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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古香] 【别有香】(佚本)作者:【明】桃源醉花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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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回黄小娥秋夜戏书生

  歌曰:

  秋林萧瑟秋景阑,秋云惨淡秋枫残。

  独有秋囿秋花茂,袅袅一枝呈秋香。

  致令渊明酷相爱,标奇列品分成行。

  黄居第一白居二,两种乃擅花之王。

  五斗折腰不屑受,白衣送酒醉花傍。

  因知有爱必成癖,癖处魔鬼瞷其盲。

  中以酖毒人不识,犹然累累神魂忙。

  吐金吐银总幻相,毕竟到头徒荒唐。

  这首歌儿,单道人不可溺爱。爱一溺,即流而为癖。到了癖处,就不可药救
了。若纣王好色,就把个妲己去溺他。断胫剖孕,酒池肉林。纣王癖了妲己,把
个天下就失了。若卫懿公好鹤,人就把个鹤去溺他。号以大夫,驾以高车。懿公
癖了鹤,把个国就亡了。如米颠好石,人就把个石去溺他。废时失事,毁官裂守。

  米颠癖了石,把个名都损了。如刘伶好酒,人就把个酒去溺他。终日酩酊,
荷锄以行。刘伶癖了酒,把个身都丧了。所以说爱不可癖,不特大的不可癖,就
是一草一木,也癖不得的。若执性癖了,那些依草附木之妖,就乘机来相构。几
席之间,祸生不测。故说天子癖了,没了江山。诸侯癖了,没了社稷。士夫癖了,
没了名誉。庶人癖了,没了身家。总一样的,不可不审。诗曰:

  性地如珠境境通,悍焉 癖总成凶。

  素玉格语成龟鉴,毋固斯言万古宗。

  话因说个铜山,有一老姓樊,自称樊老。家有半亩余地,酷爱种菊。闻某处
有一佳种,虽风雨崎岖,往来跋涉,彼也不辞辛苦,必欲谋得到手,心下方快。

  凡是菊花最佳的,如银鹤翎,剪绒球,银荷花,蜜芍药,苏桃,紫牡丹,玉
甲,金甲,以至银锁片,金锁片,赛玉团,状元红,醉杨妃,西施吐舌,观音面
等样,不及悉载,彼园中无不备具。

  有个曲儿曾道来:秋菊绽寒葩,剪绒球叶细楂,似鹤翎卸下篱边扠. 西施舌
似他,观音面让他,牡丹芍药总不及他。声价肖荷花,玉团锁甲,付与状元夸。
右调黄莺儿当秋深之际,飞香弄笆,烂漫篱边。

  那一种娇黄嫩白,淡紫深红,把个秋容,装扮得十分艳丽。士客们来观的,
莫不羡赏,如似身在锦绣窝中,尚多了一段香耳。诗曰:

  不与凡花伍,秋来独自芳。

  香心幽媚露,嫩质劲凌霜。

  布叶依胸径,垂英遶陆床。

  岁寒坚晚节,谷水味香甘。

  人或看得好,要求他一本。樊老固竟高其价,不肯贱售。且又癖性,说要一
钱,便九分九厘也不肯货。常在花前与人竞口,把个极幽奇博雅之场,倒做了个
市井交易之所。若高雅的人,知他癖性,照价与他,倒得欢喜而散。故当时笑他
俗品,而亦有雅致,雅致以能种菊。俗品厌其论钱,有几句口号道:

  樊老种菊,写肥口腹。

  没个雅怀,一味恶俗。

  有钱方售,无钱休渎。

  恼了花神,怒目斥逐。

  道伊行 ,把矛贪黩。

  罚伊粪窖,变个厉蛆。

  终日钻营,尝你厌足。

  樊老得利于花,已经五载。初谋三餐不给,粗衣挂体不能。今觉酒肉醉饱,
而温暖有余。遂于园中,构小轩三间,轩后即通内室。就有文人墨士来往,以其
爱菊之雅,赠一匾名餐英轩。又有人赠以对联云:霜繁乱砌攒金蕊,寒浅疏篱绽
玉花。

