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原创全本] 【旋风花】 作者:花间浪子

0
             第廿一章 一招致敌

  原来就在老夫人嘿声方起,万青峰就觉有一股无形潜力,朝身前直压过来,
力道之强,令人气为之窒。他几乎在毫无准备之下,受到这股大力的压迫,急忙
运气抗拒,还是被推出了一大步。但这是你自己说的,「先请老夫人赐掌」,又
能怪得了谁?

  万青峰一张同字脸胀得通红,朝软轿拱拱手,洪笑一声道:「老夫人果然好
雄浑的掌力,万某承教了。」「承教了」,是指老夫人乘人不备,率先发掌,是
以不肯承认自己落败,但他心里有数,纵然自已有备,也未必能接得下对方这一
掌,因此话声一落,就往后退下了几步。

  智通大师看得大为惊凛,试想万青峰是黄山万松庄庄主,一身功力,在江湖
武林中,应是数一数二的高手,竟然只嘿了一声,就败下阵来,那么软轿中的老
夫人功力之高,岂非已经到了惊世骇俗之境?他右手提着镔铁禅杖,朝前跨上一
步,单掌当胸,行了一礼,说道:「现在该贫衲领教老夫人的掌力了。」

  他因为有万青峰的前车之监,当胸左掌在说话之时,掌心早巳凝聚了十成功
力。话声一落,右手微微一用力,把禅杖往上一拄,右掌立时暗暗运起了「般若
掌」,引满待发。老夫人沉声道:「老身听说大师是少林寺少数几位精擅般若禅
掌的高僧之一。今晚老身有幸,正好跟大师领教领教佛门神功『般若禅掌』,大
师接着了。」话声出口,从软轿上涌出一股无声无息的潜力,朝智通大师胸前撞
来。

  这股潜力,不带半点风声,甚至连轿帘也没晃动一下,但智通大师已可察觉
这一记掌力对方使的纯系阴劲,阴劲能透过轿帘,不见丝毫动静,却有如此强大
压力,实是平生从未遇见过的劲敌,无怪她敢向佛门神功「般若掌」挑战了!心
念转动,右手凝聚了「般若掌」力的掌心缓缓朝前推去。

  「般若掌」又称般若禅掌,练的乃是禅功,禅力在定,是以掌力出手,同样
不带丝毫风声,但威力之大,实非任何掌功所可比拟。但这回老和尚掌力堪堪推
出,便已感不对。那是自己掌力笔直推去,竟然毫无抗力,对方方才涌来的一般
强大压力,在这一瞬间好像突然消失!对方既无抗力,老和尚的「般若掌」力,
岂不是可以长驱直入?

  不,因为对方的抗力突然消失,老和尚凝足十成力道往前推去,一下遇上真
空,上身自然会突然朝前一倾。这就譬如两个人互相用力前推,一个人突然收回
手去,另一个人就会身子朝前俯冲,其理相同。智通大师上身朝前一倾,急忙收
势。

  「般若掌」练到智通大师这等境界,自然是能发能收,那知就在他收回掌力
之际,突觉一丝阴气乘隙渗入,遁臂而上。老和尚究竟是久经大敌,心头警兆乍
生,立即吐气开声,又把收回的掌力,尽力朝前推出,但等你发现,总是迟了一
步,渗入手臂的一丝阴气,倏然变成灼伤力极强的一点火星,致使在手臂经络。
任你发出大力,依然无法把它逼出去。

  这虽然只是电光石火般事,火星就消失无形,老和尚右臂骨骼却被灼得隐隐
生痛,如同火烧。但老和尚这一记尽力推出的「般若掌」,一道强劲的无形掌力
还是朝软轿卷推过去,刚逼近软轿,又被一道无形潜力挡住。因为老和尚有臂受
到灼伤,后力不继,两股无形潜力乍然一接,很快就抵消了。

  智通大师脸色微变,双目精芒飞闪,但瞬即敛去,单掌打讯道:「老夫人神
功盖世,贫衲甘拜下风。」一面暗中急以「传音入密」朝万青峰道:「万大庄主
赶快劝阻三位掌门人,咱们要保存实力,不可再出手了。」

  万青峰听得不由一怔,心中暗道:智通大师此时突使「传音入密」要自己劝
阻三位掌门,保存实力,那是必有所见了。心念这一动,不觉大笑一声,说道:
「好了,万某和智通大师已领教过老夫人的高招,今晚到此为止,咱们应该告辞
了。」

  封居易等三人正待出手,听了万青峰的话,心头各自一动,心知万青峰此话
必有原因,因此就不再出声。老夫人也并不留难,只是轻哼一声道:「诸位请便
吧。」

  戚嬷嬷呷呷尖笑道:「宁教主、诸位掌门人,老夫人一向不与人计较,今晚
便宜了你们,以后如果再有类似情形,就没有这样便宜的事了。」

  宁胜天气红了脸,发出一声长笑,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好了。」大
家相继退出后花园,回到前进,忽因、慧果和八名武士依然站立在阶前。

  郑玄通问道:「柴香主三人可曾来过?」

  八名武士中为首的一个躬身道:「回香主,柴香主等三位并未回来。」

  宁胜天朝着郑玄通一摆手道:「不用说了,咱们走吧。」一行人离开大宅,
走了三数里路。

  万青峰忍不住朝智通大师问道:「大师方才要万某劝阻三位掌门人不可再出
手,不知发现了什么?」

  智通大师低诵了佛号,才道:「贫衲和她对掌之时,发现体内真气似有不继
之象,致被她暗以『魔火神功』乘隙渗入,灼伤右手经络。贫衲参禅数十年,真
气岂会有不继之象?经贫衲仔细检查,才想到极可能是中了人家暗算……」

  宁胜天怵然道:「莫非那个丫头果然在酒中做了手脚?」

  智通大师道:「宁老施主功力深厚,方才也许尚未察觉,但和那老夫人对过
一掌之后,应该发觉不对了。」

  宁胜天点头道:「大师说得极是,兄弟和那老夫人对过一掌之后,开始觉得
有些不顺,先前还以为那老夫人掌力有着古怪,现在经大师一说,倒使兄弟想起
一种慢性毒药叫做对消散。服下之后,毫无半点感应,但只要你一经用力,体内
力道就相对的消耗,这就是说你用十成功力,体内也相对的消耗去十成,据兄弟
推想,咱们中的可能就是对消散了。」

  「不错。」智通大师双手合十,说道:「那老夫人要咱们接她一掌,极可能
是有意引发咱们体内的对消散,因为贫衲曾一连发出三掌,感到发出的掌力,大
有一掌不如一掌,故而要万大施主劝阻三位掌门人保存实力,不可再行出手。」
说到这里,仰首向天,微微舒了口气,接着说道:「不过咱们几个虽然中了她的
对消散,但今晚不可说没有重大收获。」

  万青峰问道:「大师何所指而言?」

  智通大师微微一笑道:「那戚嬷嬷使出来的是『借物传阴』以及『大挪移身
法』,老夫人使的又是『魔火神功』,不难思过半矣。」

  万青峰凛然道:「大师是说那老夫人会是魔教中人。」

  宁胜天气愤地道:「柴一桂等三人不别而去,岂不和霍五、皖西三侠等人失
踪后释放回来的情形如出一辙?」

  崔介夫道:「既然如此,咱们该当如何呢?」

  宁胜天大笑道:「敌我之势,业已无法善了,我宁某就是倾敝教之众,也非
和她一拼不可。」

  万青峰道:「从今晚的情形看来,这位老夫人的出现,可说是谋定而动,逐
一剪除异己,第一批是终南二老、邢铿、暴不仁、皖西三侠等人。第二批是咱们
这几个,正好凑在一起,只要咱们这些人失去斗志,她的阴谋,也成功了一半。
因此这件事,已非一门一派之事,所以兄弟之意,咱们不如先去万松山庄,再作
计议,不知诸位道兄意下如何?」

  智通大师颔首道:「万大庄主说的确是实情,咱们正该从长计议,妥筹对策
才是。」

     ***    ***    ***    ***

  沈雪姑施展「太素脉诀以阴导阳」之术,替自己和南宫靖疗伤,蛰居地窟,
已经三十天了。南宫靖伤在老夫人「九阴摧心掌」之下,但老夫人在施展「九阴
摧心掌」之际,又暗使了一种极厉害的旁门火功,伤势极为严重。

  沈雪姑是在硬接老夫人一记「九阴摧心掌」,被旁门火功灼伤内腑的,伤势
较南宫靖自然要轻。但如以负伤的情形来说,也够严重的了。差幸沈雪姑施展的
「太素脉诀以阴导阳之术」出之黄帝内经,也是玄门之士合藉双修的不二法门。
阴阳调和,水火既济,别说是伤了,修习有恒,两人的内功,也可精进倍增。

  经过这三十天运功疗伤,沈雪姑伤得较轻,早已完全复元了,南宫靖因伤得
较重,如今也好了十之八九,行动如常了。地窟地方虽不大,又黝黑如墨,但使
南宫靖最感不安的,是子午两个时辰,要脱光长衫,由沈雪姑在背后环抱着自己
运功,地方虽黑暗,但他究竟是个大男人,要在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身侧,脱下
衣衫,裸裎相对,尤其沈雪姑一双玉手紧按在丹田之上,纵是铁石心肠的人,也
难免心旌动摇,不克自制了。

  几次都是沈雪姑以「传音入密」示警,要他「澄心净虑」,也就是要他不可
冲动,要把持住杂念。这话岂不教南宫靖听了脸红?说他享尽艳福,自不为过,
若说他被囚风流地狱,也自无不可。李小云和祝小青二位姑娘终日伴着大姐、大
哥,这些日子也习惯黑暗了。

  除子午二时,她们要替大哥、大姐护法之外,长日无事,就只有席地静坐练
功,这对她们来说,也是练功的好机会。李小云在这段日子里,也把师傅竹逸先
生传她的奇胲门内功心法练纯熟了。五人之中,最忙碌的是孙小乙,他一个人留
在上面,充当厨子,既要做饭,有时还得去江边捕鱼。此处离碧落山庄虽近,这
三十天来,却侥幸没有人来打扰。

  这天也合当有事,这是午牌时光,孙小乙刚煮好一锅饭,正在烧水,突然听
前面「砰」然一声,似是大门被人撞开了。他心头暗暗吃了一惊,忖道:「这么
许久也没有人寻上门来,难道今天有人找上门来了?」他因一锅饭刚刚煮好,水
还没有烧开,就算自己躲开了,也会有人发现灶下有火,岂不更会引人起疑?

  这就伺偻着身子探首朝堂屋看去,只见两扇木门已被撞开,走进来的竟是一
个身穿玄色衣裙的女子。这女子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身材苗条,面貌娟秀,只
是皮肤黑了一些,可也黑里带俏。此刻秀发披散,连走路都跌跌撞撞的,她一手
掩着胸口,似是负了极重的内伤,刚走进堂屋,就哇的一声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双膝一屈,跌跪在地。

  孙小乙吃了一谅,急忙从里面走出去,口中说道:「姑娘怎么了?可是负了
伤吗?」

  玄衣女子双手用力撑着坐起,右手伸入怀中,摸出一个瓷瓶,用牙齿咬开瓶
塞,倒转瓷瓶,把瓶中药九倾入口,吞了下去,才缓缓坐好身子,目光一掠孙小
乙,说道:「你是这一家的人?」

  孙小乙点头道:「老朽自然是这家的人,姑娘……」

  玄衣女子不待他问话,就截着道:「那你快些带着家里的人,离开这里。」

  「老朽只有一个人。」

  孙小乙接着问道:「姑娘要老朽离开这里,那是为什么。」

  玄衣女子道:「你不用多问,越快离开越好,否则就来不及了。」

  孙小乙皱皱眉道:「姑娘要老朽离开,总有个理由吧?」

  玄衣女子不耐地道:「那有这么噜嗦?你再不走,就走不成了。」

  孙小乙摇摇头道:「老朽一家—当,都在这里,如何能走……」

  玄衣女子冷声道:「现在你要走也走不成了……」

  话声一落,突听屋外有人接口笑道:「好哇,小丫头,你原来躲在这里。」
孙小乙一听声音,就知道要糟,因为来人正是碧落山庄的宓副总管。

  宓副总管的出现,可以证明一件事,那就是玄衣女子的重伤不支,是被他打
伤的。这不禁使得孙小乙对玄衣女子油然起了同情之心,和同仇敌忾之意,只是
他依然站在原地上,脸上装作出一副不懂和惊异之色,宓副总管终于施施然在大
门口出现。

  他被沈雪姑断去一条右臂,如今只是一只空袖,扎在束腰带上,却丝毫不改
他那冷傲的神态。在门口站定下来,刀一般的目光,掠过孙小乙,嘿嘿干笑道:
「这里居然还有人住。」

  孙小乙道:「这里是老朽的家,老朽自然住在这里了。」

  在他说话之时,只见身负重伤的玄衣女子道:「你来的正好。」

  孙小乙看她方才跌坐在地,已是重伤不支的人,转眼之间,她竟然已经完全
好了,心中暗暗惊奇不止。故意试探关切的道:「姑娘已经好了?」

  玄衣女子回头道:「这里没你的事,你快进去躲一躲吧。」

  孙小乙道:「这是老朽的家,老朽躲到那里去?」

  宓副总管冷然道:「小丫头,逞强也没用,你已经中了老夫一记『小天星掌
力』,伤了内腑,只要你跟老夫回去,乖乖的说出是受何人指使,来觑探碧落山
庄的,老夫自可从轻发落……」

  玄衣女子胸脯一挺,冷笑道:「区区小天星掌,如何伤得姑娘?你看姑娘几
时伤及内腑了?」这一瞬间,她确实不像是身负重伤的人。

  宓副总管看了她一眼,似乎也不大相信,左手摸着花白胡子,哼道:「就算
没有负伤,但能逃得出去吗?」

  玄衣女子冷笑道:「你以为区区几个人就能困得住姑娘了吗?姑娘视尔等直
如草芥耳。」

  「哈哈……」宓副总管大笑一声,道:「小丫头,光是口气狂有什么用,你
不妨出来试试。」

  玄衣女子冷哼道:「姑娘为什么要出去?你不是要把姑娘擒回去吗,那你何
妨进来试试?」

  孙小乙心中暗道:「只隔一道门槛,他会不敢进来?」

  宓副总管看了她一眼,左手一挥,喝道:「你们进去把她拿下。」喝声刚出
口,人却往后退了两步。他后退自不是怕了玄衣女子,而是因为他挡住了门口。

  他后退了两步立时就有两个手捧扑刀的黑衣汉子从门口两侧闪出,举步从门
外大步走入。就在两个黑衣汉子堪堪跨入大门之际,孙小乙突然听到身后响起轻
快的脚步声,急忙回身看去。只见另有两个黑衣汉子手持扑刀在身后出现,原来
这两人是从后面越过短垣,从厨房进来的。

  这下看得孙小乙吃了一惊,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孙小乙发现他们的时候,双
方相距已不过几步远近。那两个黑衣汉子中右首的一个敢情嫌孙小乙站在厨房和
堂屋之间,碍了他们的路,口中大喝一声:「老小子,还不滚开些。」口中说着
「滚开」,手中扑刀却横腰扫来。

  孙小乙何等精,听到脚步声,早就有了戒备。他口中故意惊啊一声,其实右
手早已骈起食中二指,在转身之际,就划了一个小圈,暗暗朝前点出。这一记手
法,正是沈雪姑所授,足足练了一个月,从没有人给他试过,先前还不知有没有
把握?

  就在他骈指点出之际,瞥见有首那个黑衣汉子举刀横扫过来,刚扫到中途,
扑刀忽然停住,连人也原式定在那里。这下孙小乙看得大喜过望,他真没想到沈
雪姑这记手法,居然有如此灵效,但他可一点声色也不露。左首汉子看出不对,
急忙问道:「老张,你怎么了?」

  孙小乙在他说话之时,右手又骈指划了一个小圈,暗暗朝左首汉子点去。左
首汉子话声方出,也就木然凝立,再也动弹不得。就在从后面走出的两个黑衣汉
子被孙小乙制住的同时,从前面大门走入的两个黑衣汉子才走了三步,就接连响
起「砰」「砰」两声,两个彪形骠悍武士居然一声不作,身子一歪,扑倒下去,
再也没有见他们站起。

  玄衣女子对从后面出现的两个黑衣汉子忽被人制住,也似乎大感意外,宓副
总管当然不会去注意一个渔村的老头,注意的是玄衣女子。但不见她有何举动,
自己四个手下竟然全出了马。两个站立不动,一望而知是被制住了穴道,两个一
声不响扑倒下去,分明是中了暗算。

  玄衣女子双手既没举动,从后面出来的两人和孙小乙的距离最近,不用说是
孙小乙出的手了。宓副总管刀一般的目光一下落到孙小乙的身上,讥笑道:「老
夫当真看走眼了,想不到小小渔村,居然隐藏着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孙小乙摸摸鼻子道:「你说老朽?老朽会是高人?」

  玄衣女子目注宓副总管冷哂道:「怎样了,你敢进来试试吗?」

  宓副总管只嘿了一声,回头一招手,又有四个黑衣汉子手持扑刀,迅速惊近
门口。这些人都是久经训练,有着极好的身手,不用宓副总管吩咐,身形惊动,
如同穿帘燕子一般,一下掠落到玄衣女子四周,正待出手攻上。就在此时,只听
一阵「咕噜」声响,四个人不约而同上身晃动,一下扑倒地上,就再也不动。

  宓副总管这回看清楚了,四个人扑入屋去,玄衣女子只是嘴角含着冷笑,站
在那里一动没动。渔村老头同样连手也没抬一下,冲进去的四个人就这样无声无
息地倒下去了。他身为碧落山庄副总管,自然见多识广,心头蓦然一动,暗道:
「莫非这小丫头在地上撒了迷药不成?」

  如果扑倒地上的人,中了剧毒,应该抽搐而死,但仆卧地上的人,只像是昏
睡,撤在地上的当然不是毒药了。他原是老江湖了,这一看出端倪,也没说穿,
只是口中沉嘿一声,陡地飞身而起,疾如鹰隼,朝堂屋中的玄衣女子急扑过来。
人还未到,左手一记劈空掌已夹着一片怒涛般的啸声,直撞而至。这一掌,他含
怒出手,势道极强,凌厉无伦,空气受到快速而强大的压力,顿时令人有窒息之
感。

  玄衣女子看他凌空扑来,冷笑一声道:「你来得正好。」

  右手长剑刷刷刷向空连劈三剑,划起一片剑光,硬接对方一记掌势。剑光像
扇面般展开,登时和强劲掌力接触上了。但听剑叶发出一阵锵锵之声,玄衣女子
划出去的剑光,几乎被震得承受不住,脚下也随着后退了三步,但终于被她接下
来了。

  宓副总管本来凌空扑来的人,此时不得不飘身落地。他已经知道这间堂屋的
地上,极可能被撒上迷药一类的粉末,双足岂肯落地?身形飘落,脚尖已踩在一
个黑衣汉子的肩头之上。玄衣女子以剑接掌,堪堪把对方一掌接任,岂能容他再
发第二掌?口中娇叱一声,长剑疾圈,划起两朵剑花,飞刺而出,人随剑上,左
手扬处,五指凌空弹出。

  宓副总管脚尖在黑衣汉子肩头一点,飕的一声,已经朝门外倒飞出去,口中
大笑道:「小丫头,原来你只仗着下五门的迷药逞能,老夫岂会上你的当?」

  玄衣女子怒声道:「你只是人家护院的,比下五门还要不如。」

  宓副总管怒笑道:「好一个利嘴丫头,老夫今天不把你擒回去,就不回碧落
山庄。」

  玄衣女子道:「咱们那就耗着,看你敢不敢进来?」

  孙小乙着急地道:「那可不成,你们在这里耗下去,叫老朽怎么办?这可是
老朽的家。」

  宓副总管虽然退出去了,但外面还有八个黑衣汉子手持扑刀,围在门外,玄
衣女子一个人当然也不敢冲出去。她之所以要选择在堂屋里,就是因为堂屋地方
不大,有人冲进来,她可以施展迷药,如果在外面,地方大了,迷药就施展不了
了,双方这是僵持之局。

  现在不过是晌午,她希望早些天黑,有夜色掩护,她就不愁脱不了身。但从
晌午到天黑,还足有大半天时光。突听孙小乙咦了一声道:「他们要做什么?」
他弯着腰朝门口跑去。

  玄衣女子目光一注,才发现宓副总管正在指挥着手下八个黑衣汉子搬运枯枝
干柴,敢情准备放火烧屋。孙小乙既已冲了出去,她自然也不能再待在屋里了,
因此一手仗剑,也跟着朝屋外冲了出去。孙小乙装作出弯腰驼背的模样,其实早
就看准了才冲出来的,口中大声叫道:「喂,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这间茅屋可是
老汉的,老汉一家一当都在这里头,你们这样杀人放火,真是比强盗还凶狠。」
右手早已骈起食中二指,划了个围,朝前点出。

  对方八个黑衣汉子,各自抱着枯枝干柴,朝茅屋走来,当然先后不同。孙小
乙是迎着第一个接近茅屋的人拦上来的,两人迎面相遇,孙小乙一点指风已经悄
无声息的把对方制住了。

  孙小乙装作得还真像,弯着腰又朝第二个道:「你们慢点,有话好说。」他
像急得没了主张,逢人打躬作揖一般。制住了第二个人,他又迎向第三个。

  宓副总管喝道:「你们还不截住他?把他拿下?」

  那八个黑衣汉子瞬息之间已被制住了三个,其余五人还毫无所觉,听了副总
管的喝声,才弃去抱着的枯枝干柴,各自挥动扑刀纷纷围了上去。孙小乙为人机
警,制住了三个黑衣汉子之后,没待对方发动,就朝欺近来的一个黑衣汉子指点
着道:「你们要做什么?想五个人打老汉一个?」

  他手指点出,就又制住一个,紧接着手指一圈,又朝另一个喝道:「你说,
你这不是欺负我老头?」只要经他手指点出,任何人都空有一身本领,连躲闪都
来不及,围上来的五人,又有两个被制住了穴道。

  八个人已被制住了五个,孙小乙自然信心大增,还有什么可怕的?口中大笑
一声,正待说上几句大话,气气对方。那知这围上来的五个汉子,只是在骤不及
防下,听他指手划脚的说话,才上了恶当,五人之中虽有两个被制住,但其余三
人一经挥刀攻出,刀光如雪,闪电般的卷到。

  孙小乙除了只会这一记怪招之外,武功可并没高到那里去。笑声未落,来不
及说话,急急闪身躲让,腰背一挺,从身边取出双截棍。这三个黑衣汉子久经训
练,身手何等敏捷,他堪堪取出棍来,三柄雪亮的刀光已经交叉攻到。

  孙小乙心头暗暗咒骂:他奶奶的,老子如果不先放倒你们五个,此刻岂不早
被你们八刀分尸了。双节棍当当两声,架开两柄扑刀,第三柄扑刀已经离左肩不
过数寸,他赶紧身形一缩,一个筋斗从架开的刀光下船了出去,才算避开,但他
堪堪翻出,还没站起,刚才被架开的两柄扑刀又闪电般劈落。

  他几乎连封架的机会都没有,他只好足跟一蹬,又是一个筋斗往后倒翻了回
去。他现在才知道若凭真实武功,只怕连对方一个人都接不下来。心头一急,藉
着身子倒翻回去的一瞬之间,迅快把双节棍交到左手,右手骈指若戟,在这电光
石火般的时间中,急急一圈,等到双。脚落地,身子还没直起,两个指头已经朝
没看的情人影的黑衣汉子点了出去。这一着可说完全是凭着他的机智取敌,果然
又一击得手,把那人给制任了。

  孙小乙直到此时,才看清楚这个被制的人,一柄扑刀斜砍过来,若非自己抢
得先机,把他制住,那么这一倒翻过来的筋斗,你还没站起,对方扑刀可能已从
腰际斩落了,心头暗暗叫声:奶奶的,好险。要知他乃是孙虔婆的儿子,年纪虽
小,心思却灵活无比,目光一转,登时计上心来,身形一晃,就闪到了刚被制住
的黑衣汉子身后。

  那两个黑衣汉子眼看孙小乙一个筋斗倒翻过去,不约而同的挥刀攻出。他们
没想到另一个同伴会在此时被人制住。刀势一攻出,就看到孙小乙一下子闪到了
同伴的身后,如果不收势的话,岂不是伤了自己人?只好及时硬把交叉劈出的刀
势收回。

  有这一瞬的空隙,孙小乙就足够了,右手迅快一圈,从黑衣汉子身后探头出
去,指着右首一个喝道:「你给我站住。」

  这时左首一个已从左首绕过被制住的黑衣汉子,朝孙小乙扑攻过来。现在只
剩下了一个。孙小乙可放心了,再次一晃身形,转到被制住的黑衣汉子前面,才
回过身来等候。他身子瘦小,一下躲入黑衣大汉的怀中,那左首一个提刀追来,
忽然不见了孙小乙,方自一懈。

  孙小乙探首笑道:「你老祖宗在这里。」两个手指已经迎着点出。这真是连
他自己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居然谈笑制敌,从容不迫就把八个强过自己甚多的敌
人,逐一制使。

  「嘿,就凭我孙小乙转个身就一连制住了碧落山庄八个杀手,若是传出了江
湖,大概也会排名在第一流高手之列。」孙小乙得意的昂首一笑,收起双节棍,
在宽大的衣衫中藏好,拍拍双手,抬头看去,只见玄衣女子和宓副总管还在激战
不休。

  他又装出一副弯腰驼背的模样,蹩着脚走了过去。一面大声说道:「喂,姓
宓的的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朽住在这里,捕鱼自给,与人无争,你不该
仗着区区碧落山庄的势力,要手下放火烧我的房子,逼得老朽不得不把他们都制
住,现在你还有何说?」口中说着,右手可没闲着,食中二指一圈,朝宓副总管
点去。

  宓副总管忌惮的是玄衣女子的迷药,因此在玄衣女子惊出茅屋的时候,他早
已抢到上风头,两人一见面就动上了手,两柄长剑各展所学,挥起一道道刺目的
剑光。人影飞旋,剑影弥空,有时腾身飞刺,有时交叉惊过,剑光人影中,不时
响起锵锵剑鸣。

  这一轮互相搏击,快速而凌厉,如有人旁观,一定会目为之眩,神为之夺。
如论剑上功力,宓副总管自然胜过玄衣女子甚多。但他的右臂被沈雪姑以「驭剑
术」削断,剑由左手使出,自然要大打折扣,威力不如右手迅猛,玄衣女子才能
支持不败。

  玄衣女子一柄长剑也着实使得轻灵已极,身法同样轻快如云,但仅凭剑法轻
灵,身法轻快,应该还是挡不住宓副总管辛辣老练的攻势的。好在她左手配合右
手剑势,不时乘机出击,忽掌忽指,似抓似拿。双方距离既近,掂副总管虽已抢
在上风头,但心里总是顾忌着她施展迷药。因此明明可以追击而上,再加发一二
剑就可迫使玄衣女子屈居下风,就因玄衣女子扬起左手,反而把他逼退出去。

  这是宓副总管数十年来,与人动手,最使他感到愤怒而无处发泄的一场交手
了。孙小乙随着话声点出两指的时候,也正是宓副总管后退的时候,才被他无意
之中避开了这奇妙的指风。玄衣女子眼看八名黑衣汉子不旋踵就被孙小乙全制住
了,心头也暗暗惊奇不止。长剑一停,喝道:「姓宓的,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
你还逞什么能?识时务的,你给我夹着尾巴快滚吧,从此以后不准再来打扰这位
老丈,我和他不是一路的。」

  孙小乙道:「不要紧,老朽只有一个人,不怕他打扰,不过宓副总管下次若
是再和今天一样,率同手下人要来烧老朽的茅屋,那就没有今天这样便宜了。」

  突听远处传来一个尖细而深沉的声音说道:「是什么人敢在碧落山庄百里之
内,说这样的大话?」声音从远处传来,但却像飘浮着飞来,说到最后一句,就
保已经到了面前。

  不,这人确实已经到了面前。那是一个身穿绿袍的矮小老者,面如古铜,颔
下留一把雪白的山羊胡子,他正是碧落山庄的秦总管。孙小乙自然识得,心头不
禁暗暗一紧。他亲眼目睹像田五常,邢铿、暴本仁等人,在他手里,都毫无半点
反抗,自己这点能耐,岂不比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一点也不用花什么力气。

  宓副总管看到秦总管来了,心中一喜,连忙躬身道:「总管来得正好……」

  秦总管朝他一摆手,截着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

  宓副总管躬身道:「回总管,这女的昨晚闯入庄中,到处觑伺,连伤多人,
后来中了属下一掌逃逸,属下一路追到这里,才把她追上。至于这老儿,乃是这
里的居民,不想他深藏不露,身手居然极高……」

  「唔。」泰总管一手捋须,目光掠过孙小乙,问道:「这些人都是他制住的
吗?」宓副总管应了声「是」。

  秦总管并不注意玄衣女子,那是因为玄衣女子在他看来只是一个年轻的小姑
娘,但孙小乙可不同了。第一、此处和碧落山庄只有一水之隔,这样的一个小渔
村中,居然隐藏了一位武林高手,自然要对他特别注意。第二、这些被制住的武
士,都是久经训练的杀手,若论武功,只怕江湖上普通高手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尤其如果八人联手,就是一流高手也可以困得住,如今居然被一个老渔夫给制住
了,那么此人功力之高,自足不可等闲视之?

  秦总管朝密副总管挥了下手,道:「你去替他们解开穴道再说。」宓副总管
答应一声,举手朝他附近一名武士身上拂去。

  那名武士依然木鸡般呆立如故,一动不动。宓副总管看得一怔,挥手在他身
上连拍了八下,还是没有解得开他受制的穴道。这下直把宓副总管闹得个面红耳
赤,还待再拍。秦总管看在眼里,只嘿了一声,冷冷地道:「好了。」

  他只说了两个字,但宓副总管已是无地自容,嗫嚅的道:「属下无能……」

  秦总管只摆了下手,不要他多说,就没再理他,举步跨上,一张古铜脸上依
然一无表情,深邃的目光直盯着孙小乙,冷声道:「老哥如何称呼?」

  孙小乙看他朝自己走来,心头直是发毛,陪着笑道:「小老儿姓孙,这里大
家都叫我孙老头,捕鱼为业。」

  禀总管冷然道:「老夫问你叫什么名字?」

  孙小乙道:「小老儿就叫孙老头,没……没有名字。」

  玄衣女子看他神情,好像很怕这个绿衣老头,心中暗自奇怪:「孙老丈武功
很高,为什么要怕他呢?」

  秦总管嘿然道:「那么你是那一门派的高人?隐迹在这小遗村里,又有何企
图?」

  「企图?」孙小乙听得一怔,忙道:「小老儿没有门派,也不是什么高人,
几十年来一直住在这里,捕鱼为生,那有什么企图?」

  秦总瞥忽然发出尖声大笑道:「姓孙的,老夫眼里不揉沙子,你是什么人派
你来的?是不是宁胜天?」

  他笑声尖锐刺耳,听得孙小乙心头一紧,忙道:「不……不是,小……老儿
真的不是什么人派来的……」

  秦总管目光如刀,冷厉的道:「你不肯说,老夫只有把你擒回去了。」孙小
乙心头紧张已极,右手不自觉的骈起食中二指,暗暗作势。

TOP

0
             第廿二章 再出江湖

  秦总管冷笑道:「孙老儿,老夫面前只怕你没有反抗的余地。」左足猛地跨
上一步,右手抬处,还没有抓出。

  孙小乙因心中惧怕之故,看他举足迫近过来,没待对方发招,手指已迅即划
圈,朝前点了出去。秦总管虽未出手,但两道目光却紧盯着孙小乙,只见他手指
一圈之间,疾风飒然,出指看似简单,却隐含莫测玄机,凭自己所学,竟然无法
破解,竟然识不透这一记指法的来历。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的时间,他心头一凛,立即提吸真气,双脚离地数寸,斜
退出去七八尺远近。他身为碧落山庄总管,自己还未出手,就被人家一记指风逼
退出去,自然十分怒恼,口中嘿了一声,身形也不晃动,就凌空飞扑过来。

  孙小乙赶紧圈指点出,秦总管眼看无法破解,只得又往后倒飞回去。但退出
之后,见孙小乙并未乘机追击,也并没有别的厉害招式使出来,心中暗暗奇怪,
忖道:「这老小子难道就只会这招吗?」一念及此,对孙小乙的这记指法,不觉
间减少了几分忌惮,同时也想试探孙小乙是否还有同样凌厉的指法?身形一个疾
转,快若旋风,一下欺到孙小乙的右手,挥手一华怕了过去。

  孙小乙知道凭自己的武功,绝难和秦总管交手,身边虽有双节棍,但就算取
出来了,也是白搭,还是沈雪姑这记指法,较有信心,因此秦总管旋风般欺到右
首,他不慌不忙转过身去,围指点出。秦总管纵然快若旋风,总是要欺到孙小乙
右首才发掌。孙小乙只要转个身就发指,而且在转身之际,右手食中二指早已划
着圈,等转过身去,两个指头山已经点出去了。在动作上,自然孙小乙要快上半
拍。

  这快上半拍就够了,秦总管掌风才堪堪出手,孙小乙的指风已经点到。在平
时,孙小乙圈指点出,既无锐利风声,也看不出什么来,但这回因秦总管右手已
经拍出,一片狂涛般的掌风应手而生之际,突然间响起一缕极细异声来。

  那是一声悠长的「嗤」然细响,好像针尖刺破了什么。不,不但是刺破,而
且是一直刺了进去。这声细响,旁人也许并不会去注意它,但秦总管却立时感觉
不对,那是自己拍出去的掌风,竟然被孙小乙的指力穿破,直射进来。这种能穿
破掌风的指力,他从未见过,心头一凛,急忙一下跃开。

  孙小乙可不知道自己指力已经穿破对方掌风,袭了过去,眼看秦总管一记如
狂涛的掌风朝自己涌来,心慌慌张张地一跃避开。秦总管这一下虽然吃了暗亏,
但也证实了一件事,眼前这个孙老头只会一招怪指,心头暗暗咒骂:「这老小子
从哪里学来的一记怪招?」心中想着,突然纵身一旋,单掌抡动,攻向孙小乙身
后。

  孙小乙急忙转身,要待圈指点出,秦总管身形急旋,迅疾攻向他右手,孙小
乙堪堪转过身去,秦总掌学风又转到他身后,秦总管这一展开快攻,来去如风,
一连三掌,袭向孙小乙三个不同的方向。孙小乙仗着本身有极佳的轻功,也累得
手忙脚乱,连最简单的动作圈指点出,都失去了目标。

  玄衣女子看了一会,当然也发觉孙小乙除了一记指法,神奇莫测,好像不会
第二式了,此时看他转来转去,无法招架,这就叫道:「孙老丈,我来帮你。」
点足飞身而出,抢到孙小乙的左首,双掌倏然一分,一前一后朝秦总管攻去。

  宓副总管虽然站在玄衣女子对面,但秦总管没有作声,他可不敢贸然出手。
玄衣女子出手快速无比,大概秦总管还击两掌,她至少已经攻出了三掌。秦总管
武功之高,功力之深,在江湖上应该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但他却一直未为人
知。

  这时他连接了玄衣女子三掌之后,就沉喝一声道:「女娃儿住手。」

  玄衣女子双举一停,冷然道:「什么事?」

  秦总管道:「你使的是『飞星入户掌』?」

  玄衣女子道:「是又怎样?」

  秦总管微哼道:「这么说,你是卞药师的女儿了?」

  玄衣女子道:「你管我是谁?」

  孙小乙暗道:「她是卞药师的女儿,那是卞药姑了,她竟然会这么年轻?」
「三姑」之中的卞药姑,成名至少也有六、七年了,那时孙小乙还穿开裆裤呢!

