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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全本] 【疤面人(魔面情侠)】 作者:花间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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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银钗圣女

  孙兰娟自觉功力大进,信心倍增,也紧跟而下。她望着下面麟哥哥的亮影,
见他愈泻愈疾,愈降愈远。她的心,不禁有些慌了。洞中冷风渐渐凛冽,她下降
的身形,带起了极强的破风声,但她并不觉得怎样寒冷。阵阵惊急的风啸声,沿
洞飘来,愈听愈真切了。眨眼间,下面麟哥哥的亮影不见了。

  孙兰娟不由暗暗焦急,心中好不生气,因此,下泻身形骤然加快。渐渐,脚
下已现出一片微弱光亮,又下落几个踏石,已达洞底。向前看去,洞势宽大、平
坦,十数丈外,一片油绿中,剑啸阵阵,寒光闪闪。孙兰娟芳心一震,不知麟哥
哥在与谁动手,一声娇叱,身形如电,直向剑光闪处飞扑过去。来至近前,见麟
哥哥正用腾龙薄剑,在极粗的横生腿酿上开洞。

  孙兰娟游目一看,洞口高约两丈,宽约五丈,又长又扁,宛如鱼口,已完全
被野酿遮住了。洞内数丈处,尚有两个支洞,不知通向何处,阵阵风啸,即自两
个支洞发出。这时,天麟已在野酿上,开好了一个圆孔,转首对兰娟兴奋地说:
「娟妹,我们出去吧。」说着,收起腾龙剑,身形一动,穿洞而出,孙兰娟紧跟
身后跃出洞外。

  卫天麟立定身形,见面前是一片宽广约有里许的平地,稀疏几株桃树,俱都
高不及五尺,枝干横生,桃花繁盛,宛如几座花丘。地上绿草如茵,野花争妍,
赏紫嫣红,景色幽美已极。正面远处,是道半弧形的断崖,高约数十丈,直向两
侧延伸。崖上正是来时的浓荫密林,前面断崖之下,即是那道绝壑。

  仰首看天,晴空如碧,丽日当中,片云皆无。看看身后绝峰,酿萝蔓延,斜
松悬空,无法看到峰顶。卫天麟看后,心中暗赞不止,这真是一片世外桃源。

  蓦闻身侧娟妹妹说:「麟哥哥,这地方多美,将来我们能在这里建房子住下
来多好。」

  卫天麟微笑颔首说:「此地景色确实美极了。」说着,两人并肩携手缓步向
前走去。

  走了一阵,兰娟指着一株桃树说:「麟哥哥,在此地坐一会吧。」卫天麟见
桃树甚低,花枝几乎触在绿草如茵的地面上,无数山花,有白有蓝,有红有紫,
好看已极。於是,点点头,两人同时坐了下来。

  兰娟斜倚麟哥哥胸前,仰首上看,已能看到数十丈高的峰顶,想到离开妈妈
一夜,不知妈妈该是如何地焦急。但想到与麟哥哥在洞中缠绵、缱绻的情形,不
禁羞红了脸。於是,转首望着天麟,忧急地说:「麟哥哥,我们上去吧,我想妈
妈见不到我,一定急坏了。」说着,由地上站了起来。

  卫天麟,也正急於要见珊珠女侠和银钗圣女,於是立起身来一指前面酿萝腿
结,斜松悬空的绝壁说:「娟妹,我们就由此上去吧。」

  两人飘身掠至绝壁跟前,一长身形,藉着腿酿斜松,双双直向巅顶上升去。
瞬间已登上巅顶,卫天麟举目一看,立即看到那座天然假山,於是大声说,「快
看,这里是不是花园?」

  就在天麟高声话落的同时,前面假山之下骤然响起一声娇叱:「什麽人?」

  紧接着,一丝刺眼寒光,挟着尖锐破风声,向着天麟,闪电射来。

  卫天麟对这丝白光,在衡山紫盖峰上,曾经历过一次,知道是银钗圣女仗以
成名的银钗。於是,身形微偏,疾伸中食两指,立将飞来的银钗夹在指间。低头
一看,竟然是一支长约三寸,宽约二分的红睛银凤钗。

  孙兰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这时一定神,立即惊呼一声,说:「师
伯,我是娟儿……」呼声中,飞身向前扑去。

  卫天麟掠身紧跟,假山之下,一道淡紫身影,急呼一声「娟儿」,向着兰娟
飞扑而来。孙兰娟一见,哭喊一声「妈妈」,张开两臂向着淡紫身影扑去。

  卫天麟定睛一看,扑来淡紫身影,果是珊珠女侠。这时,珊珠女侠已将兰娟
搂在怀里,哭声说:「孩子,你出去一夜,为何不告诉妈妈?」说着,伸手慈爱
地抚着兰娟的秀发。

  孙兰娟见母亲两眼红肿,知道母亲曾伤心地痛哭了很久,因此,更难过得说
不出话来。卫天麟急步走至珊珠女侠身前,恭声道:「弟子卫天麟,给师母叩请
万福金安。」说着,跪在地上,行了叩见师母的大礼。

  珊珠女侠一见卫天麟,心中微觉怒意,於是嗔声问:「你把娟儿带往何处去
了,直到现在才回?」

  卫天麟跪伏在地,恭声说:「弟子特来太华峰问候师母金安,并拜谒南召老
前辈,一探家父腾龙剑客卫振清的踪迹下落,来此天色已晚,与娟妹妹先在此小
坐,不想……」

  孙兰娟见师伯银钗圣女,立在数丈以外,面色苍白,柳眉间充满了杀气,於
是,急声阻止说:「麟哥哥不要说了。」但已经迟了。

  天麟已说到雪梅推石而下,险些将两人砸在石下的事。银钗圣女柳眉一竖,
凤目电射,厉叱一声:「闭嘴……」厉叱声中,已缓步向伏在地上的天麟走来。

  孙兰娟芳心大惊,立即对珊珠女侠急声说:「妈,快命麟哥哥起来吧。」

  珊珠女侠已看出师姊银钗圣女来意不善,急对天麟叱声说:「还不起来。」

  卫天麟立即由地上立了起来。

  银钗圣女初见天麟身上宝衫,心中立即浮上孙浪萍英挺俊逸的影子。继而,
见卫天麟跪在师妹珊珠女侠面前口称师母,不禁妒火中烧,杀机陡起。再听天麟
说到,雪梅由山上推下巨石,更加怒不可遏。卫天麟见雍容清丽的银钗圣女,粉
面铁青,目射凶光,知她巳动杀机,心中立即提高警惕。

  珊珠女侠心情激动,用有些哀求的口吻说:「师姊,浪萍对你薄情,那是他
负心,你不应该迁怒他的徒弟。」

  银钗圣女凤目一瞪,冷电暴射,厉叱一声:「闭嘴,哪个要你这贱婢多管,
你是他的师母是不是?」说着一顿,冷冷一笑,突然暴声说:「今天,我连你也
一起毁了。」

  卫天麟见银钗圣女蛮不讲理,但想起魔扇儒侠临终遗言,知道必须说清楚,
於是躬身一揖到地,说道:「圣女前辈先别激动,请听我说。恩师久居衡山紫盖
峰,每夜必至松林看望前辈一次,以慰相思之苦,足见恩师并未负前辈……」