  又一年,荷败桐疏,而秋英独茂,樊老圃中开得更盛。来看的,来买的,络
绎不绝。樊老更拏班做势,千不肯卖,万不肯卖。反到朋友人家去了,把个花圃
锁着。要看的不得看,要买的不得买,人上多不平那樊老。

  忽一日,时将申刻。樊老没了老婆,身边有个极相蠢的丫头,日里煮茶做饭,
夜里权将来煞火。樊老止生得一女,年方十五,发尚垂肩。内无男,外无仆,若
此老他出,就是女儿管园。那日樊老睡在房中,其女忽走到园内来,远远望见一
个穿黄的小厮,头发亦披肩,在那花间行走。

  其女想道:「花园关的,那小厮从何入来?」女又凝目看视,那小厮亦生得
雅致韶秀,心里想道:「好个郎君,若去知会我爹爹,他性气折拗,见了必然呵
斥。我不要撞破他,待他看一回去了罢。」

  心里正是这般想,忽见那老婢也跳到园里来,见了喊道:「甚么人在园中看
花?」

  樊老性命在这几朵花上,闻得喊叫有人在园里,失惊跳将起来,跑到园里道:
「是那个?」把眼一瞧,并没个人影。问老婢道:「人在那里?」老婢道:「我
明见个人,穿着黄,立在花边看花,怎的这会儿就不见了?」樊老问女道:「你
见么?」女答道:「我没有见。」樊老对那婢道:「啐!人影儿也没有,你敢见
了鬼,这般大呼小叫,把我来一惊。」诗曰:

  借问此老何相惊,惊心祇恐花见侵。

  花侵尤虑钱 倾,贪心应共惊心生。

  世人爱财虽营营,未若此老如 蝇。

  王戎钻核千古嗔,赖得此老 芳名。

  大家混帐了一会。到了次日,樊老守定花园,再不走开,诚恐真有个人来偷
花。那日不惟看的不放进来,并要买的亦不放他进来。吃粥吃饭,俱在园中。看
看坐了大半日,将次未时模样,有一友也种几株菊花,邀他赏玩。

  樊老正坐得没兴,闻人邀酒,五脏神先欣动了,暗忖道:「我坐在此,并没
人来。多分是那丫头眼花,见了黄花儿,反疑做是人。今将晚了,谅无人来,我
且去吃酒。」遂分付女儿看园,竟自去赴酌。不题。

  却说那女仍来轩中,坐下看管,心里又想道:「我昨亲见那穿黄的小厮,怎
的喊叫起来,就不见影。岂我亦错看了。」正思想间,忽抬头,那穿黄的小厮,
又在花里行走。女道:「正是昨日那厮又来了,等我去撞破他,问他那里来的。」

  女连忙走入花丛里来。那小厮也不回避,欣欣迎着道:「姐姐见礼了。」女
道:「我且问你,你是那来?终日来我园中打搅。」那厮笑道:「我与你系紧邻,
怎的就不相认了?你爹爹古怪,我等他  ,方来一玩。」女道:「咋日明明见
你,原何一会儿,就找寻不出?」那厮道:「我躲在菊花深处,他们何由得见?」

  女道:「你看只看,不要扳折了,累我受气。」

  那厮道:「便扳折些亦无碍。」就去扳了两三枝。女跌脚道:「不好了!赔
我花来,我爹见了要气死,  枝是他心爱的。」那厮笑道:「小家子,就要我
赔,我医好还你罢。」把那扳下来的技儿,依前凑上去,端然如一木生成的,花
儿更觉鲜丽。

  女骇道:「好手段!折的能接得牢,真好法儿。」那厮道:「这事何足奇?

  我还能使黄的倏然白,白的倏然黄,一枝上开出两三样颜色来,这才是奇。

  「女不信道:」那有此理?这色是天生成的,那得变更。「那厮道:」你不
信,我教他变一色你看。「指着一枝白菊花道:」我要黄,速变来。「真古怪,
只见那菊白森森的,倏地里换出黄来,如将金镀的一般,更是灿烁。诗曰:

  从来黄白不相兼,转白为黄术岂纤。

  不是花神施妙手,何缘夺得化工旋。

  女惊喜道:「好妙法,你教了我,我把几盒花儿送你。」那厮道:「我不要
花,你把别的来换。」女道:「不要花,我把几贯钱送你。」那厮道:「我也不
要钱,要钱是俗团了。」女道:「花又不要,钱又不要,我把头上这根银簪儿换
了罢。」那厮笑道:「头上的不要,是腰底下腿缝儿里那件东西来换,我就换了。」