  秦总管冷笑道:「卞药师还要在江湖走动,你最好别得罪碧落山庄。」

  「我爹已经不再行道江湖,你也用不着拿这种话来威胁本姑娘。」卞药姑气
愤的续道:「再说我到碧落山庄去,也只是找人而已,原先并无敌意,是体们仗
着人多,逼我出手的。」

  泰总管问道:「你去找谁?」

  卞药姑道:「我找朋友去的,听说她落在你们碧落山庄的手中。」

  秦总管道:「此人叫什么名字?」

  卞药姑道:「沈雪姑。」

  「沈雪姑」三字钻进孙小乙的耳朵,他心中暗道:「原来她是沈仙姑的朋友
啊!」

  秦总管道:「碧落山庄之中,并无沈雪姑,但你既然闯进过碧落山庄,老夫
也作不了主,目前你只有两条路可走……」

  卞药姑道:「我想听听是那两条路?」

  泰总管道:「一是你自动随老夫回碧落山庄,老夫自会令人通知令尊把你领
回去。」

  卞药姑披了披嘴唇,道:「还有一条路呢?」

  泰总管毫无表情的道:「那就是老夫把你擒回去。」

  卞药姑还没有开口,孙小乙接口道:「这两条路说来说去,还不是一样?卞
姑娘,别听他的。」

  秦总管目光徐徐转到了孙小乙的脸上,冷声道:「孙老儿,还有你,也是一
样,不随老夫走,老夫也非把你擒回去不可。」

  孙小乙道:「那要看你有没有把我们擒回去的能耐了?」他说话之时,食中
二指已经暗暗作势喉备。

  奏总管嘿然道:「你以为一招指法,就难得住老夫吗?」

  卞药姑看了孙小乙一眼,道:「那就不用再说了,咱们动手吧。」

  孙小乙道:「不错,小老儿正有此意。」

  秦总管道:「二位就是一起上,大概也走不出老夫十招之外。」

  卞药姑轻哼一声道:「那你就试试看。」双掌乍分,倏然展开身法,身形一
晃,就有一片掌影攻了过去。「飞星入户掌」果然动若流星,快捷无比。

  孙小乙更不敢怠慢,他原以轻功擅胜,眼看卞药姑展开身法,也立即身形一
晃,从侧面欺上,一面口中叫道:「秦老儿,你先接我一指。」左手一圈,侧身
进招,骈指朝秦总管「脉宗穴」上点去。

  他一直练的是右手,左手只不过是依样画葫芦的一记虚招,但这招指法,不
需功力,只要你招式对了,就能发生作用。秦总管忌惮的就是这一记指法,一看
他指影戳来,虽是左手使出,自己一样无法破解,急忙一个急转,让开来势。

  孙小乙可不知道他左手这一记使得已经中式,他心中原本把它当作虚招,只
是虚晃一招的。右手骈起食中二指,早在侧身欺上之时,已经迅疾的、偷偷的划
了圈,这时继左手点出之后,观准秦总管「筋池穴」上点去。

  秦总管堪堪转身,正好避开孙小乙的左指,突觉左肩「筋池穴」如中尖锥,
整条手臂骤然一麻。他没防到孙小乙这一指来得如此突然,心头蓦地一惊,立即
吸了口气,运起全身功力,朝「筋池穴」上冲去。一面又大喝道:「孙老儿,老
夫先劈了你。」右掌挥动,接连劈出三掌。

  他这一动了真怒,身形飞扑而来,出手如电,三记掌力,直劈横所,掌风如
山,不容你孙小乙有后退旁闪的机会。孙小乙根本不知道自己点出的一指,是不
是已经击中?只觉对方掌风逼得自己连气都透不出来,心头大吃一惊,身子左左
右有的只是朝压力较轻的掌风缝隙里钻,左右双手也慌慌忙忙的连圈带点,步步
后退。

  卞药姑一见有机可乘,她展开掌法,一口气攻出了九掌。秦总管此时仅以一
只有手,劈出三掌之后,又要对付卞药姑攻来的九掌,如果换了旁人,已很难应
付。但他功力深厚,对卞药姑的攻势,根本不放在他的眼里。

  你连攻九招,他右手横立,一招「云封巫峡」,挥出的一道举风,就像砌成
了一道围墙,把卞药姑的九招攻势,一齐封住。他注意的汪是孙小乙,这老小子
左手一圈,右手一圈,虽是同样的一记招式,却硬是破解不得,但他究是久经大
敌,自然知道如何避招进招。

  孙小乙却不知道自己左手依样葫芦点出去的一指,虽不纯熟,也同样管用,
一心只当左手不过是虚招而已,实际要靠右手。因此他虽双手同样划圈、点出,
但遇上秦总管挥掌劈来,他慌慌张张的撤回左手,改用右手发指。

  这就是予人以可乘之机的破绽,秦总管只要在你撤回左手,改用右手之前攻
出,你就势非躲躲闪闪的避开不可。孙小乙就在这一情形下,被逼得几乎没有立
足之地,但差幸他右手探指之时,秦总管也心存忌惮,往往在逼进之时,不得不
往后跃退。

  这自然更激起秦总管的怒恼,立誓非先解决孙小乙不可,只是他也不能仅顾
孙小乙一个人。至少三掌之中,有一掌要对付卞药姑的攻势。秦总管就这样以一
只右掌记记朝两人猛击,一面仍然不住的提聚真气,向左肩「筋池穴」冲去。

  他要分出十分之六的功力运气冲穴,右掌所能运用的力道,不过只是十分之
四,但孙小乙和卞药姑已是忙于应付,十分吃力了。这样持续了将近一盏茶的工
夫,秦总管发觉左肩的「筋池穴」依然麻木不仁,自己运气冲穴,几乎是白费气
力,这真是阴沟里翻船。

  秦总管是个不易动怒的人,这回可也动了真怒,左肩虽举不起来,但凭他的
功力,仅凭一掌,仍可置两人于死地,心头杀机乍起,拼着左肩不去管它,口中
沉喝一声:「老夫十招之内,不把你们两个劈了,老夫就把秦字倒过来写。」

  孙小乙道:「秦总管,你早就说过我们一起上,也不出你十招的,但十招早
就过去了。」

  秦总管怒喝一声:「你找死。」呼呼两掌直劈而出,这回他放弃运气冲穴,
顺手劈出来的掌力,由四成变成了十成,威力自是增强了一倍有奇。

  这两道掌风,就保黄河天来,势道奇猛,壮阔无比。孙小乙匆忙之间,右手
慌慌张张的圈指点出,一个人却像猴子一般接连翻出三个筋斗,才算避了开去。
秦总管第三掌宛如狂澜的掌风,跟着朝卞药姑席卷过去。卞药姑眼看久战无功,
也在此时掣出剑来,一片剑光堪堪缭身而起,向前推出,掌风也及时涌到。

  剑光劈在掌风上,响起一阵锵锵剑鸣,把卞药姑连人带剑推出几丈之外,也
直震得卞药姑右臂酸麻,长剑几乎脱手而出。秦总管既存毙敌之心,出手何等快
速?第三掌震出卞药姑,一道人影已落到孙小乙的面前,右掌如刀,当头劈落。

  孙小乙一连翻出去三个筋斗,双脚刚刚落地,人还没有站起,陡觉身边疾风
飒然,心知不妙,脚尖一点,又贴地翻了回去。他原以轻功擅长,翻筋斗更是他
的看家本领,但这回他可不敢直翻,翻出去第一个筋斗,就转了方向,向横里翻
出。

  秦总管岂肯放过,吸了一口气,双足离地数寸,平飞过去。孙小乙人在翻筋
斗,右手却一直骈指若戟,随时准备出手,这回身向横里翻出之际,右手已经划
了个圈,等到双脚落地,就看到秦总管比自己还快,已经跟踪飞来,心头一急,
手指突然从双脚之间点了出去。

  秦总管最忌惮的就是他这记指法,岂会不注意他的举动?看他人未站起,右
手从双腿之间点出。急忙双足一点,一记早地拔葱,往上飞跃起两丈来高,在空
中一个倒转,双掌骤发,轰击而下。孙小乙一缩头,又是一个筋斗翻出了六七尺
远。

  秦总管一心要先毙了孙小乙,凌空跃起,身在半空目光如鹰,看准了孙小乙
发掌。孙小乙虽然机警,一个筋斗翻出去六七尺远。但是秦总管居高临下,六七
尺远近,他在扑落之势,只须稍偏,依然可以对准你头顶击落。

  孙小乙眼看苗头不对,秦总管一道掌风有如泰山压顶,还是对着自己当头劈
来,他连气也不敢透,赶紧又是一个筋斗打横里翻出。秦总管身形泻落,再一点
足,又朝孙小乙平飞过来。他一身功力,已臻炉火纯青之境,掌力自然是收发由
心,这下追击过来,方掌挟着一道凌厉无比的风声,先人而至,大有飞瀑席卷之
势。

  孙小乙这一阵连翻筋斗已经距茅屋极近,他心头一害怕,不暇多想,立即缩
起头,迅速绝伦一连两个筋斗,朝茅屋中翻了进去。这一阵工夫,秦总管一直追
击着孙小乙,两人一个来回连翻着筋斗,一个起落如飞的追击,令人目为之眩。
卞药姑手仗长剑,竟然跟不上去,心中空白替孙小乙着急。

  再说孙小乙一下翻进大门,只听耳边有人说道:「小乙,不用慌张。」话声
人耳,便有一道柔和的风声从身边掠过,朝身后追击而来的掌风截去。

  孙小乙听到话声,心知来了救兵,急忙一趴而起,喜极叫道:「你们来得正
好,再迟一步,我孙小乙就要没命了。」目光抬处,除了沈雪姑,南宫靖、李小
云、祝小青三人也都出来了。

  秦总管一道掌风,原是衔尾追击而来,孙小乙翻进茅屋大门,掌风也像电闪
雷击,涌撞到门口。区区一座茅屋,如何挡得住来势汹涌的掌风?但就在孙小乙
一团人影滚进大门,茅屋大门内立即迎出一道无形的阴柔劲气,正好封塞住了大
门。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当真是说时迟,那时快,泰总管追击过来的掌风来势奇
猛无匹,大有把这座茅屋掀翻、劈碎之慨。事实上,以秦总管的能耐,这一记用
足了十成力道,也确有把茅屋掀翻、劈碎之能,但怎知掌风和从大门中迎出来的
一道无形阴柔劲气乍接,大概是柔能克刚吧,这一下就像撞在一个深不可测的云
堆里,柔如流水,无处可以着力。

  不,这道本来无形的阴柔劲气,被掌风这一冲击,立生反应,形成了极强韧
的震力,你撞来有多大的力道,悉数奉还,反弹回去。沈雪姑一掌出手,连自己
也想不到自己的内力,在短短三十天之中,竟然精进何止倍蓰?心中不禁为之一
呆,同时也粉脸一热,不禁泛起两片红霞。

  她当然想得到自己功力精进,是最近三十天来,和南宫靖合练「太素脉诀以
阴导阳」的成果。易经上曾说:「孤阳不长,独阴不生。」这三十天中,自己施
展以阴导阳神功就是把两人体内真气合而为一,由南宫靖督脉传人自己的任脉,
循环运行,这到坎离相交,水火既济。这本来是道家仙侣合藉双修的玄功,自然
可以使自己功力倍增了。

  她感到羞涩的是,她和南宫靖并无夫妇之名,虽无合体之欢,但事实上,她
和南富靖两人体内,都有了对方的真气,她本是太素纯阴之体,如今有了南宫靖
的干阳真气,南宫靖的体内,也有她的太素阴气,岂不已和夫妇一样了吗?

  秦总管自然更为惊凛,自己追击过去的这道掌力,足可把孙小乙置之死地。
忽然间从茅屋木门内涌出来一股无形的阴柔劲气,不但接住了自己的掌力,还突
生反弹,把掌力悉数回敬过来。要知击出去的举力,如果遭受对方内力反震,一
个控制不住,轻则内腑受伤,重则一身真气立被震散,委实非同小可。

  秦总管做梦也想不到茅屋之内,竟还隐藏着劲力不在自己之下的劲敌,一时
无暇多想,立即双脚一顿,一个人冲天而上,拔起三丈多高,反弹回来的一道掌
风,宛如黄河缺口,呼然有声,从他脚下涌撞出去。但听「砰」「砰」两声,两
个被孙小乙制住穴道的黑衣武士,手捧枯枝,定在那里,因距离门口较近,首当
其冲,被掌风撞上,像稻草人般直飞出去一丈开外,才跌落下来。

  秦总管飘身落地,右掌当胸,目光直注门内,发出一声尖细的大笑,说道:
「屋内果然另有高人隐身,怎不请出来让秦某见识见识,躲躲藏藏的算得什么人
物?」

  话声甫落,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接口道:「我们一直都住在这里,几时
躲躲藏藏了?」随着话声,从木门内走出一身白衣,面蒙青纱的沈雪姑,她身后
跟着南宫靖、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等四人。

  秦总管目光一注,冷然道:「老夫还当是谁,原来竟是你们。」他在一个月
前见过这几个人,自然认得。

  沈雪姑冷傲的道:「你是不是很感意外?」

  秦总管右手捋须,嘿然道:「你和姓宫的小子没死在老夫人掌下,老夫确实
有些意外。」

  沈雪姑冷哂道:「你们老夫人在『九阴摧心掌』中暗含『魔火炼形』,固可
灼伤练功之人的内腑,无药可救,但总是邪魔外道,如何能伤得了我?」

  秦总管听她一口叫出老夫人在「九阴摧心事」中暗含了「魔火炼形」,心头
暗暗一凛,忖道:「奇怪,此女究竟是什么来历?如何叫得出老夫人练的神功的
呢?」

  卞药姑看到沈雪姑从茅屋中走出,心中大喜,急忙飞身纵来,叫道:「雪姑
妹子,你果然在这里。」

  沈雪姑含笑道:「卞姐姐,你没事吧?」

  卞药姑道:「我听佛婆说,你失踪已有一月,昨晚我找上碧落山庄,依然没
有找到你,却中了姓宓的一掌,幸蒙这位孙老丈及时出手相助……」祝小青抿抿
嘴,嗤的笑出声来。

  卞药姑眼波流动,看了四人一眼,问道:「雪姑妹子,这几位……」沈雪姑
替她一一介绍了,当着秦总管,她不好说出南宫靖、李小云的姓名来,是以依然
说他们是宫氏兄弟。

  大家正在寒噤之际,孙小乙忽然嗤了一声道:「秦总管居然不战而退,一起
走了。」大家回头看去,秦总管和巫副总管果然业已走得不见踪影。

  卞药姑道:「他左臂伤在孙老丈指下,如今又有雪姑妹子、官少侠贤昆仲、
祝姑娘等人出现,他自知不敌,才悄悄退走了。」

  孙小乙一怔道:「他左臂伤在我指下。」

  卞药姑奇道:「孙老丈没看出来吗?他左臂一直垂着举不起来,只以一只右
掌应敌,老实说,若非孙老丈出其不意,先伤了他一条左臂,只怕我们更不是他
的对手呢。」

  孙小乙喜得跳了起来,手舞足蹈地道:「在下竟然伤了老贼一条左臂,哈哈
哈,好不痛快?」一面却又朝卞药姑连连拱手道:「卞姑娘,你一口一声的叫在
下老丈,在下可担当不起。」

  药姑愕然道:「不叫你老丈,那叫你什么呢?」

  祝小青哈的笑道:「卞姐姐,叫他孙小弟就好。」

  孙小乙连连点头道:「对,对,在下叫你卞姐姐,你就叫我孙小弟好了。」

  卞药姑望着他道:「孙、老丈说笑了,这怎么可以?」

  沈雪姑笑道:「卞姐姐还叫他老丈呢,我们这几人当中,他的年纪是最小的
了。」

  卞药姑惊异的道:「他脸上易了容吗?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呢?」

  沈雪姑道:「这是宫二弟的杰作,他是奇胲门的传人。」

  卞药姑道:「宫二侠原来是奇胲门的传人,难怪神乎其技。」

  李小云道:「卞姐姐夸奖了。」

  沈雪姑道:「秦总管心机深沉,他匆匆退去,连手下人都不管了,必然另有
缘故,我们形迹已露,这里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还是走吧。」

  李小云道:「大哥伤不是还没有完全复原吗?」

  南宫靖道:「没关系,我差不多已经好了。」

  李小云道:「差不多,总是还差一点了。」

  沈雪姑含笑道:「宫二弟,你不用着急,宫兄三十天来,已经练会了疗伤神
功,子午二时,只要和我抵掌对坐,即可疗治,不用再躲在地窖下面了。」

  孙小乙道:「大姐,这些人被我制住穴道,要不要替他们去解开呢?解穴手
法,我可不会……」

  沈雪姑道:「我们只管走,让他们留在这里好了,我这制穴手法,被制住的
经穴,六个时辰自解,用不着解了。」

  卞药姑问道:「雪姑妹子,你们知不知道这姓秦的是何来历?」

  沈雪姑道:「不知道,此人武功极高,心机极深,我们除了只知道他是碧落
山庄的总管,连他叫什么名字都没人知道。」

  卞药姑道:「我看他武功不在我爹之下,但武林中从没听说过有姓秦的人,
八成连他姓秦都是假的。」

  李小云道:「不但秦不是他的真姓,我看连他的面貌都是假的。」

  卞药姑道:「对了,宫二侠精擅易容,所以看出他脸上易了容了。」

  李小云微微摇头道:「他不是易容,可能戴上面具。」

  孙小乙道:「难怪他一脸死板板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卞药姑道:「宫二少侠说得一点不错,我和他动手之际,不止一次弹出『难
得散』,他都一无所觉,我想他戴的面具,很可能还有防毒作用了。」

  祝小青问道:「卞姐姐,『难得散』是什么呢?」

  卞药姑笑了笑道:「那是家父特地为我配制的一种迷药,只要弹出少许,就
可以把敌人迷倒,难得二字,是取难得糊涂之意,要敌人难得糊涂,就是把他迷
翻了。」

  孙小乙哈的笑出声来,说道:「让敌人难得糊涂,妙极。」

  祝小青道:「你想跟卞姐姐要了?」

  孙小乙涎着脸道:「不知卞姐姐肯不肯呢?」

  李小云道:「女孩子行走江湖,怕遇上坏人。万一武功不是人家对手,就只
好请他难得糊涂一次,你小老头要他干什么?」

  沈雪姑问道:「卞姐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卞药姑道:「自然有了,我爹前几天接到万大先生的请柬,说有重大事情相
商,爹赶去之后,才知道万大先生、苍龙宁胜天和八势门掌门人封居易、形意门
举门人金赞延、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等人,都被人下了对消散。只要你用一分力
气,就消耗一分,已经不能再使武功,爹也找不出对症的解药来,只有昔年葛仙
翁的百草丹,或许可解,爹才想到妹子身上,要我来找你,不知是不是能找得到
葛仙翁?」

  沈雪姑沉吟道:「听说葛师怕十年前去了东海,从此就没有消息,只怕连家
师都不知道他老人家的行踪。」

  卞药姑道:「那怎么办?我爹一筹莫展,就盼望着你呢。」

  沈雪姑笑道:「我去有什么用?卞伯伯都解决不了,我更不济事了。」接着
唔了一声,又道:「如果能找到了因师姐的话,她可能会有办法……」

  卞药姑急着问道:「她在那里?」

  沈雪姑道:「天台青竹底。」

  卞药姑道:「那么我们就上天台青竹底去。」

  沈雪姑道:「事情有这么急吗?」

  卞药姑道:「怎么不急?据万大先生猜测,不仅他们几人中了难得散,就是
一月前无故失踪,后来又被释放回去的人,像田五常、邢铿、暴本仁、霍五和皖
南三侠等人,回去之后,就大门不出,而且连他们无故失踪之事,都讳莫如深,
不肯吐露只字,很可能也被人下了难得散,一个武林中人,不能再用力气,就等
如废人,再有人加以警告,自然什么都不肯说了,这样下去,整个武林岂不渐渐
瘫痪,没有人敢出头,就只好任人宰割了?」

  李小云听得猛然一怔,她想起一个月前夜探碧落山庄,卞药姑说的这些人,
岂不都是老夫人释放的人吗?就道:「卞姐姐说的这些人,就是被碧落山庄劫持
的,释放他们的那天晚上,我们正好去夜探碧落山庄,所以全看到了。我大哥也
是那晚中了碧落山庄老夫人一掌,幸亏有大姐在场,我们才能安然逃出,这么说
来,江湖上发生的事,全是碧落山庄在暗中捣鬼了?」

  南宫靖一直没有开口,直到此时才道:「这还用说?」

  李小云听到爹也可能中了碧落山庄的对消散,心头自然十分焦急,忙说道:
「那真该快些上天台青竹底去才是。」

  沈雪姑道:「我也只是说了因师姐可能会有办法,因为了因师姐是葛师伯从
山下抱来的孤女,托家师抚养的,葛师伯曾和家师说过,此女将来可传你衣钵,
也可以传我医术。我记得小时候,葛师伯曾教她读了不少医书。如她真的传了葛
师伯的医术,那就可能对『对消散』的解药,能想得出办法来,但也只是可能而
已,不是一定有把握的耶。」

  卞药姑道:「那总是有些希望,也许她真有办法呢?」

  沈雪姑含笑道:「好吧,你们既然都这么说,我们这就上天台山找她去。」

  孙小乙道:「我们自然一起去了。」一行人都有一身极好武功,虽是边走边
说,脚下自然不会太慢。

  但等他们远去之后,林间忽然走出一个身穿绿袍的矮小老者,此人赫然正是
碧落山庄秦总管。他面露诡笑,双足一顿,化作一道长虹,划空朝来路投去,好
快的身法,眨眼之间,就已失去他的踪影。原来他竟是一路缀着众人身后来的,
以他的功力,纵然跟在众人身后,而且还保持了相当距离,但只须运功话听方才
沈雪姑等人说的话,自可清晰听到了。

TOP

0
             第廿三章 一招服敌

  傍晚时分,沈雪姑、南宫靖等一行人赶到了风阳城,在南大街的招商客店落
脚。上灯时分,凤阳城可是万家灯火,笙管处处,着实繁华,南大街和西横街交
叉处,是城里首屈一指的徽州馆天香楼。现在沈雪姑、卞药姑、祝小青三位姑娘
家也都改穿了男装,而且脸上也经李小云替她们略加修饰。本来姑娘家弯弯的柳
眉,变成了两道斜飞的剑眉,脸上也稍稍加深,就显得男子气概多了。

  一行六人,沈雪姑依然穿的一身白衣,南宫靖、卞药姑、李小云、祝小青四
人是天蓝长衫。只有孙小乙还是扮作老头,作了众公子的管家。这一行人走在一
起,使人一望而知是一群进省去参加乡试的老相公了。走上天香楼楼梯,一名堂
倌立即把六人领到东首临街的一张桌上,哈腰道:「公子爷,这张桌子可好?」

  孙乙道:「你们还有比这里更好的座位吗?还不快去冲茶来?」

  堂倌唯唯应是,赶紧退了下去,不多一会,就端了六盏茶送上,一面问道:
「诸位公子……」

  孙小乙不待他说下去,一挥手道:「公子们不喜,你去吩咐厨下,拣最好的
做来就是。」

  应了两声是,又道:「不知公子爷要喝什么酒?」

  孙小乙道:「花雕好了。」

  堂倌走后,沈雪姑道:「小乙真像一个名于世故的老苍头。」

  李小云道:「只是对人凶了些。」

  孙小乙耸耸肩道:「小的这是仗着诸位公子的势,不是这样,人家就会瞧不
起咱们。」

  视小青道:「这就是一般人口中的豪奴。」

  孙小乙道:「豪奴就豪奴吧。」

  祝小青发现李小云一直目注大街,好像在注意着什么,心中觉得好奇,忍不
住问道:「二哥,你在看什么呢?」

  李小云朝她微微一笑道:「你马上就可以看到了。」

  祝小青道:「你干什么卖关子呢?」

  李小云眼角一动,低声道:「人家已经上来了。」

  祝小青回头看去,只见从楼梯口上来一个身穿浅紫衣衫的少年,生得脸如博
粉,唇若涂朱,缓步行来,更显得他的风流潇洒,俊逸脱俗。他身后紧随着两名
青衣小童,也生得眉目清秀,十分伶俐模样。

  祝小青看得粉脸飞红,轻轻喟了一口,说道:「你喜欢看,就多看他几眼好
了。」李小云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因为她已经知道这紫衣是谁了。

  却说那穿浅紫长衫的少年刚上得楼来,堂倌也赶忙迎着上去,刚哈着腰,叫
了声:「公子爷……」底下的话,还没出口,紧随着浅紫长衫身后的两名青衣书
童忽然闪到公子身前,左首一个叱道:「走开,谁叫你拦着咱们公子的?」堂倌
一呆,赶紧哈着腰应「是」,退到边上。

  祝小青要待问话,正好堂倌送上酒某,孙小乙一把接过酒壶,道:「诸位公
子,小的给你们斟酒。」在五人面前各自斟满了酒,也在自己杯中斟了一杯。

  祝小青道:「在诸位公子面前,也有你喝酒的份吗?」

  孙小乙耸耸肩道:「出门在外咯,小的是陪诸位公子喝的。」

  那边浅紫长衫少年坐下之后,青衣小童吩咐堂倌,要过酒某,等堂倌退下之
后,他目光掠过楼上的食客,不期而然落到沈雪姑、南宫靖等人这一桌上。沈雪
姑突然以「传音入密」说道:「二妹,他们已经在注意我们了。」一面举杯道:
「大家快些吃吧,某上来得快,再不快些吃,就快凉了呢。」

  南宫靖也举杯道:「沈兄,我敬你。」

  沈雪姑一个月来,在地窖之中,脱去衣衫,和南宫靖同练「太素脉诀以阴导
阳」神功,并无羞涩之心,那是专心一志的在运功疗伤,但不知怎的,出了地窖
之后,就和南宫靖生分了似的,很少和他说话。那是因为地窖之中没有天光,看
不别人,还能泰然处之。出了地窖,面对了面,心里总是有些异样。异样者,也
就是男女之间的微妙感应也。如果心里没有什么的话,就不会有异样了。

  南宫靖和她裸裎相坐,有一月之久,见了她,心里也难免有些异样。这也没
错,但沈雪姑看他举杯敬自己的酒,四目相投,不觉粉脸为之一热,只好跟他干
了一杯。然后道:「谢谢宫兄,我们不用敬来敬去了,我看大家还是随意吃喝的
好。」

  孙小乙道:「对,对,小老儿若是敬各位公子的话,你们只喝一杯,小老儿
就得喝上五杯。如果五位公子再回敬小老儿一杯,一下就喝下十杯,那不把小老
儿灌醉才怪,沈公子说得没错,大家随意吃的好。」说着,就举筷大吃起来。

  一会工夫,那边紫衫少年先行吃毕,由一名青衣书童取出一锭银子往桌上一
放,便自起身下楼。紫衫少年经过的时候,好像还特意看了他们一眼,沈雪姑等
他们下楼之后,低低的道:「此人好像很眼熟。」

  李小云道:「沈大哥,你当他是谁?」

  沈雪姑问道:「他是什么人?」

  李小云咭的笑着对南宫靖道:「大哥,你看出来没有?」

  南宫靖想了想道:「我还是没有想出来?」

  李小云笑着低声道:「大哥难道忘了那日在碧落山庄……」

  南宫靖突然一震,失声道:「楚琬姑娘。」李小云笑着点点头。

  沈雪姑看了南宫靖一眼,她神色严肃地道:「碧落山庄……看来咱们得小心
为妙……」大家站起身,由孙小乙付帐,就回转客店。

  入夜,大地一片寂静,南宫靖悄悄悄悄潜入李小云的房间。他们一行六人,
为了住的舒服,每人要了一间房,刚好六间房构成了一排,这一些这排房子全是
他们订了。按照顺序,分别是南宫靖、李小云、祝小青、沈雪姑、卞药姑、孙小
乙的房间,所以南宫靖才大胆地潜入李小云的房间。

  「是谁?」李小云倒是很警觉。

  「云妹,是我。」南宫靖低声答道。

  李小云悄声道:「大哥,你有什么事?小青就在隔壁呀。」

  南宫靖沉默一会,低声道:「到我的房间去吧。」

  李小云没有说话,两人悄悄回到南宫靖的房间,李小云道:「大哥,你怎么
啦?」

  南宫靖低声道:「我睡不着,我有话跟你说。」李小云望着他,没有答话,
等着他往下说。南宫靖接道:「我现在一见到沈姐姐,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我
感觉很别扭。」

  李小云抿嘴一笑道:「这些话你应该跟沈姐姐去说,为什么把我拉来?」

  南宫靖气道:「我让你给我出个主意,你却来笑话我?」

  李小云笑道:「你莫生气,其实我早看出了你和大姐之间有些微妙的变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和沈姐姐赤体练功一个月,要是没有感觉才怪?这事,
我看你还是早些和大姐把话说清楚才好,否则别闹出什么事来。如果你觉得不好
开口,就由我去说,怎么样?」

  南宫靖沉思半晌,点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还是由我和沈姐姐去说
比较好。」

  李小云娇笑一声道:「那好,你的问题解决了,我也可以回去睡觉了。」说
完,就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南宫靖一把拉住她,低声道:「云妹,别走好么?」

  李小云低声道:「这是在客栈,你……」

  南宫靖低声道:「别那么大声不就行了,难道你不想?」

  李小云低声道:「想又有什么用,这一路哪有机会?」

  此情此景,南宫靖哪能忍得住,只觉丹田升起是一股熊熊的欲火,双手抱起
李小云那动人的躯体,放在床上,人如饿虎扑羊似的,将雄壮的身体压向李小云
丰满有致的娇躯上,一口吻向李小云。李小云熟练的张开小嘴,带领着生涩的南
宫靖,李小云将舌头送进南宫靖口中,四唇相接,两人的舌头交缠在一起,深深
的一吻,分开时牵着一丝口水。

  两人四目交望,南宫靖说了声:「云妹你真美。」

  李小云内心一阵激动:「靖哥……我爱你……我要……我要你好好爱我……
快来……」

  南宫靖闻言一把将李小云的衣物脱去,只见坚挺硕大圆嫩饱满的乳房,上面
缀着两粒大小适中的乳头,纤细的腰身,被丰满的臀部衬托着,令人一望既有一
股上前侵犯的冲动。湿润的肉穴,两片阴唇微开微闭,上面缀着一颗小红豆。

  南宫靖再难忍受,脱去自己的衣物,嘴一张将李小云高耸的乳房吸入,舌头
在粉红色的乳晕和乳头上轻转着,不时用牙齿轻咬着乳头,用舌头上下来回的舔
舐,一手握住乳房揉了起来,忽轻忽重的捏着,雪白的乳房留下浅浅的掌痕。

  南宫靖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探向李小云的小小穴,在那抠了起来,只见南
宫靖将长长的中指插入湿滑的小穴,在那一进一出,中指还不停地在小穴中,上
下左右地来回抠弄,大拇指和食指捏着阴蒂在那搓来搓去,像搓汤圆似地转啊转
的。

  李小云感到全身的性感带都被南宫靖挑逗着,欲火有如烈火般地燃烧起来,
舒服的使口中不禁咿咿啊啊了起来:「大哥……你是从去哪学来的啊……啊……
喔……抠的……好……再重点……啊……快……快一点……」

  经过这一阵的爱抚,南宫靖再也忍不住跨下那大宝贝的涨痛,身子挪向李小
云的两腿之间,小穴早就被南宫靖抠的其痒无比的李小云,识趣的张开两腿,南
宫靖一手撑着自己的身子,一手扶着宝贝。李小云忙更张大了双腿,两手掰开那
两片红红的阴唇,将整个小穴打开,小穴内一览无遗,见小穴内的肉像鲤鱼嘴似
的一开一合,蔚为奇观。南宫靖赶忙用大宝贝顶住,沾着滑滑的淫水准备长驱直
入,腰部一沉,竟根而入。

  「啊……」李小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只觉得小穴撑得要裂开似的,非常的涨
痛。南宫靖等她适应之后,用力将李小云抱住,将她压在身下,双手捉住李小云
的脚踝,用力掰开,大宝贝开始一进一出的狠操着。

  「哎呀……别……别急啊……要死了你……哎呀……啊……插……插到穴心
了……慢……慢点……别……啊又撞……撞到穴心了……小穴……小穴要……要
插穿了……」南宫靖如出栅猛虎、脱缰野马,死命的往前冲。大宝贝棒棒到底,
宝贝不断将淫水自小穴带出,发出「噗滋」、「噗滋」的声音来。

  「云妹你……你的小穴……好……好紧啊……好暖……夹的……宝贝……好
爽……云妹……的穴……真妙……吸的……龟头都……都酥了……」李小云被南
宫靖干得小穴是又痛又麻,再又麻又痒,每当大宝贝抽出小穴时就一阵奇痒,插
进就感到一阵酥麻,尤其是当那烧烫的龟头顶着子宫穴心,美的李小云是全身舒
坦,再也不要宝贝离开。

  「哎呀……美死我了……啊……大哥……快……再快……用力啊……云妹被
你干上天了……不行了……我要……要泄了……」

  大宝贝在小穴狂插狠抽的数百回,已快要出精,看到李小云双腿在手中抖动
个不停,屁股向上一挺,一阵阵的阴精洒在龟头上,南宫靖再也忍不住地叫道:
「啊……我也要射了……」一股滚烫的元阳,似箭般的射向李小云的穴心上,爽
的李小云紧抱着射精后趴在身上的南宫靖,一阵狂吻。

  他们的第一次战斗结束,门外也有三个黑影悄悄离开。原来南宫靖进入李小
云的房中时,惊动了祝小青,她又悄悄叫来了沈雪姑和卞药姑,三人将南宫靖和
李小云的一举一动全看到了眼里,就是之前的话也听了去。及至后来,南宫靖和
李小云居然行云布雨起来,这一下可看得三人目瞪口呆了,但是却是无法移动脚
步。屋内风雨大作,屋外的三人却是浑身难受,只觉口干舌燥,有如万蚁穿心,
浑身酸痒难耐。及至南宫靖和李小云同时达到高潮,屋外的三人也是下体霪霪,
亵裤湿透,哪敢再看下去,匆匆逃回房间,这夜怕是睡不着了。

  屋内南宫靖和李小云却是茫然无知,南宫靖虽然泄了精,但宝贝却仍硬挺挺
地插在李小云的小穴里。他将头埋在李小云坚挺的双峰之中,一身是汗地喘着趴
在李小云身上,稍作休息。李小云拿起一块丝巾,爱怜的替他擦去满身的汗。

  南宫靖笑着道:「云妹,你看宝贝还威风不减的插在小穴中,一定是还吃不
饱,面对云妹这娇艳似花、又紧又暖的小穴,我永远都吃不够……」

  「大哥,你真会灌迷汤啊,嘴这么甜……唉……你真是我的命中克星……来
吧,云妹的小穴又开始骚痒起来了,快拿你的大宝贝来给云妹止止痒,可是得轻
点,小穴还有点痛……」听到李小云的话,南宫靖反而将大宝贝「啵」的一声,
自李小云的小穴给拔了出来。

  南宫靖起身站在床边,拉着李小云的双腿架在肩上,使李小云的肥臀微微向
上,整个小穴红肿的呈现在那。李小云顿时感到一阵空虚,焦急地道:「咦……
靖哥……你怎么把宝贝给拔出来了?你是不是累了?我们休息一下,待会再……
啊……大哥……你……你别整云妹了……快……快插进来……别只在穴口磨……
啊……快……快点……」

  南宫靖此时只将大龟头在小穴口那磨啊磨、转啊转的,有时用龟头顶一下阴
蒂,有时将宝贝放在穴口上,上下摩擦着阴唇,或将龟头探进小穴浅尝即止的随
即拔出。不断的玩弄着,就是不肯将大宝贝尽根插入。李小云被逗的是小穴痒的
要死,大量的淫水像小溪般不断地往外流:「坏大哥……别逗妹妹了……你想痒
死你云妹啊……快……快插进来给云妹止痒……」

  南宫靖似老僧入定,对李小云的淫声浪语、百般哀求,似充耳不闻,只忙顾
着继续玩弄,他是要先尽情地逗出李小云的欲火。看着小穴口那两片被逗的充血
的阴唇,随着李小云急促的呼吸在那一开一闭的娇喘着,淫水潺潺得从穴口流了
出来,南宫靖终于将大宝贝给插进去。南宫靖这时两手把李小云的双腿抱住,大
宝贝缓缓的进出着小穴,缓慢的进几步退一步,活像个推不动车的老汉。南宫靖
用的正是「老汉推车」这一招,配上「九浅一深」这一式。

  「好涨……啊……大哥……快……快插深一点……别……别只插一半……云
妹不……不怕痛了……快……快用力插……啊……」这一声「啊」是南宫靖又把
大宝贝给全根插进,抽出时龟头还在穴心转一下才拔出来。

  南宫靖已不似先前的横冲直撞,将「九浅一深」的九浅,分成上下左右中的
浅插,只见宝贝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的顶着,中是在穴内转一下再抽出,到了一
深才狠狠的全根插进,顶着穴心磨一磨才慢慢的拔出,周而复始的干着。

  李小云被干的是不知如何是好?小穴先被九浅给逗的痒死,再被一深给顶个
充实。那深深的一插将所有的搔痒给化解,全身舒爽的像漂浮在云端,但随之而
来的却又是掉到地的奇痒无比,就像天堂地狱般的轮回着。

  「啊……大哥……你……你是哪学……学的……这……这整人的招式……太
奇……妙了……一颗心被……抛上抛下的……啊……又顶到……啊……别……别
拔出来……再……再顶……」

  李小云被插的半闭着媚眼,屁股不断的向上迎合著,小穴周围淫水决堤似的
溢出,口中不断哼出美妙的乐章:「啊……美啊……多插……多插几下……到穴
心……痒……痒死我了……啊……爽死了……大哥……插死我吧……」

  南宫靖就这样插了一千多下,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开始加快速度,九寸来长
的大宝贝,毫不留情的尽根而入、次次到底的用力顶着:「云妹……我怎么舍得
痒死你……干死你……这招的滋味就是这个样……现在就来帮你止痒了……爽不
爽啊……还会痒吗……」

  李小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宝贝给次次顶着,使她一阵阵猛颤,全身有如被烈火
焚烧,周身颤抖而麻木。这超然的大宝贝,这别具滋味的招式,使李小云不顾一
切的奉献,用尽所有力量迎凑着宝贝,娇呼着:「啊……大哥……我……我好爱
你……我爱死……你的……大宝贝了……别……别怕……干死云妹吧……云妹愿
意死在你……你的大宝贝下……快……快用力……再快一点……」

  南宫靖看着李小云扭动的身躯,知道她已进入疯狂的状态,抽插地更急更猛
了,宝贝不断顶着穴心撞击着,撞的李小云便似暴风雨中的小舟起伏不定。阵阵
的冲击由穴心传至全身,李小云被南宫靖插的已是陷入半昏迷状态,口中呻吟着
自己也不知道的语言,配合着宝贝不停的抽插小穴所发出的声音,奏出一首原始
的乐曲。

  南宫靖狂插狠抽的足有二百来下,李小云突然大叫:「啊……不行了……干
死我了……」的昏了过去,一股浓浓的阴精冲向南宫靖的龟头,南宫靖连忙舌尖
顶着上颚,紧闭着口深深吸了两口气,眼观鼻、鼻观心的将受阴精刺激得想射精
的冲动给压下。