  银钗圣女闻了,厉声大喝,说:「胡说,既然相隔咫尺,他何不去看我?」

  卫天麟痛心地道:「那是因为恩师容貌已毁,身体已残,无颜再见前辈。」

  「你说什麽?」银钗圣女惊呆了,这时,红影一闪,雪梅已立在银钗圣女身
侧,一见天麟与兰娟,粉面不由倏然大变。

  孙兰娟一见雪梅,立即将昨夜经过的事,对珊珠女侠低声说了一遍。

  卫天麟接着问道:「我刚才听娟妹妹说,西天魔琴在前辈手中,请问前辈是
如何得到的?」

  银钗圣女说道:「西天魔琴是雪梅在一个被掌毙的黑衣恶徒身上得来的。」

  卫天麟心中一动,知道黑衣恶徒定是铁掌震江南张道天的心腹恶人,於是问
道:「请问前辈,那黑衣恶徒可是雪梅姑娘掌毙的?」

  雪梅未待银钗圣女开口,立即怒声说:「不是姑娘我,但也不是你师父孙浪
萍。」

  卫天麟见雪梅对孙叔叔毫无敬意,不由勃然大怒,剑眉一竖,厉喝一声,问
道:「是谁?」

  雪梅杏目一瞪,也厉声说:「是一位蒙头异人。」

  卫天麟仰面一阵纵声大笑,声震绝峰,直上苍穹,笑声震荡空际历久不绝。

  珊珠女侠、银钗圣女,俱都粉面大变,兰娟雪梅俱都心神浮动。卫天麟倏敛
大笑,傲然大声说:「那位头罩乌纱的蒙头异人,正是在下的恩师魔扇儒侠孙浪
萍。」

  银钗圣女娇躯一颤,但她依然有些不信地厉声问:「你胡说,孙浪萍岂是那
样装束之人?」

  卫天麟说道:「前辈如果不健忘的话,恩师曾派在下救了前辈与梅姑娘两人
的一次劫难。」

  银钗圣女微微一愣,问道:「什麽时候?」

  卫天麟说道:「铁掌震江南张道天……」银钗圣女铁青的粉面,顿时变成紫
红,娇躯直抖,哑口无言。卫天麟接着说道:「恩师之所以头罩乌纱,正是因为
他的容貌被恶贼所毁,所以才……」

  卫天麟接着道:「而且恩师身然剧毒,忍辱负重十多年,更因为前辈打伤了
我,恩师为替我疗伤,毒发身亡。前辈,你扪心自问,您的所作所为,是否对得
起恩师?」

  银钗圣女转过头来,望着珊珠女侠道:「师妹,这是真的吗?」

  珊珠女侠含泪点点头道:「是真的,以前我和你一样,都误解了他,等到知
道真相,一切都晚了。我带娟儿去看过他的坟,他没有对不起我们,倒是我们都
对不起他。本来我早就想告诉师姐,可是每次我一提到他,师姐就非常愤怒,我
也没有机会说……」

  「哇」的一声,银钗圣女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向后倒去。

  风声飒然,紫影闪动,珊珠女侠已将银钗圣女抱在怀里。这时,雪梅连忙扑
了过来,叫道:「师傅……」

  珊珠女侠将银钗圣女交给她道:「雪梅,你师傅是因受刺激太大,你好好照
顾她。」雪梅点点头,伸手抱过银钗圣女,觑视了卫天麟一眼,转身向着假山之
后走去。

  珊珠女侠望着雪梅的背影,轻声一叹,黯然说:「这孩子禀性原极善良,都
是因为受她师傅的影响,才变得这麽偏激,希望从此以后,她们师徒能够改弦易
辙。」说着一顿,又望着天麟,问道:「天麟,你与娟儿昨夜进入的山洞,怎知
是魔魔天尊的洞府?」

  卫天麟解释说:「我与娟妹看了洞门上的六个大字,才知道。」说着一顿,
又问:「师母可知魔魔天尊昔年的经历和事迹?」

  珊珠女侠说:「这件事,只有问兰儿的师祖才可知道。」

  天麟急问:「南召老前辈何时启关?」

  珊珠女侠略一沉思说:「要待明年五五端阳那天。」卫天麟觉得非常失望。

  珊珠女侠又说:「天麟,既然你已看到了你娟妹妹,现在可以下峰了,不是
我不喜欢你在此与娟儿多待些时日,你是娟儿的师哥,你比她大,懂事,你们在
一起玩,我很放心。」

  天麟的脸红了,兰娟立即低下了头。

  孙兰娟一扭香肩说道:「妈,我要跟麟哥哥一起走,我实在不愿再住在这里
了。」

  珊珠女侠抚着兰娟的秀发,劝慰着说:「娟儿,你麟哥哥还有许多事情要去
办,等他把事办完了,他会来接你,娟儿,知道吗?」

  卫天麟也应声说:「是的,事情一完,我马上回来接你。」孙兰娟望了天麟
一眼,沉默了。

  珊珠女侠一望天色说:「天麟,现在你该走了,日落前你仍可到达山麓。」

  卫天麟望了眼闪泪光的娟妹妹一眼,躬身应是。

  兰娟幽怨地低声问天麟,说:「麟哥哥,你什麽时候回来?」

  卫天麟心里也有些难过,黯然说:「事情一完,我马上回来。」

  兰娟又含泪颤声说:「你不要忘了我们的誓言。」

  卫天麟真挚诚恳地说:「我会时时记在心里。」

  珊珠女侠走在前面,对身后一对小儿女的谈话,句句听进耳里,想起昔年自
己的一段辛酸爱情,忍不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暗暗默祷上苍,愿这对小儿
女,能圆满达到他们的目的。

  三人走出紫竹林,珊珠女侠转首对天麟说道:「天麟,你现在可以走了。」

  卫天麟听了,神色一阵黯然,立即显出恋恋不舍之情。

  卫天麟看了看泪痕满腮的娟妹妹一眼,立即转身对着珊珠女侠,深深一揖到
地,恭谨地说:「师母珍重,弟子走了。」

  了字出口,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丈,直向索挢中央落去。几个起落,已经
到了对崖。天麟向她们挥挥手道:「娟妹,现在我即刻下峰,办完事情,我立即
转回终南来。」

  珊珠女侠与兰娟同时向着天麟,连连挥手。卫天麟也举手挥了几挥,一看天
色,日已偏西,知道该走了。於是,又向对崖留恋地看了一眼,朗声说:「师母
珍重,弟子走了。」说着,身形一闪,已掠进身后密林里。出了密林,直向峰下
泻去。

     ***    ***    ***    ***

  卫天麟功力大增,身如棉絮,这时下峰,较之来时,不知快了多少。天刚入
暮,已达山麓,四野一片灰暗,官道上已无行人。卫天麟继续施展轻功,二更不
到,已达干州城门。进入城内,街上行人甚多,商店灯火依然齐明。走回客栈,
吃过酒饭,取回马鞍银两,即回室就寝。

  第二天,太阳还没升起,城门刚刚大开,卫天麟已骑着赤火骅骝驰出了干州
西关。这时,晨风拂面,空气清新,天麟与宝马俱都觉得神清气爽,舒适无比。

  官道上,行人尚少,赤火骅骝,一声长嘶,放蹄如飞疾奔前驰。

  蓦地,跨下骅骝突然发出一声悠长怒嘶,声震四野,刺耳惊心。卫天麟立由
沉思中惊醒,举目一看,前面村道上,正有一匹飞驰健马,扬起滚滚烟尘。

  细看马上,竟是一个身穿白衫,背插长剑的瘦小人影。卫天麟一见,心中一
阵狂喜,手中马鞭,迎空一挥,叭的一声,打在马股上。宝马骅骝,一声怒嘶,
昂头竖耳,马鬃矗立,速度之快,宛如一缕红烟,直向前面健马奔去。