  女听了这言,甚恼,恰又爱他的法,只得含忍了道:「你这人忒胡说,对我
黄花女儿说这样话。」那厮又陪笑道:「你是黄花女儿,我亦是黄花郎。你的也
不宽,我的也不大。你和我做个配儿,我教了你这个法儿,管你受用不了。」

  女心实爱这法,又听了这话,甚有些动火,道:「我依便依你,只是不要悔
赖。

  倘到了手,不教我怎么?「那厮笑道:」没这样事。「便相搂了到轩子下去,
就在凳儿上卸下裤儿。那厮虽说黄花郎,做起事来倒也在行。便把些唾儿来与他
涂湿了,后把那茎儿插将入去。初破瓜时节,里头不免火辣辣得痛。女道:」痛
哩。「

  那厮道:「耐一刺就好了。」两下抽递起来。不多时就有些水儿发动,觉得
滑溜些,那厮便又深入,连动百余动。女子觉里面要小解的,急急麻来,道:
「放我起来,我要小解。」那厮道:「不是小解,你要丢了。我也要丢了。」越
搂得紧,抽得急。两个却忘记了那老丫头来张。

  却说那老婢,思想昨日,眼着着见那厮穿着黄,披着发,被我喊破,倏不见
了。等我今日再去伺候他。悄悄摸到后轩来,只见姐儿和那穿黄的小厮,搂做一
块,在凳儿上,一耸,捣个不歇。就立住了脚,闪在门后来张,看了禁不住火发。

  人虽生得粗蠹,然这一窍是通的,也是好的。虽说那樊老也时常摸摸,曾奈
老人家,千般帮衬,万般扶持,弄得进去,抽得几抽,妇女正兴来,那老已鳖杀,
动不得了。正是那老婢的心下黄莲,说不出的。见他两个狠提猛送,怎的不,且
又心热得紧,道:「我且出去绰个趣儿。」

  便飞也似跑将出来,一把捉住道:「你是甚么人?敢大胆奸我家姐儿。」合
扑压住不放松。女子惊得日瞪口呆,不敢做声。那婢犹喊道:「做得好事,怎么
打发我来?」女定睛一看,止得那老婢压在身上,那小厮又不见了,胆就大了,
向那婢啐道:「蠢物,你做恁的压住我?」

  那婢道:「我不压你,我压那穿黄的。他昨日躲得好,今朝躲不过了,大家
快活些罢。」女道:「你又着鬼,说这些鬼话。快恁的,你且立起身来,看恁的
穿黄不穿黄?」那婢果放松了,把眼一瞧,却压在自家姐儿身上,忙跳起来道:
「我真眼花了。」竟一道烟去了。女见那婢已去,轻轻把裤儿系好了,忙到园来,
那小厮传法。满园中那里寻得出来。诗曰:

  占尽花神利,今将爱女偿。

  痴儿端不悟,犹是恨茫茫。

  女不见那厮。心下甚恨那婢道:「被这怪物来榄散了。不曾传得他法。又不
曾问得他居处。叫我好恨。他不来榄。我得了这法。伪园中一倍的。就可图百倍
了。我家岂不富饶。真是有其父。必生其女。诗曰:

  女失元红花失鲜,算来亏损总般般。

  身亏饶你金移斗,那得如花再放妍。

  不说女怏怏的不悦。却说那婢,明见他两个这般的做作,怎的捉住了,又被
他逃去,教我一天的欢喜,都化作冰 。坐在烧火凳儿上,想了一回,那淫津不
觉  出。偶那看家的狗儿走来。这狗儿,是那老婢终日没个事做,将来抱在手
里顽耍的,弄得极熟。见他在面前过,看他那厥物倒也粗壮。就抱将过来,把自
己的裤儿脱了,把狗的那厥物桩在牝里。