  李小云从极度的高潮中渐渐醒转,可爱又可恨的大宝贝仍然插在穴中,半张
着媚眼喘着道:「大哥……真要被你给干死了……从来没有尝过这种滋味……大
哥……你怎么一次比一次强啊……大宝贝比刚才更粗更烫了……在小穴里跳个不
停……」还泡在小穴的大宝贝,被泄了精的小穴紧紧咬着,穴心像个顽皮的孩子
吸吮着。

  「云妹你没事吧?是不是被我插的爽死了?」

  「是被你给干死了一次,不过小穴……大哥我要你动一动。」李小云是一脸
娇羞。

  南宫靖奇道:「为什么?云妹你不累呀……」

  「不累,不累,云妹的小穴又再痒了……再帮云妹止止痒吧。」李小云赶忙
着说。

  「好……等一下……」南宫靖说完抽出大宝贝,用丝巾将沾满淫水与阴精的
大宝贝擦乾,再细细的擦着李小云的小穴。

  「嘻嘻……痒死了……你怎么拔出来了……啊……别擦了……擦的云妹痒死
了……」李小云混身抖动着,像被人搔痒似地嘻笑着。

  「不要乱动嘛,等一下给你尝尝另一种滋味。」南宫靖放下李小云的双腿,
将枕头垫在李小云的肥臀下,使小穴整个突出,阴唇一张一合的充满淫靡的感官
刺激。

  南宫靖起身下床,抱住大腿夹在腰上,龟头对着小穴磨了两下,臀部一沉,
「咕滋」一声插进去。李小云被鸭蛋般大的宝贝头顶着穴心,小穴内涨满充实,
喘一口气说道:「好粗好长的大宝贝……塞的小穴满满的……」

  「穴心被……被干的麻麻的……啊……麻啊……又痒又麻……啊……」

  南宫靖把李小云的手搭上自己的脖子,双手托住屁股,一把将李小云抱起:
「云妹……我们换个姿势,这叫『骑驴过桥』,抱紧脖子圈住我的腰,可别掉下
去了……」说完就怀里抱着李小云在房中漫步起来。

  随着南宫靖的走动,李小云的身子一上一下的晃动,大宝贝也在小穴一进一
出地抽差着。由于身子悬空,小穴紧紧夹着大宝贝,龟头顶着穴心。再说不能大
刀阔斧地干,龟头与穴心一直摩擦着,李小云被磨的是又酥又麻:「大哥,磨死
我了……穴心都被……被宝贝给磨烂……捣碎了……太爽了……大哥……你……
你快放……云妹下来……我没力了……快放下吧……」

  南宫靖才走了几十步,听李小云喊没力了,就坐在床边,双手将李小云的屁
股,一上一下的带动着。李小云腿自勾住的腰放下,抱紧南宫靖的脖子,采取主
动出击,屁股疯狂的上下套动,次次到底。两粒乳房贴着南宫靖的头摩擦着,一
颗乳头被南宫靖吸吮着。

  「爽啊……这姿式真妙……哪里痒就……就插哪里……真妙啊……啊……南
宫靖吸……吸轻点……云妹的心都……都快被你给吸出来了……啊……啊……」

  「这招叫『送子观音』,舒服吧云妹?你想怎样就怎样。」

  「啊……云妹你……你的穴心……吮得我龟头好爽……啊……」只听得「噗
滋」、「噗滋」、「吧吧」、「吧吧」的两种声响,如交响乐般地回荡在这房间
里。

  「云妹啊……大哥的宝贝大不大啊……干的你爽不爽啊……」

  「大……大……好大啊……爽……爽……爽死我了……啊……云妹的穴……
穴心抖得好凶……好痒……」南宫靖知道李小云又要泄了,双脚蹬着地,迎着落
下的小穴猛顶。

  「顶死我了……不行了……别顶了……穴心被顶……顶穿了……啊……」李
小云在一阵浪叫声中,力尽气乏的一屁股坐在南宫靖身上,穴心紧咬着龟头泄出
一股浓浓的阴精,再次昏了过去……

  南宫靖将李小云轻轻的放在床上俯趴着,欣赏这诱人的躯体。一个大屁股雪
白的在眼前,下面是春潮泛滥的红肿小穴。南宫靖就还没有泄身,憋得难受,挺
着大宝贝用「隔岸取火」干着昏过去的李小云。李小云被一阵阵的快感由梦境中
给带回现实世界,发现自己跪趴在床上,身后的南宫靖挺着大宝贝,正一进一出
的干着小穴。

  「啊……啊……大哥……妹妹……被你给……干死去了……又被干活了……
大哥……你……你怎么还不射精啊……不要强忍着……对身体不好啊……啊……
你怎么这么强……啊……」

  「大哥……你……啊……你太厉害了……太会干了……云妹……啊……云妹
不是……你的对手……投降……云妹投降啦……啊……饶了云妹啊……」

  南宫靖已经是强弩之末,越插越急、越抽越快,喘着道:「知道我的……厉
害了吧……看云妹还敢不敢……笑我是银样蜡枪头……我是名符其实……的丈八
蛇矛……啊……」

  「啊……是丈八蛇矛……插死云妹了……你是张飞再世……一夫当关……万
夫莫敌……云妹被你杀……杀的是丢盔弃甲……兵败如山倒……啊……啊……」

  南宫靖被这淫声浪语和小穴的不住吮咬,精关一松的将精液强力放送而出。
李小云也被这似冰雹的精子打的穴心是阵阵酥麻,一股阴精再次而出,两人满足
的相拥而眠……

  第二天,沈雪姑、卞药姑、祝小青三女看见南宫靖和李小云的时候,都是不
由自主地脸红,李小云心细如发,看在眼里,暗暗吃惊,心说:「难道她们都知
道了?」于是找了个机会,四女聚在一起说悄悄话。李小云首先红着脸低声问沈
雪姑道:「大姐,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听到或看到我和大哥在一起?」她决定开门
见山。

  卞药姑、沈雪姑、祝小青都是脸上一红,说不话来,半晌才由沈雪姑轻轻点
了一下头,表示「是」。

  李小云接着问道:「那你们听见我们说的话了么?」沈雪姑又点了点头。

  李小云心头主意打定,对沈雪姑道:「大姐,你怎么说?」

  沈雪姑娇羞地道:「你要大姐如何说么?」

  李小云心头好笑,接着问道:「大姐就说愿意不愿意吧?」

  沈雪姑抬起头道:「二妹真容得下姐姐?」

  李小云笑道:「再多的人也容得下,岂止姐姐?」卞药姑和祝小青心中「咯
噔」一声,各自有鬼,脸更红了。

  沈雪姑娇羞地道:「二妹既然这样说,大姐也顾不得羞耻了,你想,我和他
练功的那种情形,我除了嫁给他还能怎样?」

  李小云笑道:「大姐的事情就这么定了,现在来解决小青的问题。」

  祝小青心中一动,问道:「这关我什么事情?」

  李小云笑道:「你还在我面前装正经,在地窖中,他赤身裸体在咱们面前,
你难道没有想法?」

  祝小青嗫嚅道:「我……我……」却怎么也「我」不下去了。

  李小云狡黠地笑道:「小青,你要不跟二姐说实话的话,二姐就再也不管这
事了。」言外之意很明显,那就是:「如果你跟二姐说实话的话,二姐会管这事
的。」

  祝小青心中一急道:「二姐,你既然知道小妹的情形,难道小妹还能嫁给别
人?」确实,那个时代,男女之防甚严,男女赤身相处一月,已是超出男女正常
范围。

  李小云斜睨着她道:「难道只是因为这样?」

  祝小青羞红着脸道:「二姐,你真坏,一点都不给妹妹留情面。」

  李小云笑着道:「二姐连相公都让给你了,你居然还说二姐坏,这年头真是
好人难做啊。」

  「二姐,你坏……」祝小青娇嗔着不依,来胳肢李小云。

  李小云娇笑着躲过道:「三妹,别闹了,咱们还有正经话要说。」祝小青这
才羞红着脸作罢。李小云转身面向一旁的卞药姑诚恳地道:「卞姐姐,你对大哥
也有一份情意,虽然你深藏不露,但是我能够看得出来。所以,我想问卞姐姐,
是否也愿意加入我们姐妹?」

  卞药姑羞红着脸道:「云妹妹,虽然姐姐私心下有一点痴心妄想,但是姐姐
我自知不堪与南宫少侠相匹,既没有你们漂亮,又比他大好几岁,南宫少侠不会
喜欢的。我谢谢妹妹的好意,但是……」

  李小云截住了卞药姑的话头道:「卞姐姐,那么说,你私心还是很喜欢大哥
的,是吗?」

  卞药姑红着脸道:「是的。」

  李小云点头道:「这就好说了。」说着转向沈雪姑和祝小青道:「大姐和三
妹也欢迎卞姐姐吧?」

  沈雪姑和祝小青当然点头啦:「那当然是欢迎之至了,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
不分开了。」

  卞药姑迟疑道:「但是南宫少侠……」

  李小云娇笑道:「卞姐姐放心,大哥一定会喜欢姐姐的。」

  终身大事就这样几句话解决了,沈雪姑羞红着脸问道:「二妹,你和他有过
几次?」卞药姑和祝小青也是竖起了耳朵。

  李小云羞红着脸道:「这是第二次。」顿了一顿,接着道:「我之所以愿意
多找几个闺房姐妹,一方面你们本身跟他有缘。再一方面是真心帮他的人不多,
我需要更多的姐妹来一起帮他。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原因……」说到这儿,
却停住了。

  祝小青性急,问道:「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李小云娇羞地道:「大哥很强,枕席之上,妹妹每有不胜之感,所以……」
这一下,卞药姑、沈雪姑、祝小青个个羞得脸通红。李小云接着道:「所以,我
希望你们能尽快和他合体。」

  沈雪姑娇羞地问道:「他真的那么强?」

  李小云点点头道:「以后你们就会体会到了。」顿了一顿,不见回答,李小
云急道:「你们到底愿不愿意嘛?」

  祝小青羞道:「二姐做主好了,我听你的。」

  李小云目光转向沈雪姑和卞药姑二人,二人也娇羞着点点头,李小云笑道:
「你们现在这么害羞,到时候就不会害羞了。」

  沈雪姑娇嗔道:「谁像你厚脸皮。」

  李小云娇笑道:「到时候我到要看看到底谁的脸皮厚。」转颜又道:「咱们
的事先暂不说破,让他先着着急,如果有合适的时机,我再安排你们跟他……」
三女也是个个春心荡漾。

  正说这儿,那边传来孙小乙的声音:「几位姑奶奶,该上路了。」四女相视
一笑,转身和南宫靖、孙小乙会合,起身上路。

  当天中午在小溪河打尖,傍晚时候快近石门山。只见路旁停着十几辆镖车,
两边大树底下,沿着小溪边,坐着二三十个一身劲装的镖师和趟子手。这时天色
将黑,镖车不急着赶路投店,却坐在路旁,事情显然大有蹊跷。

  沈雪姑朝孙小乙道:「小乙,你去问问他们,前面有什么不对吗?」孙小乙
答应一声,弯着腰走向前去。

  快和镖车接近时,他还没开口,一名趟子手已先开口了,喂了一声道:「老
管家,你们要去那里?」

  这要是换在平时,孙小乙准会扭着头道:「咱们要去那里,关你什么事?」
但这回是大姐要他来问他们的,他可不敢这么冲了,搔搔头皮,道:「自然是去
明光镇了。」

  那趟子手道:「就是你们这几个?」

  孙小乙道:「你这位老乡,问这些做什么?」

  那趟子手道:「我劝你们还是赶快回头的好。」

  「回头?」孙小乙睁大双目,问道:「回头到那里去。」

  趟子手道:「回头自然是回小溪河去向民房借住一宿了。」

  孙小乙不懂的道:「我们为么要回小溪河去?」

  「我原是一番好意。」趟子手道:「你没看见咱们大伙都停在这里吗?」

  孙小乙摇摇头道:「你们大伙停在这里,我们就不能过去了吗?」

  那趟子手不禁有气,大声嚷道:「你们要过去,谁也不会拦阻你们,你们只
管去好了。」

  孙小乙也嚷道:「我们过去,本来和你们无关,但你老乡刚才说要咱们回小
溪河去,这话可是你老乡说的,你总要说清楚。」他本来是个倔小子,但学倔老
头也真像。

  那趟子手不耐烦的挥着手道:「没什么,算我多管闲事好了。」

  边上另一个趟子手道:「老管家,老何说的没错,他原是一番好意。」

  孙小乙道:「他就是好意,也总该和老汉说个清楚吧,光说要咱们回小溪河
去,老汉不问明白,怎样去跟咱们公子说?」

  另一个趟子手道:「事情是这样的,再过去百来步,石门上贴有一张黑帖,
今晚禁止一切行旅从那里经过。」

  孙小乙道:「这是什么人有这么大胆?官道大路,什么人都可以通行无阻,
咱们五位公子都是有功名的人,这回赶去赴考,若是禁止咱们通行,只要一张名
刺,就可以拿他送官究辨……」

  先前的趟子手冷笑道:「黑帖子可不理会你什么官府,不信你去试试。」

  「笑话。」孙小乙道:「黑帖难道比官府还大?」

  另一个趟子手道:「连咱们镖车都停下来,要在这里过夜,你们几位公子,
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秀才若是遇上强盗,
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孙小乙故作吃惊的道:「你说前面有强盗?」

  另一个趟子手忽然压低声音道:「这张黑帖是万点星的,比强盗还要厉害上
百倍。」

  「万点星」三个字,听到孙小乙的耳里,心头不由暗暗一惊,忙道:「老乡
怎不早说?这个……老汉也作不了主,还得跟公子禀报一声才是。」一面赶忙回
身,走到沈雪姑前面,低声说道:「前面石门上贴了一张万点星的黑帖,今晚不
准行旅从那里经过。」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沈雪姑点着头,一面问道:「万点星是什么
路数,你知道吗?」

  祝小青道:「我知道。」她是卖花婆的女儿,跟娘行走江湖,见闻自然也比
较多。

  沈雪姑道:「你说出来听听。」

  祝小青道:「万点星本来就姓万,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兵刃是一只细
长长剑,只要一剑出手,就有千万点寒星,才叫他万点星,他是江湖上一名最厉
害的杀手,据说从没有人能在他剑下走出三招,好了,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够了。」沈雪姑点点头,道:「这人既是杀手,必然作恶多端,他禁止行
旅通行,想来又是在于杀人的勾当了,走,咱们既然遇上了,就去把他除去,替
民除害,也是一件好事。」

  孙小乙欣然道:「小老儿替公子们开路。」他弯着腰朝前走去。

  先前和他说话的两个趟子手中的一个,眼看孙小乙又走了过来,不觉问道:
「老管家,你们不回小溪河去吗?」

  孙小乙忽然腰背一挺,说道:「我家公子说的,万点星作恶多端,又敢阻挡
咱们公子的去路,如此目无法纪,不把他拿下,送官究办,以后不知道还要残害
多少无辜百姓,所以决定前去晓以大义,要他弃邪归正,从此做个好人,老汉就
是替众家公子开路的。」说完,大踏步朝前走去,但只走了三四步,他又弯下腰
去。

  那两个趟子手相互看了一眼,也就不再出声。沈雪姑、南宫靖等一行六人,
直向石门走去。卞药姑较为细心,她看到这二三十名镖局中人,看自己等人的时
候,每人眼光之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诡谲的笑容,心中暗暗感到奇怪。

  只要是人,都有幸灾乐祸,不论人家吵架也好,打架也好,围观的人一定很
多。自己六人打扮成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相公,居然不理会万点星禁止行旅通行
的黑帖,朝石门走去。这些镖师、趟子手轻视自己等人,认为是自找死路,还说
得过去。

  但他们每人的眼光之中,流照出来的诡秘笑容,既不是轻视,也不是嘲笑,
而是含有敌意和得意的自然流露。他们怎么会有这种诡谲的笑容呢?卞药姑心中
忽然一动,等走出七八丈远,就朝沈雪姑低低的道:「我看这些镖师、趟子手大
有可疑。」

  沈雪姑领首道:「他们本来就是碧落山庄的人。」

  李小云、祝小青两人同时惊诧的道:「会是碧落山庄的人?沈大哥,你怎么
看出来的呢?」

  沈雪姑微笑道:「你们行走江湖,所以经验不足,那就是缺乏细心观察。这
些人或坐或立,在那里休息,神情应该很自然,但他们看到我们走近,每个人都
在暗作戒备,一手按在刀柄之上。」

  祝小青道:「他们慑于万点星的威名,看到有人走近,自然要作提防了。」

  「好。」沈雪姑又道:「那么你们有没有看到这些人佩的是什么兵刃吗?」

  她不待她们开口,接着又道:「镖局,不是一个门派,所有镖师,趟子手,
来自不同的地方,他们的武功自然也各不相同,使用的兵刃也应该因人而异,但
他们身边的兵刃,却全是扑刀,可见他们都是久经训练的人,所以大家会使用一
种兵刃,和咱们作对的是碧落山庄,只有碧落山庄的武士使的都是扑刀,由此可
以证明他们就是碧落山庄武士乔装的了。」

  李小云由衷佩服地说道:「沈大哥真行,那我们要如何对付他们呢?」

  沈雪姑微哂道:「我们连秦总管都不放在眼里,这些等而次之的武士,又何
用放在心上。」

  祝小青道:「看来那万点星就是他们请来对付我们的了。」

  沈雪姑道:「我早就料到那天秦总管不战而退,必有花样,却想不到他居然
雇用杀手来对付我们。」

  正说之间,只听孙小乙啊了一声道:「在这里了。」

  一行人行近石门,天色业已逐渐暗了下来,但大家都是练武的人,目力比平
常人强得多,自可清晰的看清石门左壁上张贴的一张黑帖。那是黑纸上用白粉写
的是:「一切行旅,今晚禁止通行。」下面是「万点星」三字。

  孙小乙哼道:「这龟儿子口气果然不小,老汉就把你撕了。」

  正待伸手去撕黑帖,卞药姑急忙喝道:「小乙,住手,这帖子可能有毒。」

  孙小乙听得吃了一惊,急忙收回手去。沈雪姑冷笑一声,家手扬处,朝那石
壁上的黑帖遥遥拍去。她这一掌不带丝毫风声,但她手掌拍出,立见颜色,石壁
上登时石屑纷落,连同黑帖也随着变成纸屑,和石屑一起洒落地上。

  南宫靖道:「沈兄好精纯的掌力。」

  沈雪姑每次听他的话声,心里总有一些异样的感觉,尤其是经过姐妹私下谈
心,内心已把他视为自己的未来夫婿,所以不禁脸颊微微一热,含笑道:「我最
近也感到内力精进了甚多,那是这一月来和你一起练功的功效,我想你的内功也
应该精进才是。」

  南宫靖点头道:「沈兄说得极是,兄弟也有这样感觉,似乎比以前进步了不
少。」

  沈雪姑心中暗道:「你那里知道我们练的『以阴导阳神功』,乃是玄门合籍
双修的功夫。」但这话她自然没有说出口来。

  孙小乙已抢在众人前面,朝石门谷中走去。这石门山,就因谷口有两座壁立
如门的石崖而成名。谷中两峰夹峙,高逾百仞,中间只有一条仅容两骑并行的崎
岖道路。沈雪姑道:「小乙,这条路十分险峻,你小心些,不要逞能抢先,和我
们距离不可太远。」

  孙小乙掉头道:「公子爷放心,小老儿只是替大家领路,会留心的,江湖上
这些小毛贼,还不放在小老儿眼里呢?」入谷渐深,天色已愈来愈黑。

  这样走了约莫三里光景,谷道至此,稍见开朗,那是两山中间一片数十亩大
的平地,青草如茵,细流涓涓,好像是让你走完三里长的崎岖坡路,好在这里坐
下来休息。孙小乙探首四望,道:「万点星不让行旅通行,他该等在这里才是,
怎么连鬼影子也不见半个?」

  话声甫落,突听一声怪笑传了过来,道:「老小子,是你没看到大爷,大爷
在这里已经等侯你们多时了。」孙小乙抬头朝声音来处眺望,却依然看不到任何
人影。

  南宫靖突然转脸朝北首一座石崖上喝道:「阁下大概就是万点星了。」

  孙小仰过脸看去,心中暗道:「原来他躲在石崖上。」

  那人道:「不错,我正是万大爷。」

  南宫靖微哂道:「阁下既已等候多时,怎不下来,让大家见识见识?」

  「好。」声音入耳,但见从七八丈高处陡然飞起一道人影,双臂划动,像一
头大鸟,凌空飞扑而下。风声飒然,那人已经落到众人面前一丈远处。

  这人是个瘦高个子,一身黑衣,连头脸都蒙着一个黑布面罩,只留出两个眼
眶,双目炯炯发光,打量着众人,冷然道:「你们就是沈雪姑、卞药姑和宫飞鹏
兄弟一行人?」

  孙小乙走上一步道:「你消息倒是灵通的很,怎么知道咱们几位公子的?」

  黑衣人嘿然道:「消息不灵通,怎么会在这里等你们的?」

  孙小乙霎着眼睛,望望他,说道:「你真是万点星?」

  黑衣人道:「难道还会有假的不成?」

  孙小乙道:「你把面罩取下来,给我老人家瞧瞧。」

  黑衣人豁然大笑道:「万某自然会让你见上一面,但不是这时候。」

  孙小乙道:「那要什么时候?」

  黑衣人道:「万某一向不以真面目示人,但为了使死在万某剑下之人可以瞑
目起见,万某杀人之后,照例一定会取下面罩,让人见见我的面貌,所以凡是看
见我真面目的,已经都是死人了。」

  这话听得南宫靖勃然大怒,沉声道:「万点星,你的剑下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吧?」

  黑衣人道:「不错,万某就以杀人为谋生之计,杀的当然不少了。」

  南宫靖道:「你可知滥杀无辜,杀孽深重吗?」

  黑衣人大笑道:「各行各业,做生意讲究公平,除人以外,虫鱼鸟兽,莫不
弱肉强食,这也算是上天安排好的。万某虽以杀人为业,但也有一条规矩,不杀
没有武功的人。万某赚的是血腥钱,但这是性命相搏之事,我胜了他,赚到了应
得的报酬,他胜了我,自然也可以取我性命,万某艺不如人,记不皱眉,这有什
么不对?」

  南宫靖双目之中射出两道森寒如电的冷芒,沉声道:「果然死有余辜。」

  黑衣人目光一凝,沉喝道:「你说什么?」

  南宫靖一抬手,刷的一声抽出长剑,冷然道:「你拔剑。」

  黑衣人怪笑道:「你要和万某动剑?可以,万某从不和无名小卒动手,你先
报上名来。」

  南宫靖道:「宫飞鹏。」

  「很好,你正是万某黑帖上有名的人。」

  黑衣人说到这里,口气一顿,又道:「万某剑出伤人,你就没有发剑的机会
了,万某和人动手,一向让人先出手,这样你才可死而无憾,你还不发剑吗?」

  李小云看大哥要和万点星动手,心里一急,叫道:「大哥……」

  沈雪姑急忙拦道:「你不用替他担心。」

  李小云道:「大哥伤势还没完全康复……」

  沈雪姑以「传音入密」说道:「其实你大哥的伤势早就好了,因为我们一起
练『以阴导阳』神功。我发现内功精进了甚多,就想到你大哥的内力,自然也在
精进之中,所以劝他务必练完三十六天,再有三天就可以大功告成。」

  李小云道:「原来如此,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只听南宫靖仰首朗笑一声道:「好,宫某那就先发剑。」

  右手抬处,寒光如电笔直刺出,这一剑毫无变化,只是直刺而出,在会剑的
高手来说,速度并不算很快。就在南宫靖剑势甫发,黑衣人的长剑出鞘了,寒光
乍现,就幻起无数点流动的寒芒,一齐飘洒过来。他果然不愧万点星这个外号,
这一剑虽然没有万点,但至少也有十七八点寒芒。

  你别看南宫靖方才刺出的一剑,只是笔直刺出,毫无变化,但等到黑衣人剑
势一震,十七八点寒芒宛如一簇寒星,流动飞洒而出之际,他剑势也随着加速,
但见一道剑光化作一圈银虹,把对方飞洒而来的寒芒一起圈住。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石火般一闪之间,登时响起了一阵金铁交鸣,
两人各自震退了一步。这一招交接,说明了两人功力悉敌,剑上力道,也难分轩
轻。黑衣人目光之中,不禁流露出讶异神色,他直到此时,才知道对方方才出手
一剑,不过是因自己让他先发剑,他虽然先发剑,但表示并不想占自己的先机,
所以才直刺而出,毫无变化的,这一招虽然平分秋色,但细算起来,还是自己先
发剑。

  他直刺的剑招,那时已经用老,而对方却随手一圈,就化解了自己的攻势,
自己岂非已输了半招吗?这可以说是他成名以来第一次遇上了势均力敌的高手,
心头感到暗暗震惊,目注南宫靖,口中发出一声怪笑,道:「阁下果然高明。」

  这短短六个字出口,突然间寒芒飞闪,一片流星般的剑光,密集刺出,流动
寒光,几乎把南宫靖一个人都笼罩住了。不,南宫靖忽然剑交左手,挥起一道寻
丈银虹,天如矫龙,朝一片剑芒圈去,又是一阵连珠般的金铁交鸣,剑光寒芒,
刹时尽敛。两人身子各自稳立原处,谁也没有被震退,只是南宫靖本来右手执着
的长剑,如今换在左手之中。

  南宫靖轻哼一声道:「江湖上久负盛名的杀手万点星,原来也不过如此。」

  黑衣人两次交手,发觉南宫靖只使了一招剑法,第一次是右手使出的,第二
次换了左手使剑。但这两招剑法,俱是守势,只不过化解了自己的攻势而已,双
方势均力敌,看不出对方有何胜过自己之处?闻言不觉怒笑道:「阁下也未必能
胜得了万某。」

  南宫靖忽然大笑一声,左手喀的一声,把长剑纳入鞘中,说道:「宫某就是
不使长剑,三招之中,一样可以胜你。」

  黑衣人道:「阁下口气倒是不小。」

  南宫靖道:「阁下可是要赌上一赌?」

  黑衣人道:「你要如何赌法?」

  南宫靖道:「宫某三招之内,若是胜不了你,生死任凭处置。」

  黑衣人不假思索,接口道:「好,阁下如能在三招之内,胜了万某,生死也
悉凭处置。」

  南宫靖道:「一言为定。」

  黑衣人道:「自然一言为定。」

  南官靖道:「好,你可以发剑了。」

  黑衣人方才已和南宫靖交过手,对方功力,最多也只和自己在伯仲之间,他
要三招就能胜得自己,实在无法相信。但双方赌约,有言在先,当然不是儿戏之
事。他心头纵然不信,也不敢轻视了对方。右手长剑倏举,接连三振,左足虎然
跨上。这一瞬间,从他剑尖幻起的一片流动寒芒,就像急风骤雨般飘洒开来,由
一丈方圆扩展到一丈五尺光景。

  这一轮密集如雨的剑芒,没有人看得清他一共发了多少剑。这是生死之争他
自然要把最拿手的功夫全力使出来了。万点星确有他名不虚传的绝招。南宫靖一
个人就像站在狂风暴雨之中,万点飘洒如雨的密集剑芒,集中朝他头顶左右前后
洒落。

  南宫靖当然不会站着挨刺的,他果然没有使剑,只见他青衫飘逸,就像在大
雨之中躲闪似的,东闪西闪,硬是从漫空飘洒雨点的缝隙中钻来钻去,密集的雨
点,竟会一点都没沾上身子。剑雨,可不是真的雨,真要是沾上一点岂不送了性
命?李小云先前还在替大哥担心,现在她脸上有了笑容。孙小乙更是张大眼睛,
屏着呼吸,紧张得连眨眼的工夫都没有。

  黑衣人剑势越演越快,剑雨也越来越密,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杀着了,如果
再不能搏杀对方,那就注定失败的是自己了!因为自己已经使出了压箱底的本领
了,全力一搏,但直到现在,对方却连一招都没出手。就在此时,耳中突听南宫
靖一声长笑,笑声入耳,黑衣人骤觉长剑一紧,再也使不出剑招来,他急忙定睛
看去,自己剑尖已被南宫靖右手三个指头撮住,挣动不得。

  孙小乙忍不住拍起手来,大笑道:「宫大哥,要得。」

  南宫靖微微一笑道:「如何,在下不过是第一招吧。」随着话声,三个指头
一松,放开了黑衣人的长剑。

  黑衣人呆得一呆,颓然道:「罢了,是万谋落败了。」突然横剑朝自己颈上
抹去。

  寒光一闪,南宫靖左手发剑,这一剑当真比闪电还快,一下就压住了黑衣人
的长剑,喝道:「且慢。」

  黑衣人长剑被他压住,怒声道:「万某承认落败,你还待怎的?」

  南宫靖道:「咱们刚才下的赌注,是怎么说的?」

  黑衣人道:「生死悉凭处置。」

  「这不就结了?」

  南宫靖微微一笑,压住对方剑脊的长剑,随着话声收了回去,又是「唔」的
一声,返剑人匣,然后徐徐说道:「咱们约定落败的一方,生死悉凭获胜的一方
处置,在下尚未处置,阁下怎可一死了之?」

  黑衣人怒目而视,厉声道:「你可以杀了万某,但不能凌辱于我。」

  「生死悉凭处置。」南宫靖微微一笑道:「那是说在下可以叫你死,也可以
叫你不死一生,对不?现在宫某要你生。」

  黑衣人道:「如何生法?」

  南宫靖正容道:「你名动江湖,是个特级杀手,两手沾满血腥,杀孽深重,
应该是百死莫赎,但一个人只能死一次,死了之后,你万点星依然恶名昭彰,只
要有人说起你的名字,没有一个人不说你该死的,所以宫某要你活下去。」

  黑衣人道:「你要如何处置我?废去我的武功,活下去让大家讥笑我、咒诅
我、凌辱我、你好恶毒的手段。」

  「恰好相反。」南宫靖笑了笑道:「宫某的处置,并不是要废去你的武功,
才让你活下去。我要你从今以后,回头是岸,做一个好人,堂堂正正的做人,不
准你再去做为非作歹的江湖杀手,你只要点个头,就可以走了。」

  黑衣人听得一呆,怔立了半晌,突然弃去手中长剑,一把撕下面罩,扑的一
声,双膝一屈,朝南宫靖跪了下去,连连叩头道:「宫大侠受万点星一拜。」

  南宫靖骇然道:「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黑衣人依然跪伏在地,道:「万点星不是拜你饶我不死,我拜的是你恢宏气
度,金石良言,使万某有如当头棒喝!今是昨非,好像走了漫长的夜路,终于看
到了明灯,万某立誓重新做人,也愿意终身追随你宫大侠,还望宫大侠收录。」
说罢,又连连叩头。

  南宫靖连忙道:「你快请起来,只要你回头是岸,重新做人,我们就是朋友
了。」

  黑衣人道:「不,朋友万某万万不敢高攀,但愿宫大侠收录,让万某永远跟
着你,万某于愿已足。」

  沈雪姑道:「宫兄这件事做得很对,他既然立志重新做人,要跟着你,你不
如就答应他的好。」

  南宫靖手足无措的道:「这……怎么可以?唉,万……你先请起来,你怎么
可以行这样的大礼?在下如何担当得起……」

  孙小乙抢上前去,把万点星拉了起来,道:「万老大,你还是起来吧,你没
看到咱们宫大哥已经手忙脚乱了?」

  万点星道:「从现在起,宫大侠就是万某的主人了,万某是跟定宫大侠了,
就是蹈汤赴火,也绝不皱眉。」

  南宫靖道:「万兄能够改过自新,就是有大智慧的人,咱们意气相投,可以
做个朋友,你这主人的称呼,在下万不敢当。」

  万点星道:「万某说过,朋友二字,万某决不敢当。」

  李小云想到自己一行人,已和碧落山庄结下梁子,像万点星这样的高手,当
然是多一个好一个了,大哥怎不好接受呢?这就含笑道:「大哥,万老大既然改
过自新,一片诚意,也不能辜负了,但万老大这主人的称呼,确也不好。四海之
内,皆兄弟也,万老大愿意和我们一起,就是我们大家的朋友了。这样好不?万
老大年纪比我们大,我们就叫他万老大。你呢?我想一定不肯和我们称兄道弟的
了。那么不妨称我大哥宫公子、叫我宫二公子、沈公子、卞公子、祝公子,小乙
就是这样称呼我们的,你看如何?」她的意思,现在大家都化名,暂时就让他叫
「公子」好了。

  南宫靖道:「这不成,我们是什么公子?」

  李小云道:「这是折衷办法,暂时就这样叫吧。」

  万点星道:「好,二公子这么说,咱们就这样决定好了。」接着又朝孙小乙
抱抱拳道:「这位老丈,不知姓什么?兄弟该怎么称呼你呢?」

  孙小乙摸摸下巴的花白胡子,说道:「敝姓孙。」

  万点星道:「那么兄弟就叫你一声孙老哥哥吧。」

  「对,对,这太好了。」

  孙小乙耸着肩,得意的笑道:「老汉暂时就做你的老哥哥了,哈,小老儿是
万点星的老哥哥,以后行走江湖,可没人再敢惹我了。」

  万点星道:「老哥哥说笑了。」祝小青抿着嘴,嗤嗤笑出声来。

  沈雪姑问道:「万老大,我想问你一句话,不知你肯不肯说?」

  万点星道:「不知沈公子要问什么,只要在下知道的,自然都会说出来。」

  沈雪姑道:「我知道江湖上千杀手这一行的,绝不会说出雇主是谁来,所以
先问你一声……」

  万点星慨然道:「沈公子说得极是,江湖上千杀手这一行的,一旦被擒,绝
不会说出雇主是谁来,但万某既已决心重新做人,从此不再是杀手了,沈公子要
问什么、万某岂会隐瞒?」

  沈雪姑道:「那就好,你在这里等候我们。可是碧落山庄雇你来的吗?」

  「碧落山庄?」

  万点星博然道:「在下行走江湖多年,从未听说过碧落山庄。」

  沈雪姑看他说得不像有假,这就问道:「那是什么人雇你来的呢?」

  万点星道:「这件事,说起来有些怪,两天前有一个青衣人找到在下住的客
店,说要和在下谈一笔买卖来的,就是今晚要在下在这里等候宫公子一行人,他
先付在下五百两黄金,事成之后,再付一千两……」

  李小云道:「一千五百两黄金就能买我们这几个人的命了?」

  南宫靖道:「你让万老大说下去。」

  万点星道:「在下看他脸上似是戴了面具,曾说:万某做买卖,从不拖欠,
一向是先付钱,后办事。」那青衣人拿出五百两黄金,往桌子上一放,嘿然道:
「五百两黄金,先放在这里,算是定金。」说完回身就走。

  祝小青道:「后来呢?」

  万点星道:「在下追出房间,那人已经下楼,等在下追下楼去,那人已经走
得无影无踪啦……」

  李小云道:「你收了定金,就赶来啦?」

  「不,这不合在下规矩。」万点星道:「就在在下回房不久,客店里的伙计
拿着一封信进来,说是在下一个朋友叫他送来的。在下问那人面貌衣着,正是刚
才的那个青衣人。心生狐疑,等伙计退出之后,仔细检查了信封,才行拆开,里
面只有一张小纸条,和一颖白色药九,也并无任何古怪。那字条上却写着二行小
字:『夜半子时如果头痛欲裂,可服用此丸,两日之后夜半子时,大概可办完交
代之事,当奉上黄金千两及解药一粒,即可根治头痛』,下面并没具名。」照这
字条上所说,显是在下已被青衣人做了手脚。

  李小云道:「到时候你有没有头痛呢?」

  万点星道:「在下浪迹江湖多年,江湖上的鬼喊伎俩,自信还瞒不过在下,
如果被人在身上做了手脚,岂会一无所觉?当即仔细检查了一遍,也毫无半点征
兆……」大家听他说得很神秘,也就静静的听下去,没人再插口。

  万点星接着愤然道:「但他说的却很灵验,当晚甫交子时,在下果然感觉不
对,头脑渐感昏胀,渐渐愈来愈加重,整个脑中,就像被利斧劈开一样,痛得令
人无法忍受,当真比死还要难受百倍。在下只好取出那颗药丸吞了下去,说也奇
怪,服药之后,不到盏茶工夫,就痛苦消失,在下再运气检查,依然查不出有中
毒现象。」

  卞药姑道:「那青衣人莫非是刘媒婆?」三姑六婆中,只有刘媒婆善使毒。

  孙小乙道:「我也想说刘媒婆,除了她,没有第个人。」

  沈雪姑道:「你们别打岔,听他说下去。」

  万点星续道:「第二天一早,伙计又送了一封信,里面只有八个字:『若欲
根治,依约行事』,在下心知业已受制于人,那头痛也委实令人胆颤心惊,只好
赶来此地了。」

  卞药姑道:「他信上说的两天之后的夜半子时,就是今晚子时了?」

  万点星道:「是的。」

  沈雪姑道:「卞大哥,你替万老大检查检查看吧。」

  卞药姑沉吟道:「此时离子时还有两个多时辰,万老大在发作以前和发作以
后,都曾运气检查,毫无结果,可见此种毒药,具有隐藏性。如果不知他下的是
什么毒药,不等他发作,只怕很难从脉象中搭得出来,因为脉象中如果有中毒现
象,运气也可以检查出来。」