  卫天麟挥着手中马鞭,欢声高呼:「冰妹妹,冰妹妹。」前面马上的白衫瘦
小人影,听了身后远处这声熟悉的呼声,立即勒马转身,望着飞马而来的天麟。

  卫天麟人马穿进飞扬的尘土中,见对面马上白衫人影已经停止,并且拨转马
头正望着自己,立即又大声说,「冰妹妹,冰妹妹,你怎地跑到此地来了?」

  卫天麟满心高兴,驰至近前一看,身形一个急晃,几乎摔下马来。因为,马
上坐着的不是冰妹妹,竟是返回衡山,急急赶来的蓉姊姊。

  林丽蓉头束银缎儒巾,身穿白绢长衫,背插着伏魔宝剑,晶莹剑柄,碧绿丝
穗,愈显得俊秀无比。坐骑一匹黄骠马,高大神骏,不亚於赤火骅骝。

  但林丽蓉的一张粉脸,却宛如寒霜,一双凤目,冷冷地望着天麟,樱唇闭得
紧紧的,娇靥上,找不出一丝笑意。卫天麟刹住马势,知道蓉姊姊生气了,他知
道蓉姊姊为什麽生气。於是,硬着头皮见礼,满面堆笑,讪讪地说:「姊姊为何
身着男装?小弟几乎……」

  林丽蓉未待天麟说完,立即插言冷冷地说:「几乎认为是你的冰妹妹?」

  卫天麟俊面一红,连忙解释说:「不,不,小弟几乎不认得姊姊了。」

  林丽蓉醋劲尤足,冷哼一声,忿忿地说:「有了冰妹妹,哪里还认得我这个
姊姊。」说着,拨转马头,缓步向前走去。

  卫天麟心中暗暗叫苦,埋怨自己太不沉着,仅仅看到一个与冰妹妹颇似的背
影,便高声呼起来了。如今,蓉姊姊生气了。卫天麟一抖丝欧跟了上去,他不敢
再提冰妹妹的事,於是举目看了看已隐入西天彩霞中的红日,轻声问:「姊姊,
你是否也想日落前渡过柞水?」

  林丽蓉看也不看天麟,冷冷地说:「知道何必多问?」

  卫天麟听出蓉姊姊冰冷的话音中,有些微抖,转首看去,见身侧黄马上的姊
姊,粉腮上,已挂了两行晶莹泪水。心中一阵歉然,立即将头垂下,他再不敢问
了。但两匹并肩缓步的神骏宝马,却不知主人们的愁苦,骅骝轻啃黄骠的秀目,
黄骠轻咬骅骝的双唇。

  卫天麟看了两马亲热的样子,不禁脱口笑着说:「姊姊,你的马是母的。」

  林面蓉的粉面倏然红了,立即垂首,破涕绽笑,轻咬樱唇,嗔声轻骂:「厚
脸皮,真不害臊。」话声甫落,皓腕一翻,叭的一声,皮鞭打在马股上。

  黄骠正在心醉神迷之际,马股上骤然一痛,一声惊嘶,放蹄飞去。卫天麟觉
得有趣,忍不住仰面哈哈大笑。骅骝一声不响,猛地向前疾蹿。事出突然,天麟
无备,惊得立敛大笑,手忙脚乱,几乎摔下马来。卫天麟慌忙伸手抓住鞍头,一
定神,不禁大怒,举鞭就要打下。

  蓦地,前面传来蓉姊姊的愉快笑声。天麟抬头一看,蓉姊姊正带袖掩口,咯
咯娇笑,虽着男装,依然尽是女儿态。举在手中的马鞭,还未打下,骅骝已追至
黄骠身侧。天麟心中本极有气,但能因此将蓉姊姊逗笑了,心中的气也消了。於
是,乘机笑着说:「姊姊,天快黑了,听说不渡过柞水,没有市镇,我们要快些
才好。」

  林丽蓉依然不理卫天麟,一抖马欧,当先向前驰去,但她脸上的神色,却比
方才好多了。真怪,红日已没,西天艳丽的彩霞已变成一片灰云,前面远处,无
数白羽水鸥,旋转飞舞,忽降忽升。天麟转首对丽蓉说:「姊姊,前面就是柞水
了。」

  林丽蓉向前望了一眼,竟冷冷地问:「你什麽时候又认识了一个冰妹妹?」

  卫天麟心头一震,以为蓉姊妹已忘了这件事,想不到她仍记在心里。他知道
早晚是要说的,於是便将在霸王庄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

  林丽蓉依然望着前面,黛眉微蹙,不解地问:「你的冰妹妹又为何负气出走
了?」

  卫天麟俊面一红,摇头微笑说:「这就不知道了。」

  林丽蓉知道这句话是谎话,转首一看,见天麟神情窘迫,芳心一痛,已到喉
间的话,又不说了,於是立即转变话题,问:「你去终南,可见到娟姑娘?」

  天麟见蓉姊姊口气平和多了,心中顿时平静不少,於是点头说:「见到了,
她们住在太华峰铁面佛心南召老前辈的清修处所。」

  林丽蓉立即说:「我知道,那地方堪称世外桃源,数年前,我曾与恩师去过
两次。」

  天麟未待丽蓉说完,急问:「姊姊的恩师,是否即是武林尽知,嫉恶如仇的
净凡师太?」

  林丽蓉立即肃容点头,说:「是的,正是她老人家。」

  卫天麟又问:「姊姊回去,师太可曾责备你?」

  林丽蓉摇摇头说:「没有,我将经过情形向她老人家禀过之后,并要求西来
追你,恩师立即应允了,并命我经过太白山时,代她去问候悟因神尼。」

  卫天麟听得心头一惊,急声问:「姊姊,你可曾见过神尼?」

  林丽蓉点头说:「是的,数年前,随恩师云游时,曾去太白山雪云峰见过神
尼一面。」

  说着一顿,凤目中一道奇异光辉一闪而逝,继续说:「幸蒙神尼垂爱,竟将
失传近百年的旷世绝学遥空弹指神功传授给我……」

  天麟忙道:「那太好不过了,我正好随同姊姊前去叩谒神尼。」

  林丽蓉不解地道:「你要见神尼有什麽事情吗?」

  卫天麟忙解释道:「我娘在那儿。」

  林丽蓉更加奇怪地道:「伯母在神尼那儿?」

  卫天麟点点头道:「是的,具体怎麽回事,我也不知道,见着我娘就什麽都
知道了。」

  这时,天色已暗了下来,前面一里以外,现出一片广大无极的芦苇,芦花似
雪,随着江风不停飘拂。骅骝、黄骠,看到一片雪白芦花,同时发出一声长嘶,
速度骤然加快。卫天麟看了,剑眉一皱,有些不安地说:「一点渔火都没看到,
今天恐怕不能渡江了。」

  林丽蓉略一沉思说:「恐怕船只都隐在芦苇中。」说话之间,距芦荡已不足
半里了。

  两人立即收马,缓步轻驰。来至江边,江中芦苇高约丈二,距离岸边,尚有
十数丈。但听芦荡之中,渔歌互唱,情话传送,只听歌声,不见人影。林丽蓉感
慨地说:「身为渔人,船即是家,日落收网,坐观晚霞,他们这种生活,倒使人
有超然出俗之感。」