  搂了狗下半截,耸个不祝却也作怪,狗通人性的。那厥物也硬起来,耸得那
婢也觉得胜似老儿的软鸡巴,强如没有。

  竟搂了那狗,在烘凳上热哄得有趣,不忍放他。

  却说其女见父不归,那老婢也没响动,疑他也遇着那穿黄的小厮,在那里做
甚么事。亦不做声,悄然走将出来。只见那婢抱了狗儿,在灶凳儿上作颠。女知
他惯的,不以在意,特然走在面前。那婢慌了,把狗一丢,狗把脚一箭跳了去。

  把那婢和凳仰天跌倒,竟露出面前那件。看了看,裤子又在一边。女解其意,
笑道:「你寻得好丈夫,你进了狗国了。」那婢忙爬起道:「一时见你们两个做
的事,教我心里痒得煞,偶把他杀杀馋,姑娘千万莫响。」女道:「我和那两个?

  做甚么事?你说这样话,爹知道可不利害。「那婢点头道:」我晓得了,日
后大家都不要提起。「

  早闻得叩门响,那婢忙执灯接樊老入来。酒已是大醉的,扶上床睡了。安见
父已睡,亦自归房,想道:「法不传也罢了,不知他如何了事。」这光景想象不
起,恼的是那人阻我好事,不觉的睡去。忽见那穿黄的小厮又来,女牵衣道:
「法不传我,那里去?」那厮道:「吾乃菊英是也,嗔  把我辈狠售,故我来
探尔花心。花心破,诸色就槁。纵有法,亦不授尔。」把袖向花间一卷,欲去。

  女留之不能,正牵绊间,忽然惊醒。女想此梦甚怪,牢牢在心。

  到了次早,此老忙起来。头也不梳,竟到园里来看花。不看犹说是一园好花,
看了魂魄都丧了。平空喊叫道:「可怜好苦!谁把我这一园花,都来作践了。」

  叫苦不已。女闻得,心下了然,只得与那婢一齐来看,真是可怜。但见:

  似霜摧落,如雨飘残。

  绿叶儿倒挂低垂,翠干儿东弯西曲。

  才放的瓣卷心歪,未绽的头垂色褪。

  夸甚的蜜绒球,蜜卷帘,蜜雁翎。

  看来黄不像黄,数甚的银绞丝,银络索,银凤毛。

  端详白亦非白,虽说陶渊明爱他,见了应亦愁眉。

  就是陆龟蒙慕着,睹此仍将丧气。

  女看了,对爹道:「心贪。我看这派色不人想笑来。」

  女道:「人损的,不过坏一枝两技,或一朵两朵。今一概如残破的一般,想
天亦爱此花,夜里来收了去。爹且喜种子在,明年再种罢。」樊老口胸道:「说
是这般说,把我一年利息都没了,怎的好?」兀自嗟怨不已。女再三劝,而此老
竟恫恫就毙。虽是天道恶盈,亦此老太癖了,更加之以贪心,故花神巧于愚弄他。

  故所以说癖不可有。此是癖而有害的。

  然又有一种人,也是这般癖,不惟无害,而且有利。 里有翁老者,不知何
许人。常携二孙,结庐于秦望山下。年已六旬,炯目苍髯。啸志歌怀,傲然有遗
世之意。二孙长字伯玉,次字仲璧,俱美姿才。虽系妙龄,尚未有室。

  翁老颇好莳花,尤喜种菊。舍傍有隙地,编茨成篱。老圃秋容,黄白交映。

  翁老自提一壶,向花丛捞饮。既倒接篱,颓然睡去,二孙往往扶归。真有:
刘伶之风,陶令之致。

  重阳已过,霜月如盘。二孙读罢,窥园。但见琼朵金英,摇香美色。  爱
玩,若身寓珠玉之林,群娥之恻。伯占一绝。诗曰:

  幽人篱畔菊花栽,霜落金银取次开。

  分付花神休睡去,求凤饶有相如才。

  仲亦占一绝。诗曰:

  金精曾被窦郎猜,卖尽风流枉自回。

  缥缈仙灵应久在,如何今夕不重来。

  讵料念之所至,鬼神先知。况窍于语言,自成感召。是夜黄白二英,化为姐
妹。漏下三鼓,伯已就枕,曲肱而睡。仲亿前词,彷徨兀坐。忽听园中似有人行
走,忙将纸窗钻隙窥之。见有二女子,遮掩芳丛,轻盈可爱。然月影之下,见不
甚切,道:「待我出去瞧看是何家女子,可邀来一叙,以消寂寞,岂不是一大快
事?」遂开门出来。