  沈雪姑道:「不要紧,卞大哥深诸医理,我相信等万老大头痛发作之时,她
一定能对症下药,药到病除的。」

  万老大抱抱拳道:「如此多谢卞公子了。」

  沈雪姑道:「万老大,既然江湖上没有人看过你的真面目,你还是把面罩戴
起来吧,三天前,他们就计算好了我们的行程,今晚恐怕不会只有你这一关。」

  南宫靖道:「沈兄说他们另有埋伏?」

  沈雪姑道:「我们来路,既有碧落山庄的人乔装镖师,截住咱们退路,前面
自然也会有人挡住咱们去路了。」

  卞药姑道:「不错,这里正好是谷道中间的一块平地,他们堵住前后通道,
就是选择在这里和我们动手的了。」视小青哼道:「难道我们还怕了不成?」

  卞药姑道:「二天来他们一直迟迟不曾动手,直到今晚,等我们来到此地,
第一,是这里地势对他们有利。第二,当然是尚未调遣好人手,他们对我们的实
力,当然早已估计好了,因此,这一战他们不发则已,一经发动,自然都是顶尖
高手,决计不会让我们生离此地……」目光掠过这一片平地,又道:「此处地势
平坦,两面受敌,我想我们应该先占好有利地形,才能应付。」

  沈雪姑道:「卞大哥这话很有道理,他们预先选择在这里,确有不让我们生
离之意,我们既然来了,就该先占好有利地形,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万点星已经重新戴上了面罩,说道:「在下今天下午,就来此地勘察形势,
方才在下躲身之处,是一块大突崖,上面足有数丈大小,站在下面的人,无法看
到上面,大家不妨到上面去坐息一会。真要有敌人前来,上面可以逸待劳,可攻
可守,要是没有敌人,明日一早,再行上路,在上面休息也比下面好得多,不知
大家意下如何?」

  南宫靖道:「既然石崖上地方宽敞,居高临下,确是比这里好得多,大家不
妨先上去看看。」大家自然一致赞成。

  万点星道:「在下替大家领路。」领着大家走到北首一座石崖之下,仰首说
道:「就是这上面了。」双足一顿,凌空直拔而起,一闪就已不见人影。

  孙小乙仰首看去,黑夜之中,只觉这座石崖极为陡峭,少说也有七八丈高,
心中暗道:「他莫要在使什么花招?」他口中说道:「小老儿来了。」跟着双足
一点,一式「旱地拔葱」,纵身直上,到得三丈高处,足尖在石上一点,再次拔
起,这样接连两点才登上石崖。

  南宫靖朝李小云问道:「兄弟,你上得去吗?」

  李小云道:「小乙都上得去,我大概也不成问题,你还是照顾祝小妹吧。」

  沈雪姑道:「三妹我会带她上去的。」说完,一手拉起祝小青的手,口中喝
了声:「起。」身形直拔而上。

TOP

0
             第廿四章 崖洞退敌

  卞药姑也跟着纵起,大家相继登上石崖,朝四周略一打量,这石崖上面果然
十分平整,足有四五丈方。除了正面稍有断层坡度,只要轻功较佳的人,有两三
个起落,还可以登得上,左右两边壁立如削,除非能一下纵起七八丈高,否则不
易上得来,里首和高峰相连,都是横纹断岩,足有数十丈高。

  以这地势来说,纵有强敌,也只要守住正面就行,大家在崖上休息,不但不
易被人发现,而且也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沈雪姑察看了一遍,又凝足目力朝下
面东西两处看了—遍,然后说道:「奇怪,碧落山庄的人此时怎会依然毫无动静
呢?」

  李小云说道:「他们大概还以为万老大可以得手,所以只守在外面,静候消
息。」

  沈雪姑微微摇头道:「秦总管和宓副总管两人,在武功修为上,胜过万老大
甚多,他们要在石门上张贴黑帖,不过是以万老大为饵,引我们进来而已!我想
他们迟迟不发动的缘故,大概是人手还没有到齐,大家趁这段时间,可以好好休
息一下。」

  万点星朝孙小乙问道:「孙老哥哥,到底碧落山庄是什么路数,你们怎么会
和他们结下梁子的?」

  孙小乙找了块大石坐下,一手摸着花白胡子,说道:「谁知道碧落山庄是什
么路数?反正他们是江湖上一股很神秘的组合,三个月前,你总听说过江湖上有
许多盛名久着的人物无故失踪这桩事吧?」

  万点星望然道:「老哥哥是说田五常、邢铿、暴本仁等人失踪的事?他们不
是都没事吗?」

  孙小乙道:「那是后来碧落山庄把他们释放了,这些人神秘失踪,就是被他
们劫持去的。」

  万点星奇道:「他们既然把这些人劫持去了,为什么又释放了呢?」

  「谁知道?」孙小乙耸耸肩道:「他们释放这些人的那晚,二位宫公子就去
夜探碧落山庄,要不是沈公子及时进到,大家还不能脱险呢。」他把那晚目击之
事,和南宫靖中了老夫人一记「九阴摧心掌」还暗含「魔火炼形」,在渔家地窖
疗伤,以及三天前卞药姑被宓副总管迫到门口,粗校大叶的说了一温。

  万点星听完之后,不觉惊异的道:「碧落山庄这位老夫人竟有这么厉害?」

  孙小乙双手一摊,说道:「如果今晚他们等的就是那位老夫人,咱们这里的
人,只怕没有一个能是她的对手呢。」

  万点星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真要是那老夫人来了,咱们有许多
人,联手起来总可以和她一拼了。」

  南宫靖忽然凝目道:「他们来了。」

  沈雪姑美眸横睐道:「你也看到了。」

  李小云注目看了一会,不见人影,忍不住问道:「人在哪里?」

  南宫靖伸手指点着右前方,说道:「有几条人影,在山谷间,掩掩藏藏的,
似在觑伺我们的行踪。」

  视小青道:「我怎么还没有看到?」

  沈雪姑道:「他们还远着呢,大概离这里还有三十丈以外,你们自然不易发
现了。」

  孙小乙说道:「诸位公子只管坐下来休息,这几个毛贼,有老汉和万老弟两
个,就足够打发了。」

  南宫靖忽指着左前方,说道:「左边也出现了人影,那是想左右夹击了。」

  沈雪姑道:「看他们躲躲闪闪的情形,大概首脑人物还没有到呢。」刚说到
这里,两边山谷间,已经亮起了十几盏气死风灯,正有无数佩刀带剑的武士鱼贯
走出,朝方才大家立身之处会合。

  卞药姑笑道:「他们大概还没有看到我们呢。」

  李小云悄声说道:「咱们只要不亮火种,下面的人是无法看得到的,这样正
好,居高临下,以暗对明。」崖下,两处人业已会合。

  人数少说也有五六十人,右首是南宫靖等人的来路,就是扮着镑局伙计的一
行人,约有二十几个,由一名扮镖头的人率领,左首全是黑衣汉子,也有二十七
八名之多,为首的却是宓副总管。这时宓副总管开口了:「路大有,点子怎么会
不见了?」

  扮镖头的抱抱拳道:「回副总管,点子一行人并没出去。」

  宓副总管哼道:「没有出去,难道会插翅飞了不成?还有,那个姓万的小子
呢?」

  「这……」那扮镖头的道:「屑下也不知道,这里只有两条路……」

  宓副总管不觉怒声道:「混帐东西,你是说他们没从你们那边走,那是从东
首逃走的了?」

  那扮镖师的惶恐的说道:「属下不敢,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宓副总管喝道:「还不给我搜?」

  扮镖头的连声应「是」,迅快转过身去,挥着手,喝道:「搜。」他喝声一
出,二十几个扮趟子手的立即纷纷散开,向四面展开搜索。只见他们有如一群苍
蝇般茫无目标的东窜西跃,却谁也没有想到这座大石崖上来,忙了一阵,依然找
不到半个人影,大家又纷纷的向中间集拢。

  扮镖头地搔搔头皮,说道:「这真是怪事了,连万点星都会不见,难道他们
会……」

  宓副总管嘿然道:「万点星算得了什么?老实说,咱们只不过用他作个饵罢
了,你真以为姓万的收拾得了那几个小丫头?」这话听到隐身石崖上的万点星耳
中,心头甚是愤怒,忖道:他们果然只是在利用自己,诱使宫公子等人入伏,待
会咱要不给你们一个厉害,我就不叫万点星了。

  扮镖头的连忙躬身陪着诣笑道:「副座说的是,那姓万的只不过是一个江湖
杀手,咱们都是你老一手训练出来的,那一个不比姓万的强?」

  宓副总管一手拈须,一阵嘿嘿干笑道:「你们给我听着,今晚咱们的任务,
原本只要把点子截住,不让他们离开此谷就好,如今两边的出口,都不见有人出
去,点子一个不见,本座认为他们不可能已经离去。那么自然还留在谷中无疑,
你们分出一半人手,仍分两路守住出口,且待总管来了,再作定夺。」他手下两
拨人立即分出一半人手,往后退去,守住了两边出口。宓副总管依然凝立不动,
他一手拈着胡须,仰目四顾,嘴角间不觉含着一丝阴笑,却并未说话。

  卞药姑俏声道:「姓宓的好像已经知道我们隐身在崖上了。」

  沈雪姑道:「不用去理他,他在援手未到之前,还不敢采取攻势的。」就是
这两句话的工夫,又有七八个人从右首谷道中走出。

  为首一个正是一身绿袍的秦总管,他身后几个,远看过去,都是五十出头的
人,衣饰各异,不像武士们身上一律穿着黑色劲装,显然是碧落山庄调来的高手
无疑。这一行人迅快的行到中间,宓副总管迎着秦总管,低低的说了几句话。

  秦总管只略为颔首,就在中间站停下来。宓副总管却一挥手,令站在中间的
二十几名武士向四周散开,布成了阵势。他们似乎已知道「点子」隐身在崖上,
却并未因秦总管率同高手已经赶到,就开始攻击,还是按兵不动。这一情形,分
明还在等候后援。

  看来碧落山庄为了对付沈雪姑、南宫靖等人,今晚大举出动人手,大有非把
和他们作对的人,一举在此搏杀不可。这时从左首谷道上,也陆续有一二十人奔
行而来,他们衣着不同,年龄少说也都在四旬以上。只看他们奔行而来的身法,
就可看出是内外兼修的高手。

  这些人到了中间,只向秦、宓二人略一抱拳,就站停下来。他们刚到,右首
谷道,又有人出现了。这回来的人,身份似乎不同,首先是四盏浅绿宫灯,由四
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小鬃提灯前导,款步行来。南宫靖低声道:「果然是老夫人亲
自赶来了。」大家的目光不期而然一齐朝四个绿衣小鬟身后投去。

  在四名手提宫灯的绿衣小鬟后面,一共有六个人。当前一个是长发披肩,身
穿浅绿衣裙的绝色少女,正是酒楼的紫衫少年,她果然是女的。她的身后,是五
个黄腊脸的汉子,个子都不高,身上都穿着绿色长袍,看去特别有诡异之感。

  这一行人刚行进中间,秦总管即迎着抱拳道:「属下秦皓见过大小姐。」

  碧落山庄的大小姐,就是楚琬,她明亮的美眸一转,奇道:「秦总管、宓副
总管都在这里,敌人怎么一个不见?」

  秦总管深沉一笑,回身指指石崖,说道:「沈雪姑和宫飞鹏兄弟等人,很可
能就隐身在那座石崖之上。」

  翻又道:「不是还有一个江湖杀手万点星吗?是不是被他们杀死了?」

  秦总管道:「据属下看,万点星很可能是被他们擒下。」

  楚琬道:「好,你去叫他们下来。我娘说的,只要他们有投诚之意,碧落山
庄会十分欢迎。如果他们妄想和碧落山庄作对,那就是只有一条路——死,所以
要我来见见他们,可以说服,那是最好的事了。」

  秦总管应了声「是」,就转身面对石崖,高声说道:「沈雪姑、宫飞鹏、卞
药姑,你们听着,碧落山庄大小姐来了,传达老夫人金令,要你们下来和大小姐
当面一谈。」石崖上众人,早就听清楚大小姐和秦总管两人说的话了,但却没有
人回答他。

  秦总管眼看崖上没人回答,又高声喝道:「你们躲在崖上,还以为老夫不知
道吗?大小姐要你们下来,当面一谈,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你们莫要不识好
歹,区区一座石崖,就能负隅顽抗吗?」

  崖上李小云气道:「这老贼还当我们怕他们呢。」

  沈雪姑摆手道:「不用理他。」

  石崖虽然只有七八丈高,但因居高临下,上面的人只要低声说话,下面是无
法听到的,相反的,崖下的人说的话,崖上却是清晰可闻。秦总管等了一会,依
然不见崖上有何动静,不觉沉嘿一声,挥手道:「上去一个人,看看上面是否有
人?」

  他话声甫出,立时有人应声道:「属下上去。」秦总管只看了他一眼,就微
微颔了下首。经他认可的人,一身武功就不会太低。

  那人举步走出,一直来至崖下,突然双足一点,纵身直拔而起,此人轻功果
然极为高明,一下就纵起三丈多他是第一个登崖的人,何况又在大小姐、总管和
碧落山庄的许多高手面前,自然要展露一手给大家瞧瞧。因此他到了三丈高处,
双脚并未落向崖石之上,只是双手划动,如鹏展翼,接连几划,一个人就凌空直
上,转眼就已飞登上石崖。

  崖上,孙小乙尹他越众而出,就朝万点星低声道:「来了,万老弟,这是第
一个,先让老哥哥发个利市吧。」说完,就俯着身子,悄悄朝外掩了过去。

  万点星看他空着双手,连兵刃也没使,而且还俯着身,只是躲在石崖边上,
这样如何和人动手?但他说出来了,自己就不好和他争了。就在此时,但见一道
人影从崖下直窜上来,这人连足尖都还没沾上石崖,忽然身形一沉,一个筋斗头
下脚上,往崖下跌落下去。

  这下直看得万点星不期一怔,他根本没看清孙小乙是如何出手的?心头不由
暗暗叫了声「惭愧」,自己还一直自负剑法快捷,在江湖上,足可称为首屈一指
的杀手了,如今看来,只怕连这位老哥哥一招也接不下来。秦总管只是让那人上
去探个虚实,虽然他深知此人一身武功极高,还是不太放心,那人走出之后,他
就朝随他同来的七人微微点了下头。

  那七人自是懂得他的心意,也举步跟了上去。此时骤暗那人还没登上石崖,
就一个筋斗,倒栽葱般垂直跌坠下来,秦总管低喝一声:「快接住他。」从七八
丈高空头下脚上直跌下来,如没人把他接住,脑袋瓜不砸成稀烂者,才怪。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七人中突然飞起一道人影,迎着那人上去,把他一
把抱住,然后轻轻跃落地面。低头看去,那人定着双目,僵如木偶,不觉唉了一
声道:「郭老三被人制住了穴道。」说话之时,右掌一伸,在那人身上连拍了两
掌。他这两掌虽是一般的解穴手法,但那人依然身子僵直,一动没动。

  秦总管怒嘿一声道:「果然是被那老匹夫怪异指法制住了经穴,你且莫要动
他,暂时先把他放下来。」

  抱他的人听得一呆,问道:「总管,郭老三他……」

  秦总管道:「老匹夫手法怪异,是一种独门制穴功夫,无人能解……」秦总
管深邃的目光一扫八人,点头道:「好,八位最好一起上去,才能占住崖岸。」

  那八人齐声道:「属下遵命。」

  这八人号称河洛八义,八个人各有一身绝艺,他们原是异姓兄弟,投效碧落
山庄还不到一月,自然要表现表现,这一立功机会,岂能错过?余老大率领七个
弟兄,走近崖下,先行环绕石崖察看了一遍,然后低声说道:「这座石崖一面靠
山,本来只有三面可以攀登,但左右两面,全是陡峭削壁,除了老三还可以借势
跃登,没有人能上得去。所以真正可以攀登的,只有正面一面,上面只有两个人
守住正面,再多的高手也无济于事,这是易守难攻的险地。」

  金老二道:「咱们向总管讨了令,难道就知难而退?」

  余老大深沉一笑道:「咱当然不能知难而退,但要攻上去,就得用些机谋,
咱们八人,可以同时扑上去,但要登上八丈高崖,至少得有三个起落,咱们在起
落之间,可以分为两批。第一批由愚兄、金老二、郭老三三人组成。金老二,你
说你精擅的是什么?人还未上,就要全力施展,愚兄和郭老三就可以在他们忙于
应付之际,抢登石崖,有咱们三个人抢上了崖,后面的人,自然也可以跟着登上
突崖了,只要站住了脚,以咱们兄弟八人之力,还怕敌人强吗?」

  郭老三点头道:「老大这主意不错,金老二只要施展开来,至少还没交手,
就可以放倒他们一半了?」其余的人也纷纷称好。

  金老大道:「好,那就这样,咱们上。」崖上的人,因崖下点了灯火,自可
清晰看到八人越众而出,要来抢攻。

  万点星迅速转过身去,压低声音道:「宫公子,情形看来有些不对,这回来
的是河洛八义,这八个人各有一身绝艺,一向行动一致,看来他们是准备上来抢
攻了。」

  南宫靖道:「让他们上来试试好了。」

  万点星道:「公子,这八人中,以金老二的『漫天花雨』暗器手法,最为厉
害,他们如果抢上来,一定由金老二先施展『漫天花雨』手法,使得咱们措手不
及,他们才能陆续抢登上石崖,只要被他们抢登上了崖,一来咱们就无险可守,
二来他们八人联手的八义阵法,专门对付强敌,被他们登上石崖来,总是麻烦事
儿。」他不失为江湖上名列一等的杀手,对江湖人物,果然了如指掌,说来如数
家珍,而且对他们的行动,也判断极为准确。

  南宫靖道:「既然如此,由在下来对付金老二的『漫天花雨』暗器,你们谁
去对付其余七人?」

  沈雪姑道:「有宫二弟、祝三弟、小乙三个就够,咱们人手不够,要节省一
点气力,准备应付更强大的敌人。万老大,你也不用出手,先退回来,我们要给
他们一个莫测高深才好。」话声一落,又朝李小云等三人道:「你们也不用使兵
刃,看到人影,只要给他一指也差不多了。」

  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答应一声,各自走近崖边,选择有利地形,蹲
下身来。南宫靖一手迅快掣出长剑,缓缓站到石崖前面的中央,准备拦截金老二
的「漫天花雨」暗器。万点星看沈雪姑似乎是丝毫没把河洛八义放在眼里,好像
他们只是八个稻草人而已,还有宫二公子等三人连兵刃都不用使,他方才已经见
识过孙小乙的手法,自己连看都没看清楚就把以轻功著称的郭老三一照面就摔了
下去。所以他自然相信沈雪姑说的话。她既要自己退下去,自己乐得看看宫公子
等四人,如何打发河沿八义?心中想着,也就依言退到崖后。

  沈雪姑和卞药姑并肩坐在一方大石上,他就站到了左首,一手还紧紧按着剑
柄,万一宫公子应付不了「漫天花雨」,自己也可以及时出手,帮他磕飞一些。
沈雪姑回头道:「万老大,你不妨坐下来,这一场,用不着你出手,你只管作壁
上观好了。」万点星被她说得尴尬一笑,果然也找了一块大石坐下。

  这不过是几句话的工夫,崖下河洛八义也正好议计定当,八条人影,同时纵
身而起。他们飞起之时,第一步差不多全都一下纵上三丈来高,但到了第二次点
足纵起,就已有了先后,余老大、金老二、郊老三三人就领先一步。

  他们三人虽然比其他五人领先,但三人中的金老二却又比余老大、郭老三两
人抢先了一步,他第三次点足,只窜起一丈来高,距离石崖还有七八尺之处,就
一下伏下身来。就在他身形还未伏下之际,双手陡然一扬,已经打出两蓬细碎的
暗器,朝崖上飞扬开去。

  这两蓬暗器,左手是铁莲子,右手是铁漠藜,一把少说也有百来颗之多,双
手齐发,就有两百来颗了。这是他的成名绝技,打出的暗器,上下左右交织,宛
如一片网罟,洒洒不绝。他一伏身,就打出了两把,接连三次,就打出了六把暗
器。

  以他想来,崖上地方不会太大,有这些纵横交织的六百颗暗器,任你几个人
兵刃舞个风雨不透,也磕不胜磕,总有几个人被暗器击中的。就在他第三次暗器
出手,余老大、郭老三两条人影也疾如鹰隼,一下翻上崖去。

  金老二可不怠慢,赶紧双足一点,身子一下窜起两丈多高,双手一抖,还没
把手中暗器打出,就已口中「呃」了一声,像陨星般朝崖下跌落下去。原来就在
他第一次暗器出手,一阵洒洒如雨的寒星,从崖下激射上来,登时在天空密集如
网,纵横交织,朝众人头上罩落。

  南宫靖的长剑也在此时出手了,挥起一道矫天剑光。他并没有向漫天暗器磕
去,只是左手掌朝上,横置胸前,右手长剑由上而右,宛如长虹乍现,划向了右
方。这一划,登时显现奇景,只听一阵沙沙细响,本来激射上来漫天飞舞的点点
寒星,竟然如铁似磁,跟着剑光化作一道长虹,朝崖右地上倾泻而下。

  这下直把万点星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暗道:宫公子使的是什么剑法?自己当
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原来南宫靖这一手使的乃是「接引手法」,本来是用右
手向右引出的,现在只是把右手改使长剑而已。他这三个月来,经沈雪姑和他同
练「以阴导阳神功」,得到坎离调和,水火既济之功,内功自是突飞猛进。使剑
的人,剑本来就是手的延长,以意导气,施展「接引手」,自可把漫天暗器,一
起吸住接引到一处了。

  闲言表过,却说金老二一连三次打出六把暗器,只第一次还在崖顶上空飘飘
洒洒的交织成网,那也只是刹那间事,就被南宫靖剑光一挥,接引出去。后来的
两次,几乎是从崖下打上来,还没飞散开去,就被南宫靖的剑光接住,引向了右
崖。金老二连打三次,南宫靖只挥了三次长剑,就把所有暗器,都泻到崖右一片
空地上堆成了一堆。

  等余老大、郭老三纵上石崖,崖上冷冷清清,一点暗器也看不到,他们看到
的只有一个人,那是仗剑站在中间的南宫靖。但两人脚尖还没落地,李小云、祝
小青早已骈指如戟,划了—个小圈,凌空点出,两人几乎连出手的是谁都没看清
楚,就朝崖外倒翻下去。

  孙小乙低笑一声道:「这个就是我的了。」话声未落,金老二已一个倒栽葱
像强星般跌落下去。

  这时正当黑夜,相继窜上来的五个人,只当前面三人已经得手,他们相继纵
起,根本不知道余老大等人,已经先他们跌下去了。五个人在不同的地点柱上纵
起,自然不会正好是同一个时候,只要他们稍有先后之分,李小云、视小青、孙
小乙三人以逸待劳,只要骈起食中二指画个小圈,就可点出,自然应付裕如。一
下就解决了三个,再上来两个,三人就抢着发指,把他们当作发指的活靶。

  八人中,除了金老二还跃临石崖上空,其余七人几乎连脚尖都没沾上崖边,
就纷纷中指,跌坠下去。这下直教万点星看得对宫公子一行人,打从心眼里生出
佩服来。老实说,他对河洛八义未登上石崖,就一个接一个的倒翻下去,虽知是
宫二公子等三人出的手,但始终没有看清他们使的是何手法?这简直不是武功,
而是魔术了。

  河洛八义在关洛之间,名声之甚,论武功也确实是一流的好手,八人联手,
会落败得如此快法,简直连秦总管都大感意外。因此连接应都来不及,八个人被
制住了经穴,从七八丈高处倒栽下来,汉人接应,自然都得向封神榜上报到。牺
牲了河洛八义,对崖上情形,依然一无所知,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秦总管双目如火,怒嘿一声道:「出手果然俐落得很。」

TOP

0
             第廿五章 六亲不认

  沈雪姑突对南宫靖叫道:「宫兄,你过来。」

  南宫靖道:「沈兄可有什么指示吗?」

  沈雪姑嫣然笑道:「我是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她连自己也不知道,每次
和南宫靖说话,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之感。沈雪姑道:「据我猜想,河洛八义
退下去之后,在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派人上来抢攻,我们也可趁这段时间,稍
作休息,同时也可以安排一下应付之道。」

  孙小乙探头朝下望去,只见崖前围集的人手,果然已经后撤了七八丈远,尤
其本来点燃的灯火,此时也已全数熄灭,看去黑越越的无法看清他们的行动。这
就回头说道:「他们撤远了七八丈,连灯火也全都熄灭了。」

  沈雪姑道:「他们是在商量对策,不想让我们看到他们的动静,但至少在他
们没有十分把握之前,是不会发动攻势的。」

  沈雪姑让南宫靖在大石上坐下,说道:「宫兄,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上
这座突崖的?」

  南宫靖道:「那是为了突崖上可以稍作休息,不受敌人干扰,对不对?」

  沈雪姑嫣然一笑道:「你只说对了一半。」

  南宫靖望着她,哦了一声道:「沈兄请把另一半说出来听听?」

  沈雪姑问道:「你重伤之后,我们……依法练习『以阴导阳』神功,你记不
记得有多少天了?」

  南宫靖道:「今天是三十四天了。」

  「这就对了。」

  沈雪姑道:「当时我预料治疗你的伤势,约需四十九天方可痊愈,但没想到
你练的是『佛门易筋经』,内功已有相当火候,所以好得如此快法,但施行『以
阴导阳』神功,最少也须三十六天,始有小成,中间不可间断一天,我们只练了
三十三天,还有二天,就可练成了……」南宫靖为难的道:「要在这里练吗?」
要在这里之袒裼裸裎,拥抱而坐,自然使他大吃一惊。

  沈雪姑赧然道:「现在我伤势早已好了,你也大致复元了,用不着那……样
了……只要对面坐下,双掌掌心相抵就可以行功了。」她不待南宫靖开口,接着
道:「但万老大毒性也要在子时才发作,只有等他发作了,卞兄才能替他诊查得
出中的是何种毒药?好在我们练功的时间,长达一个时辰,不妨稍迟,等卞兄替
万老大诊疗之后,再练也不要紧。」

  她口气微顿,接着又道:「我的意思,就是卞兄替万老大疗毒之时,有我们
护法,自可提防对方抢攻上来。等我们运功之时,卞兄和万老大虽可加强戒备,
但抢攻上来的如果是一流高手,他们就不容易挡得住……」

  南宫靖道:「那怎么办呢?」

  沈雪姑道:「我们运功之际,四掌虽然相抵,但我们气机相通,其实只要有
一只手掌相抵,也够循环运行了,如果没有超级高手上来,我们就不用理他,万
一卞兄他们抵挡不住,我们两人中,还有一个人可以出手,譬如你先出手,向某
一个敌人发了一举,立即和我抵住手掌,第二招就由我出手,腾出手来发掌,第
三招再由你出手,这样轮流发掌,并不妨碍我们练功,但必须澄心静虑,不可生
一点杂念,否则极易走火人魔,你务必小心才好。」

  南宫靖点头道:「这个在下知道。」

  「那好。」沈雪姑道:「现在我们可以商量如何调配人手丁。」

  南宫靖道:「沈兄想必早有成竹在胸了,我们一切听沈兄安排调遣就好。」

  沈雪姑轻咳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这是大家的事,自然要大家商量才
好。」

  卞药姑道:「待会我替万老大疗毒,有你们二位主持,自然不怕敌人抢攻登
崖,但你们两个运功之时,敌人如果抢攻上来,那就麻烦了。」

  李小云道:「我们仍旧和刚才一样,由我和三弟、小乙三人分守崖边,有人
上来,先给他一指,他们如果无法化解,自然退下去了,万一阻挡不住了,就由
卞大哥出手,我说的出手,就是使用药物,让他们来两个,就迷翻一双,不就结
了?」

  卞药姑道:「如果有这么容易,那就好了,我看对方案结了不少高手,一旦
发动,攻势一定相当凌厉,尤其我们有几个人,对方了如指掌,上来的话,只要
让他们有一两个人登上崖来,占据了崖边,后面的人就可跟着登崖,我们人手有
限,到时就照顾不来了。」

  南宫靖道:「这样好了,如果对方上来的高手,大家万一自知不敌,就让他
过来,因对方的目标,以沈大哥和我较为显著,他们看到我和沈大哥四掌相抵,
一看就知正在运功,这一机会自然不肯错过,等他们冲过来,再由我和沈大哥对
付好了。」

  卞药姑凝瞬问道:「你们正在运功之际,真的应付得了吗?」

  沈雪姑微笑道:「应该不成问题。」

  万点星道:「在下呢,你们还没分配我的工作?」

  李小云道:「我和三弟两个一组隐伏东首,你和小乙一组,隐伏西首。有两
个人一组,就可互相照应,不虞有失了。」

  南宫靖道:「就这样好了,我们人手不多,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沈雪姑含笑道:「我们这样布置,就算碧落山庄的老夫人亲自赶来,也可以
和她一拼了。」

  孙小乙道:「这老虔婆上来,咱们就一齐退到沈大哥和宫大哥的身边,大家
一齐出手,纵然不能一招克敌,至少也要把她逼下崖去。」

  沈雪姑道:「好了,对方此时既然还没发动,大家不妨坐下来歇上一会。」

  孙小乙招招手道:「万老大,来,咱们一组的,你到这边来,和老哥一起,
一旦有人上来,也好有个帮手。」万点星依言走了过去。

  李小云和视小青也合在一起,就在突崖正面一东一西,遥遥相对。

  崖前碧落山庄的人,依然没有一点动静,他们既不撤走,也不抢攻,好像要
把崖上的人困在这里,看你们能等得上几天?时间渐渐过去,此时差不多快到子
时了。卞药姑看看天色,问道:「万老大,你可有什么感觉吗?」

  万点星道:「好像没有。」

  卞药姑道:「没有发作,并不是表示已经好了,我看你还是退下来,不可再
逞强了。」

  孙小乙道:「万老大,卞大哥说得对,你还是退下去的好。」

  万点星道:「好吧。」他站起身,朝中间走去,那知本来好好的人,这一走
动,顿时感到一阵头昏,头轻脚重,脚下也有些踉跄。

  卞药姑注目问道:「万老大,你怎么了?」

  万点星一手扶头,说道:「在下……啊……是……」

  卞药姑道:「你快坐下来,让我把把脉看?」万点星依言席地坐下,伸出左
手,卞药姑三个指头撮住他的脉腕,搭了一阵脉,还没开口。

  万点星突然大叫一声,挣脱卞药姑指头,一下撕下面罩,双手抱头,一额头
不住的左右摇晃,喘息道:「痛死我了。」这一瞬间,只见他满脸发青,额头上
绽出一粒粒黄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直淌下来。卞药姑闪电般点出一指,把万
点星放到地上。

  沈雪姑问道:「卞大哥,你看出他中的是什么毒吗?」

  卞药姑道:「你没有看出来吗?」

  沈雪姑道:「看出来了,我还会问你吗?」

  卞药姑道:「你们再仔细瞧瞧。」沈雪姑、南宫靖回头看去,只见万点星被
点了睡穴,躺在地上的人,依然身子不住的颤动。本来痛得发青的脸色,如今越
来越青,青惨惨的好不怕人,甚至连他手掌、指甲都变成青色。

  南宫靖口中轻「咦」一声道:「这是什么毒药,怎会有这么厉害?哦,卞大
哥,他还有救吗?」

  沈雪姑冷哼一声道:「果然是青苗散汁。」

  南宫靖不知他口中说的「青苗散」是什么毒药?但又不好多问,只是把目光
朝卞药姑投去。卞药姑道:「他方才说的症状,我就怀疑是『青苗散』了,只是
没有得到证实以前,不好胡乱给他解药,因为解毒药物,多半都是有毒的,如果
用错解药,为害更烈。」口中说着,从身边取一个瓷瓶,倾了一颗药丸,纳入万
点星口中。

  南宫靖忍不住问道:「卞大哥,他服药之后,要多少时间才会好呢?」

  「最多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差不多了。」卞药姑道:「你看他脸上手上的
青色消退了,就可以了。」

  南宫靖又道:「只一颗药丸就可以了吗?」

  卞药姑道:「青苗散是刘媒婆从苗疆学来的毒药秘方,只有她的独门解药,
可以立时解去,用的不是她的独门解药,大概连服三天,才能把体内余毒完全消
解。」

  南宫靖道:「这么说,刘媒婆也一定来了?」

  卞药姑道:「有可能,这老婆子善于用毒,我们倒是不可大意了。」

  沈雪姑含笑道:「难道你还会怕她不成?」

  卞药姑道:「我自然不怕她啦,但这突崖地方不大,是使毒和使迷的最好目
标,我们当然不能不防了。」

  南宫靖在说话之时,目光一直注视着万点星的脸上,说也奇怪,方才还青惨
惨得怕人的脸色,果然渐渐淡了下去。现在快到一盏茶的工夫,他脸上和手上的
青色,已经完全消失了。卞药姑道:「可以了。」伸手解开了万点星的穴道。

  万点星身躯一颤,倏地睁开眼来,长长吁了口气,唉道:「在下头痛已经好
了,卞公子,是你救了在下。」

  卞药姑道:「万老大,你中的是刘媒婆的『青苗散』,只有她的独门解药,
可以药到毒解,我给你服的是解毒药丸,药效当然不如她的独门解药,因此你必
须连服二天,才有办法根治。」

  万点星连连拱手道:「多谢卞公子。」一面切齿道:「好个刘贼婆,给我遇
上了,非砍下她使毒的那只手来不可。」

  沈雪姑看看天色,说道:「此刻子时已经过了一刻之久,我和宫兄每天子午
二时运功疗伤,连今晚还差三天,就可大功告成,现在我们必须及时运功了,你
们大家务必多加注意,如有敌人攻上崖来,就依方才议定的应付方法行事。」一
面朝南宫靖道:「宫兄,我们就在壁下坐下来,你面向东,我面向西,这样,只
要有敌人接近,就可及时发掌。」南宫靖点点头,两人就在对面席地盘膝坐下。

  沈雪姑缓缓伸出一只玉掌,又道:「宫兄记着,待会如有敌人接近,你只能
发右掌,发掌之后,必须立即和我左掌相抵,我才能发掌。」

  南宫靖道:「在下记下了。」

  沈雪姑道:「好了,现在消除杂念,和我双掌相抵,还有,就是出手发掌,
心中必须依然保持宁静,意守丹田,不可心生杂念。」南宫靖点了点头,伸出手
去,和沈雪姑双掌相抵。

  两人同时闭目垂帘,默默运起功来。两人这一坐下,卞药姑虽然还是坐在大
石上,但心头不期有些紧张起来,她知道自己这一行人中,以沈雪姑和南宫靖两
人武功最高。如今两人开始运功,至少要一个时辰才能毕事,在这段时间个,要
由自己和李小云、视青、孙小乙、万点星五人负担起守护突崖的责任。

  虽然沈雪姑曾说:他们在运功之际,还是可以出手应敌,但总是冒险之举,
只要稍一不慎,就会走火人魔。所以最好是由自己几人把攻上崖来的敌人挡住,
不用扰及两人。心念这一动,伸手从身边革囊中取出应用之物,一一放在身边石
上,一面抽出长剑,搁在膝上,暗作戒备。

  李小云、祝小青也和卞药姑一样,悄悄抽出长安人左手也同时骈起食中二指
伏身石后,准备随时出手。万点星和孙小乙一组,两人也各自找了一处岩石后,
蹲下身子。他们早已计议好,一旦发现敌踪登崖,先由孙小乙发指,如果阻拦不
住,再由万点星出手,横扫对方双足。大家都已进入备战情况,每个人只是目光
炯炯注视崖下。

  崖下,依然一点动静也没有。所有的人,依然停在崖前七八丈外。因为对方
已经熄去了灯火,看去只是黑幢幢的人影,看不清面貌,也无法看清他们有什么
举动?就在此时,蓦听几声厉啸,接连响起,连晃人影,从崖下扑上。

  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还没看清人影,就连续发掌,几缕指风无声
无息的激射出去,接连着响起轻微的「唉」、「唉」之声。既然发出声音,那就
表示已经击中对方了,那知这些人影居然恍如不觉,全数登上了突崖。

  李小云一连发出三指,依然没有把来人击落,心头不觉一怔,定睛看去,抢
上崖来的竟有八人之多。这八人都是头戴钢盔,身穿铁甲,手持开山大斧,看去
黑幢幢的就保人座宝塔,此时占据了突崖前方,就立即向四周散开,布成了一座
阵势。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万点星四人,本来伺伏突崖
前面的大石之后,此刻眼看指功无效,立即从两旁跃出,挥剑攻上。这八个铁甲
武士占据了突崖正面,正好把四人从中分隔开来,李小云和祝小青在左,孙小乙
和万点星在右。

  李小云、祝小青挥动长剑抢攻上去,右边的孙小乙因指功已失去效用,也掣
出双节棍,和万点星并肩攻上。八名铁甲武士看到攻击他们的只有四个人,也只
分出四个人来应战,另外四人,却仍分两边待斧站立,空出了中间一片崖地。

  卞药姑眼看李小云四人一出手就被四个铁甲武士接任,另外四个铁甲武土却
分两边站开,留出中间丈许见方一丈空地。这一情形分明是对方有计划的行动,
先让身穿铁甲不惧指功袭击的武士登崖,占据阵势,以便后面的人陆续登崖。

  她心念闪电一动,口中一声娇叱,身形疾然欺上,长剑如轮,朝当前两个铁
甲武士卷飞过去。两个铁甲武士左首一个居然左脚后撤,退开了一步。为首一个
挥动开山大斧,朝卞药姑剑上硬砸过来。卞药姑因自己手中长剑只是轻兵刃,岂
肯和他开山大斧硬砸,身形轻灵一转,带转剑势,朝铁甲武士腰际斜刺过去。

  铁甲武士一斧落空,忽地跨上一步,又是一斧直劈过来。卞药姑不退反进,
身随剑走,一下欺到了对方左首,剑招亦变,「当」的一声,刺在铁甲武士左腰
上。对方有铁甲护身,当然刺不进去,反而震得卞药姑虎口隐隐生痛,剑尖也一
下滑了开去。