  卫天麟似有所感地说:「这样广大的芦荡中,说不定隐居着厌弃世俗,来此
清修的奇人异士。」

  林丽蓉立即含意颇深地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偏僻贫困之区,多是藏
龙卧虎之地,所以说,武功高绝的奇人异士,多虚怀若谷,藏而不露。」

  卫天麟聪明过人,岂听不出蓉姊姊话意,立即应声说:「姊姊说的极是。」

  林丽蓉看了麟弟弟一眼,见他一脸诚然,娇媚地笑了。

     ***    ***    ***    ***

  两人在江边等了一会儿,竟未见有船只划出芦荡,卫天麟等得有些不耐,立
即对着芦荡朗声说:「在下急欲渡江,哪位愿意辛苦一趟,在下重重有赏。」

  天麟话声一落,立有不少歌声停止了。接着,苇花摇动,桨划水声,数只渔
船破芦而出。数只较小鱼船,见岸上两位少年客人,尚有两匹高头大马,俱都自
动停止了,其中一只较大的,已飞桨划了过来。天麟、丽蓉见有船愿渡,心里异
常高兴。

  细看船上,一个青衣少女掌舵,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叟操桨极快地靠过岸来。

  卫天麟细看操桨老叟面色红润,眼神明亮,方才操船之时,运桨一划,船行
如飞,知是水上侠隐人物。

  於是抱拳当胸,和声说:「在下兄弟二人,因有急事,须连夜渡过柞水,烦
请老伯渡送一次,船资理当加倍奉上。」

  操浆老叟,略微打量天麟一眼,又看了看林丽蓉肩后露出的晶莹剑柄,哈哈
一笑,说:「两位不必谦虚,请先放马上来。」

  说着,转首对身后青衣少女,说:「丫头,掌好舵,马身过重,你要格外小
心。」

  青衣少女两手扣舵,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却羞涩地望着天麟与丽蓉。听到操
桨老叟的叮嘱,立即粉面绯红,应声说:「爹爹放心,绮儿晓得。」

  卫天麟知道老叟是个侠隐人物,似无故意藏拙的必要,於是身形微动,飘身
掠上船面,身形下落,轻如柳絮,船只丝毫未动。

  操浆老叟面含微笑,神色自若。青衣少女樱口微张,面现惊容,她似乎没想
到,这位文弱公子,也是一个身怀绝技的人。

  卫天麟立定身形,向着宝马微一招手,轻声自然地说:「骅骝上来。」宝马
果然通灵,状极温驯,低嘶一声,前蹄轻轻踏上船舷,继而微一纵身,后蹄已落
上船面。卫天麟脚下微一用力,船身平稳如常。

  操桨老叟哈哈一笑,神色自若地说:「好一匹赤火骅骝,龙种宝马,人间罕
有。」

  卫天麟微微一笑,谦虚地说:「老伯过奖了。」

  天麟话声未落,白影闪处,丽蓉已飞上船面,身形落处,声息俱无。黄骠较
骅骝尤乖,林丽蓉身形刚落,它已悄悄地跟上船来。青衣少女空自紧张一场,想
不到两匹高头大马,俱都如此温驯可爱。操桨老叟对着立在青衣少女身前的林丽
蓉关切地说:「江面宽约六里,中流极速,渡到对岸,至少需半个时辰,这位姑
娘不妨坐在绮儿的后舷上。」

  卫天麟心头微震,觉得这老叟好厉害的眼力。林丽蓉粉面一红,礼貌地笑着
说:「谢谢老伯。」说着,与青衣少女并肩坐在后舷上。

  操桨老叟一望天麟,又和样地说:「少侠也请坐吧。」卫天麟谢过老叟,也
坐在舷边。

  赤火骅骝似乎找到了爱侣,精神奕奕,双唇不停地去衔黄骠的马耳、面颊、
马颈,显得亲热已极。黄骠双目惺忪,状极温柔,似乎在醉心领受着骅骝的亲热
动作。这时,操桨老叟已将船撑离岸边,向着芦荡中划去。操桨老叟果非常人,
运桨一拨,船身向前如箭疾进。

  卫天麟细看芦苇,粗如儿臂,密密层层,似无出路。来至近前,始看出船头
恰对正一段芦苇稀薄处。一阵沙沙响声,船已穿进芦荡,里面竟是一条宽约两丈
的水道。船在水道中疾进,左弯右曲,不一会,已进入荡中。水道两侧芦荡中,
已看到不少散布的渔船。

  片刻已出了芦荡,江水平稳如镜,一望无际。一轮皓月,刚刚升起,映射江
面,波光闪闪,绮丽至极。

  再看前面,遥见天边水际,灯火点点,有如繁星,光亮直冲半天。

  卫天麟看了,不解地问:「老伯,那是对岸的大镇吗?」

  操桨老叟寿眉一皱,轻轻一叹,说:「寻阳由上流驶来的几艘大船,停泊在
那里,已有数天了,附近渔船尽被驱逐,据说,船上俱是武林人物。」

  卫天麟剑眉一竖,忿然说:「那些被逐渔人,就此甘服了吗?」

  操桨老叟望着那片光亮冲天处,说:「渔人多是无拳无勇的人,怎敢与那些
武林人物相争。」

  卫天麟听了非常生气,正待说什麽,忽见蓉姊姊,正以目向他示意,因此,
到口的话,又不说了。这时,渔船已至江心,水流甚急,操桨老叟,聚精会神,
运桨如飞,船行方向,微偏下流,前进速度,较前慢了不少。

  卫天麟急欲看看对岸几艘大船,究竟是些什麽厉害人物如此强横无理,照此
方向前进,恐怕愈偏愈远。於是,功贯右臂,掌心覆向水面,暗劲一吐。顿时,
船似脱箭,破水有声,速度骤然加快。

  操桨老叟仰面一声爽朗大笑,说:「小侠乃急性人也,老朽就送你与这位姑
娘去看看那几艘大船罢。」说着,收浆置於身侧,右臂一推,掌心向下,立有一
股无形潜力,击向水面。

  但见船头高起,浪花分射,速度之快,宛如一条巨大飞鱼,两舷破水之声,
叭叭震耳。骅骝、黄骠,俱都愣了,昂首、竖耳,目射惊光。林丽蓉黛眉一蹙即
展,笑对老叟说:「老伯,我们还是离那些船远一点好。」天麟、老叟俱都没有
回答。

  青衣少女微微一摆后舵,船身逆水斜飞,船头浪花更高,破水之声更响。瞬
间已渡过江心,水流已缓了下来,对岸在月光下,已隐约可见。卫天麟与老叟对
望一眼,同时收掌,船身继续向前飞驶十数丈,始缓缓慢了下来。

  老叟拿起身侧船桨,对天麟赞声说:「小侠必是异人高足,劲力深厚,技艺
定也惊人,老朽自叹弗如,小侠姓名,令师尊讳,不知可否见告。」

  卫天麟因尚不知对方来历,不便说出自己的出身,於是微一欠身恭谨地说:
「在下卫天麟,恩师息隐深山,久绝江湖,名讳早已不用,尚请老伯见谅。」

  操桨老叟阅历极丰,深知世外高人,多淡薄名利,不愿门人弟子宣扬自己姓
名,因此并不在意,立即含笑说:「岂敢,岂敢。」

  卫天麟也欲知道老叟是谁,於是和声问:「老伯必是一位水上侠隐,敢请老
伯见告……」

  操桨老叟未待天麟问完,立即仰面朗声一笑,说:「老朽姓名早已不用,人
多称我铁桨苍龙……」

  林丽蓉芳心一震,不禁脱口说:「原来是吴汉英老前辈,恩师时常谈起吴老
前辈与洞庭君宋老前辈,同被武林誉为水上双雄,晚辈仰慕已久,今日能在此相
逢,倍感荣幸。」说着欠身为礼。