  女闻开户有声,即撤离遁去。仲心怏怏道:「上门的主顾,倒被他走了。」

  忙促伯醒来,告道:「哥哥,你睡得早,失恰一卯了。适有二女子,在园中
看花。我开门出去,欲瞧他一 ,他听得门声,即遁去。不曾饱看得,可恨!」

  伯道:「此必 邻女子,乘夜来偷了花去,待侵晨起来,插在鬓傍,以待有
情之悦己。此女亦 知趣的人。」

  仲道:「以我的花,供其所悦,彼计得矣。祖翁憾何?」

  伯道:「彼暮必然复来,我和弟藏于篱边。伺而执之,他若乞降。把来消消
混,何为不可?」仲笑道:「吾是二美。若能获着,我与哥各享其一。」

  诗曰:

  瞥见双娥惹兴狂,顿思邂逅挟英皇。

  闭门不纳诚男子,遐想斯凤衍泽长。

  次晚,兄弟二人虽咿唔一室,然一心只听篱边声息,驰想高唐。坐到夜深人
静,隐隐闻得篱 之下,纤步蛩蛩,语声细细,大有疑是玉人来况。仲道:「哥
哥听得么?那人来了。」伯遂拉弟相与趋出。二女因见人来,端然伫立,了无避
态。

  长女徐徐向生语道:「予姐妹久托芳邻,为爱寒英,过从清赏。不觉轻踰樊
圃,未闻主人,得毋见讶!」二生见其花容并绝,语韵悠扬,早把个魂都荡了。

  敛容谢道:「贱兄弟方理夜课,尚未就寝。偶闻香趾,履我荒园。倒屐犹虑
不恭,其何敢讶。」长女因问道:「二 尊字?」

  伯:「生伯玉,吾弟即仲璧。敢问二芳卿?」

  长女道:「予黄小娥,妹银小娥耳。」那时二生对立,恨不得搂那双女子,
即入罗帏,共翻鸳被。见其从容端雅,不敢造次。只见黄小娥徐道:「昨日隔墙
得闻二君清韵,想念花神,萦思丽质,有诸?」伯逊道:「漫怀,何期污二美清
听。」

  俪姝道:「二君何高才,我 效颦一首,奉教君子。何如?」

  姐占云:

  黄花久傍地仙栽,神不依人怎向开。

  休把良缘负良夜,好教女英伴郎才。

  妹亦占云:

  神与人交莫浪猜,巫阳云散几曾回。

  不如邂逅知音者,月朵风茎笑摆来。

  兄弟闻诗,赞赏不已,知女意已肯。各舒媚款,近前求合。黄娥顾妹道:
「我尔从来寂守蓬茅,幽舍香艳,竟不欲入华堂,图兹富贵。今何幸偶遇仙郎,
蒙彼眷聆。一言许可,双缔良缘。吾妹毋更迟疑。」

  银娥道:「姐言良是,固我所愿。但我来时,不曾对筠姨说过,恐彼倚门久
候尔我。牵挂清怀,不能大畅。奈何?」

  黄娥道:「这般。故以一人留此,一人归伴。先后成缘,不可。」银娥道:
「此论甚妙。长幼有序,姐应留此,妹亦归。」银娥乃还。仲不能留,目送其去,
踽踽入室。嗟呀良久道:「掌中物倏然遣去,今宵教我岂不闷杀,好一个不近人
情的大姨。」

  不说仲璧的纳闷。却说怕玉拜了黄娥,归到房中。殷勤相与解衣,但闻奇香
拂拂。及阅丰肌纤腻,牝户精美。伯玉兴不能禁,引茎逼合。黄娥款告道:「兹
值初遇,交会方新。予之花窍未开,子之龟锋正锐。望乞怜护,毋得纵力摧残,
令妾望风而靡。尝闻古有刻烛成诗,妾效此法,限茎成媾。」