  铁甲武士可不是等闲之辈,就在卞药姑剑尖滑开之际,左手突然五指勾曲,
朝卞药姑右肩击来。卞药姑暗暗冷笑一声,左手出手如电,五指连弹,切出了一
掌。那铁甲武士「虎爪手」堪堪递出,突觉脉门、手背等处骤然一麻,左腕登时
酸麻无力,再也使不出力道来。

  铁甲武士又惊又怒,厉喝一声:「飞星入户掌。」只有「飞星入户掌」,掌
中暗藏指劲,这是卞药姑早就计算好的。

  对方头脸一身,都包在铁甲之中,只有双手脉腕以下,露在外面,他发掌击
来,正是自己施展「飞星入户掌」的好机会。铁甲武士左手脉穴受制,只是左手
不能动弹而立。这下激得他凶心大发,口中大喝一声,右手抡动开山大斧,直劈
横扫,发出一片凌厉的攻势,记记都是沉猛杀着。卞药姑剑势轻灵,人如穿花蝴
蝶一般,长剑虽伤不了对方,但她在开山大斧重重斧影之中,依然毫无败象。

  左首李小云和祝小青的对手,也是两个挥着开山大斧的铁甲武士,但李小云
和祝小青并未分开来单独动手。她们是两人联手对付两个铁甲武土。这一点是她
们在出手之前已商量好的。因为一对一,就要完全凭仗个人的武功独立作战,两
人联手,对方虽然也有两个,但总是可以互相照应。

  对方身穿铁甲,指功对他们已经失效,动手之际,就得以真实功夫和对方硬
拼硬搏。可是祝小青精擅暗器,对方戴的头盔留出了两个眼孔,是唯一可使暗器
之处,只要出其不意,就可制敌,这就是两人所以要联手的原因。

  李小云最近勤练奇门的内功,功力精进甚多,一支长剑展开「形意剑法」,
使得剑光缭绕,还可以巧劲化解对方的斧势。祝小青武功平平,遇上铁甲武士的
开山大斧,没有三两招早就招架不住,但她心思灵巧,铁甲武士身上穿了厚重的
铁盔、铁甲,行动难免受到影响,她就一味地躲闪,左手早已捏了四支钢针,只
等待机会出手。

  右边的孙小乙情形和她差相近似,他手中双节棍已无用武之地,不过他以轻
功为主,你开山大斧当头劈落,他躲闪不及,会一个筋头翻开去。有时他也会一
个筋头腾空翻起,越过你头顶,朝你背后翻落,双脚会在你背上重重蹬上一记。
有时更会乘隙欺近,左手在你面前划个圆圈,朝你没有铁甲遮住的招子点来。就
因他身手十分灵活,和他动手的铁甲武土空自挥动着开山大斧,简直让他一点办
法也没有。

  万点星和另一个铁甲武士打得极为激烈,他被人下了「青苗散」之毒,此刻
体内剧毒虽未完全消除,但服药之后,头痛若失,功力立时恢复。他恨透了碧落
山庄的人,尤其自己弃暗投明后,一直没有立功的机会,这回一下上来八个铁甲
武士,眼看己方人手不但不够,而且从动手之后的情形看来,几乎全落了下风,
心头不禁又急又怒,暗暗忖道:「我至少也要解决他一两个,给大家瞧瞧。」

  心念一动,长剑越使越快,点点寒芒,急如骤雨,朝铁甲武士飘洒过去,只
听一阵当当叮叮的金铁交鸣,像连珠般响起。那「当」、「当」金铁狂鸣,是他
长剑封架开大斧,剑斧交击的声音,「叮」、「叮」轻响,却是他长剑刺中铁甲
后的声音。

  从一阵金铁交鸣的声音中,使人可以想得到,只有万点星封架铁甲武士的开
山大斧,铁甲武土因为身上穿了铁甲,不惧兵刃,是以并不需要封架万点星的剑
招。铁甲武士不用封架你的剑招,就只要专心和你抢攻就好,万点星要封架开铁
甲武士的攻击,才有机会还击。这一情形,自然是铁甲武士占了很大的便宜。

  但万点星的外号就是万点星,他发出去的剑招,快到一招之间,可以洒出数
十点剑芒,出剑之快,江湖上只怕很少人能及得上他。他这一下动了杀机,长剑
越使越快,一阵又一阵的「当」、「当」、「叮」、「叮」之声,不绝于耳。

  铁甲武士和他动手,心中忍不住暗暗冷笑:「老子身上穿了铁甲,凭你手中
长剑,又刺不伤老子,还一个劲的乱刺个屁……」心念未已,又是三声「当」、
「当」金铁狂鸣,铁甲武士开山大斧一连三招攻势,悉数被万点星架开。

  照说,紧接着这三声「当」、「当」大响之后,就该有一阵细碎的「叮」、
「叮」之声了!但这回并没有「叮」、「叮」轻响。接着而来的却是一声大喝,
一蓬剑芒焕然尽敛,化作一道森寒耀目的银虹,由下而上,闪电般直射铁甲武士
当头。

  这一剑万点星存心已久,几乎运起了全身力道,力贯剑尖,但听「唔」的一
声,剑尖居然穿透铁甲,刺人三分光景。铁甲武士感到胸口刺痛,情知不妙,急
急往后疾退。万点星岂肯让你活着退下?口中「嘿」的一声,左足一个箭步紧跟
而土,右手贯劲继续朝前刺出。

  这一下双方动作均已快到极点,但铁甲武士身上穿了沉重的铁甲,自然退得
不如万点星跟踪而上的快,剑尖由三分一下刺人了八寸光景。铁甲武士做梦也没
想到身上穿了铁甲,还会被他长剑刺穿,瞪大双目,发出一声凄厉惊骇的惨号。

  万点星更不怠慢,右足突然飞起,一脚蹬在他小腹上,长剑也拔了出来。那
铁甲武士身子摇了两摇,砰然往后倒去。万点星口中发出一声大笑,一个转身,
朝孙小乙道:「老哥哥,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这一段话,说来似乎已有好长一
段时间,其实不过是双方交手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而已。

  突崖前面因有三个铁甲武士占据了一丈方圆的一片崖地,这时已有不少人陆
续从崖下登上了突崖。继八名铁甲武士之后上来的,是由秦总管秦皓率领的五个
人。这五个人高矮不一,衣着各异,但却有一共同之处,那便是这五个人的面貌
冷漠,毫无一点表情。随后上来的则是一身浅绿衣裙,长发披赡的绝色少女碧落
山庄的大小姐楚琬。另外还有一个身穿天蓝长衫的英俊少年,赫然是丁玉郎。

  这些人登上突崖之时,也正好是万点星一剑穿刺铁甲武士,铁甲武土发出凄
厉惨号倒下之时。楚琬冷冷的道:「秦总管,叫他们住手。」

  秦皓应了声「是」,大喝道:「大家住手。」秦总管下达命令,铁甲武士唯
命是从,但就在秦皓喝声甫出,铁甲武士攻势随着稍懈。

  突然间,惨嗥、惊叫同时响起,原来和卞药姑动手的铁甲武士开山大斧攻势
稍缓,卞药姑左手扬处,一蓬轻烟打向铁甲武士的面部。这蓬轻烟飞入眼睛,那
铁甲武士突觉双眼奇痛,大叫一声,往后栽倒。另外两个就是和李小云、祝小青
动手的铁甲武土。

  李小云出身龙眠山庄,算得上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世家,因此听到秦暗喝了
一声,已是收剑跃开。视小青可不管这些,她手中早己捏了四支飞针,一直在等
待机会,现在有了机会,岂肯罢手?中食两指连弹,四支飞针分别朝两个铁甲武
士双眼打去。

  这时正当子夜,天色如墨,夜影迷蒙,飞针体积甚细,不易发觉,何况秦总
管已要双方住手,这两个铁甲武士自然不防有他,等飞针射入眼孔,双目剧痛,
口中各自大叫一声,双手掩着眼睛满地乱滚,不住的嘶叫,其声凄厉。

  楚琬冷声道:「是什么人暗算他们?秦总管,快过去看看。」

  秦皓急忙闪身出去,一下掠到两个铁甲武士身边,右手抬处,迅快地点出两
指,先点了他们穴道,然后扳开一个铁甲武士掩目双手,凝目看去,只见双目流
血,显然是被细小暗器打中,双目已瞎。秦皓紧闭着嘴唇,举起右掌,掩在武土
眼上,微微吸了口气,手掌朝上提起,再低头看去,掌心已多了一支寸许长的极
细银针。口中不觉沉嘿一声,手指连弹,两缕指风分别弹在两人头部。才站起了
身,拱手道:「启禀大小姐,这两人被人用飞针刺瞎双目,已成残废。」

  楚琬问道:「你把他们处理了吗?」

  秦皓躬身道:「残废之人,对本庄并无用处,属下已把他们处理了。」楚琬
眼皮一拍,要待说话。

  卞药姑冷哼一声道:「碧落山庄果然凶残无比,不管人命,连你手下之人,
一旦失去利用,就下得了手,总有一天,你姓秦的也会被处理掉的。」

  秦皓两个指头拈着一枚银针,沉声道:「老夫手下两个武士,是被你们飞针
刺瞎双眼,而且你们打出飞针,是在老夫叫停之后,所以真正杀害他们的,乃是
你们偷放这四支飞针的人,并非老夫。老夫今晚非替他们报此杀身之仇不可,否
则老夫还能统率碧落山庄数百武士吗?」说到这里,目光如剑,沉声喝道:「你
说,这飞针是什么人放的?」

  在场的人,除万点星之外,沈雪姑、卞药姑等人,为了改扮男装,脸上多少
都经李小云加以化装。因此秦皓除了认得宫飞鹏、宫飞云、孙小乙三人之外,其
余的人,容貌都大同小异的有了改变,但这点手法,自然瞒不过秦皓的双目。

  卞药姑冷冷的道:「你管我们是谁放的?反正今晚难免一战,没什么好说的
了。」

  楚琬问道:「秦总管,此人是谁?」

  秦皓道:「她是卞药师的女儿卞药姑便是。」

  楚琬微微一哂道:「就算你爹,也不敢在我面前放言无忌。」

  卞药姑冷笑道:「我爹虽是跑江湖的药师,但一向为人正直,嫉恶如仇,像
你们这些专门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左道旁门,我爹连眼角都不会瞄你一眼,少臭
美了,你以为碧落山庄是武林中的名门大派?」

  楚琬脸色微变,冷声喝道:「好个贱婢,你敢对我这样说话。」回过脸去,
道:「秦总管,先着人把这个贱婢给我拿下了。」秦皓一挥手,站在他身后一个
青袍人直奔出来,锵的一声掣出长剑。

  李小云陡见此人闪身而上,身法极为眼熟,拔剑的姿势,更是眼熟,心头止
不住一怔,急忙地抢前一步道:「卞大哥,这一阵让我来。」一手迅快地掣剑在
手,迎了上去。

  那青袍人眼看李小云仗剑迎上,一言不发,蓦的一剑,斜刺过来。李小云看
他刺出的一剑,心头更加证实了几分,长剑一引,侧身避开了,果然对方在斜刺
一剑之后,紧跟着又是一剑急刺过来。这一剑剑势长而有劲,一个人忽然随剑而
上,又是刷刷两剑,因他人已逼近,剑势较短,出手却更见劲急。

  李小云从他第一剑出手,就已猜到了十之七八,自然可以料到他第一剑的后
面会有一长两短的剑势急袭过来,她手中长剑早在一引之后,随身右旋,又避开
了对方一剑,紧接着「锵」、「锵」两声,架开对方相接的两剑。她两次旋跃,
已把青袍人引向右侧,口中立即以「传音入密」说道:「二叔,我是小云呀,爹
是不是也来了?」原来这使剑的青袍人,竟是皖西三侠中的老二霍山霍天柱。

  李小云自幼看惯了霍二叔、谢三叔练剑,所以他闪身而出,从他身法就一眼
认了出来,对他掣剑手势和出手发剑,自然更为熟悉了。青袍人竟然恍如未闻,
长剑抡转,身形直逼而上,长剑短打,唰唰生风,一剑接一剑的攻出,正因双方
相距极近,他一口气攻出了六剑,剑风强劲,记记指向李小云的要害。

  若非李小云近日勤练奇胲门内功,功力大进,而且又识得霍二叔的剑路,这
六剑就很难接得下来。她长剑连封带架,挡住六剑之后,仍以「传音入密」急急
的道:「二叔,你听见了没有,侄女是小云呀。」

  青袍人面上一无表情,并不理会李小云的话,六剑甫出,由坤转干,长剑飞
划,又是三道剑光,如飞瀑流泉,匹练横飞,疾划而至。李小云心头又惊又急,
忖道:「二叔从小对我最是疼爱了,我说的话,他不会听不见,还是这般急攻不
休,莫非他被碧落山庄迷失了神智不成?一面急忙举剑封架,再以『传音入密』
试探着道:霍二叔,你不认识侄女了?」

TOP

0
             第廿六章 一败涂地

  秦皓因大小姐吩咐要把卞药姑拿下,青袍人仗剑上去,被宫飞云「李小云」
接了过去,这就左手一抬,沉声道:「再上去一个。」

  站在他身后的左首的另一个青袍人立即举步走出,此人身形瘦高,手技一支
熟铜杖,朝卞药姑逼近过来。万点星回头朝孙小乙道:「这回该我出手了。」长
身掠出,大喝一声道:「由我来会会你。」长剑一摇,横剑当胸,一下拦在青袍
人面前。

  青袍人也不打活。熟铜杖呼呼作响,迎面盖顶,劈了过来。万点星一怔,忖
道:「此人使的会是『伏虎杖法』?难道会是少林寺的人?」身形一转,让过杖
势。长剑起处,就洒出八九点剑芒,反刺出去。

  青袍人熟铜枝头一昂,挑起斗大一个杖花,朝剑芒磕来。万点星知道他杖势
沉重,岂肯和他硬磕,八九点剑芒倏然尽敛,身形一个轻旋,这一旋,立时又有
数十点寒芒飞洒而出。青袍人一连两杖落空,右腕翻动,呼呼呼一连三杖,带起
一片呼啸之声,杖影矫若神龙,记记都是迎头猛击之势,少林「伏虎杖法」,以
虎作为对象,自然都是迎着虎头痛击。

  万点星身形闪动,长剑抡转,剑芒如雨,由简而繁,由疏而密,虽然处处都
闪避着不肯和对方硬打硬磕,但避敌进招,丝毫不懈。两人这一战,一个杖影如
山,啸声如涛,越来越猛,一个剑芒流动,此灭彼生,潇潇如雨。

  一个盘空匝地,直击横扫,竭尽打虎之能事,一个身形如风,进退之间,宛
如一蓬飞星,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万点星越打心头越感到惊异,暗自忖
道:「此人一手『伏虎杖法』,使得如此精纯,决非普通少林派的庸手,以他身
手来说。一身功力似乎还在自己之上,至少也该是少林长老级的人了,若非自己
见机得快,处处闪避他的杖锋,只怕早巳落败了。」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突听青袍人吐气开声,「嘿」了一声,左手杨处,对
着万点星凌空直劈而出。万点星闯荡江湖多年,阅历丰富,对敌之时,自然持别
留意,「嘿」声入耳,瞥见对方举掌劈来,心头蓦地一凛,暗道:「不好!大力
金刚掌!」

  只听孙小乙的声音在背后低叫道:「不用管他,让我来。」喝声出口,其实
他早已骈起食中二指在等待机会,此时两指划了个小圈,陡地朝青袍人左臂「臂
儒穴」上点出。

  青袍人没想到和万点星动手之际,边上还隐伏有人,一记「大力金刚掌」堪
堪出手,突觉「臂儒穴」一麻,掌力半途而废,一条左臂立时软软的垂了下来。
青袍人虎吼般一声厉啸,一支熟铜杖掀天揭地,攻势陡变,宛如十七八条苍吼,
张牙舞爪,当头抓来,劲风贯耳,令人目不暇接。

  万点星心知对方恼羞成怒,起了杀心,自然是不敢大意,人随剑走,剑芒如
雨,也拿出压箱子的救命绝招,来和他一拼。这时孙小乙压低着声音「喂」了一
声道:「你把他引到右边来好不?」万点星心知这位老哥哥指法神奇,依言剑势
稍懈,往右疾退三步。

  青袍人左手动弹不得,恨不得一杖劈了万点星,看他向右疾退,岂肯放过,
手中熟铜杖一记「直捣黄龙」乘势追击过来。孙小乙等他快步逼上之际,两指一
图,点丁出去。青袍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应指扑倒地上。孙小乙一跃而上,抱起
青袍人往后退去。

  就在此时,李小云也得手了。原来李小云发现和自己动手的青袍人,竟是二
叔霍天柱,而且神志似乎已被人迷失,对自己和他说的话,均置若未闻,长剑展
开「八势剑法」,一路急攻,长短参差的剑光,逼人而来。李小云虽然从小就看
惯霍二叔练剑,对霍二叔的剑路,耳熟能详,但究竟没练过「八卦剑法」,一旦
动上手时间稍长,就有应付不下来的感觉,心头一急,却被她急中生智,暗道:
「自己怎么不使大姐教我的那一招指法呢?」心念这一动立即左手划圈,朝前疾
点出去。

  青袍人正在发剑之际,没防李小云会猝然发指,自是躲闪不及,不,这一记
指法,就算你早有准备,也无人闪避得开,身躯一震,立被制住。李小云在发指
之初,早就想到若是自己制住了程二叔,绝不能让碧落山庄的人抢去,因为霍二
叔既在这里出现,爹可能也来了。

  霍二步既被他们迷失心神,爹可能也被他们迷失了心神,只有留下霍二叔,
待他清醒之后,才能问出爹的下落。她心中有了这样的盘抑,一指制住了霍天柱
之后,迅即一闪而上,伸手挟起笛天柱,双足猛蹬,朝石崖里首跃去。站在对面
的楚琬、丁玉郎、秦皓等人,眼看两个青袍人均被对方擒去,不由怔得一怔。

  秦皓脸露阴笑,举步朝卞药姑走去,口中阴恻恻地说道:「卞药姑,老夫看
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卞药姑长剑当胸,凛然道:「姓秦的,你再走上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秦皓深沉的看了石崖里首对面肤坐的南宫靖、沈雪姑两人一眼,沉声笑道:
「你们这几个人中,以沈雪姑、宫飞鹏二人武功稍有可观。宫飞鹏伤在老夫人掌
下,伤势尚未复原,如今正在运功紧要关头,尚需人替他们护法,等于是毫无抵
抗的人,凭你们几个小毛头还能和老夫抗衡阻。」

  卞药姑冷笑道:「姓秦的,那你是想试试了。」话声未落,左手突然屈指弹
出几缕肉眼难见的黄粉。

  就在此时,站在秦皓右首身材高瘦的黑衣人忽然伸手连指,飞出几点火星,
迎着黄粉投来。登时响起极轻的异响,卞药姑弹出去的黄粉,立时在空中燃烧,
化作青烟,随风散去,暗早已一下退出数步之外。

  卞药姑眼看自己弹出去的黄粉末,被人用火星烧去,不觉怒声道:「你是刘
媒婆。」黑衣人没有作声。

  卞药姑冷哼一声,左手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一手揭开了瓶盖,暗暗把药末
倾在掌心。运起全力,扬手朝黑衣人招去。这一拍,因为有内力送出,一道灰色
粉末。凝而不散,疾快的随着掌风撤出,黑衣人没有作声,依然屈指弹出几点火
星,这回火星飞入灰色粉末之中,立时发出一股浓烟。黑衣人情知不妙,要待后
退已是不及,咕咚往后栽倒。

  原来那黑衣人弹出的几点火星,乃是刘媒婆用毒药以及火药炼制的「弹指毒
火」,击中人身,一点火星也不扩大,就像香头一样,可以一直烧穿你的衣衫,
灼伤肌肤,只要肌肤被他灼伤,毒气就会随着侵入,瞬息毒发,非她独门解药不
救。

  「弹指毒火」的另一功用,因为它是用火药合成,遇上敌人也是用毒能手,
她这「毒火」就能以毒攻毒,再藉火药之力,把对方的毒药引起燃烧,自然也失
去效用了。这是一般常情,但他不知卞药姑第二次拍去的药末,必需经过燃烧之
后才会发出浓烟来,不论人畜,只要闻到浓烟,就会昏倒。

  黑衣人不知就里,依然用「弹指毒火」去燃烧卞药姑的药末,自是连后退都
来不及,一路跌倒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秦皓冷笑一声,左手挥了挥,站在他身后的一个身穿蓝布大褂的老者随着他
手势大步走出,李小云、万点星及时拦住。蓝褂老者脸色冷漠,空着双手,只有
腰间插着一支旱烟管,似是他的兵刃,但他并未使用,一见两人拦在他的面前,
一言不发,右手伸出一只比常人大了一倍的手掌,呼的一声,朝两人迎面劈了过
来。

  万点星久走江湖,看出此人手掌有异,急忙回头低声说道:「宫二公子,此
人手掌比常人大了一倍,必定练有掌功,你且慢出手,让在下试他几掌。」李小
云点点头,依言后退了几步。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蓝褂老者右掌出手,一道凝重的掌风,已经笔直撞到。
万点星并未发剑,身形急闪,向他右侧转进,一溜十数点寒芒,也在此时激飞而
出,朝蓝褂老者右侧射去。蓝褂老者连身子也没转动,朝前劈出的有举,忽然带
转,朝右横扫过来。他手掌横转,本来劈出去的这一道掌风竟然也随着他手掌带
转,横卷过来。

  万点星经验何等老到,已知此人不易对付,岂会老站在原地?他刚才向对方
右侧转进,抖剑发招,人已再次右移,早已闪到了蓝褂老者身后左方。右边十数
点寒星候然隐没,又有十数点寒芒在蓝褂老者左后方出现,宛如一簇飞雨,参差
刺到。

  蓝褂老者连头也没回,左手突然向后弯了过来,巨灵般手掌,张开五指,竟
然朝一簇如雨的剑芒中抓来。一个人的手臂,天生只能弯,那是骨路和关节的环
扣作用,决不能往背后弯过去,但蓝褂老者左手往后弯过来,竟和向前弯一样,
真是出入意外?

  老实说,万点星的外号叫万点星,自然也是夸张之词,因为他出剑迅速,长
剑一抖,最多可以幻化出三十点剑网。但无论你幻出多少剑雨,长剑总归只有一
支,数十点剑雨之中,真正能够伤人的也只有一点而已。蓝褂老者不但左手能够
朝后弯曲,而且他箕张的五指,不用回头去看,就是朝万点星数十点剑雨中的一
点——真正的剑尖所在抓了过来。

  这下,自然看得万点星大感凛骇,没待对方抓上,就急急收剑护胸,往后疾
退。蓝褂老者抓来的五指,忽然一并,由爪化学,当背直竖,朝疾退的万点星笔
直迫劈过来。万点星正在后退的人,突见对方竖掌劈来,而且不带丝毫掌风,心
知有异,他究竟对敌经验丰富。急忙身形横移,使了一招「白鹤亮翅」,剑向横
出,截向对方掌风。

  这一招,也差幸他身子已经向横移开,没有直接对上对方的掌风,只是用剑
去横截。但觉手腕轻震,「啪」的一声轻响,那是长剑折断的声音,他横出的长
剑竟然被对方掌风齐个削断。蓝褂老者也在此时,缓缓转过身来。万点星几乎不
敢相信,对方这一掌来得并没有像第一掌那么凌厉,居然一下就会把自己长剑震
断。

  就在此时,耳边突听南宫靖的声音,低声喝道:「他是无形刀邢铿,你快退
下来。」声音人耳,站在对面的蓝褂老者突然张口发出一声震慑人心的厉笑,右
手缓缓举起,当胸直竖缓缓推出。

  李小云眼看万点星手中长剑被对方震断,只剩下半截断剑,正待闪出身去替
万点星接他一招。万点星听了南宫靖的话,一时来不及和他招呼,身形闪动,一
把拉住李小云执剑右碗,低喝一声:「速退!」顿足朝旁跃开。

  这一段话,说来费时,实则何殊电光石火。万点星拉着李小云顿足旁跃,坐
在石崖里首的南宫靖左手依然和对面的沈雪姑右掌相抵,右手却在此时离开沈雪
姑的左掌,扬手向外拍来。蓝褂老者直劈的手掌,看去虽然极为缓慢,但缓慢的
只是他的姿势而已,从他掌缘透出来的一道无形举风,却并不缓慢。

  正好在万点星顿足旁跃之际,涌到万点星原来站立之处,也正好和南宫靖劈
出的一道掌风,在此处遇上。两股无形潜力乍然相接,也没有什么蓬然声响,只
是蓝褂老者站着的人,就像被人推了一把,上身往后一仰。这下可把蓝褂老者激
怒了,口中发出一声厉啸,双目神光暴射,盯注着南宫靖,右手一收再发,凌空
直劈过来。

  南宫靖右手劈出一掌之后,急忙又和沈雪姑左掌相抵。沈雪姑不敢怠慢,左
手和南宫靖右手紧抵掌心,腾出右手,向前扬起,迎着蓝褂老者劈来的右掌拍了
去。因为双方发出来的都是内劲,毫无凌厉风声,外人看来,只不过是双方手掌
遥遥作势。

  万点星是过来人,他一支百炼精钢长剑就是被蓝褂老者无声无息的内劲削断
的,自然深知厉害,站在一旁,只是凝目注视着双方,几乎连大气也透不过来。
蓝褂老者这记「无形刀」自然比先前两掌加重了力道,沈雪姑听出他啸声凄厉,
分明要下杀手,当然也凝足了十成力道。

  因为自己两人,正在运功之际,和人动手,可说是情非得已,只能胜,不能
败,若是接不住对方掌力,运功的两人,都会立即走火入魔,岂同小可?双方掌
力一经出手,就很快接触上了。这回依然和上次一样,听不到一点声音,但这一
接之下,蓝褂老者还是落了下风,身躯陡然一震,脚下踉跄后退了五步之多,胸
口起伏,张口连透了两口大气。

  沈雪姑右手劈出,又赶紧相南宫靖左手相抵。她因仗着两人体内真气互相贯
通流注,情形自然比蓝褂老者好得多,但也已经全力施为了。这一情形,秦暗自
然看得出来,他回头低低的说了两句,转过身来,左手又朝那蓝褂老者轻轻挥了
一下。敢情他挥手就是一种命令,蓝褂老者喘息未定,又朝前冲了上来,右手直
竖如刀,急劈而出。

  沈雪姑右手已和南宫靖相抵,这回自然又转到南宫靖出手了,他右掌离开沈
雪姑左掌,凌空朝蓝褂老者劈来的掌势迎出。就在此时,丁玉郎也出手了,右手
扬处立时响起一缕刺耳的异声,一朵碗口大的紫红玫瑰,疾若风轮,朝南宫靖后
心激射而来。

  这时,秦皓的右手也随之挥起,站在右首的黑衣人突然双手连扬,立时响起
一阵阵细碎的「叮」、「叮」之声。漫天暗器,像一阵狂风暴雨,潇潇洒洒朝对
面抵掌跌坐的南宫靖、沈雪姑两人倾盆而下。这一瞬间,响起了李小云的一声惊
呼,和万点星的一声怒喝,但他们在这一情形之下,也已有凑手不及之感。

  也在这同时,忽然响起了一声清朗的长笑,和一声娇叱、一声闷哼、一声惊
啊,这些声音,虽有先后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来的。朗笑的是南宫靖,他和沈
雪姑本来跌坐的人,此刻已经双双站了起来。他藉着两人真气互通,掌力骤吐,
先把蓝褂老者一记「无形刀」震退。

  要知蓝褂老者的「无形刀」虽是武林一绝,但「无形刀」究非真力,而是以
内功凝练的一种霸道功夫而已!如何能和两人体内一阳一阴浑成一体的佛道两种
玄门内功相抗衡?这第三掌是在喘息未平之际,「奉命」发出来的,早已是弩管
之末,一经接触,立被南宫靖的掌力把他震得闷哼一声,脚下踉跄,连退数步之
后,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人也摇摇欲倒。

  南宫靖一掌震退蓝褂老者,朗笑声中,劈出的右掌,忽然带转,使出了「接
引手」,一股强大的吸力,把打向他后心的「旋风花」和漫天暗器一股脑儿向右
首崖外引出。漫天暗器被一股极大吸力吸住,化作一道细细碎碎的长虹,朝崖外
激射而去。

  丁玉郎打出「旋风花」,突听耳边响起南宫靖的声音,说道:「贤弟原来就
是旋风花。」此时骤然听到南宫靖「传音入密」的声音,不由心头大喜,口中惊
「啊」一声,就大声叫道:「大哥,你在哪里呢?」随着话声,一个转身朝崖下
纵落下去。

  那一声娇叱,却是发自沈雪姑。原来楚琬飞身而出,人还未到,右手扬处,
一道青虹快若闪电,朝卞药姑虹射而至。卞药姑急忙举剑封架,但听「当」的一
声,手中长剑立被削断,但楚琬的一道剑影,依然笔直射向卞药姑咽喉。

  沈雪姑口中发出一声娇叱,人随声到,从她袖中射出一支细长长剑,「叮」
然一声,架开楚琬剑尖,还把她震得后退了两步。这时石崖上一场暴风雨,已因
南宫靖、沈雪姑两人出手,扳回了整个局面,敌我双方,几乎全已停了下来。

  楚琬看出情况不对,挥手让总管秦皓让人退下,只得率人跟着跃下,迅速指
挥崖下的人往后退去。秦皓道:「大小姐,崖上几人,沈雪姑和宫飞鹏两人武功
较高,而且沈雪姑练成剑气,咱们如果再上去,她势必和咱们拼命,那时,咱们
这些人,只怕全会伤在她剑气之下,不如依约先行退出去,再作计较的好。」

  楚琬闻言螟首微点,说道:「总管说得不错,沈雪姑练成剑气,咱们这些人
只怕全非她的对手。我们带来的这些人,都是碧落山庄的精锐,损失一个,就少
一分力量,都是碧落山庄的损失。对付沈雪姑,除了娘亲自赶来,我们都不是她
对手,还是趁早退出去的好,我意已决,秦总管,你给我传令下去,大家退出石
门山谷,回去再说。」秦皓只得挥手要大家后退。

  沈雪姑在他们退下崖去之后,急忙朝南宫靖道:「你可以跟着他们,伺机混
入碧落山庄,今后务必小心,我自会派人和你联络的。」

  南宫靖一跃而起,也以「传音入密」问道:「你要我混入碧落山庄去,做什
么呢?」

  沈雪姑同样以「传音入密」说道:「我考虑了很久,只有你去最适合了,又
不怕败露身份,因为你只要洗去易容药物,就是真正的南宫靖,而且据我猜想,
碧落山庄必有极大阴谋,你先潜伏在里面,多加注意,才能了解。」

  南宫靖道:「你和我如何联络呢?」

  沈雪姑浅浅一笑道:「二妹精擅易容,我们有事找你,随时都可以派人和你
联络,记住,我如果派人去,第一次联络暗号是『鹏飞九千里』,不可忘了。」

  南宫靖点头道:「在下记住了。」

  李小云道:「大姐,那青衣人是我霍二叔,可能已被他们迷失神志,看情形
我爹也可能被他们迷失了神志。」

  沈雪姑朝她微微一笑,以「传音入密」说道:「你大哥混进碧落山庄,还怕
查不出来吗?」一面又以「传音入密」和南宫靖交谈了几句。

  崖上,南宫靖举目了望,看到楚琬率同众人,已经疾快地朝右首的谷道中退
去,立即悄悄地跟了下去,只听耳边响起沈雪姑「传音入密」的叮嘱道:「南宫
兄,你诸多小心。」虽然只有短短的七个字,但钻进南宫靖的耳电却有着无比温
馨之感。

  这大概是三个月来,贴身拥坐运功的「后遗症」吧?虽然两人心头各自战战
兢兢,不敢稍存绩念,但终究是一阴一阳,气息互通,坎离调和,心灵久合。当
时虽然各自没有稍露形迹,其实两人心底,情爱早已潜生,此刻分离在即,不禁
起了关切之情。南宫靖不敢再看她,一个转身,住崖下跃去。沈雪姑目送南宫靖
远去,心头忽感若有所失。

  李小云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沈雪姑道:「我刚才在一霎那,才想到由宫兄混进去,可能会对整个武林有
极大的帮助,咱们的行动,自然也要变动了。」

  卞药姑道:「你心里大概已有腹案,不知要如何变动呢?」

  沈雪姑微笑道:「你不用再装腔作势了,人已经被我点住了穴道,只要把他
提出来就好。」

  孙小乙耸耸肩道:「大公子,你怎不早说?」双足一点,扑了过去,一转身
就提着一个瘦小汉子走了出来,说道:「这人只是一个趟子手而已。」

  李小云道:「他是碧落山庄的人改扮的,躲在这里,分明是奉命窥伺我们行
动的,你放下来,问问他口供。」

  沈雪姑道:「他被我以『米粒打穴』手法制住了穴道,我先替他把穴道解开
了。」说完,走上前去,伸手朝那人拍了一掌,起下一粒沙砾,说道:「小乙,
你去问他。」

  孙小乙走到那人面前,刚「喂」了一声,那趟子手突然双手齐发,一连拍出
三掌,双足一蹬,转身就朝谷口奔去,企图夺路而逃。这三掌快速凌厉,使得奇
幻无比,一片掌影,似东实西,几乎记记都拍上孙小乙的致命大穴。

  要在从前,孙小乙早已着了他的道,但近来孙小乙不但学会了一记指法,又
屡经大敌,岂会上当?对方掌影未到,他已经身影一晃,朝左闪开,紧接着一个
筋斗,跟着趟子手身后翻去,双脚堪堪落地,右手划圈,食中二指随着点出。

  一下朝对方右肩点落,再一闪身,转到趟子手面前,笑嘻嘻地道:「你小子
一手『幻影掌』,倒也学得了八、九成,但对小老儿可还不管用,说,你是王牙
婆的门下?对不,叫什么名字?」要知他是孙虔婆的儿子,对「六婆」中人有些
什么能耐,自然知之甚详,「幻影掌」正是王牙婆的看家本领。

  王牙婆,凤阳人,以替人取牙虫为业,除了「幻影掌」,还精擅三十六支骨
针,可以闭着眼睛取人穴道,手法十分阴毒。趟子手穴道受制,一句话也没说。
孙小乙哼道:「好小子,在小老儿面前你还想充好汉,你不说,小老儿也知道,
你可是后悔方才不曾使三十六支骨针?哦,不,你师傅也不过会使三十六支,你
最多也不过会使十六支而已,小老儿替你取出来看看就知道了。」口中说着,老
实不客气坤手朝趟子手怀中摸去。

  这一探入趟子手怀里,摸到的是一只老太婆干瘪的乳房,赶紧缩手不迭,口
中「啊」了一声,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小云道:「你怎么啦?」

  孙小乙脸红耳赤,连呼晦气不止,道:「她是女的,还是老太婆。」

  李小云仔细朝趟子手脸上看了一眼,说道:「此人脸上戴了面具。」伸手一
按一扯,果然从趟子手脸上揭下一张面具,露出一张满脸皱纹的脸来,上嘴唇暴
出一口黄板牙,咬牙切齿,面有怒容。

  孙小乙定睛瞧去,唉道:「她会是王牙婆?」

  原来孙小乙从小就听娘说过,王牙婆的「幻影掌」和三十六支骨针,如何厉
害,他还不知道气己在这三个月来,勤练一招指法,武功业已大进。因此看到王
牙婆使出来的「幻影掌」感到没有什么了不起,还以为趟子手是王牙婆子的徒弟
了。

  李小云说道:「小乙,她如果再不开口,你只管点她五阴绝脉,看她到底说
不说?」

  孙小乙哪会什么「五阴绝脉」?尤其王牙婆和他娘同是「六婆」中人,几十
年的老姐妹,就是会也不好下手。他耸耸肩,说道:「王牙婆,依小老儿相劝,
你还是老老实实说的好。」

  王牙婆听李小云叫他「小乙」,方才看孙小乙翻的筋斗,也极为眼熟,但孙
小乙偏是个小老头,而且口音也不对,心头不觉暗自嘀咕,尤其李小云说要点她
「五阴绝脉」,她久走江湖,自然知道点「五阴绝脉」的厉害,这就沙哑着声音
说道:「你们要问什么?」

  孙小乙笑道:「对了,你能和咱们合作,爽爽快快的说就好。」接着「哦」
了一声,回头问道:「二公子,咱们要问她什么?」他怕和王牙婆多说话,最好
是让李小云来问她。

  李小云哼道:「真是饭桶,吃饭比别人吃得多,连问话都不会问。」

  孙小乙耸耸肩道:「二公子,我看还是你来吧。」

  李小云哼了一声道:「站开去。」一面朝王牙婆问道:「你是王牙婆?」

  王牙婆点头道:「正是老婆子。」

  李小云又道:「你躲在大石后面,想做什么?」

  王牙婆道:「老婆子是奉秦总管之命,留在这里,等天亮之后,就跟踪你们
后面,沿途留下记号,如此而已。」

  李小云问道:「还有同党吗?」

  王牙婆道:「老婆子只有一个人。」

  李小云又问道:「楚琬、秦皓等人呢?」

  王牙婆道:「秦总管他们都已回碧落山庄去了。」

  李小云又道:「你王牙婆也小有名气,怎么会投到碧落山庄去的?」

  王牙婆脸上忽有愤色,低下头去,叹息一声道:「只怪老婆子结交非人,中
了人家恶计。」

  李小云道:「你也是老江湖了,还会中人恶计?」

  「知人知面不知心?」

  王牙婆愤愤的道:「江湖诡诈,自然瞒不过老婆子,但自家老姐妹,她在你
茶水饭某做了手脚,那就防不胜防。」

  孙小乙矍然道:「是刘媒婆在你茶水里下了毒?」

  王牙婆看了他一眼,才点点头道:「不错,老婆子就因为中了剧毒,才身不
由己。」

  沈雪姑心中一动,问道:「若是有人替你解去剧毒,你是不是还会听命于碧
落山庄呢?」

  王牙婆喟然叹道:「投靠碧落山庄的人,有的为名,有的为利,老婆子年已
花甲,了然一身,无儿无女,名缠利锁,已经羁绊不住我了,一旦解去我身中之
毒,怎么还会去自投罗网,为虎作伥?」