  铁桨苍龙又是一声快意的大笑,说:「我一见姑娘的伏魔宝剑,即知是师太
传人,想不到师太老人家还记得老朽吴汉英。」

  说着一顿,看了卫天麟一眼,又说:「方才我在苇中,听了卫小侠那声真力
充沛的呼喊,便知有高人来了,一见两位竟是一对娃娃,倒把老朽吓了一跳。」
说着,一指后舷上的青衣少女,说:「这是小女吴小绮。」

  吴小绮立即含笑,向着天麟、丽蓉两人颔首为礼。卫天麟、林丽蓉同时礼貌
地呼了一声「绮姑娘」。这时,距离对岸已不足二里了。

  卫天麟向着前面灯火通明处看去,只见数只艨艟大船,分散停泊,中间一艘
最大,形似一座画舫。各船灯火棋布,中间画舫,约有百盏宫灯,随着江风,摇
晃不停。再往前进,看得更为清楚,中间画舫,形如宫殿,在百盏宫灯照耀下,
显得金碧辉煌,富丽无比。中间画舫上,人影憧憧,往来有如穿梭,其馀船上,
虽然灯光明亮,但却静悄悄的。

  渐渐,由画舫上飘来阵阵悦耳乐声。这时,距前面大船,最多十二三丈,铁
浆苍龙已将船停住,再往前二三丈即进入灯光照射范围。卫天麟集中目力,凝神
看去,画舫上,男女俱有,男人个个身材魁梧,衣着华丽,女人个个绮年玉貌,
羽衣飘飘。

  中坐一人,头戴金冠,身穿锦袍,黑须及胸,面白如玉,两眼闪烁有神,面
目尚未能看得十分清楚。卫天麟看得心头一震,不禁脱口问:「吴老前辈,这恐
怕是什麽王爷出巡吧?」

  铁桨苍龙微微一笑说:「最初我也曾这样怀疑过,但我潜水窥探后,又不见
有护卫的官船和官府标志,我才怀疑他们可能是水道上人物。」

  卫天麟不解地问:「老前辈可探出他们来此的目的?」

  铁桨苍龙一摇皓首说:「没有,我连去了两夜,均见他们饮酒作乐,歌舞欢
声,好像无所事事,除画舫上的人着华服,其馀四艘船上,多是劲装大汉。」

  卫天麟心中一动,猜测说:「老前辈,他们是否在此等待什麽,像江中珍宝
的出现?」

  铁桨苍龙,轻「哦」了一声,略一沉思,说:「我在这柞水江上,住了近二
十年,还没听说江中有什麽珍宝……」

  正在这时,宝马骅骝倏然昂首竖耳,目射惊光,张口发出一声划破夜空,震
耳欲聋的悠长惊嘶。天麟四人,俱都暗吃一惊。林丽蓉凤目神光一闪,急声说:
「老前辈,船放下游,立即靠岸。」林丽蓉的话声甫落,前面中间画舫上顿时人
影闪动,纵出数人,向着船下一阵挥手。

  紧接着,数只棱形小船,窜出画舫之后,其疾如飞,破流而来。这时,铁桨
苍龙运桨一拨水面,吴小绮一扳舵柄,船只一个急斜,直向下游,如飞驶去。数
只梭形小船,在皎月灯光照耀下,划破平静江面,溅起点点浪花,吆喝呐喊,紧
追而来。

  铁桨苍龙知道天麟、丽蓉不识水性,虽有高绝武功,亦不便在江面施展,因
此,急急操桨,斜向对岸驶去。数只梭形小船,已看出天麟等的意向,立即斜横
截来。加之十丈距离,仅有百尺,船小速度快,眨眼已追近五丈。

  林丽蓉转首细看,见每个小船,俱有三个灰衣劲装大汉,两人操舟,一人横
刀立在船头。铁桨苍龙怒哼一声,低声说:「这些该死的,真活得不耐炳了。」

  铁桨苍龙的话声刚落,斜横截来的数只小船上,有人大喝,说:「前面船只
快快停下来,否则,大爷们追上,一刀一个,一个不留。」

  卫天麟剑眉立竖,冷电暴射,左臂蓄满了功力,两眼紧盯着当先小船上的一
个横刀而立的人。

  林丽蓉对铁桨苍龙说:「吴老前辈,你划船,让我来对付他们。」说着,皓
腕一扬,立即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弹指声音。

  就在轻微弹指声响的同时。一声闷哼,哔啦一声水响,当先小船上的横刀大
汉,已翻身栽进水里。数只小船上,立即暴起一阵惊乱吆喝。林丽蓉突然玉腕疾
扬,纤指连弹。后面所有小船上的横刀大汉,俱都闷哼一声,翻身栽进水里。

  紧接着,人影纵跃,扑通连声,水花高溅,吆喝不绝,所有操舟大汉,纷纷
纵入水中,再不敢露出头来。青衣少女吴小绮完全惊呆了。铁桨苍龙虎目神光一
闪,继而兴奋地连声说:「老朽今生尚能亲睹失传近百年的武林旷世绝学遥空弹
指神功,也不算枉活八十多岁了。」铁桨苍龙的话声刚落。

  突然,宝马骅骝,目射精光,眼望对岸,昂首竖耳,马尾甩动,再度发出一
声刺耳惊心的长嘶。卫天麟、林丽蓉顿时提高警觉,循着宝马目光,向对岸远处
搜寻望去。宝马骅骝的嘶声,尚在一望无边的江面飘荡,数声音量浑厚的长啸,
由灰暗的天际响起。

  啸声雄壮,内力充沛,划破夜空,由远而近,似是向着江边这面奔来。铁桨
苍龙将船划抵岸边,急声说:「卫小侠,林姑娘,快些上岸,可能是贼船上的高
手回来了。」林丽蓉白衫一闪,已飘上江岸,骅骝、黄骠一声不响,紧跟纵上。

  卫天麟衣袖微拂,铁桨苍龙提桨微纵,两人同时掠上了地面。这时,啸声更
近了,江边画舫上,乐声嗄然停止,已有几个华服壮汉,立在舷边,向着啸声展
望。

  卫天麟立即低声说:「看情形,来人不像是贼船上的高手。」

  林丽蓉也望着画舫,轻声说:「这几声长啸,可能是向这些贼人示威,不然
画舫内的乐声,不会停止。」

  铁桨苍龙一捋银须,微颔皓首说:「姑娘说得极是。」

  蓦地,数声浑厚长啸,同时停止了。紧接着,远处传来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
声。卫天麟几人,同时循声疾看。只见数道宽大黑影,疾逾飘风般,掠过一片宽
约一里的卵石江滩,向着数艘大船,闪电飞去。