  乃以指度茎,约有二寸,画道:「今番止于此,毋太过,就是爱惜妾处。」
伯玉道:「如命。但临机应筹,自有主之者。」遂施津纳茎,引动方抽。娥即畏
避闪移,高垒未穿,深中难究。许入仅寸余,抽未百合。当不得新炉日紧,往来
急骤。欲 欢来,一度已讫。

  伯玉道:「纳未及限,子何食言?」娥道:「始事难量,安期必信。再则以
审,行当踰限以报君。」伯遂下,与娥并枕。口温香腮,胸挨嫩乳。手搦红 ,
腿压  。又载弄香龛滑滑,烧瓣酥酥。佳兴复来,坚阳再 ,娥乃 然受事。

  伯得入锐二寸,娥扪道:「及限了,及限了。」伯道:「尚未踰. 」复入一
寸。

  娥道:「如今踰矣。」伯道:「踰无所苦,何爱而不踰?」又复入一寸。时
而物既已相得,抽抽送送,往往来来。 含妙趣,兴味无穷。一个揄,一个受。

  如风狂摆柳,颠来颠去。颠得个竹床儿响声不绝。

  仲在隔房听他两人清兴,就是泥菩萨也要发作,叫仲璧如何过得。况那根铁
干硬帮帮,把床破被单也穿得破。没处发遣,只得将三个指头,权把他来消遣,
已经再次。犹听得他们响动,忍不住了,乃低呼道:「好个会筛簸的新嫂,摇倒
竹床。」娥听得,亦悄应道:「难为没摆布的小郎,锐破铁罐。」

  伯玉止道:「禁声,恐闻于祖翁,不当稳便。」娥道:「毋虑。这时已被睡
梦虫魇住了,正好畅情一乐。」须臾欢罢,邻鸡晓唱。娥起辞归,仲忙出送道:
「今晚切携妹来。」

  叮嘱再三。娥笑允道:「今夜断不教君独宿。」相送而别。仲对伯笑道:
「哥哥,昨夜好杀哩。弟有首诗儿请教。」诗曰:

  玉体相偎兴颇豪,竹床声碎旅魂飘。

  不怜人在凄凉况,望断巫山云路高。

  伯玉看了笑道:「昨苦了贤弟,今日快矣。」

  抵夜,黄小蛾果挟妹同来,付与仲,道:「好为之。」即自旋将归。伯欲挽
留,娥道:「筠姨立候,势不可待。」伯谅难款留,勉强相送及檐下,携娥手道:
「汝纵不肯在此,姑少止,听他两个作合有趣。」哦道:「娃子作嫩事,怎如我
两人劲敌。」伯发兴道:「卿老辣,奈我咋欢未畅。权此一会,何如?」娥道:
「无榻孰可?」

  伯道:「无虑。」忙把芭蕉叶一片铺地中,目赤身仰卧,令娥裸体跨腹上,
将牝凑茎。用手披着竹梢,但竹梢是软的,借他势儿,一起一倒,甚捷。又见娥
频频的桩下来,伯急急的顶上去。如点眼的一般,点点着穴。约五七百合,娥渐
垂首酥下,竹梢不动。伯下而又如筛米的,狠狠的颠簸了一回。娥竟放手伏伯身,
伯亦清欢更剧。

  事毕罢手,遂送娥去。复转身来听弟所为。那时银娥方与仲璧扭捏,缕带款。

  持至夜分,才得沾体。仲密视其细沟中,红珠 绽,香馥袭人,忙施津唾。

  进未踰寸,银娥呼痛不绝声,两手相拒。仲略一抽动,银娥便退缩,哀告放
手。

  仲无奈,轻轻按摩,聊且毕事,情实未慊。迨早辞去。伯次早顾仲笑道:
「极杀新郎,也算春风一度,有诗奉览。」诗曰:

  仙郎欲入广寒处,无奈素娥深闭祝。

  婆娑门外略沾唇,未知香味因何据。

  仲读罢,道:「哥哥,正是。弟欲深刺一分,彼便叫苦。究竟未知此中佳妙。」

  伯又笑道:「今晚便知。」

  到晚,姊妹偕来。姐迎请仲道:「妹幼稚,夜来情事未周,幸无怏怏。今宵
再会,当自称情,必非复昨宵光景。」复对妹深勉道:「不可再作扫兴事。」

  是夜共处一室,上下联床。仲冷眼观伯,已与其姐关笋合缝,粘如胶漆。不
闻一些扭捏,只见颠狂起倒。心下想道:「昨夜好费力,不知今作何状?」遂起
股唾津,直入二三寸。银娥虽拒,却然亦承受,不似昨宵退缩。仲心已喜,抽未
至百,复进尽根,银娥亦不苦。仲心大快道:「入佳境矣!」正弄在兴头上。忽
姐问仲道:「妹妥否?」

  仲道:「已妥。」姐谑道:「既妥,可无谢媒人。」仲应道:「窃自有意,
碍我家兄,不敢致敬。」伯怒道:「谬谬。你不读诗。女有贞,不可乱也。家有
范,不可踰也。伯媳于分,固当远别。嫂叔于礼,岂可通言。

  今遇虽露草,礼谨冠緌,未可以为溷。「姐谢道:」率尔戏言,只因名分未
定耳。

  我想如此夜行,不过幸一时之欢,实不是百年之好。安得称讲姻盟,敬申佳
礼。

  使得称为叔伯妯娌,共事高堂,不尤愈于私奔么?「伯道:」吾正在此踌躇。

  今时事,亦甚可为,只没个人作伐耳。「姐道:」妾们幼失父母,全仗筠姨
抚养长成。今把这段姻缘,直截告诉他,彼自欣然肯来作伐,不怕事不济。「众
道:」

  此策良善。「遂各散讫。诗曰:

  宵行仍自虑疑猜,不及联姻得畅怀。

  寄与冰人应作伐,一齐欢上雨云台。

  诘朝,翁老正启衡门。有一佳媪探入,翁老问其何来。对道:「奴邻人筠姨
也,足素不离户限。今窃有慕高风,素深企仰,特来为二贤孙作红叶。惟翁嘉诺。」

  翁老辞道:「吾隐居澹泊,雁币难修。况二偶欲一时并举,将何物以辱命?」

  筠道:「予姐藐焉,二 俾予教言。兹幸长大,不慕豪贵,惟欲嫁得其人。

  论人无过二孙,敢尔轻造。但奁惟荆布,所聘亦止荆钗。多仪原非所望。
「翁老道:」如此幸甚,老朽敬从所命。「遂择吉遄成,归妇双美。

  翁心大悦,以为得人。是夜,筠以媒人兼送婿家。纲纪内外,诸务沓至。夜
分难去,欲栖无所,乃问娥。娥附耳低道:「姨缘至矣,曷不荐寝于翁?」

  姨佯应道:「尔辈适人,吾责已卸。喜之不寐,何难坐待天明?乃忧一宿。
尔可各早去做团圆,毋怀念我。」既各归房,翁亦倦寝。筠从暗中轻开其门,入
挨床上。

  翁自梦中惊觉,辞道:「事赖相成,愧贫,无甚款待。但予系鳏老,不便相
容,惟求自便。」筠道:「霜宵寄迹,责在主人。岂以亲缔姻缘,可令来人宵啼
霜处么?」翁道:「姨言极是。但吾闻古男女,非六十不同居。予固及瓜,姨殊
尚艾,可无嫌否?」姨道:「寒夜权宜。予自和衣睡,翁怀不乱。乌乎不可?」

  翁不能却。已而姨复寒颤,牵被自遮。须臾姨即人被,伸手摸翁阳具,痿垂
不举。

  自解裤逼之,冀翁兴发。翁道:「我久不作此态,恐负芳情。」姨复引翁手,
摸弄其牝。莹洁无毛,窍中紧束。如火齐初发,绝无生育离披之态。

  筠道:「奴年虽已三十,然从未适人,今犹处子,翁盍请尝试诸。」翁被他
挑引不已,亦觉心动,阳具稍坚。姨即以牝函冒其上,温软悦人。翁茎忽然大举,
姨摩其势壮勇,骇道:「旱省此倔强,予当退舍避之。」及交合,初颇挨挨擦擦,
似甚艰难,徐渐滑透。翁健且善战,坚竖不倒。自昏至宵,方才歇手。