  沈雪姑道:「我替你解毒之后,你在一月之内,必须和我们在一起,我要你
做什么,不得推诿。」

  王牙婆道:「剧毒在身,终生受制于人,听人差遣,你替老婆子解去身中剧
毒,只要老婆子跟随你一个月两下比起来,便宜得多了,老婆子自然同意,只要
你解了我体内剧毒,一月之内,赴汤蹈火,老婆子决不皱眉。」

  「好,一言为定。」

  沈雪姑取出卞药姑交给自己一瓶解药,顿了三粒递给王牙婆,说道:「你把
这三颗药丸吞下,再坐息一会,就可以了。」

  王牙婆道:「三颗就可以解去老婆子身中剧毒了?」

  沈雪姑道:「每日三颗,要三天始能把你体内剧毒全数消解。」

  王牙婆吞下药丸,依言坐下,约摸道了盏茶工夫,沈雪姑问道:「你现在引
有什么感觉吗?」

  王牙婆慎地睁开眼来,欣然道:「这解药果然灵效,老婆子内腑本有一处剧
毒积聚成疾,服药之后,好像松动多了。」

  沈雪姑含笑道:「现在你愿意履行条件了。」

  王牙婆朝她一礼,说道:「老婆子愿意追随沈姑娘了。」

TOP

0
             第廿七章 混入敌营

  沈雪姑忽然正容道:「王婆婆,你行走江湖多年,总分得出邪正来,碧落山
庄网罗江湖各派高手,目前虽无显著恶迹,但一旦有所举动,整个江湖武林,只
怕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弥天大功。我们没有门派,只是几个志同道合的人,聚
在一起,为的只是稍尽我们学武人的一份天职,毫无利害关系,王婆婆如果和我
们合得来,可以和我们互助合作,对抗暴力,如果志趣不合,可以随时退出,独
善其身,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王牙婆忙道:「老婆子明白,老婆子说过愿意追随沈姑娘,出自肺腑,可表
天日。」

  沈雪姑道:「好,二妹,你又有生意上门了。」

  李小云讶异的道:「我有生意?」

  祝小青在旁笑道:「易容呀,那不是你的独门生意还是什么?」

  李小云望着沈要姑问道:「要给王婆婆易容吗?」

  沈雪姑笑道:「你看看就会明白,我们之中少了一个什么人?秦皓既会派王
婆婆留下来侦察我们行动,自然还会另外派人,如果他发现我们少了一个人,就
会想到她往那里去的。路上岂不增加许多困扰,现在正好来了一个王婆婆,你把
她改扮一番,我们一行人就一个也不少了。」

  口气微微一顿,接着又道:「而且王婆婆一下就投到我们这边来让他们知道
了也不好,秦皓心思毒辣,诡计多端,万点星投过来在前,如今又有王婆婆投过
来,以后再派人出来,就会加倍小心,或者加重使用毒药,这样对我们多少总是
不利之事,目前有不少人被他们利用,我们只有慢慢的釜底抽薪才是办法,你替
王婆婆易了容,最多只是王婆婆失了踪,并没有投向我们的证据。」这番话中,
她虽然没说出卞药姑三个字来,但已明白表示要李小云把王牙婆易成卞药姑了。

  李小云心中暗暗佩服大姐不但心思缜密,而且随机应变,把事情处理得面面
俱到。这就点头道:「小妹遵命。」一面招呼王牙婆席地坐下,然后取出易容药
物,在王牙婆脸上,仔细涂抹了起来。不过一会工夫,就把王牙婆改扮成了卞药
姑,只要王牙婆紧闭嘴唇,不露出一口暴牙来,谁也看不出来了。

  王牙婆是老江湖,任由李小云替她易容,也没有询问把她化装成谁?孙小乙
等李小云易好容,赶紧走到王牙婆面前,急急问道:「王婆婆,我娘怎么了?」

  王牙婆望着他,讶然问道:「你是谁?」

  孙小乙耸耸肩,笑道:「王婆婆,我是小乙呀。」

  王牙婆心里登时明白了,宫飞云会易容术,自可改变一个人原来的面貌,无
怪自己看到孙小乙觉得身形有些眼熟,这就问道:「你是孙小乙?」

  孙小乙连连点头道:「是,是,我就是孙小乙。」

  王牙婆怒笑道:「好小子,原来是你。」

  孙小乙耸耸肩笑道:「王婆婆,小老儿给你赔罪就是。」说着,果然爬在地
上磕头。

  王牙婆道:「老婆子和你娘几十年的老姐妹,你小子叩几个头,老婆子还受
得起,好了,可以起来了。」孙小乙依言站起。

  王牙婆轻声说道:「你娘好福气啊,有你这样一个孝顺儿子,还惦记着老娘
亲,我……」

  孙小乙没待她说下去,急急问道:「王婆婆,我娘怎么了呢?」

  王牙婆道:「没有什么,你娘也和老婆子一样,只是被刘媒婆下了毒,身不
由己,在碧落山庄听任差遣,不过这次她没有被派出来。」

  万点星一把扯住孙小乙说道:「好哇,原来你是个假老头,还要我叫你老哥
哥。」

  孙小乙连忙拱手道:「方才咱们连聊天的工夫都没有,来不及和你说明白。
现在你都知道了,我倒过来叫你老哥哥总好了把,老哥哥,你也不用怪我这小兄
弟了。」

  万点星五指一松,说道:「这还差不多。」

  李小云也急着问道:「王婆婆,皖西三侠,他们呢?是不是也中了刘媒婆的
毒药?」

  王牙婆微微摇头道:「老婆子不大清楚,咱们几个老婆子,都是刘媒婆拉进
去的,也都是着了刘媒婆的道,每天都要服用一颗解药,不然每到子时,就会全
身发绿,头痛若裂,所以咱们几个老婆子都归刘媒婆率领,其他的人,不属刘媒
婆管辖,老婆子只是隐约听到一些……」

  李小云急不容缓的问道:「王婆婆听到了些什么呢?」

  孙小乙道:「老婆子只是听说,好像秦皑会使『摄魂大法』,只要被他手掌
轻轻在你肩头拍上一下,你就会任他摆布,究竟如何,就不知道了。」

  沈雪姑、李小云听得暗暗点头,王牙婆说的可能不假,不然,像终南五老的
五常,无形刀邢铿,白虎神暴本仁,和皖西三侠等人,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论
武功总不会比秦皑差,怎会无故失踪,甘心听秦皓的差遣?看来这秦皓果然是个
可怕人物。

  祝小青也闪列王牙婆面前,问道:「王婆婆,这么说,我娘也中了刘媒婆的
毒了?」

  王牙婆眨着眼睛,朝祝小青一阵打量,问道:「公子……」

  祝小青忙道:「王婆婆,我是祝小青咯。」

  这话听得王牙婆不禁又是一怔,祝小青那不是卖花婆祝三娘的女儿?眼前这
几个人中,有孙虔婆的儿子,还有卖花婆的女儿,凭他们几个居然把碧落山庄迫
来的这许多高手,打得落花流水,铩羽而归,这真是传出去了,也没有人相信的
事。

  一面「哦」了一声道:「你是小青,老婆子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你娘也
和老婆子一样,着了刘媒婆的道,方才你娘不是登上石崖去了吗?」

  祝小青道:「我看到漫天暗器,知道是娘发的,但那时怎么能喊呢?」

  王牙婆道:「你娘目前不会有机的,大家慢慢再设法好了。」

  沈雪姑催道:「天快亮了,目前情形对我们有利,因为王牙婆投到我们这一
边,至少已没有人监视我们行动,我们务必及早离开此地,我们快些走吧。」

  安庆南大街的安澜酒楼,这时候正是生意最旺盛的时刻。楼上、楼下,几乎
全坐满了茶客。茶客们有茶水润喉,各自在高谈阔论,人声就像一群苍蝇似的,
只听到闹哄哄的嘈杂声音。这时从楼梯走上一个人来。这人不过二十来岁,穿一
件天蓝长衫,生得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脸如抹粉,不但一表人才,就是走几步
路,也显得风流潇洒,俊逸不群。

  他在楼梯口一停,一双明亮的目光徐徐一瞥,不禁剑眉微微一拢,这自然是
嫌楼上雅座都已没有座位。但当他目光落到全楼正中间一间紫绒门帘低垂的贵宾
室依然阒无人声,还空着没有茶客,不觉微露笑意,就举步走去。

  这时忽然响起一个娇稚的少女口音叫道:「王老爹,你这是在做什么呢?老
夫人和小姐已经到楼下啦,还不快要他们伙计准备茶水?」茶客闻声纷纷回头看
去。

  只见从楼梯上走上来的是两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小鬟,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
生得明眸皓齿,娇憨动人,宛如两朵含苞待放的小花。蓝衫少年依然没有作声,
缓缓转过身去。楼梯间传来一阵登登的声响,走上来一个高头大马狭长脸的老婆
子,一面嚷着道:「快让开,走开些,咱们老夫人、小姐上来啦。」

  这狭长脸老婆子正是戚嬷嬷,接着上来的又是两个绿衣小鬟,然后是一个身
穿白色衣裙的少女,秀发披肩,生得眉如春山,眼若秋波,瑶鼻樱唇,娇美有如
凌波仙子。蓝衫少年看得不禁一呆,忍不住朗笑一声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
向瑶台月下逢。这位姑娘当真是天仙下凡,在下幸会之至。」说着,不觉迎了上
来。

  楚姑娘目光一抬,心中暗暗讶异的道:「会是他。」

  戚嬷嬷朝他叱道:「你小子还不让开些。」右手腕一抬,朝蓝衫少年格去。

  她虽然是随手一抬,腕上只用了二三成力道,但只要是被格上了,少说也得
摔出去两三步,那知右腕堪堪格出,突然如同抽了筋一般,只「啊」了一声,底
下话,就没再说得出口。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因为楚姑娘的后面就是老夫人了,
她由副总管管巧巧搀扶而行,走上楼梯,戚嬷嬷格向蓝衫少年,反受制于人,她
自然看到了,心中暗道:「这小子几时学会了『五行穿截脉手法』?」

  她右手扶在管巧巧肩头,左手轻轻一拍,发出一股暗劲,替戚嬷嬷解开了受
制经穴,同时也给胡帐房等五人一齐解开了穴道。戚嬷嬷只觉身上一震,受制穴
道顿解,不由怒声喝道:「好小子,老婆子一时不察……不给你教训,你还以为
老婆子是纸糊的呢。」左手抬处,正待劈出。

  老夫人适时叫道:「戚嬷嬷,不可伤人。」

  戚嬷嬷气不过道:「老夫人,这小子……」

  老夫人没去理她,朝蓝衫少年道:「在这里遇上南宫相公,真是巧事,如果
不嫌弃,请随老身人内奉茶如何?」

  蓝衫少年南宫靖是有备而来,目光一溜白衣少女,连忙拱着手道:「老夫人
宠召,在下自当从命。」老夫人已由管巧巧搀扶着走入贵宾室。

  蓝衫少年朝楚姑娘抬抬手,温文的道:「楚姑娘请。」

  楚姑娘朝他盈盈一笑,跟着老夫人身后走去,他跟在姑娘身后,鼻中可以隐
约闻到一缕非兰非麝的幽香,老夫人已在上首一张紫檀木坑床上落坐,楚姑娘傍
着老夫人身边一把椅上坐下,管巧巧和四名绿衣小鬟则站到了老夫人的身后。

  老夫人目光一抬,说道:「南宫相公请坐。」

  蓝衫少年朝上拱手道:「在下告座。」他就在下首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时两名青衣伙计端上茶来,老夫人端起茶碗,轻轻喝了一口,似是颇为嘉
许,颔首道:「这茶不错。」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只见戚嬷嬷一脚跨入,尖声说道:「禀报老夫人,杨
公奇来了。」

  老夫人道:「叫他进来。」

  戚嬷嬷应了声「是」,回身道:「老夫人有请。」

  蓝衫少年举目看去,只见从门口走进一个身穿黑褂、古铜长袍的白面黄髭老
者,一进门就急步趋上,朝老夫人恭敬的躬下身去,说道:「属下拜见老夫人,
闻讯赶来,还是没有赶得上迎接老夫人金驾,还望老夫人恕罪。」

  老夫人蔼然笑道:「老身也刚到没多久,你先坐下来。」杨公奇退后一步,
坐到右首下面的一张椅上坐下。

  老夫人抬目问道:「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杨公奇道:「最近听说宁胜天、万青峰等人去了万松山庄,前天还发了一个
请柬给属下,邀约属下十天之后,前去万松山庄,有要事相商,属下正待向老夫
人请示,正好老夫人金驾已经莅止。」

  老夫人微哂道:「宁胜天的神灯教,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万青峰、卦居
易、崔介夫等人也都是不成气候之辈,唔,智通也在万松山庄吗?」

  杨公奇道:「属下听说智通大师已在三日前赶赴少林,但十日之后一定会赶
来的。」

  老夫人冷峻的哼一声,说道:「少林寺真要是敢和老身作对,老身就要他少
林寺倒翻过来。」蓝衫少年听得暗暗一怔,忖道:「这位老夫人好大的口气。」

  杨公奇道:「老夫人说得是,谅他智远也没有这个胆子。」他口中的智远,
正是少林寺方丈。

  老夫人左手一抬,指指坐在她身边的楚琬姑娘,又道:「江南之事,今后由
琬儿负责,你们和她联系就好。」

  杨公奇应了声「是」,一面又朝楚姑娘拱拱手道:「属下今后还要姑娘多多
指导。」

  楚琬含笑道:「杨帮主好说。」

  杨公奇在江湖上名头不小,徽帮也是和丐帮齐名的大帮,但杨公奇在这位老
夫人面前却恭敬异常。楚姑娘这句「杨帮主好说」,对他竟然似奉纶音,面上陡
增光彩一般,连连欠身道:「不敢,不敢。」

  老夫人一抬手道:「好了,没你的事了。」

  「是,是。」杨公奇躬身道:「属下告退。」他迅快的退了出去。

  老夫人直到此时,才转过脸来,含笑道:「南宫靖,现在该你了。」她面垂
黑纱,虽然看不到她的笑容,但语气甚是和蔼。

  蓝衫少年一抱拳讶然道:「老夫人的意思,在下怎么?」

  老夫人道:「老身请你相公进来,自然要和你谈谈了。」

  南宫靖道:「不知老夫人要和在下谈些什么?」

  老夫人道:「三月不见,你武功似乎精进不少。」

  南宫靖豁然笑道:「老夫人法眼果然厉害,在下不敢隐瞒,最近确实稍有进
步。」

  老夫人道:「你有何打算?」

  南宫靖道:「在下有何打算?老夫人此话怎说?」

  老夫人道:「老身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南官靖道:「在下愚鲁,还请老夫人明白赐告。」

  老夫人道:「方才的事情,你都看到了,也听到了,是吗?」

  南宫靖心头暗暗一凛,但依然潇洒一笑道:「老夫人的意思,在下是不该看
到、听到的了?」

  老夫人缓缓说道:「不错,你既然看到了,听到了,目前你只有两条路可以
选择。」

  南宫靖自然是听得出她言外之意,但故作不知,抬脸问道:「老夫人乞道其
详。」

  老夫人道:「一生、一死。」

  南宫靖道:「生如何,死又如何?」

  老夫人道:「生,就是投到老身门下,死,那你就休想跨得出这扇门去,从
今以后,这世上就不再有你南宫靖这个人了。」她语声依然十分缓和,但谁都听
得出这话声中,已经隐隐带着浓重的杀机了。

  南宫靖听得面不改色,大笑一声道:「在下相信老夫人有此能耐,在下也绝
非老夫人对手,只是……」

  老夫人面纱中透出两道森冷的目光,说道:「说下去,只是什么?」

  南宫靖傲然——笑道:「老夫人的本意,并非真的要杀在下,而是要在下投
到老夫人的门下。」老夫人只哼了一声。

  南宫靖又道:「在下纵非老夫人的敌手,但老夫人手下这些人……哈哈,只
怕没有一个会是在下的对手,老夫人要在下投效门下,准备如何安置在下呢?」
他说得很狂,在老夫人面前谁也不敢开口。

  管巧巧一双水汪汪的妙目,死命的盯了他一眼,嘴角含笑,虽没作声,但等
于在说:「以后,总有一天会教你领教我一手绝艺的。」

  他这话也颇出老夫人意外,听得不觉一怔,问道:「你想干什么呢?」

  南宫靖目光瞟动,看了站在老夫人左首的楚姑娘一眼,才道:「老夫人的手
下,各有职司,大概也容纳不下在下了,老夫人如不嫌弃,在下愿意拜你老人家
做干娘,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他是暗中沈雪姑的计划,有备而来,拜了老夫
人作干娘,自然高出老夫人手下任何一人了。

  老夫人看着他,一阵打量,终于点着头道:「老身膝下没有半个男的,收一
个义子也好。」

  南宫靖眼看机不可失,立即走上两步,扑地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磕头道:
「义母在上,孩儿南宫靖给你老人家磕头。」

  老夫人看得大喜,慈笑道:「够了,够了,孩子,你起来。」上身微欠,伸
手把他扶了起来,一面含笑道:「婉儿,他可能比你大一些,你叫他大哥好了,
以后,你们要像亲兄妹一样。」

  楚琬粉脸一红,朝南宫靖裣衽一礼,低低的叫了声:「大哥。」

  南宫靖连忙还礼,含笑道:「妹子不可多礼。」

  管巧巧躬身道:「恭喜老夫人,收了这位英俊潇洒的义子。」她一双水汪汪
的桃花眼,随着横瞟了南宫靖一眼,裣衽道:「奴家管巧巧见过南宫公子。」

  楚琬在旁道:「她是管副总管。」

  南宫靖连忙拱手道:「原来是管副总管,在下失敬之致。」

  老夫人乐得笑出声来,说道:「好了,好了,现在都是自己人了,不用再客
气了。」接着话声一寒,又道:「靖儿,你是老身的干儿子,为娘自会把你视同
己出,但为娘门下门规素严,任何人触犯禁律,决不轻贷,你也不能例外。」

  南宫靖恭敬的道:「干娘吩咐,孩儿自当谨记在心,定不有负干娘期望。」

  老夫人道:「如此就好。」

  碧落山庄虽然沿路派出了不少眼线,但因王牙婆的无故失踪,消息中断,他
们更没想到沈雪姑一行业已回转,而且走的又是小路。碧落山庄的人却只是朝嘉
山方向,一路搜索下去,双方自是越岔越开了,儿日之后,沈雪姑一行人,就已
赶到黄山万松山庄。

  这是午后牌时光,一行人越过万松山庄前面二十亩田大的一片草坪,刚走进
大门。就有一名身穿天青劲装的庄丁迎了上来,抱了拳道:「诸位哪里来的?」

  孙小乙道:「咱们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是拜会万大先生来的。」

  那庄丁看了众人一眼,抱抱拳道:「请问贵公尊姓大名,是哪一派的人?」

  沈雪姑心知万松山庄近日戒备颇严,这就走上一步,抱拳说道:「有劳壮土
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在下姓沈,是在这里作客的卞药师邀约来的。」

  那庄丁抱抱拳道:「那么请公子稍等,容在下进去通报。」

  沈雪姑道:「壮士请便。」那壮土转身匆匆往里行去。

  不多一会,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青布长袍的中年汉土,目光抡动,抱着拳说
道:「沈公子诸位请进。」

  沈雪姑走在最前面,一行人相继进入大门,那青袍中年人把大家领到右侧一
排三间客室之中,抬抬手道:「诸位请坐。」

  沈雪姑看他把自己等人领到二门外的客室待茶,分明还想先了解自己等人的
来历了,这就抱抱拳道:「在下还想请教这位是……」

  青袍中年人道:「在下章守勤,忝任庄中管事,沈公子既是卞药师约来,在
下已经命人进去禀报,卞药师很快就会出来,诸位先请用茶。」

  沈雪姑道:「原来是章管事……」

  话声未落,门口响起一阵轻快的步履,走进一个貌相清瘦,六十出头的青衫
老者,一面呵呵笑道:「章总管,是那一位公子来找老朽?」

  章守勤连忙转过身去,抬手道:「就是这位沈公子。」

  沈雪姑也立即迎了上去,拱手道:「卞老伯,是我……」

  这清瘦老者正是卞药师,看到沈雪姑,觉得并不认识,不由得微微一怔,说
道:「沈公子……」

  沈雪姑轻哦一声说道:「侄女是沈雪姑啊,我脸上易了容,老伯就认不出来
了。」

  卞药师也峨了一声,忽然看到王牙婆,就呵呵大笑道:「药姑,你和沈姑娘
一起来了,怎么不早点和为父说呢?」王牙婆一大把年纪了,忽然有人自称「为
父」,也是怔得一怔。

  沈雪姑忙道:「卞老伯,她不是药姑姐。」

  卞药师也弄糊涂了,瞪大双目看着她,问道:「这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药姑呢?」

  沈雪姑道:「药姑姐到天台去了,此事说来话长,卞老伯请坐下来,容侄女
慢慢的说,而且我们这一行人,差不多全易了容,也容侄女慢慢再作介绍。」

  卞药师一手摸着疏朗朗的垂胸黑须,在倚上坐下,点头宣:「沈姑娘诸位都
易容而来,可是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吧?」

  沈雪姑道:「事情多着呢。」当下就从南宫靖、李小云、祝小青三人夜探碧
落山庄说起。

  「南宫靖,他可是前一阵子闹得江湖上人心惶惶的旋风花吗?」

  「旋风花不是他。」沈雪姑道:「此事直到最近,侄女才知道使旋风花的就
是碧落山庄老夫人的义子丁玉郎。」

  卞药师皱皱眉道:「又是碧落山庄,哦,你说他们亲眼看到碧落山庄释放失
踪的人,那是三个月以前的事了。」这些事情,他自然是听万先生等人说的了。
沈雪姑点点头,接着就把南宫靖如何负伤之事说了一遍。

  卞药师吃惊地道:「那老夫人夹在『九阴摧心掌』中使出来的,莫非是『魔
火炼形』?」

  沈雪姑听他一口叫出「魔火炼形」,不觉休然道:「卞老伯果然如同亲眼目
睹,侄女只是从脉象中发现南宫靖是被一种极厉害的旁门火功所伤,还不知道这
就是魔教的『魔火炼形』。」接着就说自己等人在一处渔村地室中,替南宫靖疗
伤,她当然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和南宫靖同练太素经所载「以阴导阳神功」,差不
多待了三个月工夫,接着说到卞药姑如何被宓飞虹追逐。

  一直说到自己和卞药姑等人决定去天台找寻大师姐了因,被碧落山庄的人在
石门埋伏,和自己等人赶来黄山,扼要说了一遍。只有南宫靖的去向,并没说出
来,那是因为此地虽在万松山庄之内,但究非密室,耳目众多,不便明说。

  卞药师听得很仔细,他是老江湖,自然也听得出沈雪姑在述说之时,有不少
地方含糊带过,交代得并不详细,他就不好细问。沈雪姑说完之后,就替和自己
同来的诸人,一一给卞药师引见。连万点星也才知道宫飞云竟是龙眠山庄的大小
姐李小云,卞药师听得更是暗暗称奇不止。

  这些人中,只有沈雪姑,他知道她的来历,万点星乃是江湖上着名的黑道杀
手,武功自然不会差到那里去。但李小云是擎天手李天群的女儿,年纪不大,祝
小青、孙小乙不过是六婆中卖花婆和孙虔婆的儿女,武功当然不刽艮高,凭这几
个人,居然把碧落山庄大批高手击退,当真令他不敢置信。

  试想像苍龙宁胜天、万大先生、智通大师、八卦门封居易、形意门金赞廷、
武功门崔介夫等人,还加上神灯教四大香主,差不多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遇上碧
落山庄老夫人,还弄得个灰头土脸,身中「对消散」,几乎武功全失。

  他看着几个女娃儿,不觉呵呵笑道:「沈姑娘率同一批生力军,来到黄山,
真是太好了,这几天差幸少林、武当赶来了援手,不然,这万松山庄中,已有不
少人中了他们『对消散』,形势十分险恶。」一面又朝万点星和改扮成卞药姑的
王牙婆拱拱手道:「万老弟和王婆婆能够毅然弃邪归正,更是难能可贵,老朽佩
服得很。」

  接着站起身笑道:「方才章总管因不明诸位来意,才把大家领到这里待茶,
现在都说清楚了,万大先生和几位掌门人正在书房里,大家请随老朽来。」

  沈雪姑道:「卞老伯请。」

  王牙婆道:「李姑娘,现在已到地头了,老姑子脸上易的容,总可以洗掉了
吧?」

  沈雪姑笑道:「王婆婆,暂时还要委屈你几天,第一,你王婆婆失踪,对方
还不知道你已经投到咱们这里来了。第二,对方一定也会有眼线看到我们一行人
的,卞药姑也到了万松山庄,可以使他们不会再去注意卞姐姐的行踪了。」

  孙小乙耸耸肩道:「王婆婆,这一扮成卞姑娘,年轻几十岁不好吗?像小老
儿,真不想恢复本来面貌呢。」

  王牙婆叱道:「小子,你在老婆子面前,也敢油腔滑调?」

  孙小乙吐吐舌头,说道:「小老儿不敢。」

TOP

0
             第廿八章 真假难辨

  一行人由卞药师领着,从右首一道侧门,进入长廊,再折而向东,来至一座
自成院落的精舍。一排五间,窗明轩敞,花木扶疏。这时屋内还不时传出隐约的
欢笑和交谈之声,但若稍为留心,便可察觉迥廊折处和花木阴暗间都隐伏有人,
而且这些人连呼吸都听不到,显然全非弱手。

  卞药师领着大家迳自走入,那是五间精舍中居中的一间,前后都是落地的长
窗,后面一片花园,更见广阔。这是书房的中厅,厅上灯光明亮,四周围坐看十
一二个人,有僧、有道、有俗,看去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当大家看到卞药师领着
一行人走入,不觉纷纷站了起来。

  当先走入的是卞药师,他朝众人拱拱手道:「诸位道兄,兄弟先来路大家引
见一位女侠,她是……咳咳,不能说是兄弟故人的传人,因为兄弟昔年有幸得遇
这位武林前辈高人,这位女侠,就是这位前辈高人的唯一传人,她就是沈雪姑沈
姑娘。」大家听他说活吞吞吐吐,没有说出这位高人是谁来,心中暗暗奇怪,目
光不禁全向沈雪姑一人投来。

  卞药师接着又道:「跟沈姑娘一起来的,还有好几位,但武林中最讲究的是
身份,老朽要替在座的诸位道兄先作一个介绍……」

  这话自是对李小云等人说的了。接着依次介绍了形意门掌门金赞廷、八卦门
掌门封居易、武功门掌门崔介夫、神灯教教主苍龙宁胜天、少林寺达取院首席长
老智虔大师、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武当派青松道长、八卦门陆其昌、武功
门何津舫、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昶,以及主人万青峰。

  原来自从金赞廷、封居易、崔介夫、宁胜天、智通大师、万青峰等几人,被
碧落山庄下了「对消散」之后,只要你使一分真力,就会消耗一分,不敢再行运
功。就由几人联合,向少林、武当求援,少林达摩院首席长老智虔大师率领八名
弟子,武当青松道长也奉命率领八名弟子赶来。八卦门陆基昌、武功门何津舫、
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昶,也各自听到掌门人负伤,纷纷赶来,先后到达了万松山
庄。

  卞药师介绍完毕,接着介绍了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万点星四人,最后
才朝化装成卞药姑的王牙婆一指,说道:「这位兄弟之所以要在最后才替大家引
见,因为她也是一位成名多年的人,但此刻脸上易了容,扮作小女药姑,此中另
有原因。一是因为小女远去天台,行踪十分隐秘,不能泄露,二是这位老嫂子目
前还不宜露面。因此只好暂时委屈她改扮成小女模样,此事详细来龙去脉,兄弟
自会再向诸位道兄呈报。」

  他这番话,听来似乎甚是神秘,但在座的人,都是多年老江湖,自然听得出
其中关系重大,是以没有人向他多问。王牙婆朝大家敛衽为礼。主人万青峰向沈
雪姑等儿至连拱手道:「欢迎、欢迎,大家请坐。」

  李小云从脸上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走到金赞廷面前扑的跪了下去,说
道:「侄女给大师伯叩头。」

  金赞廷已经听卞药师介绍过,如今李小云取下面具来,他自然认得,这就含
笑道:「贤侄女请起,你爹闭门不出,不知……」

  李小云站起身道:「爹已经到碧落山庄去了。」

  金赞廷吃惊的道:「怎么,你爹又落到碧落山庄的手里了?」

  「不是。」李小云道:「爹好像是被碧落山庄胁迫去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金赞廷听得一怔,问道:「老夫怎么会一无所知的
呢?」

  李小云道:「这事说来话长,待会便让卞老伯来说吧。」接着转身又朝赵之
欣、徐永昶二位师叔行了礼,才把面具戴上。

  大家才行坐下,庄丁送上茶来,万青峰叫道:「章总管。」

  章守勤连忙应声走入,说道:「属下在。」

  万青峰吩咐道:「你去站到阶前,不准有人进来。」章守勤答应一声,欠身
退出。卞药师拿起茶碗,喝了一口,才把方才沈雪姑说的一番话,原原本本的说
了出来。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合十道:「原来旋风花竟是碧落山庄弄的玄虚,贫
衲见过南宫施主,就觉得此人气宇非凡,极不像是旋风花。」

  苍龙宁胜天大笑道:「这么说,倒是兄弟错怪了他,但几次有旋风花出现之
处,都有南宫靖在场。那也难怪会发生误会了。」说到这里,哦道:「南宫靖和
沈姑娘等人在一起,怎么不在这里呢?」这点,连卞药师都不知道,他就没有作
声。

  沈雪姑道:「南宫兄另外去了一个地方,暂时还不能说。」

  宁胜天心中暗道:「莫非他到碧落山庄去了?」

  金赞廷双眉微拢,却朝李小云问道:「你爹是受到了什么胁迫呢,怎么会投
到碧落山庄去的,真是奇怪。」

  李小云道:「侄女也不知道。」

  封居易道:「贤侄女,霍师弟在石崖上相你动过手,你叫他,他不理不睬,
那是被迷失了心神。」

  李小云:「是的,霍二叔好像不认识侄女一般。」

  崔介夫道:「这么说,谢东山一定也去了,碧落山庄已经把他们放出来了,
他们怎么又会回到碧落山庄去的呢。」

  万青峰道:「据兄弟看,其中一定另有原因。」

  宁胜天道:「试想柴一桂、娄通、敖六三人,跟了兄弟二十多年,也居然说
走就走,从此一无消息,如今看来,他们一定也是投到碧落山庄去了。」

  万青峰愤然道:「碧落山庄危害武林,已经罪证惧全,如果不能及时把它消
灭,让它羽毛养成,一旦发难,江湖武林将是极大灾难,将要不可收拾。」

  卞药师吁了口气道:「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几位身中『对消散』,不
能再使武功,此时急也无用,还是等小女天台回来,解去诸位道兄身中之毒,再
作计议。不过沈姑娘诸位赶来此地,碧落山庄大概也可以得到消息丁,咱们怕它
坐大,不可收拾,他们自然也怕咱们联手,尤其咱们为了对付碧落山庄,必然会
联合各大门派,他们岂肯让咱们形成联合之势?」说到这里,口气一顿,接下去
道:「因此兄弟认为他们很可能会有举动。」

  苍龙宁胜天道:「药师认为碧落山庄可能会大举袭击万松山庄?」

  卞药师点头道:「此举大有可能。」

  万青峰道:「卞老哥顾虑极是,咱们严加戒备就是了。」一面叫道:「章总
管。」

  章守勤急忙随声趋人,垂手问道:「庄主有何吩咐?」

  万青峰道:「如今又来了四位女宾,二位男宾,你要他们收拾客房,另外拨
出两名使女到女客宾舍伺候。」章守勤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不多一会,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一名庄丁存客房中点起了灯,接着在客室右
首一间,开上两桌酒席、主人万青峰拍手肃客,请大家人席。武林中虽然不讲究
俗礼,但还是互相逊让了一阵,才各自坐下。

  这一顿酒筵,原是给沈雪姑等人洗尘的,经大家互推之后,几位掌门人和少
林、武当的大师、道长等人坐了第一席。沈雪姑坐了第二席的首席,由卞药师、
宁胜天、万青峰三人作陪。酒筵初开,自是免不了互相敬酒,正当此时,忽见总
管章守勤匆匆走入,朝万青峰耳边低低说了两句。

  万青峰站了起来,含笑说道:「既是霍兄来了,快请进来。」章守勤答应一
声,退了出去。

  万青峰转脸朝宁胜天道:「宁老哥,是霍五兄来了。」

  宁胜天一怔道:「会是霍五。」话声甫落,章守勤已领着一个高大肥胖的老
者,大步走入,此人生得白面团团,浓眉细目,手中盘着两枚铁胆,正是霍五太
爷。

  万青峰、宁胜天同时迎了上去,霍五细目一抡,还没待主人开口,就双手抱
拳,洪声笑道:「兄弟霍五,不速而来,多多打扰。」

  万青峰忙道:「霍兄光临,兄弟有失迎迓,欢迎得很。」

  宁胜天目光一眨不眨的打量着他,洪笑道:「五兄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霍五沉嘿一声,哈哈的道:「咱们还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你和万大先生联名
发出武林帖,居然不通知兄弟一声,难道兄弟不配是你宁教主的朋友?还是兄弟
一点庄稼把式,帮不上忙?」

  宁胜天细察他神情举止,并无异处,稍稍放下了心,笑道:「兄弟和五兄论
交数十年,怎么会不邀请五兄帮忙,五兄总记得一个多月前,兄弟不是去过霍家
庄……」

  「一言难尽。」霍五截着他的话头,说着道:「宁兄来的时候,兄弟实有不
得已的苦衷……」

  宁胜天问道:「五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万青峰道:「霍兄先请入席,有话也等喝杯水酒再说。」

  庄丁给他在宁胜天边上添了一张椅子。霍五也不客气坐下之后,就接着道:
「兄弟被人下了毒。」

  宁胜天给他一一介绍了在座的人,霍五连连抱拳,说着:「久仰。」

  宁胜天道:「五兄是给碧落山庄下了毒?」

  「不错。」霍五说着道:「不但被下了毒,而且还威胁兄弟,从此不得再听
闻江湖上的事。」

  宁胜天道:「所以你不肯对兄弟说出原委来。」

  霍五道:「那时兄弟第一要务,是要设法解除身中之毒,也就只好三缄其口
了。」

  宁胜天道:「五兄现在已经把毒解去了吗?」

  「哈哈。」霍五大笑一声道:「剧毒若是未解,兄弟又怎么能赶来万松山庄
呢?」

  万青峰举杯道:「霍兄请喝酒。」

  留五举杯一饮而尽,接着笑道:「兄弟所以要等天黑才来,也就是为了避入
耳目。」

  万青峰关切的问道:「霍兄身中剧毒,不知是如何解去的?」

  霍五大笑道:「兄弟有一个堂房侄女,嫁给唐世贤的侄儿为妻,兄弟从碧落
山庄回来的时候,正好是我那侄女夫妇每年清明节后回娶亲的时间。兄弟就把中
毒之事,告诉了他们,我那侄女婿因身边只带有普通解毒药物,只怕无法解去兄
弟身中剧毒,就连夜赶去西川,那时也就是宁兄找来之时,兄弟剧毒未解,就不
便和宁兄详说。」

  「原来如此。」宁胜天大笑道:「西川唐门,以用毒驰誉武林,五兄区区剧
毒,自可得解了,哈哈,来,来,恭喜你剧毒得解,咱们干一杯。」

  万青峰沉吟道:「兄弟和唐世贤也有过一面之缘、谈不上交情,但宁老哥和
他极熟,咱们也曾派人送了一封信给他……」

  「这事兄弟已经知道。」霍五道:「如果不是兄弟那侄女婿说起,兄弟还不
知道你们联名发出的武帖,兄弟还不会找到这里来呢。」

  万青峰问道:「霍兄令侄女婿怎么说的?」

  霍五说道:「唐世贤因祖上遗训,唐门子弟不得过问武林中事,不便亲自赶
来。正好他侄儿为了兄弟身中剧毒,赶回去求取解药,就要他带来了唐门秘制化
毒丹,随同兄弟前来……」

  万青峰道:「他们人呢?」

  霍五道:「兄弟因天色已晚,命他们在石棕落店,明日一早再来。」

  万青峰道:「霍兄和他们一起来就好,咱们相识已久,何用如此?」

  霍五举杯朝沈雪姑道:「听说沈姑娘是千手大士的高足,兄弟久仰得很,今
晚能够在这里遇到沈姑娘,真是荣幸得很,这一杯,算是兄弟敬沈姑娘的。」说
罢一口喝干。

  沈雪姑连忙站起身道:「霍大侠好说,我不会喝酒,谢谢霍大侠。」在座众
人之中,只有卞药师一人知道沈雪姑来历。

  这时大家听霍五大爷一口道出沈雪姑是千手大士的高足,不由得心中都暗暗
「哦」了一声。千手观音昔年出身峨嵋派,不知为了何事,竟然和掌门人闹翻,
就拂袖而去,后来据说在东海一处岛上,得到一册玄门秘笈,练成了玄门绝世神
功,不但驻颜有术,武功更是高不可测。