  铁桨苍龙看后,虎目一亮,一横手中铁桨说:「卫小侠,林姑娘,两位可愿
过去看看,如果来人是为渔民除害的侠义人士,我们也好助他们一臂之力。」

  天麟、丽蓉同时欣然说:「前辈说的正合我们心意。」

  铁桨苍龙异常高兴,转首对船上的吴小绮,说:「丫头,呆在这里别动,爹
与小侠过去看看,两匹宝马留在此地,由你看管,有变动,即发信号通知我。」

  吴小绮静坐船上,微微颔首,轻声应是。

  卫天麟觉得留吴小绮一人看船,反多了一项顾虑,即对铁桨苍龙说:「老前
辈,马不需人看,普通武林高手,三五人别想接近骅骝,我看还是让绮姑娘一起
去吧。」

  林丽蓉已看出吴小绮极愿跟着前去,知她不敢违背父命,於是转首对铁桨苍
龙说:「我的黄骠更不好惹,老前辈,就让绮姑娘一起去吧,也好见识见识。」

  铁桨苍龙一想也好,立即转首说:「丫头,还不上来。」

  铁桨苍龙的话声刚落,青影一闪,吴小绮已落在林丽蓉的身边。

  卫天麟心头一惊,想不到吴小绮的轻功,居然如此惊人。铁桨苍龙的武功如
何,也可想而知了。林丽蓉也觉有些惊异,忍不住一双凤目望着吴小绮的粉脸。
吴小绮的粉脸红了,尤其卫天麟,看得她芳心扑通扑通直跳。

     ***    ***    ***    ***

  倏然,一声宏亮浑厚的「阿弭陀佛」,由前面画舫处传来。卫天麟四人循声
望去,十数丈外,有一片矮树恰好将画舫前面岸边的情形给遮住了。这时,又传
来一声粗暴怒喝:「哪里来的秃和尚,来此何事,快些说出来,如是迷途走错了
路,禀明岛主格外开恩,饶你们不死,否则,嘿嘿……」

  铁桨苍龙一听,急声说:「来了一批和尚,我们快去看看。」话声甫落,身
形已在数丈以外。

  卫天麟衣袖微拂,飘风般跟了过去。林丽蓉拉着吴小绮的纤手,紧跟天麟身
后,并肩前驰,宛如一对金童玉女。吴小绮的手被丽蓉握着,虽然明知对方也是
女儿身,但看了丽蓉儒巾束顶,长衫飘飘,粉面上仍有些赧然。

  四人来至矮树前沿,距离江边画舫,尚有十数丈。画舫两侧,各停了两艘艨
艟大船,距离江边尚有四五丈远。五船灯火通明,照得江岸十丈以内,光明如同
白昼。这时,岸上立着六个身披一式黄色袈裟的老和尚,俱都慈祥和善,寿眉如
银,花白胡须,飘散胸前。

  六个老和尚有持戒刀,有使金瓜禅杖,有握月牙方便铲,一个在前,五个横
立身后,俱都双目神光闪闪,望着画舫上一群华装壮汉。再看画舫,高约五丈,
窗有卷帘,舷铺红毡,宫殿式的高舱上,描龙画凤,富丽堂皇,虽皇宫龙船,也
不过如此。在百盏宫灯的照射下,耀眼生辉,明月无光。

  十数华服壮汉,立在船舷上,个个身躯魁梧,横眉立目,悬刀佩剑,无不神
态狂傲,面带煞气。只见中间一个面白无须的华服壮汉左手轻抚腰间佩剑,右手
一指岸上六个老和尚,双目一瞪,怒声说:「秃和尚,你们不说,我也知你们来
意,既是前来送死,就快些把你们是什麽山,什麽庙报上来,也好让大爷们送你
去西天,叁拜你们的如来老佛去。」

  白面华服壮汉,话声一落,左右十数壮汉,立即发出一阵哄然大笑,状甚轻
蔑。岸上当前而立的老和尚,双手合什,低声宜了一声佛号,扬声说:「老衲六
人,乃五台山敬佛寺的长老、执事、掌院,闻诸位施主停泊地此,尽将靠捕鱼为
生的渔民驱逐,且不准在此附近驶船捕鱼,老枘等闻讯,为数百渔民生计,特来
奉劝诸位施主……」

  白面华服壮汉未待老和尚讲完,立即暴喝一声:「闭嘴,你是什麽东西,要
你前来多管闲事?」

  当前老和尚面色微微一变,扬声说:「老衲敬佛寺长老尘空禅师,率领本寺
掌院执事,特前来劝告诸位施主,准许数百渔民开始捕鱼,以免无数妇孺老小忍
饥断炊。」

  另一腿髯黑面的华服壮汉怒声喝问:「是谁派你们前来,难道不怕死吗?」

  矮树林中的卫天麟,只听得剑眉竖立,浑身微抖,如非林丽蓉阻止,早已飞
身而出。尘空禅师纵声一阵大笑,声如裂帛,入耳铮然。其馀五个老和尚俱都面
泛怒容,目射精光,十道冷电般的眼神,直盯着船上发话的腿髯壮汉。尘空禅师
收敛大笑,沉声说:「老衲六人前来,本乃吾佛一片慈心……」

  一阵哈哈大笑,一个体胖头圆的华服壮汉,未待尘空禅师说完,一晃大圆头
傲然大声说:「既然你们的心慈,就让我铁头胡壮把你们的心挖出来,给大家看
看,是不是七孔玲珑透明的心。」说话之间,右手一挥,寒光闪处,一柄雪亮的
厚背鬼头大砍刀已握在手中。

  继而,身形一跃,宛如一只由山上蹦下来的狗熊,轰隆一声,纵落地上,只
震得砾砂四射卵石横飞。铁头胡壮一落地,画舫上又暴起一阵哄然大笑。尘空禅
师低宣一声佛号,面向一步三晃,体胖如牛的胡壮,问:「胡施主持刀前来,可
是代表贵岛主的意思?」

  铁头胡壮嘿嘿一阵得意地冷笑,不屑地说:「驱逐有扰我家岛主清兴的人,
乃是胡大爷的职责。」

  林中的卫天麟听了,转首对铁桨苍龙,不解地向:「前辈可知武林中,有谁
是号称岛主的人?」

  铁桨苍龙略一沉思,说:「以岛主为绰号的很多,西有青海的海心岛主,宁
夏白亭海的巴萨岛主还有甘肃西部的玉门岛主。」说着一顿,微微一笑,又说:
「东海可就多了,有东鳌岛主,桃花岛主,琅蚲岛主,金字岛主,这些以岛为名
的人物,数也数不尽。」

  蓦地,场中胡壮一声暴喝:「秃和尚少罗嗦,胡大爷既然敢出来,当然不计
后果。」说着,手中头刀,倏然举起,霍的一声,向着尘空禅师当头劈下。

  一声「阿陀陀佛」,黄影一闪,后立一个持金瓜禅杖的老和尚,掠身而出,
同时大喝:「施主不得无礼,老衲净清会你。」喝声未毕,手中金瓜禅杖,幻起
一轮光影,挟着一阵惊风,向着胡壮劈下的鬼头刀扫去。

  当的一声,一道寒光,鬼头刀直上半空。铁头胡壮一声惊叫,虎口震裂,身
形踉跄,一连退后几个大步。画舫上的一群华服壮汉俱都神色一愣,呆了,这才
知道岸上六个老和尚,俱不是等闲之辈。净清老和尚一声佛号之后,急说:「老
衲收势不及,请胡施主不要生气。」

  铁头胡壮两手互握,看也不看自己的鬼头刀飞向何处,小眼一瞪,厉声说:
「秃驴假惺惺,砸飞了大爷的刀,还不要大爷生气,你以为大爷没有刀,就不能
杀你了吗?」说话之间,缓步向着净清老和尚逼去。

