘然了,眼前光辉灿烂,仿佛那
遥不可及的梦想,就要变为现实了。啊,女儿成为诰命夫人,那么,我这个老头
子,应该是啥啊?呵呵,呵呵!

  两个女儿在堂下施礼作答道:「爹爹,女儿记住了!」

  「你们记住什么了?」赫员外还是不放心,以叮嘱的口吻反问道。

  两个女儿欣然作答:「跟老师好生学习,将来荣华富贵,做诰命夫人!」

  「好,好!」赫员外笑吟吟地点了点头,将下半生追求的目标,全然锁定在
两个女儿身上了。

  只见赫员外从藤椅上站起身来,把一对女儿亲自送到老师的居室:「夫人,
在下将愚女给您送来了!」

  「好啊!」上官夫人循着话音望去,但见两个十五、六岁的芳龄少女分列在
赫老爷左右,右边的身材高挑,瓜子脸,杏核眼,白嫩嫩,鲜光光的面庞泛着轻
佻、浅薄之色;左边的个头稍矮,体态略胖,肤色泛着淡黄,细缝眼,圆浑浑,
胖乎乎的脸蛋上流露着几分无法隐饰的愚钝,或者往好听一些说,是纯仆,是敦
厚!

  「欢迎!」上官夫人大大方方地迎上前去,首先问赫员外右边的高个子女孩
道:「赫家大小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赫娜!」

  「夫人,」赫员外补充道:「赫娜乃在下的长女是也!」

  「知道了,老爷不说我也看得出来。」上官夫人又转向左边的小姐道:「赫
家二小姐,您叫什么名字啊?」

  「赫娟!」

  闲话少叙,赫家二女经过简单的拜师仪式之后,便开始了紧张而又疲劳的学
习生活。

  上官夫人的慧眼丝毫也没看错,赫家长女虽然是个鬼机灵,却不愿脚踏实地
的学习功课,坐在书桌前,看似在听老师讲课,一会东瞅瞅,一会西望望,树枝
上的鸟儿嘶鸣几声,也要探出头去观望一番,窗下的公鸡斗架,也要扒着窗台津
津有味在看上许久。

  而赫家次女,固然本份诚实,坐在书桌前一动也不敢乱动,仿佛一根木头桩
子,牢牢地钉死在椅子上了,不过,让上官夫人头痛的是,无论自己怎样努力,
无论怎样削砍雕琢,这根木头桩子丝毫不见长进,昨天教给她一个字,第二天提
问,便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较比之下,赫娜虽然不甚用功,学习成绩还算优秀,数月下来,已经能进行
简单的阅读了。随着时间的推移,相处的日子久了,赫家长女诸多的毛病也相继
暴露无余了:轻薄、骚浪、馋嘴、贪婪、说谎、骂人……

  尤其令上官夫人无比讨厌的是,这女孩子手脚甚不老实,只要上官夫人稍不
留意她便在居室里乱掏乱翻,也不管什么玩意,只要翻到她的手里便据为已有。

  几个月来,上官夫人随身而带的衣服、饰品、写给夫君的书信以及夫君回递
的便笺,无一不遭了赫娜的贼手,把个上官氏气得火窜粉额。

  怎奈身陷异乡他的,又沦为抵押之物,虽然怒火中烧,却又不便发作,只好
忍气吞声,多加防范,苦熬时日,翘首盼望典期早日结束。

  赫娜这般轻薄,上官氏全都认了,更让上官夫人恼火的是,赫娜对老师的隐
私也充满了好奇心。每日教授完功课后,无论是饮茶时;用餐时;就寝时,赫娜
总是喜欢问这问那:「老师,你家几口人啊?」

  「老师,你为什么押给我家啊!」

  「老师,北方很冷吧,听说能冻掉耳朵哟!」

  「老师……」

  「老师……」

  「……」

  直把个上官夫人问得那个烦啊,吃不好,睡不香,嘴上不便一一回绝,心里
暗道:「祖宗啊,你可饶了我吧!」

  「老师!」这不,用过晚餐,上官夫人洗漱之后刚刚躺下,原已就寝的赫娜
又凑过来,死皮赖脸地摇着上官氏的手臂:「老师,你说,什么叫『男女相悦』
啊?」

  「啊——?」上官夫人闻言大惊,困意顿无,秀目圆瞪,香唇开咧,怔怔在
盯着不安份的学生,半晌才吱吱唔唔地反问道:「你,你,男女相悦!你,这是
从哪听说的?」

  「从老师的信上啊!」言毕,赫娜毫无愧色地从枕下掏出一封书信来,上官
氏一看,顿时火往香额上窜,一把夺了过来:「阿娜,你又偷看别人的信件了!
这是很不道德的行为,老师屡屡教诲,你怎么就是不听啊!」