  只是她一生嫉恶如仇,人又生得冷艳绝俗,江湖上只要提起千手观音来,莫
不谈虎色变,胆颤心惊,后来甚于连「观音」二字都不敢称了,大家都改以「大
士」二手来代替了她。这还是五十年以前的事,如今算来,千手观音当然是八十
以外的人了。

  霍五接着又朝李小云、视小青、孙小乙、万点星、王牙婆等人一一敬酒,敬
酒之时,自然要和每一个人都说上两句。孙小乙、王牙婆只是唯唯喏喏的敷衍过
去。霍五忽然一拍万点星肩膀,笑道:「万老弟,你在黑道上颇享盛名,此次能
够弃邪归正,当真可喜可贺,兄弟听说你被碧落山庄下了剧毒,还能毫不在乎,
毅然不顾,兄弟最佩服的就是你老弟这种人。」

  万点星连忙抱拳道:「霍五太爷的威名,万某早就如雷贯耳,谬承过奖,万
某愧不敢当。」

  霍五大笑道:「霍五太爷,哈哈,这样的称呼,一听就不是白道中人,霍五
就是霍五,加上太爷,就俗气了,兄弟为了这四个字,不知声明过多少次,叫他
们不可再叫我太爷了,但兄弟门下一些徒子徒孙,就是不肯改口,你老弟以后千
万不可在霍五下面再加太爷这两个字了。」说到这里,口中哦了一声道:「老弟
身中剧毒之事,明日一早,我那侄儿婿来了,他带来了唐门化毒金丹,只要眼下
一颗就没事了。」

  万点星也没说剧毒已解,只是含笑道:「多谢你老关心。」

  霍五站起身,手举酒杯,又朝另一桌上依次敬酒。除了少林寺智虔、智通二
位大师,和武当派青松道长以茶代酒,大家都是熟人,尤其都是武林中人,谁都
是洪量,自然一杯又一杯的干起来。这一顿酒,直吃到初更时分,方始散席。

  沈雪姑、李小云、祝小青、王牙婆四人,被招待到西首一排女眷宾舍之中。
大家经过几天长途跋涉,就各自回房。沈雪姑和李小云两人一间,正待就寝,房
门上起了剥啄之声。李小云过去打开房门,看到叩门的正是王牙婆,忙道:「王
婆……」

  王牙婆「嘘」了一声,闪身入房。李小云掩上房门,看她神色神秘,不觉问
道:「王……」

  王牙婆道:「你不要再叫我王婆婆,应该叫我卞姐姐才对。」

  李小云笑道:「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我们叫你卞姐姐呢?」

  沈雪姑道:「你是不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吗?」

  王牙婆大拇指一挑,说道:「沈姑娘方才没把老婆子的身份说出来,这一着
真高明,老婆子就是为此才来的,从明天起,大家都得叫我卞姐姐才好。」

  沈雪姑道:「你一定有所见,才会这样叮嘱我们的。」

  王牙婆笑笑道:「真的没什么。」

  沈雪姑道:「小青呢?」

  王牙婆道:「她说累了,要早点休息。」

  三人围着小圆桌坐下,沈雪姑望着王牙婆问道:「卞姐姐觉得霍五怎样?」

  王牙婆一怔说道:「沈姑娘怎么突然问起霍五来了?」

  沈雪姑笑笑道:「难道你不是为霍五的事来的?」

  王牙婆轻轻叹息一声道:「沈姑娘年纪不大,但观察入微,什么事好像都瞒
不过你的眼睛。」

  沈雪姑笑道:「那么你承认是为了他的事来找我商量的了?」

  李小云睁大双目道:「怎么?霍五有问题吗?」

  王牙婆叱道:「李姑娘,你别乱说,老婆子只是……有些怀疑而已。」

  沈雪姑道:「事无佐证,二妹,你确是不可对人说起。」一面朝王牙婆含笑
道:「你倒说说看。」

  王牙婆道:「三个月前失踪的人,都是被碧落山庄弄去的,后来虽然都释放
了,但如今咱们已经知道的,几乎都回笼了,霍五何能独免?」

  沈雪姑道:「他不是说已经解了毒吗?」

  王牙婆道:「老婆子觉得可疑的是三个月来,他那一天不都可以到万松山庄
来,但他都没有来,偏偏今天下午咱们赶到万松山庄,他上灯时分就来了,未免
太巧合了。」她不傀是老江湖,处处都防人一着。

  沈雪姑看着她道:「你好像意犹未尽?」

  王牙婆面有惊奇之色,点着头道:「老婆子确是还有一点没有说出来,那便
是有关沈姑娘的来历,我看在座诸人,对卞药师介绍姑娘之时,脸上都有思索之
容,那就是说,没有一个人知道姑娘师门,但方才霍五却一口道了出来。」

  沈雪姑偏头道:「这有什么奇怪呢?」

  「问题就在这里。」

  王牙婆道:「霍五不过是江湖草莽,连少林达摩院长老智虔大师、罗汉堂氏
老智通大师和武当背松道长三仪,都想不出姑娘来历,霍五怎么会知道的呢?」

  李小云道:「他怎么会知道的呢?」

  王牙婆道:「如果智虔、智通和武当青松和沈姑娘已经交过手了,也许可以
想得到了。」

  李小云道:「霍五又没和大姐交过手。」

  王牙婆裂啪一笑道:「但秦皓和沈姑娘交过手了。」

  李小云道:「你说霍五是听秦皓说的?」

  王牙婆道:「秦皓也许想不起来,但秦皓上面不是还有一位主子吗?」

  李小云登然道:「对,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说的了。」

  王牙婆道:「就是咱们一路行来,据老婆子猜想,碧落山庄应该早已知道咱
们的行踪,他们一直没有敢动咱们,大概就是顾忌沈姑娘,但是老夫人顾忌的当
然不会是沈姑娘,那自然顾忌另一个人,这人自然是沈姑娘令师了。」这回她没
待两人开口,就接着道:「从这两点来说,老婆子就觉得事有可疑,所以要来提
醒沈姑娘一句。」

  今晚在座有三位掌门人,还有少林、武当的高手,但这些人,都是名门正派
中人。正派中人论心机总归不如旁门中人,王婆子就是旁门中的老江湖,所以她
的见解就比别人深刻,疑人之心,也比别人多了。沈雪姑忽然笑了,她朝王牙婆
含笑道:「卞姐姐,眼光果有独特之处,但还有一件事,不知你看出来了没?」

  王牙婆一惯,问道:「沈姑娘还看到了什么?」

  沈雪姑微笑道:「卞姐姐明天不妨再仔细看看。」她不肯说。

  李小云道:「大姐,你快说出来咯,别卖关子了。」

  「不。」沈雪姑说了个「不」字,接着道:「我还不确定,要等明天问过卞
老伯,才能告诉你。」

  王牙婆起身道:「老婆子那就告退,二位姑娘也该休息了。」说完,举步朝
外行去。

  一宿无话,翌日早晨,沈雪姑等四人洗完毕,一名使女已在起居室中摆上早
餐。正在用餐之际,孙小乙在院中嚷道:「沈姑娘起来了吗?」

  祝小青隔着窗子叱道:「小鬼头,你一清早就来嚷什么?」

  孙小乙道:「祝三哥你别冤枉人好不?小老儿是陪药师来的。」

  沈雪姑听说卞药师来了,急忙站起身迎了出去,果见孙小乙身后随着卞药师
从长廊走来,这就拱拱手道:「卞老伯早,请到里面坐。」

  卞药师一手捋须,含笑道:「老朽不知沈姑娘几位起来了没有,所以要孙小
哥一起来的。」

  沈雪姑把他让进起居室,说道:「卞老伯请坐。」

  卞药师连连摆手道:「大家请坐,你们不用相老朽客气,请用早点。」

  沈雪姑道:「卞老伯用过早点没有?一起用一点……」

  卜药师摇手道:「你们只管请用,老朽天还只有朦朦亮就起来,早已经吃过
了。」使女送上一盏香茗,就退了出去。

  沈雪姑道:「卞老伯一早就来找侄女,想必是另有什么见教了?」

  「唔……」卞药师点着头道:「老朽确实有点小事,想和姑娘谈谈。」

  沈雪姑自然看得出来,卞药师不愿在这里说,这就说道:「卞药师请到房中
坐如何?」

  卞药师回头朝孙小乙道:「孙小哥你最好站到门口走廊上去。」

  孙小乙道:「小老儿遵命。」迅速退了出去。

  沈雪姑也朝李小云等三人叮嘱道:「卞姐姐和二妹、三妹就留在这里。」一
面朝卞药师拾手道:「卞老伯请。」她把卞药师让到房中,在小圆桌旁坐下,才
道:「卞老伯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卞药师目光直注,问道:「沈姑娘,你对霍五昨晚忽然的赶了来,是否觉得
有些突兀?」

  沈雪姑反问道:「卞老伯是不是看出哪里不对了?」

  「唔。」卞药师道:「他从碧落山庄释放回来,已经有两个多月了,何以早
不来,迟不来,偏偏你们午后抵达万松山庄,他在傍晚也赶来了,这能说是巧合
吗?」他说的和王牙婆相同,可见老江湖所见略同。

  沈雪姑道:「他来的确实有些巧合。」

  卞药师微微摇头,接着道:「尊师和葛仙翁、萧大侠,被称为东海三仙,姑
娘也精擅医理,难道昨晚没有看出破绽来吗?」

  沈雪姑道:「卞老伯这是过奖之词,医理一道,深邃精奥,侄女只是听大师
伯讲过一些,仅能说略懂一些皮毛而已,不然,不会要卞姐姐远去天台,找我师
姐了。」她不待卞药师开口,接着道:「今天就是卞老伯不来,侄女也要去找卞
老伯求证一件事……」

  「哦」卞药师道:「沈姑娘找老朽求证什么?」

  沈雪姑道:「有关耳中『命门』。『命门』,为耳朵内弦部位。」

  卞药师目光精芒飞闪,捋须笑道:「老朽说了半天,原来姑娘果然也注意到
了。」

  沈雪姑道:「侄女看他,命门隐见有黑,不知是不是中毒之征?」

  「一点不错。」卞药师道:「他自称服了唐门化毒丹,剧毒已解,这岂不是
自欺欺人呢?」

  沈雪姑沉吟道:「这么说,他可能是被人胁逼来的了。」

  「不错,老朽就是怀疑他这一点。」

  卞药师神色凝重的道:「他身中剧毒,既然丝毫未解,那么今天来的唐门弟
子,他侄女婿夫妇,就有问题了。」

  沈雪姑道:「卞老伯认为他们可能是碧落山庄的人……」

  卞药师道:「老朽正是此意,对方以剧毒作为威胁,要他带着两人同来,冒
充是他的侄女和侄女婿,咱们就不会起疑,他们就可以在万松山庄之内,自由活
动。第一、对方可以随时明了咱们的一举一动,第二、只要对方一个命令,他们
可以随时在咱们茶水饭某之中,暗下『对消散』,等咱们这些人全中毒了,毫无
抗拒之力,岂不省去一番手脚,就可一网打尽了?」

  沈雪姑道:「卞老伯这些话是不是已经告诉了万大先生他们?」

  卞药师微微一笑道:「事无佐证,老朽怎好告诉万大先生呢?」口气微顿,
望着沈雪姑郑重的道:「正因此事目前不宜张扬,老朽来找姑娘,就是希望沈姑
娘诸位,能协助老朽,暗中加以防范,严密监视他们行动,就不怕他们不露出马
脚来。」

  沈姑娘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卞老伯吩咐,侄女自当遵命。」

  卞药师欣然道:「老实说,此事也只有沈姑娘几位才能办得到,好了,方才
章总管已经去接他们了,你们不妨同去万庄主书房坐坐,老朽要先行一步了。」
说完,起身往外行去。

TOP

0
             第廿九章 钩心斗角

  就在此时,突听卞药师的声音「咦」道:「孙小哥,你怎么了?」李小云、
祝小青、王牙婆三人听到卞药师的声音不对,立即纷纷赶了出去,只见卞药师两
手抱着孙小乙回身走来。

  沈雪姑迎着问道:「卞老伯,小乙怎么了?」

  卞药师道:「好像中了暗算。」说话之时,已经走入起居室,卞药师把手中
抱着的孙小乙平放在地上,因为孙小乙脸上易了容,无法看到他的脸色,但双目
紧闭,人已昏迷不醒。

  卞药师脸色凝重,蹲着身子,仔细在他身上检查了一遍,最后才发现孙小乙
右肩后面的衣衫上,似有一个极细针孔,迅即一把撕开他肩头衣衫,果然有一点
针尖大的黑血,已经凝结成珠。卞药师脸色微变,嘿然道:「怎会是黑芒针!」

  「黑芒针」正是唐门毒药针的名称,细如麦芒,打中人身,深入肌肉,外表
看不出中毒,但人却已中毒昏迷。卞药师口中说着,右手业已轻轻按上,运功向
外吸住,喝了声:「起。」右手一提,翻过掌来,掌心已经多了一支通体乌黑,
长仅一寸光景的纲针,看去几乎比麦芒还细。

  祝小青精于暗器的人,看得一怔道:「这么细的针如何打出来的?」

  卞药师没有说话,取下了细针,他右手又按到孙小乙伤口上端,然后微微运
气,但见孙小乙针孔伤口之处,缓缓流出一缕比墨还黑的黑血,黑血不绝如缕,
继续流着,颜色渐渐的由浓变谈。约摸过了盏茶工夫,流出来的已是鲜红血液。
卞药师收回右手,吁了口气道:「总算没事了。」

  李小云问道:「这会是什么人暗算的呢?」

  卞药师道:「由此看来,准是有人盯上老朽了。」

  王牙婆道:「黑芒针不是唐门暗器吗?」

  卞药师道:「是唐门暗器,但……」

  祝小青气道:「那准是霍五带来的人了。」

  卞药师道:「这个似乎不可能,因为章总管亲自到石墙去接他们,他们不可
能先来了,唉,事情越来越复杂……」

  「啊。」孙小乙忽然坐了起来,目光四顾,吃惊地道:「我怎会躺在这里的
呢?」说着,已经站了起来。他中的是毒针,原非什么重伤,只要剧毒消失了,
自然也就没事了。

  祝小青问道:「你方才站在走廊上,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没有呀。」孙小乙搔搔头皮,接着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祝小青披披嘴道:「你中了人家暗算,你不知道,我们怎么会知道?」

  卞药师左手两个指头拈着那支细针,说道:「方才老朽话还没有说完,就被
你们岔开了,这种『黑芒针』,是因为太细了,若非内功已臻上乘,无法用手发
射,所以它必须凭藉针筒,才能发射。黑芒针筒是唐门秘制的七种暗器之一,细
如小楷笔管,里面可装七十二支毒针,一按就是一支,唯一的缺点是因为针身太
细了,不能射远,有效距离,最多只能打出数尺,这是一般唐门弟子常备之物。
通常是在和人动手之际,用以袭击敌人,也是唐门最普通的一种暗器,现在既已
发现有人在使用此种毒针,大家务必提高警觉,一旦发现敌踪,不可和他太过接
近,尤其在和人动手之际,要提防他使用毒针,这很简单,只要注意他左手就好
了。」

  说完,看了孙小乙一眼,又道:「现在孙小哥已没事了,你去换一件衣衫,
就可以出去,方才发生之事,暂时不要提它,咱们要暗中进行侦查,说出来了,
反而不好,老朽要先走一步了。」

  沈雪姑点头道:「卞老伯,你只管忙好了。」卞药师匆匆走了。

  李小云道:「大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呢?」

  沈雪姑道:「等小乙换过衣衫,我们一起去。」大家来至万大先生的书房,
各大门派的人已经全在这里,正在围坐闲聊天,看到沈雪姑等人走入,纷纷站了
起来。

  沈雪姑连忙拱手答礼,连说道:「大家请坐。」

  万青峰含笑道:「沈姑娘诸位也快请坐下,敝庄招待不周,诸位还住得习惯
吗?」

  沈雪姑道:「万大先生太客气了,贵庄安排妥善,宾至如归,怎么会住不惯
呢?」

  卞药师道:「沈姑娘,你们都坐下来好说话,今晨有人从西首围墙潜入万松
山庄,守在墙外的两名庄丁伤在暗器之下,毒发而死……」

  沈雪姑问道:「不知是什么暗器?」

  卞药师从纸包中取出两支细针,说道:「是『黑芒针』。」

  沈雪姑故意问道:「卞老伯知不知道此针来历呢?」

  卞药师还没开口,霍五大笑一声道:「黑芒针乃是四川唐门七种毒药暗器中
的一种,针筒只有笔管粗细,一简藏针七十二支,因为射程不远,威力不大,是
一般唐门弟子随身携带之物。但用完七十二支,必须缴回唐门管理制造暗器的部
门再行配装,外人无法依详仿制,这厮在兄弟和我侄女、侄女婿来到万松山庄之
日,先用唐门暗器伤人,显然是冲着霍某三人来的了。」

  万青峰大笑道:「今天在咱们这里的人,都是碧落山庄久欲得而甘心的人,
岂止霍老哥三位而已?」正说之间,章总管已领着一男一女走进厅来。

  男的瘦削脸,面貌白皙,浓眉俊目,年方约二十七八,穿一件紫色绣红花长
袍,对襟披肩,腰悬长剑,看去极为英俊。女的年约二十四五,柳眉如画,杏眼
如水,身上同样穿着紫色绣红花衣裙,外加披风,好不娇绕。霍五站起身来,拱
着双手,洪声说道:「诸位道兄,这两人就是兄弟的侄女婿唐纪中以及侄女如玉
了。」一面朝两人道:「你们过来,老夫给你们引见在座的前辈。」

  接着就领着两人,引见下在座的诸人,最后才指点着沈雪姑等人,含笑道:
「这几位都是和你们年纪差不多的朋友了,你们夫妇要多亲近才是。」一面一一
说了大家的姓名。

  大家自有一番寒喧,霍如玉娇声道:「大伯父,侄女早就和你老人家说过,
行走江湖,侄女还是改换男装较为方便,你老人家听得直是摇头,如今你瞧,人
家沈姑娘、祝姑娘不是都穿着男装吗?」她说话之时,眼波流转,风情万千。

  霍五大笑一声道:「你如今是唐家的媳妇儿,老夫可管不着,你要穿男装,
还得问问你夫婿同不同意呢。」

  霍如玉娇靥一红,撒娇道:「大伯父,我不来啦。」

  大家落坐后,唐纪中走到万青峰面前,双手抱拳,恭敬地作了一揖,说道:
「晚辈奉家伯父之命,专程前来拜见庄主,家伯父僻居西川,蒙庄主不遗在远,
赐书宠邀,至感荣宠,只因敝门历代祖训,后世子孙不得参与任何江湖纷争,家
伯父接奉大函,无以报命,才要晚辈持敝门化毒丹一瓶,奉呈庄主,薄具功效,
也聊表家伯父一点心意,敬请庄主笑纳。」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青色瓷瓶,双
手呈上。

  万青峰慌忙站起,双手接过,放到几上,一面含笑道:「贵门祖训,兄弟不
是不知,实因兄弟等人身中『对消散』,无药可解,才向令伯父求援,蒙赐贵门
秘制化毒丹,足见盛情了。」唐纪中连说「不敢」,退回了霍如玉身边的椅子坐
下。

  霍五目光一转,说道:「纪中,你们唐门暗器中,可有『黑芒针』?」

  唐纪中点头道:「有,『黑芒针』是敝门最普通的一种暗器,敝门中人,几
乎人人身边,都有一筒。」

  霍五回头道:「药师老哥,你可否把刚才那两支针取出来给纪中瞧瞧?」

  卞药师因他既已说出来了,只得把纸包朝唐纪中递了过去,含笑道:「让唐
少侠鉴定一下也好。」

  霍五伸手接过了纸包,随手交给唐纪中,说道:「你且看看,这两支是不是
『黑芒针』呢?」

  唐纪中双手接过打开纸包。目中一注,不觉得说道:「这正是敝门的『黑芒
针』。」一面朝卞药师拱拱手道:「卞前辈,这两支针不知是哪里来的?」

  霍五不待卞药师开口,就洪笑一声道:「这是今晨有人潜入本庄,偷袭两名
庄丁,从庄丁身上起下来的。」

  唐纪中脸色微变,说道:「敝门『黑芒针』,即使不中要害,也子不见午,
晚辈身边带有解药……」

  霍五摇手道:「两名庄丁针中要害,已经用不着解药了。」

  唐纪中听得脸色一沉,接着迅速站起来,朝万青峰抱拳说道:「晚辈临行之
时,家伯父曾有言交代,敝门祖训,不准子孙涉及江湖,参与任何江湖纠纷,但
如有损及敝门声誉,必须严于查究。晚辈初来贵庄,贵庄之中就发生有人持敝门
暗器行凶,这件事明明冲着敝门而来,人命关天,晚辈身为唐门子弟,就不得不
问,本来晚辈只是奉命送药而来,任务一了,即须拜辞,如今发生了这件事,晚
辈就只好在贵庄多待上几天了,务必查明了此事,才能向家伯父禀报。」

  万青含笑道:「唐老弟贤伉俪远来是客,就是不发生这件事,也应该多盘桓
几日再走,这件事,万某已要章总管去查了,唐少侠贤伉俪只管在此住下,万某
深表欢迎之忱。」

  霍五道:「此事显然是碧落山庄的人使的狡计,志在离间唐门和万松山庄两
家和气,你自然要留下来查清楚了再走了。」只见总管章守勤急步从外走入。

  万青峰抬目问道:「章总管,有事吗?」

  章守勤躬身应了声「是」,抬头说道:「回庄主,碧落山庄副总管宓飞虹前
来求见庄主。」

  「碧落山庄的副总管要来见我?」万青峰道:「好,你领他到客厅待茶,我
马上就来。」章守勤答应一声,迅快的退了出去。

  万青峰站起身,拱拱手道:「诸位道兄请宽坐,兄弟去去就来。」

  武当青松道长随着站起,说道:「贫道和庄主同去。」他因万青峰身中「对
消散」,不能和人动手,而且武当派和万松山庄渊源极深,所以自告奋勇要和万
青峰同去。同去,实际上是含有保护万青峰之意。

  宁胜天笑道:「有道兄同去,那是最好不过了。」

  两人行出客厅,总管章守勤已陪同宓飞虹在厅上奉茶,看到两人走出,立即
起身道:「庄主来了。」

  宓飞虹慌忙跟着站起,左手当胸,右手一只空飘飘的衣袖也自飞了起来,作
出拱手之状,说道:「在下宓飞虹,久闻庄主大名,无缘拜识,今天奉命前来,
始得拜瞻丰采。」

  万青峰连忙还礼道:「宓副总管远来,兄弟失迎得很。」

  宓飞虹目光一转,又拱拱手道:「这位道长,大概就是武当青松道长了?在
下世久仰得很。」

  青松道长心中暗暗奇怪,忖道:「自己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他是如何认得我
的呢?」一面连忙稽首道:「不敢,贫道正是青松。」

  万青峰拍手道:「宓副总管请坐。」口中说着,一面打量着店飞虹,只觉此
人颏下留一把花白长须,年龄当在七旬左右,看他右臂衣衫虚飘飘的,显然已无
手臂。他不知道密飞虹有臂是沈雪姑削断的,居然能鼓动真气,举起衣袖,这份
内功,已是相当精纯,何以从前江湖上都没听到宾飞虹这号人物呢?心念转动,
人已坐了下来,抬目问道:「宓副总管远来,想必定有见教,兄弟洗耳恭聆。」

  「见教不敢。」宓飞虹欠了欠身,说道:「在下是奉老夫人之命,来见庄主
的。」

  万青峰道:「不知老夫人有何见教?」

  宓飞虹含笑抱拳,说道:「老夫人风闻庄主和几位掌门人联名发出武林帖,
似有和碧落山庄为敌之意,因此要在下来见庄主,希望庄主和几位朱门人不可意
气用事,有伤和气……」

  万青峰不等他说完,大笑一声道:「贵庄老夫人劫持各派同道于前,又在万
某等人身上施下『对消散』于后;万某等人只是为求自保,何尝意气用事?」

  宓飞虹等他说完,笑了笑道:「庄主这话,就己先存了几分意气了,不错,
敝庄曾邀请过几位武林同道,前去敝庄盘桓了几天,但都已先后回去了,江湖传
出某某人失踪,纯属一时误会,至于庄主几位所中『对消散』一节,因诸位在青
阳近郊聚会,那里原是敝庄产业,大小姐就住在后园,眼看诸位都是武林中人,
意图不明,才在酒中下了『对消散』,这是误会,只要庄主和几位掌门人不再和
敝庄为敌,敝庄自当奉上解药。」

  万青峰道:「这是条件吗?」

  「不,本来这是一场误会……」

  宓飞虹深沉一笑道:「敝庄早该奉上解药,但诸位对敝庄误解甚深,奉上解
药,适足以加速诸位对敝庄的报复行动,老夫人为了息事宁人,但也不得不存防
人之心,故而先要庄主承诺,不再和敝庄为敌,有万大先生千金一诺,自可奉上
解药。」

  青松道长道:「贵庄老夫人真是存有息事宁人之心吗?」

  猛飞虹陪笑道:「敝庄既非门派,亦非帮会,和万松山庄一样,只是一个山
庄而已,一向和江湖上人毫无过节可言。抱的是和武林同道和平相处,正所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自然是有息事宁人的诚意了。」

  青松道长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万青峰听得暗暗攒眉,心中暗道:这位道兄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所以被人
家三言两语就说动了。一面接口道:「兄弟当然希望最好是不伤和气,但兄弟听
说贵庄又把从前失踪的人,弄去贵庄,还迷失了这些人的神智,那又作如何解释
呢?」

  「哈哈。」宓飞虹大笑一声道:「这又是误会,敝庄几时把这些人迷失了神
智?庄主这话,不知是听谁说的?」

  万青峰道:「兄弟所说,乃是实情,贵庄老夫人如有息事宁人的诚意,就把
这些人先行释放回来再说。」

  宓飞虹深沉一笑道:「庄主难道不想先解去身上的『对消散』吗?」

  万青峰神色凛然道:「对消散纵然厉害,但武林同道有不少人被迷失心神,
比万某身中『对消散』更为严重,万某岂能只顾自己,就把许多迷失心神的武林
同道置之不顾了?」

  青松道人心中暗道:「万庄主果然是三代武林盟主的后人,不失为领袖武林
的人才,自己方才轻信人言,差点上了碧落山庄的当。」

  宓飞虹道:「听万庄主的口气,那是非和敝庄为敌不可了。」

  万青峰道:「兄弟方才已经说过了。贵庄老夫人如有诚意,就先把迷失心神
的人释放回来。」

  宓飞虹道:「万庄主可知这样对事情毫无补益吗?」

  万青峰道:「如何于事无补?」

  宓飞虹阴笑道:「万庄主不肯承诺和敝庄和平相处,敝庄就不会奉上『对消
散』解药,那么万庄主、神灯教宁教主、少林智通大师和八卦、形意、武功三位
掌门人,都无法解去体内的『对消散』。就算敝庄把许多武林知名人士迷失了心
神,试问庄主坚持和敝庄为敌,对这些人又有什么帮助?」

  万青峰道:「所以万某坚持贵庄必须先把这些人放出来。」

  「万庄主这么坚持,那就谈不拢了。」

  宓飞虹缓缓站起身,右袖扬处,拱手道:「在下那就告退,不过有一句话,
在下要奉告万庄主……」他拖长语气,没有说下去。

  万青峰跟着站起道:「请说。」

  宓飞虹道:「老夫人在临行之时,曾交代在下,转告万庄主,如果万庄主坚
持要和碧落山庄为敌,老夫人已经尽了心意,此后任何后果,均由万庄主一律承
担。」

  「哈哈。」万青峰仰天一声道:「老夫人的意思,是衅由我启,这倒是很好
的借口,麻烦宓副总管,也替万某转告老夫人一句话,她释放所有被迷失心智的
人,才能表示她并无与武林为敌的诚意,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宓飞虹点头道:「在下会把万庄主的话,回禀老夫人的,告辞。」

  万青峰道:「章总管,代我送客。」章守勤答应一声,送着宓飞虹出去。

  青松道长长眉微拢,说道:「明知双方谈不拢的,他这是做什么来的呢?」

  万青峰笑道:「这姓宓的无非是来探探兄弟口气的,兄弟如果口气不硬,那
就显示咱们实力不足,他们就会大举袭击。如果兄弟口气较硬,就显示咱们已经
得到各大门派的支援,他们就不敢贸然动手,那会真的把解药送给咱们?」

  回到书房,宁胜天迎着问道:「万老哥,宓飞虹做什么来的?」

  万青峰道:「他是奉老夫人之命,和咱们谈和来的。」

  宁胜天怒笑道:「我神灯教纵然不是名门正派,但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个堂
堂正正的教会。他碧落山庄是什么?危害武林,妖言惑众的魔教余孽,就是他不
找我们,我们也非找他不可,谈和?和魔教余孽谈和,还不是与虎谋皮?」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双手合十,低喧一声佛号道:「宁教主不可冲动,
且让万庄主把经过说出来听听。」万青峰落坐之后,取起茶盏,喝了一口,才把
宓飞虹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卞药师道:「他说只要万庄主答应一声,就可奉上解药,他们真的肯把解药
送给咱们吗?」

  宁胜天道:「当然不会,如果他们肯把『对消散』解药给咱们,那么当时就
不用在咱们身上下『对消散』了。」

  万青峰忽然哦了一声,探手入怀,取出了唐门「化毒丹」把药瓶朝卞药师递
来,说道:「药师,这是唐少侠送来的秘制化毒丹,专解天下奇毒,你先看看能
不能医治『对消散』呢?」

  卞药师接过药瓶,收人大袖之中,说道:「兄弟数日前曾切过诸位道长的脉
象,『对消散』虽然有毒性,但并不是毒药,如果是剧毒之药,诸位中毒已有多
日,早就发作了,唐门秘制化毒丹,专解天下奇毒,主要是以治疗暗器上的毒为
主,诸如见血封喉,子不过午等等毒性极烈,立时发作的毒药,自可一服见效,
至于『对消散』,本身并非是毒药,只怕药不对症,待会儿兄弟先要去化开来看
看,再行奉告。」

  唐纪中脸色微变,站起身拱拱手道:「万庄主,敝门化毒丹,一向列为敝门
秘方,不传外人。纵或救人,也必须由敝门弟子亲自喂服,此次沈家伯父是因几
位前辈中了『对消散』,才命在下送上化毒丹一瓶,以解『对消散』之毒。这位
药师前辈对敝门化毒丹心存怀疑,还要化开了检查,此举对敝门来说是极大的禁
忌。因为敝门列代相传的秘方,是禁止任何外人研化开来检查药性的,这一点还
请药师前辈多多原谅。」

  卞药师听他口气,不准自己研开来检查,心中不禁一动,没待他说完,暗暗
在袖中拨开药瓶瓶塞,领出三颗药丸,立即塞上药瓶,等唐纪中话声一落,立即
歉然道:「兄弟不知唐门有此禁例,差幸唐少侠及时提出,否则岂不引起极大误
会?这瓶化毒丹还是请万庄王保管吧。」说完,伸手从大袖中取出药瓶,递还给
万青峰。

  万青峰伸手接过,迟疑的道:「那么咱们身中『对消散』该不该服呢?」

  卞药师微微一笑道:「唐门化毒丹,被江湖上视作解毒救命之宝,对解救毒
药暗器,那是灵效如神,不容宜疑,只是……兄弟方才说过『对消散』含看毒性
是不错,但它本身并非毒药,服用化毒丹恐非所宜,所以治疗剧毒,多半都是毒
药,藉收以毒攻毒之效,这就是说,身中剧毒,才能以毒攻毒,如果体内没有剧
毒,服下毒药,岂不反而有害?所以兄弟认为还是不服的好。」

  唐纪中脸有愤色,再次站起身来道:「药师前辈既说『对消散』含有毒性,
敝门化毒丹无毒不解,自可服用的。」

  卞药师一手捋须,含笑道:「唐少侠,老朽精研药理,垂五十年,很惭愧不
能解去几住所中的『对消散』,但对『对消散』的作用,还能从几位脉象中得知
一二,所以敢,断言『对消散』,只是含有毒性,不是毒药。含有毒性和毒药的
区别甚大,少侠不是研究医药的人,所以把药中含有毒性和毒药混为一谈了。老
朽并不是对贵门化毒丹存有怀疑,实因贵门化毒丹能解天下剧毒,药性一定十分
强烈,才能产生奇效,对身中『对消散』的人不宜而已,少侠幸勿误会。」

  宁胜天道:「咱们还是谈谈碧落山庄和咱们谈和的事,较为重要,兄弟觉得
万大先生拒绝了对方要求,宓飞虹回去之后,碧落山庄说不定会对咱们采取突袭
行动,这一点,咱门倒是不可不防。」

  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点头道:「宁教主这话不错,碧落山庄提议和咱们讲和
不成,必然会使用武力对付咱们,咱们应该分派人手,有个准备才好。」

  八卦门常门人封居易道:「咱们原已推举万庄主为召集人,自然该由召集人
分派就是。」

  少林达摩院首席长老智虔大师合十道:「敝寺方丈接获万庄主几位联合武林
帖,命贫衲率同敝寺护法弟子赶来声援,临行之时,敝寺方丈曾交代贫衲,一切
听候万庄主差遣,万庄主不用客气,要贫衲做什么,只管吩咐好了。」

  万青峰连说「不敢」。目光一转,说道:「兄弟觉得咱们人手也并不算少,
除了身中『对消散』的几位,无法和人动手……」

  宁胜天张目道:「咱们几个集合在一起,如果那老妖婆闯进来的话,咱们拼
着全力一击,也足可与她同归于尽。」

  万青峰笑道:「宁教主绝气不减当年,只是咱们还不到以死相拼的地步,何
况闯进来的如果不是老夫人呢?全力一拼,划得来吗?不过宁教主这句咱们集合
在一起,倒是提醒了兄弟,几位身中『对消散』的,不如一起住在兄弟书房里,
一旦有事,就可以聚在一起,较为方便,书房内,可由少林、武当八位护法弟子
分日夜两班守护,也就差不多了。」少林智虔大师和武当青松道长都点头答应。

  万青峰接着又道:「其余各位道兄,也可分为日夜两班,当班的人可在这里
喝茶聊天,不必出去,因为敝庄各处,均有庄丁分组巡逻,一旦有警自会迅速传
送进来,诸位只要随时予以支援就好。」他口气微顿,又道:「至于这日夜两班
的人手,兄弟蒙诸位抬举,就僭作分配,不知是否有当……」

  宁胜天大笑道:「万大先生怎么也婆婆妈妈起来,这里在座的都是自己人,
有什么好客气的,你只管说出来就好。」

  万青峰道:「兄弟之意,想请少林智虔大师、霍五兄、沈姑娘等人,担任日
间接应工作。」

  智虔大师合掌道:「贫衲说过,但凭万庄主吩咐。」

  霍五也道:「兄弟没问题。」沈雪姑也表示同意。

  万青峰又道:「至于夜班,就请青松道兄、卞药师、陆其昌兄,『八卦门』
封居易师弟何津舫兄,『武功门』崔介夫师弟,赵之欣兄、徐永昶兄『形意门』
金赞廷师弟几位来负责。」大家也表示同意,事情就这样决定。

  中午,庄丁在左首餐厅,开上两桌酒某,用过午餐,差不多也快近未时。只
见总管章守勤匆匆走入,躬躬身道:「启禀庄主,碧落山庄副总管宓飞虹又来求
见了。」

  万青峰微微一怔,奇道:「他又来了?」

  宁胜天沉嘿一声道:「碧落山庄诡计多端,青峰兄可得小心应付,别个了他
们的计谋哦。」

  青松道长道:「他去而复回,那夫人必然另有指示,依贫道之见,宁老施主
阅历丰富,和咱们一起出去,也好拿个主意。」

  卞药师点头道:「道兄说得极是,宁教主见多识。有他同去,碧落山庄纵有
诡计,也难逃法眼了。」

  宁胜天大笑道:「你们都把兄弟看成了老狐狸。」

  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道:「事情也确是如此。」

  万青峰道:「那就快些走了,别让宓飞虹笑咱们拿不定主意哩。」三人随着
总管章守勤走出客厅。

  宓飞虹立即站了起来,飞起右手衣袖,作出抱拳模样,含笑道:「万庄主见
谅,在下又来打扰了。」

  接着又朝宁胜天抱拳道:「宁教主请了。」

  宁胜天还了一礼,说道:「听说宓副总管两次枉驾前来,兄弟只闻大名,未
曾识荆,所以要来一瞻丰采。」

  宓飞虹连忙抱拳道:「宁教主威名远播,在下久仰得很,至于在下,只是江
湖末流,名不见经传,宁教主太抬举在下了。」

  万青峰抬手道:「宓副总管两次惠临,必有见教,请坐了好说。」四人相继
落坐。

  宓飞虹再次抱拳说道:「在下上午告别之后,即将万庄主的意见,以飞鸽传
书,呈报敝庄老夫人请示,刚接获老夫人回示,所以特地再来向万庄主报告。」

  万青峰道:「贵庄老夫人怎么说?」

  宓飞虹道:「敝庄老夫人认为万庄主提出的意见,极为宝贵,双方既然坦诚
相见,以和为贵。万庄主所代表的乃是武林各大门派,只要万庄主千金一诺,今
后各大门派自能和敝庄和平相处,互不侵犯。」

  万青峰道:「那要看贵庄老夫人有没有诚意?」

  宓飞虹连连点头道:「万庄主说得极是,老夫人不愿和各大门派处于敌对地
位,自然是有诚意谋和,只要能和各大门派和平相处,那么敝庄就不需再罗致帮
手,作兵戎相见的准备了,敝庄最近邀请来的一批武林同道,自然要各自遗散。
万庄主的提议,要敝庄释放所有迷失心神的人一节,老夫人要在下向万庄主郑重
声明,敝庄所邀约的人,没有一个心神被迷失的,因此敝庄决定把所有邀约来的
人,一齐当着万庄主的面释放,这样万庄主总可以相信了吧。」