  一个身材较矮的老和尚,一横手中戒刀,沉声说:「胡施主如再不知进退,
老衲净心,就要戒犯施主了。」

  铁头胡壮,暴喝一声:「你多嘴,你就先死……」暴喝声中,双肩一侧,一
颗大头,闪电撞向净心的前胸。

  净心一声怒极的哈哈大笑,身形一偏,横刀疾封。当的一声,火星四射,果
然是一颗铁头。净心暗吃一惊,身形一个踉跄,竟被震退两步。轰隆一声大响,
胡壮一头撞空,大头竟击在江滩一堆卵石上,直击得砾砂四射,卵石横飞。胡壮
心知不妙,一式懒驴打滚直向两丈以外翻去。

  就在这时,数声暴叱,人影闪动,画舫之上,一连纵下来六个华服壮汉。六
人中,白面无须,黑脸腿髯两人,俱都在内,其馀四人,俱是三旬左右,身佩长
剑,一脸煞气。

  白面无须大汉似是众汉首领,向着其馀五人一挥手,暴喝一声「打」,喝声
中,自己掣出长剑,向着尘空禅师扑去。

  顿时,江滩之上,人影纵跃,此起彼落,暴喝连声,不绝於耳,刀光剑影,
杖风呼呼,打得触目惊心,惨烈无比。

  卫天麟看得跃跃欲动,已有些不耐了。林丽蓉已看出天麟的心意,但在铁桨
苍龙和吴小绮的面前,又不便出声阻止,於是故意对小绮,说:「这几位五台山
的大师,身手果然不凡,这些大汉恐怕俱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吴小绮微微一笑,羞涩地说:「这几位大师,俱是南五台敬佛寺的高僧,深
受这一带渔民的崇敬。」由於场中暴喝怒叱,风声呼呼,吴小绮说话的声音也提
高了不少。

  卫天麟不知其馀三个老和尚是谁,转身对吴小绮,问:「绮姑娘知道这几位
大师的法号吗?」卫天麟的话声刚落。

  铁桨苍龙一声暴喝:「鼠辈找死……」卫天麟心头一震,转首一看。只见铁
桨苍龙,一轮手中铁桨,向着正偷偷撞向尘空禅师的铁头胡壮,闪电扑去。一声
惨叫,血肉横飞,铁桨过处,胡壮已被拦腰劈断。

  紧接着,彭的一响,闷哼一声,白面无须的华服壮汉,同时也被尘空禅师击
飞,横向水中落去。画舫上一声大喝,闪电扑下一人,向着横飞的人影扑去。哔
啦一声大响,水花高溅一丈,横飞的人影,和闪电扑来的华服大汉,双双落入水
中。

  数声吆喝,左侧大船下,立即箭矢般划过来一条梭形小船。这时,岸上依然
打斗激烈,乱成一片,寒光闪闪,杖影如山。尘空禅师一掌震飞白面华服壮汉,
立即低声宣了一声「阿弭陀佛」,连说「罪过罪过」。尘空正待转身,向横桨而
立的铁桨苍龙致谢援手之情。

  突然,画舫上几个大汉,同时暴起一声大喝:「住手……」

  这声突如其来的数人暴喝,宛如半空打个焦雷,岸上打斗,顿时停住了,所
有人的目光,俱都注视着画舫上。船上,岸上,一片寂静,除了江心隆隆的水流
声,再听不到一丝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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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巴萨岛主

  矮树林沿的吴小绮,秀目望着画舫,轻声对天麟、丽蓉,说:「恐怕是他们
岛主出来了。」卫天麟、林丽蓉,同时点了点头。

  岂知画舫上的几个华服壮汉,向着两侧一闪,卫天麟的眼睛突然一亮。八个
妙龄少女,宛如一片彩霞,在百盏宫灯照耀下,俱是柳眉杏眼,雪肤玉貌,姗姗
走出舱来。

  卫天麟只觉五彩缤纷,有些眼花缭乱,定睛一看。八个少女秀发宫鬓堆鸦,
头上各插一只飞凤金钗,上缀数串珍珠,颤颤巍巍,摇摇晃晃,异常显目引人。
每个少女服式一样,颜色不同,俱是霓裳羽衣。前两名,淡黄、深紫,后两名,
翠绿、粉红,左两名,天蓝、银灰,右两名,黛绿、艳红。

  八女姗姗,步下轻盈,脚不沾尘般走至船舷,一字排开,亭亭玉立。岸上六
个老和尚,抬头望了飞凤八钗一眼,俱都觉得有些茫然,尘空禅师立即宣了一声
佛号,正待发话。蓦地,画舫舱中,突然传出一声深沉暴喝:「还不下去擒上船
来。」

  暴喝甫落,一片清脆娇叱,人影闪处,彩霞纷飞,八个少女,宛如八只临空
彩凤,飞扑而来。飞凤八钗,彩衣飘佛,掠空而下,几疑下凡仙子。

  六个老和尚,双目大睁,精光四射,持刀横杖,蓄势以待。

  铁桨苍龙仰面哈哈一笑,一横手中的铁桨,向着画舫舱内,不屑地大声说:
「发话之入,为何不出来受死,自己龟缩舱中,让这些无知丫头为你卖命,我想
你定是出名的缩头岛主。」

  铁桨苍龙,话声甫落,飞凤八钗,已纵落岸上,八个少女,同时一声娇叱,
纤手一扬。八道彩带同时飞飘空中,六女围攻六个老和尚,二女直扑铁桨苍龙。

  林丽蓉看得芳心一震,即对天麟,说:「麟弟弟,这飞凤八钗用的彩带,恐
怕是西域天蚕丝带,据恩师说,这种丝带,不怕宝刃罡力,专锁对方兵器,且极
易擒人,功力稍差之人,即无法使用这种丝带,看来吴老前辈和几位大师,取胜
极难了。」

  吴小绮父女情深,顿时大惊,再见两女围攻父亲一人,愈加放心不下,一声
娇叱,掠身扑去。

  卫天麟、林丽蓉同时一惊,再想阻止,已来不及了。转首看去,小绮已加入
父亲与二女的打斗中。两人细看场中,人影翻腾,彩虹如云,杖风呼呼,光芒耀
目,六个少女娇叱不绝,六个老僧怒喝不停。

  铁桨苍龙,挥桨如飞,风啸刺耳。吴小绮掌下如雨,声势惊人。两个彩衣少
女,身形飘飘,彩带飞舞,一袭铁桨苍龙,一击飘忽如风的吴小绮,声势威猛,
激烈至极。不知何时,四条艨艟大船上,已悄悄立满了无数灰衣劲装大汉,乍看
之下,至少也有两百多名。

  这些劲装大汉,目光炯炯,冷冷地望着岸上十数高手的联袂群斗,只看得目
迷五色,眼花缭乱。蓦地,四艘大船上,悄悄放下四条大绳,无数大汉,沿绳而
下,先飘落梭形小船上,然后飞身纵上岸来。林丽蓉芳心一惊,急对天麟,说,
「弟弟,贼船要采取围攻了。」