  「老师!」赫娜丝毫也不在乎,为了得到答案,索性坐了起来:「快点告诉
我吧,否则,我就不让你睡觉!」

  「你,你,唉!」上官氏臊得面庞红胀,望着如此轻薄的女孩子,上官夫人
心中忿忿不已。好个天生的淫荡之辈,也许这是上苍的报应吧,因为你爹赚尽了
黑心钱,上苍已经做出了报应,赫财主没有儿子,两腿一蹬便断子绝孙了。

  不仅如此,上苍还要继续报应这个土财主,让他的女儿沦为荡妇,彻底辱没
赫家的门风,让世人贻笑!既然是这样,我为什么不协助上苍,以言语挑逗之,
也许多少能起些推波助澜的作用。

  于是,上官夫人在灯下露出一丝阴笑,而嘴上则报复般地诱引道:「所谓的
男女相悦,就是夫妻睡觉的时候,在一起的时候,做那个事情的时候,必此都觉
得快乐了,于是,就相悦了!」

  「嘻嘻嘻!」赫娜秀颜微红,继续发问道:「老师,您说得太笼统了,夫妻
如何睡觉,才能彼此相悦呢?嘻嘻嘻!」

  「就是,就是……」虽然已为人妻,并且已经生儿育女,对于男女间那种事
情,上官夫人还是羞于出口。

  不过,为了报复大发难民财的赫连发,上官夫人决定把脸面豁出去了,终于
鼓起了勇气:「至于夫妻如何睡觉,说来也很简单,就是男人用肉具碰女人的私
处,出来进去,在不断的研磨中,能产生一种美妙的快感,彼此便相悦了。嗯,
就是这些啊,阿娜,时间不早了,快些睡觉吧,明天还要学习新功课呢!」

  「老师!」当上官夫人语无伦次地讲解夫妻如何睡觉时,赫娜早已听得意乱
情痴,浑身筛糠,心跳加剧了,见老师嘎然止住了话语,春心刚刚波荡起来的女
孩子,意犹未尽地推搡着上官夫人:「老师,讲啊,接着讲啊!」

  「还讲什么啊,夫妻睡觉就是这么回事啊,还有什么可讲的啊!」

  「譬如,譬如……」赫娜似乎是在引导着上官夫人:「譬如老师所说的那个
男人的肉具,它,有,多大啊,多长啊,嘻嘻嘻!」

  「嗯,这,这……」已经困顿不堪的上官夫人随便比划着道:「男人雄起之
后,大概,大概,能有这么长吧,嗯,差不多少,应该是这么长的。」

  「啊?」赫娜伸出自己的手指:「哦,看来一定比学生的手指长出许多喽,
嘻嘻嘻!」

  赫娜再也不能自己,手指悄然伸向胯间:「老师,当肉具碰到私处时,到底
是何种感觉啊?真的那么让人喜悦么?」

  「这个么,怎么说呢!」上官夫人略微思忖一番:「开始的感觉非但让人不
悦,甚至因为干涩,有些痛楚,不过,随着肉具频繁的触碰,私处渐渐湿滑,于
是,悦感便来了……」

  「哦哟!」赫娜突然惊叫起来,其吼声之尖厉,以至把身旁的妹妹赫娟都给
惊醒了,憨愚的赫娟翻了一下身:「干么啊,喊什么啊,还让不让人家睡觉了,
真是的,好烦人……」

  「阿娜,你怎么了?」上官夫人关切地注视着赫娜。

  只见学生的额头上泛着星星点点的汗珠,一脸苦涩地言道:「老师,你果然
没有说错,刚开始触碰的时候,当真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情啊!」

  「你还是处子,所以啊,新婚之夜,痛楚感就更加强烈了!」

  「哎哟,老师,痛是痛过了,可是,并没有你所说的悦感啊!」一边说着,
赫娜的手指一边在私处小心奕奕地研磨着。

  夫人见状,心中暗笑,继续以言语引诱:「做什么事情,就要用什么玩意,
翻地用梨,铲地用锄,男女相悦,要用肉具,而你那又细又小的手指头,焉能替
代又粗又长的肉具呢!」

  「老师所言极是,学生的手指的确又细又短啊!」

  「即便是手指又粗又长,也是替代不了肉具的,男人的肉具,乃是上天的造
化,其长度、直径、硬度都是老爷天安排好的,每个女人,此生享用什么样的肉
具,也是前世注定的。所以啊,男人说亲,女人择婿,均需要准确无误地报出自
己的生日时辰,由先生进行测算,看彼此是否合适,这便是民间所说的合婚!」

  「哦,哦,老师说得太好了,听老师一席话,学生真是胜读十年书啊。可是
老师,学生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尽管道来!」

  「老师!」赫娜接下来的一番问话,差点没把上官夫人鼻子气歪了:「您把
男人的肉具说得如此出神入化,可是,在老师的信上,您家夫君为何说自己阳势
不举啊,难道,这也是老天爷安排的么?」

  「啥——?」上官夫人一时哑然,心中怅然道:「唉,我家夫君身处困境,
衣食无着,为了糊口,甚至把老婆都出典了。你说,他的雄具还能勃起么?」

  也不知道上官夫人如何回答赫娜,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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