  姨极满意,笑道:「矍铄哉是翁!出其勇力,真可擂碎黄鹤楼。予素植清标,
怕亲 父。今觉舍翁,吾将何适?」翁亦私喜:「得此佳偶,亦可免鳏寡之苦。」
两情甚是欢悦。诗曰:

  老翁独宿无此态,忽来佳姨愿陪伴。

  调阳弄牝情忽浓,大开旗鼓亲征战。

  十台百合不暂停,直至千回犹眷恋。

  畅得美妇不绝声,道是我翁真勇剑

  我翁亦觉心开花,那知鳏夫春复来。

  安得夜夜常如此,无使佳人趁满怀。

  侵晨,姨呼二女道:「夜来事,吾已与翁谐矣。任尔少年燕婉,多则是几度
欢娱。争如我老干精神,挽不 通宵受用。今不是姨甥之称,当呼为姑媳了。」

  黄娥应道:「恭喜阿姨,苦节多年,不省男事。今幸孤根结契,永遂良怀。
一门偕隐,何虑岁寒。」

  姨道:「银娥何未见做声?」黄娥笑道:「他夜间赖尿,得床响。」银娥应
道:「沾几点露华是有,不是尿。姐姐,不住在床上叫肉心肝,敢是家长娘要与
祖婆办喜席哩。」相与欢笑,大家和乐。翁家食既烦。又逢岁荒,甕食不继。翁
日忧之。

  姑媳相与谋道:「前山有 林,吾辈可弱根,以精饷膳翁孙。」翁察而尝其
苦,甚惊嗟叹。黄娥道:「糟糠妇固应 ,翁如过虑,敢请辟谷以从。」遂其七
日不食,容色愈丽。翁异之,终不安,谋自典衣为食。姨见问道:「典此何如?」

  翁道:「典银易米。」姨道:「如此何不早说?」遂呼黄小娥道:「娥来,
翁资金。」黄娥即出金五锭为翁寿。又呼银小娥道:「娥来,翁资银。」银娥即
出银十锭为翁寿。翁惊问道:「果何术而致此?」二娥为道:「此吾祖白帝所司。

  吾父 牧所贻,媳于阿堵。亦犹祝融之燧,而玄冥之冰也,何须术致。「翁
如未信,请使什器尽为金辉,栋宇皆成银灿。

  翁寓目,何如。遂口中念念有辞。顷刻,见家中所用器物,件件都是金装。
舍宇廊房,楹楹尽皆银饰。辉煌灿烂,洞目骇观。翁急止道:「我闻得 泰不祥,
当亟还吾故物,毋招天忌。」二娥领翁命,仍还其旧。

  自是翁家给日足,惟酷意种花。花开时,邀友人共赏。如喜悦者,即相送不
吝。间有以钱来售,翁艴然道:「我岂卖花人?值 钱也 即持去。」尝花前与
友人痛饮,作歌鸣志。歌曰:

  人生七十兮不久长,何必贪恋兮喜多 。

  对花长啸兮倒霞觞,夏吾亲朋兮无参商。

  广行方便兮免灾殃,即是种福兮对彼苍。

  从此广财好施。人有不能婚娶者,替他婚娶。不能殡葬者,替他殡葬。或鬻
男卖女,易妻继弟者,—一代为回赎。以至一言解人之争,一语息人之忿,无不
曲为周悉。乡邻之间,俱称为长者。有诗曾道来。诗曰:

  山川灵秀,特钟我翁。

  菊繁 ,喜其秋浓。

  不畏霜露,挺然秋风。

  与人共赏,略无吝容。

  攘财好施,感及玄穹。

  得获贤淑,为诸孙荣。

  翁迪吉,遐福隆拢。

  杖履入市,忽有韦道人向翁揶揄道:「此不了孙媳资财,那得三千功行。」

  翁见其道向前揖道:「长何以教我?」道人道:「君益精,凡期已满,将拔
宅上升,当归为谋。」以道人之言告诸三妇,三妇道:「湘子。然翁善行圆满,
理当飞升。」遂出金丹翁孙将余散及僮仆,赐人。至夜闻音,室虚而去。

  诗曰:

  天自知,善因善报岂差迟。

  飞升去,从此逍遥乐未支。

[ 本帖最后由 scofield1031 于 2011-8-6 20:0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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