  万青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碧落山庄会如此迁就,急于谋和。碧落山庄
老夫人武功高不可测,何况她羽翼已成,实力相当坚强,绝不会因自己等人联名
发出武林帖,联合了各大门派,使她有所慑服,那么她顾忌的又是什么呢?心念
转动,不觉朝宁胜天看去。

  宁胜天江湖经验老到,但对碧落山庄急转直下的谋和,也感到大出意外。一
手捋着拂胸长髯,轻轻咳了一声,问道:「想来贵庄老夫人必有什么附带的条件
吧?」没有附带条件,碧落山庄岂不是五条件投降了。

  宓飞虹道:「宁教主说对了,敝庄老夫人确实有一个小小要求。」

  宁胜天道:「你说出来听听?」

  宓飞虹道:「老夫人听说沈雪姑沈姑娘目前正在万松山庄作客?」

  万青峰道:「不错。」

  宓飞虹又道:「此次的误会,纯是敝庄和万庄主、宁教主以及智通大师、八
卦、形意、武功三位掌门人身中『对消散』所引起,和沈姑娘无关,现在双方既
达成协议和解了,沈姑娘夹在中间,万一仍对敝庄不谅解,岂非又会引起冲突?
因此敝庄老夫人希望沈姑娘不要再插手,万庄主如有诚意,最好请沈姑娘离开万
松山庄,不知万庄主意下如何?」

  万青峰现在听懂了,碧落山庄老夫人不是惧惮各大门派联手,她所顾忌的却
是沈雪姑姑娘,她对沈姑娘顾忌什么呢?说穿了她顾忌的就是沈姑娘的师傅——
千手观音。万青峰不觉感到为难起来,沈雪姑远来是客,自己怎好对她下逐客令
呢?一面沉吟道:「这个……」

  宁胜天马上接口道:「这个没有问题,因为沈姑娘精擅医道,原是卞药师邀
约而来,请她共同设法看看能不能化解『对消散』之毒。如今贵庄老夫人既然诚
心谋合,答应交出解药来,自可婉言请沈姑娘离去,此事自有兄弟负责,和卞药
师说明原委,沈姑娘自然也乐意看咱们双方和解的了,只是贵庄老夫人必须言而
有信,把解药交出来。」

  宓飞虹连连点头,左手拍着胸脯,说道:「这个自然,在下保证一定把解药
送上。」

  万青峰虽觉宁胜天毫不考虑,答应得太快了,但他既然说出来了,也只好表
示同意,一面问道:「宓副总管,不知贵庄何时可以释放所有邀约的人?解药什
么时候送来?」

  宓飞虹含笑道:「咱们既已达成协议,自然越快越好,敝庄要释放的人,最
迟傍晚时光可以运到,解药也由老夫人专程派人送来,在下就在傍晚稍后,就可
把解药和释放的人,一齐送到贵庄大门前,请万庄主点收就是了。」说到这里,
接着又道:「但万庄主必须请沈姑娘在傍晚以前,离开贵庄才好。」

  宁胜天点头道:「好,咱们一言为定,希望贵庄幸勿食言。」

  宓飞虹连连点头,陪笑道:「这是敝庄老夫人谋求和各大门派和平相处的一
点诚意,岂会食言?」说到这里,就站起身来,飞起右手衣袖,抱抱拳道:「在
下就告辞了。」

  万青峰起身道:「宓副总管恕兄弟不送了。」章守勤身为总管,却跟着宓飞
虹身后送了出去。

  万青峰回头道:「宁老哥,你看此事如何?」

  宁胜天仰天洪笑一声,说道:「看来碧落山庄老夫人自思招惹不起沈姑娘的
师傅,才急于要和各大门派谋和,只要她和各大门派不再起冲突了,沈姑娘就不
会再介入,大概如此而已。」

  青松道长道:「贫衲看来,大概也这样了。」

  万青峰道:「沈姑娘的事怎么办呢?」

  宁胜天沉吟了一下,又道:「兄弟另外还有一种想法。」

  万青峰道:「宁老哥话说出来听听?」

  宁胜天徐徐说道:「就算碧落山庄老夫人招惹不起沈姑娘的师傅,才要和咱
们谋和,也不至于要沈姑娘离开万松山庄作为条件。」

  青松道长,呆道:「不错,难道他们另有花样不成?」

  宁胜天道:「兄弟方才才想到这一点,那是因为老夫人招惹不起沈姑娘的师
傅,才要她离开的。」这话说得很含蓄。

  万青峰一位道:「老哥这话反过来说,她就敢招惹得起咱们这些人了?」

  宁胜天沉笑一声道:「兄弟正是此意。」

  万青峰脸色微变,倏然道:「宁老哥是说他们有诈?」

  宁胜天颔首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走,咱们还是大伙好好商量商量,先须
有个准备才行。」接着附耳和万青峰低低说了两句,万青峰听得连连点头。

  三人回人书房,八卦门封居易首先问道:「青峰兄,他怎么说?」

  万青峰回到椅上坐下,就把刚才宓飞虹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只是
把碧落山庄要沈雪姑离开万松山庄的话,略过不提。那是因为沈雪姑等人都在座
上,说出来了,对沈雪的面上不好看,而且他和宁胜天早就商量好了,这件事由
宁胜天先透过卞药师,再由卞药师去说,较为隐秘。他说完之后,就把宁胜天的
意见也说出来。

  金赞廷道:「宁老哥这话大有道理,咱们必须严加防范,他们纵有诡计,也
就无所使了。」

  武功门崔介夫道:「他们唯一可以诈的,就是释放迷失心神的人那个时候,
乘机发难,万老哥该先布置好人手,免得临时乱了阵脚。」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合十道:「万大施主,崔掌举门人此言有理,你先
分配一下咱们的任务才好。」他们说话之时,宁胜天也悄悄把宓飞虹转达老夫人
之意,唯一的条件是要沈姑娘离开万松山庄之事,和卞药师说了一遍。

TOP

0
             第三十章 暗藏祸心

  卞药师低声问道:「宁教主之意,是否要兄弟去转告沈姑娘?」

  「非也。」宁胜天改以「传音入密」和他说了几句。卞药师连连点头,接着
也以「传音入密」和宁胜天说了一阵。宁胜天听得脸色为之一变,也连连点头。

  只听万青峰道:「咱们分配人手一节,宁教主另有高见,他早巳胸有成竹,
兄弟之意,迎接对方释放的人这一档事,还是请宁教主担任总指挥的好。」

  宁胜天爽朗的大笑一声,点着头道:「好,兄弟来担任总指挥,不过兄弟要
进去写几封柬帖。」

  万青峰道:「宁老哥请。」

  崔介夫道:「看来宁教主倒是有点像诸葛亮呢。」

  宁胜天大笑道:「兄弟连天都胜得过,诸葛亮何足道哉?」说着大步朝里首
一间行去,过了足足一顿饭的时光,宁胜天才从里面走出,洪笑一声道:「现在
该升帐了。」一面朝卞药师招招手道:「兄弟第一支令箭,是请药师听令。」

  卞药师拱拱手道:「末将在。」

  宁胜天从袖中取出密柬一封,说道:「兄弟这里有密柬一封,药师率药姑、
孙小乙、万点星三位,晚餐之后,依柬行事。」

  卞药师接过密柬,含笑道:「末将遵令。」回头朝王牙婆、孙小乙、万点星
说道:「咱们四个人一路的,饭后你们就得跟随老朽走了。」

  宁胜天又取出一份密柬,朝沈雪姑道:「沈姑娘,你和宫飞云、祝小青三位
少侠,也有柬帖一份,饭后拆阅,依柬行事。」

  沈雪姑站起身,走上前去,双手接过密柬,说道:「敬遵教主将令。」回身
退下。

  宁胜天又朝八卦门陆其昌、武功门何津舫、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昶四人道:
「你们四位一组,也有密柬一份,饭后开拆。」说罢,取出一份密柬,递给了陆
其昌。

  陆其昌道:「教主不分派兄弟的任务吗?」

  宁胜天道:「五兄率本教弟子八名,饭后出庄,守住本庄右侧林前,郑香主
率本教弟子八名,饭后出庄守住本庄左侧林前,一旦发生冲突,不得让敌人冲入
庄去。你们是正面对敌,不用密柬了。」接着又朝总管章守勤道:「章总管挑选
二十名本庄壮丁,随万庄主、青松道长,和兄弟三人出庄,与宓飞虹交涉。」章
守勤躬身应声「是」。

  宁胜天却朝青松道长道:「至于道长门下八名道兄则请隐身大门之内,如有
变故,道长可用暗号指挥。」

  宁胜天又朝少林智虔大师拱拱手道:「大师和八位护法弟子,作为后援,随
时机动增援。」

  智虔大师也合十道:「贫衲遵命。」

  武功门崔介夫道:「看不出你教主爷,果然是指挥若定啊,只是咱们这几个
呢?」

  宁胜天道:「咱们这几个,都身中『对消散』,动不上手,就在大厅上喝酒
也好,喝茶也好,只好作壁上观了,万一前面抵挡不住,有人冲进来,咱们几个
至少还有六成力道,也足可和敌人一拼,这是最坏的打算,希望不至于如此。」
说到这里,又回头朝章守勤道:「章总管,还有件事。就是今天咱们都得在黄昏
前及早用餐,饭后准备好茶。」

  章守勤躬身道:「这个在下自会准备的。」说完,匆匆退了出去。

  宁胜天大笑一声,站起身道:「好了,现在咱们应该到大厅上去坐了。」

  大家也跟着站起。因为宁胜天发号施令之时,大半数的人,都领取了一封密
柬,谁也不知道谁的任务是什么?大家心里都觉得有神秘之感。这是宁胜天听了
卞药师方才「传音入密」说的话,才有这样安排。

  卞药师告诉他的,就是霍五来意可疑之事。本来卞药师不打算告诉他的,事
无佐凭,希望借助沈雪姑等人,暗中侦查霍五和唐纪中夫妇的行动,但碧落山庄
忽然前来求和,并答应释放所有被迷失心神的人,又以沈雪姑离开万松山庄为条
件,显然另有图谋。因此不得不提前告诉宁胜天,好有所防范。

  宁胜天和霍五虽有数十年交情,但鉴于手下柴一桂等三位香主,也追随了自
己二三十年,和碧落山庄的人一照面,就像中了邪一般,竟然不别而去,霍五此
来,甚为突兀,自然有防范的必要,所以分配任务,改用密柬,就不致泄漏消息
了。众人之中,另有唐门弟子唐纪中夫妇,没有分配任务。那是因为唐门弟子不
准参加任何江湖纷争,此来也只是客人身份,就不好请他们出手了。

  大家来至前厅,差不多已快近黄昏,庄丁盯幢着在厅上摆好两席桌椅,大家
也就依次坐下。不多一会,庄丁陆续上某,所有的人因各有任务在身,谁也无心
喝酒,各自匆匆吃毕,和分派在同一组的人,纷纷起身走了。

  如今大厅剩下来的人,只有身中「对消散」的神灯教主苍龙宁胜天、主人万
青峰、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少林
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另外还有武当青松道长、和没有任务的唐门弟子唐纪
中夫妇两人。

  庄丁撤去残席,替大家沏上茶来。这时正好黄昏时分,夕阳衔山,沈雪姑、
李小云、祝小青三位易钗而弁的姑娘,已经相偕从万松山庄大门走去。原来沈雪
姑饭后拆开苍龙宁胜天的密柬,只见柬上写着:「碧落山庄允诺释放被迷失心神
的诸人,唯一条件是姑娘离开万松山庄,此一条件,显系被之诡计,或因顾忌令
师,故必须姑娘离去,方能动手,姑娘三人行出大门,可向石埭方向而去,务使
对方确认姑娘离去。由本庄至辅村,可在道旁稍息,初更时分,务必赶回本庄,
由后院进入,如双方已动上手,三位可随进接应支援,阅后毁去。」沈雪姑看完
之后,双后一搓,立时成为粉屑,洒落地上。

  李小云问道:「大姐,密柬上怎么说的?」

  沈雪姑道:「走,在路上我再告诉你们。」三人出了大门,就飘然朝大路行
去。

  现在三位姑娘已经离去,万松山庄内也早巳安排就绪,就是等侯着碧落山庄
的副总管宓飞虹前来践约了。时间渐渐过去,天色由黄昏而上灯时分,依然不见
宓飞虹前来赴约。万青峰攒攒眉道:「这姓宓的莫非爽约了?」

  「这不可能。」

  宁胜天道:「这是他们说的,两次派人前来谈和,咱们已依了他们的约定,
沈姑娘三位离开万松山庄,也快有半个时辰了。碧落山庄纵使有诡计,决不会失
信,否则他们此后还想在江湖上立足吗?」

  青松道长道:「宁教主此话不错,贫道也觉得碧落山庄不至于失信,他们没
有来之前,大家正好养精蓄锐,一旦动手,以逸待劳,总是好的。」

  刚说到这里,只见一名庄丁匆匆走入,朝万青峰躬身道:「启禀庄主,总管
要小的进来禀报,大路前面,正有一行人朝本庄而来。」

  万青峰问道:「可曾看清人数?」

  庄丁道:「人还在一里之外,看不大清楚,大概总有十几个之多。」万青峰
挥了挥手,那庄丁还没退出。

  只见另一个庄丁又急匆匆走入,躬身道:「总管要小的进来禀报庄主,来人
离本庄尚有半里光景,据报一共是十五个人。」万青峰又挥了挥手,两名庄丁先
后退出。

  宁胜天讶异的道:「只有十五个人?」

  封居易道:「宁老哥是不是觉得他们人来少了?」

  宁胜天道:「不错,仅凭十五个人,还动不了万松山庄。」

  崔介夫道:「那要多少才能动得了咱们?」

  宁胜天突然一拍巴掌,冷哼道:「是了。」

  崔介夫道:「宁老哥想到了什么?」

  宁胜天呵呵一笑道:「咱们出去和宓飞虹交涉的人,除章总管率同二十名庄
丁之外,不也只有青峰兄、青松道长和兄弟三个人吗?」

  万青峰矍然道:「宁老哥是说他们还有高手在暗中跟来了?」

  宁胜天笑道:「除非他们真的有和各大门派和平相处的诚意,但这是绝无可
能之事,如果要乘机向咱们下手,那就不会只来区区十五个人。」

  万青峰道:「那……宁老哥安排的人手……」他不了解苍龙宁胜天是如何调
派的人手,才有此一问。

  「放心。」宁胜天一手捂着长髯,微笑道:「兄弟已把咱们现有的人手,作
了最妥善的安排,除非对方来的人手实在太强,咱们的人无法抗衡,那就注定一
败涂地,只要旗鼓相当,兄弟可以保证咱们不会输给他们。」

  崔介夫道:「你有信心?」

  宁胜天大笑道:「兄弟若是没有信心,还敢当这个指挥吗?」

  只见总管章守勤匆匆进来,说道:「回庄主,宓飞虹已经来了,现在庄外,
请庄主出去。」

  万青峰站起身道:「总指挥,咱们走吧。」

  宁胜天朝青松道长抬抬手道:「道兄请。」

  万青峰、青松道长、宁胜天三人举步走出,章守勤紧随三人身后跨出大门。
万松山庄前面,早己挑起了八盏气死风灯,二十名庄丁,手待扑刀,像雁翅般在
两旁伺立。对面一片广场中间,果然站立了十几个人,最前面的一人,正是宓飞
虹,他们距离万松山庄大门,至少还有八九丈远近。

  万青峰走上前去,在相距一丈五六,便自停住,拱拱手道:「宓副总管果然
信人,兄弟迎迓来迟,有劳久候了。」

  宓飞虹飞起右袖,抱拳还礼,说道:「兄弟也来迟一步,因敝庄答应万庄主
释放的人,还是傍晚时候,方行赶到。」说到这里,回身一指身后十人,又道:
「在下此间事了,即须回去覆命,现在就当面点清了,免得再说敝庄用药物迷失
他们心神。」

  原来他身后十四个人,有十个头脸均蒙着黑布,只露出两个眼孔,但服饰各
异。另外四人,则一式穿着黑布劲装,敢情是他随行的手下了。

  宓飞虹接着回身朝十个蒙面人道:「诸位,在下叫出姓名,就走上一步,揭
去蒙面黑布,好,现在在下开始点名了。」话声一落,随即叫道:「田五常。」

  站在他身后的第一个蒙面人应声道:「老夫在。」一手揭去蒙面黑布,举步
跨上了一步。他这一取下蒙面黑布,大家都可以看得清楚,确是如假包换终南五
老的老三金鞭里田五常——矮个子老头,浓眉扁脸,肩膀极阔。

  宓飞虹接着叫道:「邢铿。」

  他身后第二个蒙面人应声道:「老夫在。」举手揭去蒙面黑面,跟着路上一
步,和田五常站在一起。无形刀邢铿,也一点没错,头盘小辫的庄稼老头,颊下
还有一把山羊胡子,他是金刀门金刀无敌郭东升的师叔,和终南五老是同一辈的
人,在江湖上算得是前辈高手了。

  宓飞虹又叫道:「暴本仁。」

  第三个蒙面人应声道:「老夫在。」同样摘下蒙面黑布,踌上一步,他是白
虎门的掌门人白虎神暴本仁。

  宓飞虹接着叫道:「智光。」

  第四个蒙面人应道:「贫衲在。」也摘下蒙面黑布,跨上了一步。

  这下把隐身在大门内的少林寺达摩院长老智虔大师看得一怔,暗道:「智光
师弟也落在他们手中。」要知智光乃是庐山黄龙寺的监寺,方丈智明死于旋风花
下,由他代理方丈,原是少林智字辈的长老。

  宓飞虹接着叫出「李天群」、「霍天柱」、「谢东山」三人的姓名。三个蒙
面人也依次应声摘下黑布,跨上一步。皖西三侠乃是结义兄弟,并非一个门派,
李天群是形意门的名宿,霍天柱出身八卦门,谢东山出身武功门。宓飞虹接着又
叫柴一桂、娄通、敖六三人的姓名,最后三个蒙面人也应声走出,各自揭下了蒙
面黑布。

  苍龙宁胜天看得暗暗冷笑,忖道:「柴一桂等三人,果然也在他们那里。」
十个人站立成一排,除了刚才宓飞虹点名时答应过一声,就没有再说话。

  宁胜天突然感到不对,暗暗叫了声:「不好……」

  宓飞虹已经开口了,他朝十人拱拱手道:「诸位原是碧落山庄邀请来的,请
问碧落山庄可曾在诸位身上下过迷药,迷失了诸位心智吗?」

  由田五常为首的十人异口同声说道:「没有。」

  宓飞虹又道:「那么诸位的神智是否很清爽呢?」

  十人又异口同声说道:「很清爽。」

  宓飞虹目光一抬,朝万青峰含笑道:「万庄主,你都听清楚,敝庄并没有在
他们身上下什么迷失心神的药物吧?」他不待万青峰回答,左手向前一抬,便说
道:「万庄主要敝庄释放诸位,事实摆在眼前,这不能说是释放,而是万庄主要
请你们到万松山庄去,现在诸位可以过去了。」由田五常为首的十人果然举步朝
万青峰这边走来。

  宁胜天看出情形不对,急忙大声叫道:「且慢。」但十人已举步走来,岂会
听你的?

  宓飞虹也跟着走上,口中说道:「万庄主,在下奉敝庄老夫人之命,给诸位
送来『对消散』解药,请万庄主收下了。」

  宁胜天喝声出口,眼看对方十人并不理会,就低喝一声:「快退。」

  万青峰闻言正待后退,宓飞虹双肩一晃,好快的身法,几乎令人无法看清他
如何欺上来的,就已到了万青峰的身前。青松道长听到宁胜天这声低喝,也已感
到事情有变,急切之间,一下挡在万青峰的面前,沉声道:「你要如何?」

  宓飞虹突然仰天发出一声裂帛大笑道:「在下奉命把解药送交万庄主,道长
何故拦阻在下?」

  口中说着,右手衣袖突然扬起,像匹练般朝青松道长迎面拂来,这一拂,居
然风声呼然,使出来的竟是一记「铁袖神功」。他右臂已被削断,这一记「铁袖
神功」全凭数十年的勤修苦练的精湛内功贯注衣袖拂出来的。只要看他这一记,
就可想见此人功力何等深厚了?

  宓飞虹右手衣袖拂出,身形突然一侧,左手化爪,闪电般朝万青峰抓去。青
松道长看他右手衣袖突然朝自己袭来,剩下左手,显然另有图谋,老道士很少涉
足江湖,江湖经验纵然稍差,但在武功火候上,可是武当派第二把交榜,反应极
为敏捷,左手推出一单,拍向宓飞虹卷拂而来的衣袖。右手抬处,已从肩头撇下
长剑,手腕一振,划出一道弧形剑光,朝万青峰身前截去,口中喝道:「万庄主
速退。」万青峰、宁胜天要退未退。

  宓飞虹口中发出一声响亮长笑,喝道:「你们还想走吗?」这真是说时迟,
那时快,万松山庄前面,在他这声长笑甫起,情形立时大变。

  原来宓飞虹的这声隙亮大笑,敢情就是暗号?碧落山庄「释放」回来的田五
常、邢铿、暴本仁、智光等十人,在他大笑声中,一齐亮出兵刃,杀奔过来。万
松山庄方面,也是早有准备。青松道长的一道弧形剑光堪堪划起,武当八名护法
弟子,原是隐身大门之内,立即仗剑飞掠而出。

  章守勤手执熟铜棍,朝前一挥,大门左右雁翅般排列的二十名庄丁,就像飞
雁展翅,从大门两侧迅速的快步赶上。另外从门楼上也疾如飞隼,扑下来四条人
影,那是八卦门陆其昌、武功门何津舫、和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昶四人。

  还有万松山庄左侧一片松林间,冲出黑煞神郑玄通率领的八名庄丁,右侧松
林间冲出霍五率领的八名庄丁,也一左一右包抄过来。以上所说的,乃是万松山
庄出动支援人手的情形,双方的人,一来一迎,自然立时接触上了。

  在这种情形下,双方根本用不着答话,各挥兵刃,展开混战。再说青松道长
长剑划出,宓飞虹左手一缩,也及时抽出长剑,挥手击出。

  青松道长沉哼道:「宓副总管,你们这点伎俩,可惜早被宁教主料到,今晚
的袭击行动,只怕未必得逞,依贫道相劝,你们及早撤走,还不至于损兵折将,
铩羽而归。」

  宓飞虹大笑道:「敝庄此一行动,原本就瞒不过诸位老江湖,敝庄也用不着
要诸位中计。」

  青松道长道:「那是为什么?」

  宓飞虹阴沉一笑道:「敝庄要以实力胜过万松山庄。」

  「好个要以实力胜过万松山庄。」青松道长微哂道:「宓副总管自认可以胜
得过贫衲吗?」

  宓飞虹道:「在下纵或不胜,也不至于会很快落败,对不?万松山庄中只有
智虔大师和道长二位,算是一流高手,其余的人只怕不堪一击,所以在下也奉劝
道长一句,仅凭二位,是撑不了危局的,还是及早抽身的好。」

  两人口中说话,但两支长剑,相互守柜,却丝毫不懈,青松道长在这一瞬之
间,已经连续攻出了八剑,封解了六剑。宓飞虹虽然左手使剑,但他剑术精湛,
对敌经验十分老到,双方功力悉敌,确然毫无逊色。

  青松道长心中暗道:此人果非易与,他说的话,也确然不错,自己这边,有
多人已身中「对消散」,无法动手,论武功,也委实只有智虔大师和自己二人最
高,对方有田五常、邢铿、智光、暴本仁等十人,几乎无一不是高手,看来今晚
这一战,形势果然大为不利,只有和他速战速决,才可支援其他的人。

  心念这一动,口中朗笑道:「贫道奉命前来,岂能抽身?看来今晚只好和施
主舍命—搏了。」说话间剑势逐渐加紧,把—套「两仪剑法」,使得密如蛛丝,
柔若春水,但见一道接着一道的剑光,此去被来,飘然而来,倏然而往,去来之
间,无迹可求。

  宓飞虹却也不弱,左手连挥,你剑势加强了,他也随着加强。指东划西,剑
光连闪,记记都是抢攻进击的招式,但却没有一剑是和你交击的。因此两人尽管
各展所学,在身外幻起重重剑影,除了嘶嘶剑风,不闻一点金铁交鸣之声。青松
道长使出毕生练剑所学,还占不到对方半点上风,心头愈战愈奇,暗忖道:此人
剑法如此精纯,不知究竟是何来历?

  智虔大师和八名少林达摩院弟子,在万青峰、宁胜天、青松道长三人走出大
门之时,也跟着到了大门之内,因他们的任务是后援,随时机动支援各处,是以
就在大门内停了下来。

  此时眼看对方果然以释放被迷失神志的人作借口,大举扑攻过来,就手提镔
铁禅杖,率同八名弟子走出大门。章守勤首先挥棍指挥二十名庄丁快步迎上,保
护万青峰、宁胜天二人后退。当先冲上来的是终南五它的老三田五常,章守勤心
头一急,闪身而出,拦在前面。田五常一言不发,手中旱烟管随手朝着他脑门敲
来。

  章守勤知道终南五老各有着一身高不可测的武功,但此刻救主心切,那计厉
害?双手紧握热铜棍一记「拨云见天」,棍头硬向对方管上拨去。他明知对方武
功胜过自己甚多,这一记自然全力施为,但武功一道,差不得一筹,何况他和田
五常差得何止十七八筹?

  但听「当」的一声大响,章守勤但觉双手虎口剧痛,十指发麻,连棍带人被
震得朝右连退了七、八步之多。差幸经他这一拦,二十名庄丁簇拥着万青峰、宁
胜天两人退下一、二丈远,正好迎着智虔大师率同八名护法弟子。智虔大师让过
他们,拦住丁田五常。

  田五常神智被迷,看到有人拦住去路,不问青红皂白,旱烟管又是一记「直
叩天门」,朝智虔大师脑门敲来。智虔大师当然和章守勤不同了,禅杖往上轻轻
一封,「当」的一声,杖头就点住下旱烟管,口中低喧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田老施主请住手。」

  田五常喝道:「尔是何人?让开。」喝声中,右手一转,旱烟管疾取智虔大
师胸口。

  智虔大师暗暗攒了下眉,心想:「他的心智果然有些不清了。」禅杖下移,
又是「当」的一声,封住了旱烟管,口中缓缓说道:「田老施主真的不认识老衲
了?老衲智虔。」

  「智虔?」田五常似有些印象,微微怔了下神,陡然喝道:「智虔又是什么
人?」呼的一声,旱烟管化作一点流星,朝智虔大师咽喉点来。

  智虔大师低低叹息一声:碧落山庄果然阴毒可怕,连终南五老田五常这样功
力深厚的人,都被他们迷失神智,唯命是从。心中想着,也就不再和他客气,挥
杖击出。田五常看他举杖击来,一个失去心智的人,唯一的意念,那便是好勇斗
狠,这下正合心意,口中大喝一声,右手旱烟管接连挥出,左手巨灵般手掌也接
连拍出三掌。

  智虔大师总因对方是迷失心智的人,少林和终南也是友派,不好伤了对方,
这一来,在田五常的管、掌夹击之下,竟然有缚手缚脚之感。和田五常先后冲过
来的是无形刀邢铿,就在他冲到之时,正好被从门楼上飞掠下来的赵之欣、徐永
昶截住。邢铿一见有人拦路,口中沉喝一声,双掌就蓦地朝前推去。

  两人连拔剑的时间都没有,两道强猛掌风已经像怒潮般涌到身前。赵之欣见
机得抉,右手拍出,身形急急向左旋开。徐永昶出手便了一记「炮拳」,迎着对
方掌风击出,闪避较慢,但听蓬然一声,一个人被雷得离地飞起,直摔出一丈开
外。差幸无形刀邢铿使的只是一记普通劈空举,若是使出「无形刀」来,徐永昶
非当场毙命不可。

  赵之欣虽闪避得快,但掌风和对方乍接,也感到一股无形压力,袭上身来,
闪出去的人,就像被人重重推出一把,脚下不由自主地朝前冲出去了数步之多。
邢铿一掌击退两人,口中发出了哈哈的笑声,目光抡动,看到有人奔来,就提着
双掌迎了上去。那奔来的八人,正是随着智虔大师进来的少林寺达摩院八名护法
弟子。

  双方还未接触,为首弟子就听到智虔大师「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此人
是无形刀邢铿,尔等不是他的对手,火速列阵能够把他困住最好。」

  为首弟子听到长老的嘱咐,哪敢怠慢,左手向空一圈,喝道:「列阵。」这
八名弟子,随同智虔大师赶来黄山,自是经过挑选,武功出众之人,此刻听到为
首弟子喝出「列阵」,他们久经训练,动作迅速,七个人赶紧各自散开,就地列
下了「罗汉阵」。

  他们阵势堪堪列好,邢铿也正好冲到,为首弟子左手再次挥起,整个「罗汉
阵」忽然流动,向冲来的邢铿围了上去。邢铿神智受迷,遇人就打,但八人结成
阵势,情形就不同了,你举掌劈来,掌风虽强,首当其冲的两人,立即一左一右
向旁闪开,就像敞开丁大门一样,让你的一道掌风,从门中向外泄出,但你左右
后三方,却有六个人六支禅杖,同时袭来。

  邢铿一掌出手,劳而无功,迅即转身,但你还未出手,身后两人因掌风业已
泄出,就迅速恢复原位,两支禅杖又同时向你身后袭到,本来是对面的两人,因
他转身,变成身后。邢铿怒嘿一声,双手齐发,拍出两道掌风,势如狂澜。此时
「罗汉阵」阵势业已发动,不论你掌风击向何处,总有两人一左一右向旁闪开。
让你掌风从两人之间泄出。

  闪避的人刚刚闪开,袭击你的人,又联手袭到,他们虽不和你掌风硬接,却
依然有人还击,任你双掌轮飞,发得最快,「罗汉阵」也转得更快,反正你只有
一个人,一双手,他们却有八个人,八支禅杖。无论你冲向何方,阵势流动,始
终跟着你走,也始终把你围在中间。

  达摩院的护法弟子,个个都是少林寺中武功出类拔萃的高手,单打独斗,自
然不是无形刀邢铿的对手,但他们久经训练,对阵势变化,和互相照应的攻守之
术,已是滚瓜烂熟。对任何攻势,几乎连想都不用想,就能应付裕如。无形刀邢
铿空有数十年修为,掌势如刀,落人阵中,也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赵之欣一下掠到徐永昶身边,急急问道:「师弟,你可曾伤到什么地方吗?
快运功试试?」

  徐永昶缓缓吸了口气,从地上站起,说道:「多谢师兄关心,小弟只是被他
掌风所震,并没伤到内腑。」

  赵之欣道:「如此就好,情况十分紧急,你稍加休息。我要上去了。」

  徐永昶道:「小弟并不碍事,我和你一起去,能够把李师兄救下来才好。」

  赵之欣道:「好,那就一起上去。」

  陆其昌、何津舫是和赵之欣、徐永昶同时从门楼飞掠下来的,赵徐二人截住
无形刀邢铿的同时,陆其昌和何津舫也迎面和白虎神暴本仁相遇。暴本仁眼如铜
铃,目光如炬,两人和他相距还有两丈光景,白虎神发出虎吼般一声大喝,右手
呼的一声,凌空一掌,朝两人拍来。

  风从虎,白虎门的「大风掌」就是取义于此。大风起兮云飞扬,白虎神暴本
仁的这一记「大风掌」掌势出手,立时卷起一道狂飙,当真有风云丕变,沙飞石
走之概。陆其昌、何津舫不敢硬樱其锋,两人不约而同的各自向旁横移三尺。

  陆其昌长剑乍展,身形连转三个方位,业已欺到暴本仁的右侧,右腕一振,
漾起三长六短九道剑光,分向暴本仁袭去。出手第一招,就使出「乾坤九剑」,
自是不敢轻视对方,这是「八势剑法」中最凌厉的招式了。何律舫更不怠慢,身
形一伏,左右双手一前一后,击出两记「百步神拳」,这两记拳风,有如石破天
惊,轰然有声,也是武功门最具威力的绝技。

  白虎神暴本仁一拳落空,陡觉右侧剑光连闪,出现了三长六短九道剑光,参
差刺到,他身为一派掌门,自是见多识,一眼就认出这是八卦门的绝招「乾坤九
剑」。口中沉嘿一声,扬手发掌,朝九道剑光劈出。他右手堪堪拍出,突然一团
劲气直袭过来,乃是一记武功门的「百步神拳」,他自然识得,左手疾抬,朝前
推出,硬接何津舫的「百步神拳」。

  这是何等快速之事,暴本仁右手一道掌风发如横澜,正好拦住陆其昌的「乾
坤九剑」,长剑遇上刚猛掌风,发出铮铮剑鸣。同时暴本仁的一记左掌,也和何
津舫的「百步神掌」对上了,响起莲蓬两声大震。暴本仁可没想到何津舫双手都
练成了「百步神拳」,而且又是一先一后打出,他接任了前面的一记,却忽略了
这一记「百步神拳」后面,紧接着还有一记「百步神拳」。

  他的掌风和第一记「百步神拳」堪堪击实,把何律舫一个人震得后退了两步
之多,左手还没回转,何律舫第二记「百步神拳」又接踵而至。他几乎连转念头
都来不及,遑论发掌硬接了,心头大怒,猛地吐气开声,左臂横架,迎着朝前架
去。

  这一下他毫无准备,武功门「百步神拳」,原是刚猛的外门功夫,但听砰的
一声,把他震得后退了一步。陆基昌这一机会岂肯放过?身形旋动,右手长剑连
展,「坎离九剑」又是三长六短九道剑光急袭而至。何津舫一击得手,精神为之
一振,右手又是一记「百步神拳」,直捣而出,右手甫发,左手「百步神拳」紧
接着击出。

  暴本仁发出连声的虎吼,双手挥舞,右拦左劈,把掌风使得呼啸有声。卞药
师、万点星二人所分派的任务原本只是暗中守护庄院,如果敌人不是大举来犯,
他们只要隐身在万松山庄右侧树上,居高监视就好,但如今对方人手较多,他们
也只好现身了。

  卞药师朝万点星低声嘱咐道:「你在此监视,老朽下去对付智光。」话声一
落,长身掠起,一下落到智光面前喝道:「智光大师,老朽在此。」智光没有作
声,举起禅杖当头就劈。

  卞药师手中是一支坚逾精钢的古藤杖,轻轻一拨,人随杖走,一下闪到智光
右首,藤杖朝他有肩点出。智光身为少林智子辈长老,一身武学岂同寻常?出手
第一杖被卞药师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拨了开去,杖势陡划弧形,急如星火朝
卞药师拦腰横扫而来。

  卞药师也不怠慢,身形陡然扑起,藤杖一颤,幻起了八九道杖影凌空洒落。
智光沉吟一声,双足站桩,摈铁禅杖迎着卞药师扑击而下的杖影挥起,他一生精
练「降龙伏虎杖法」擅长的就是和人硬打硬接。这一下,只听接连响起了八九声
「啪」、「啪」大响,杖杖交击,卞药师吃亏在身在高处,着力不得,这八九记
下来,他在空中连翻了两个筋斗,才卸去震力。

  智光却在此时,双足一点,身发如箭,杖直如矢,朝卞药师激射了过去。卞
药师卸去震力,正待飘身落地,智光已像一支穿云利箭,射了过去,急切之间,
藤杖—记「龙尾挥风」,朝身后智光的禅杖挥去。半空中响起了「啪」的一声大
震,两道人影疾若流星,飞泻而下,脚尖堪堪落地,便已各自挥杖攻出。

  这两人功力悉敌,使的都是杖法,此番交手,各出奇招,快逾掣电。远看过
去,但见两道人影,进退起落杖影飞舞,已难分得清是佃是俗?是禅杖还是藤杖
了。从左侧包抄过来的黑煞神郑玄通率领了八名庄丁。其实这八名庄丁,乃是郑
玄通的部属,神灯教武士,不过到了万松山庄,为了掩人耳目,才穿上万松山庄
庄丁的服装。

  他们监视的目标是神灯教的三位香主,被迷失心智的催命符柴一桂、三绝手
娄通、门神敖六。是以郑玄通四尺长的黑色阔剑一摆,率同八名健儿直奔柴一桂
等三人。以九个人对付三个,自然一拥而上,先把三人包围住了再说。

  郑玄通大喝一声:「柴香主、娄香主、敖香主,你们神智到底是否被迷?教
主要你们跟兄弟……」

  他话还没说完,柴一桂也大喝道:「谁是香主?」右手精钢旱烟管一记「凤
凰点头」,漾起三点精光,朝郑玄通迎面磕来。

  郑玄通急忙举剑封格,响起三声金铁狂鸣,口中喝道:「柴香主,你果然被
迷失了神智。」柴一桂「哼」了一声,旱烟管陡然一紧,一语不发,一口气攻了
一十三记,记记直取要害。

  郑玄通阔剑飞洒,把对方凌厉攻势,全接了下来,心中暗暗叹息:碧落山庄
到底给他们服了什么药,神智不清的人,武功会依然未减。就在柴一桂出手时,
娄通、敖六也一语不发,各自展开点穴道、火叉剑,分向八个庄丁攻去。这八人
虽非高手,武功也自不弱,尤其追随郑玄通多年,对四位香主的武功,平日看得
多了。

  四个联手,对付一个,纵非敌手,但只要不和香主硬打硬接,你攻我退,躲
闪得法,还可支持一段时光,静待后援。这时赶出来的八名武当弟子也列下「太
极剑阵」把皖西三侠李天群、霍天柱、谢东山等人截住。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7-5 03: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