  卫天麟剑眉紧蹙,神色凝重,两片薄唇已闭成了一道下弯的弧形,嘴角上,
绽着一丝冷笑。两道慑人冷电,一直盯着斗场,他似乎没有听到丽蓉对他说些什
麽。

  这时,铁桨苍龙舞桨带啸,精神抖擞,越战越勇。吴小绮仗着轻功卓绝,闪
躲挪腾,身形宛如飘风。

  但六位老和尚,除了尘空禅师,其馀五位,已有些不支了。突然,一声震耳
惊心,势如焦雷的大喝:「住手……」大喝声中,扑通连声,彩虹尽敛。

  岸上打斗之人,个个立身不稳,连连微晃,气血翻腾。悄悄沿绳下船的大汉
们,俱都全身一战,纷纷坠入水中。众人惊心微定,立收心神,茫然四顾,寻着
突来的雷声。八个彩衣少女,双目倏然一亮。六个老和尚,俱都看得一愣。五艘
大船上,寂静得鸦雀无声。

  在众人三丈以外,一个剑眉入鬓,目如朗星的少侠与另一个柳眉杏眼,一个
唇若朱红的公子立在那里。铁桨苍龙一看,正是卫天麟和林丽蓉。於是朗声哈哈
一笑说:「两位小侠,也有兴致斗斗这八位美如天仙的姑娘吗?」

  卫天麟星目精光闪射,一扫八个彩衣少女,哂然冷笑,说:「在下卫天麟,
正是要向这八位姑娘讨教几招西域绝学,如果八位姑娘能胜在下一招半式,再与
这位林小侠过招不迟。」说着,傲然指了指立在身侧的林丽蓉。

  飞凤八钗见天麟一入场,便指明要他教几招西域绝学,俱都心头一震,想到
方才那声如雷喝声,想是二人之一所发。因此,少女料想纵入场中的两个俊美少
年,必然不是等闲之辈。看了他英俊潇洒,儒雅飘逸的神态,俱都心怀好感,但
听了亮衫少年的狂傲言论,又觉得芳心有气。

  身着淡黄彩衣的少女,杏目望了天麟丽蓉一眼,和声问:「两位小侠,是专
程赶来,还是适逢其会?」

  卫天麟依旧神色傲然,冷冷地问:「专程而来怎样?适逢其会又怎麽说?」

  淡黄彩衣少女粉面一沉,说:「如果是专程而来,即由本姑娘下令将你二人
一并擒住,交由岛主发落,如是适逢其会,请两位暂时站远些,待姑娘们……」

  身着艳红彩衣的少女,看来是最小的一个,想是看不惯卫天麟的冷傲神态,
未待淡黄彩衣少女说完,立即不耐烦地说:「姊姊何必与他们罗嗦,先把他俩捆
起来再说。」说着,飘身而出,双目一瞪,一指卫天麟,怒声说:「快过来,让
姑娘把你捆起来。」

  卫天麟冷冷一笑,傲然说:「你一人自信能捆得住我?」

  艳红少女粉脸一红,如飞扑出,同时一声厉叱:「不信你就试试。」厉叱声
中,疾舞手中丝带,幻起无数彩圈,向着天麟全身罩去。

  卫天麟冷哼一声,说:「你倒非常自信。」说话之间,身形疾动,亮影划成
一个极大光弧,围着艳虹少女彩圈,疾如闪电般地一绕。紧接着,一点寒星,斜
升半空。

  卫天麟衣袖一抖,身形腾空而起,身在空中,出手如电,仲臂将那点飞空寒
星,抄在手中。继而,身形疾泻,飘身落在两丈以外。

  艳红少女,一声怒叱:「你想跑吗?」声落人动,手中的彩带再度向天麟罩
去。

  由於艳红少女身形一直跃纵,除了林丽蓉、铁桨苍龙、六个老僧,和七个彩
衣少女外,其馀人等,俱都没看到艳红少女秀发上的金凤串珠,已被天麟折扇削
掉,当然,艳红少女自己也兀自不知。铁桨苍龙、六位老僧看了天麟这种奇快身
法、神奥绝学,俱都不禁一愣,而画舫上的一群华服壮汉,依然两眼圆睁,瞪着
岸上,尚不知胜负已分。

  就在艳虹彩衣少女,再度扑向天麟的同时。一片娇叱,彩影闪动,丝带飞舞
中,七个彩衣少女,纷纷纵起,向着傲然而立的卫天麟一齐扑去。这突如其来的
变化,船上、岸上,所有的人,俱都看得一震。

  卫天麟傲然纵声一笑,说:「在下就领教领教八位姑娘的西域绝学吧。」说
话声中,身形电动,立演幻影迷踪,只见亮影一闪,已进入彩衣飘飘,丝带如虹
的光幕之中。

  接着折扇刷声张开,金华大盛,瑞光刺目,挥臂摇舞之间,撒出漫天扇影,
横削直点,尽击八女皓腕。

  飞凤八钗已知厉害,全力施为,尽展绝学,上纵下跃,左闪右击,已将卫天
麟团团围住。刹那间丝带飞舞,彩虹漫天,五光十色,耀眼生辉。

  卫天麟折扇翻滚,金芒刺目,身形奇快,亮影飘风,在漫天彩虹中,宛如一
条腾云银龙。飞凤八钗只觉双目尽是亮影闪闪,每人的皓腕上,似乎都被对方点
了一扇,但俱都没有受伤。因此,八女心中自知不敌,但却欲罢不能,如此下去
势必真力用竭虚脱倒地。

  卫天麟有心杀八女傲气,是以大发神威,折扇飞舞,削、点、劈、扫,带起
丝丝慑人风啸。船上,岸上,俱都看呆了,只看得头晕目眩,眼花缭乱。悄悄沿
绳下船的劲装大汉,不知什麽时候停止了。全场,除了劲风、娇叱,再听不到其
他声音。

  倏然画舫上暴起一声凄厉惊心、声震夜空的哈哈狂笑。游走如飞的卫天麟,
听得心头一震,身形一闪,已立身三丈以外。

  飞凤八钗骤觉亮影已失,俱都立顿身形,疾收彩带,闪身纵向河边。

  这声突如其来的狂笑,铁桨苍龙、六位老僧俱都听得心头一震,齐举双目,
循声望向画舫。

     ***    ***    ***    ***

  这时林丽蓉已飞身掠至天麟身边,两人抬头一看,发笑之人正是头戴金冠,
身穿锦袍,黑须及胸,面白如玉的那人,立在船舷上,两手指天,仰面狂笑。

  林丽蓉低声说:「弟弟,这恐怕就是他们的岛主了。」

  卫天麟剑眉紧皱,偏头沉思,似乎在想什麽。林丽蓉见天麟没应,立即不解
地问:「弟弟,你认识他?」

  卫天麟漫声说:「觉得有些面熟。」

  林丽蓉凤目一亮,急声说:「会不会是那些恶人?」

  卫天麟略一沉默,记了一次墙壁上的恶人绘像,摇摇头说:「没有这麽一个
头戴金冠,面白长须的人。」

  这时,头戴金冠的人倏敛狂笑,两眼如灯,电目一扫岸上天麟、丽蓉、铁桨
苍龙、六个老僧几人,怒喝厉声问:「哪里来的一群秃驴、老狗、野小子,吃了
什麽熊心豹胆,不知死活,胆大包天,难道没有眼睛,不长耳朵,活得不耐烦了
吗?」

  卫天麟勃然大怒,伸手一指,厉声大喝,说:「你是什麽东西,出口伤人蛮
横无礼,尽将此地渔民驱逐……」

  头戴金冠的人未待天麟说完,仰面又是一阵纵声大笑,笑声竟将天麟的喝声
淹没了。

  林丽蓉看了,黛眉一竖,芳心大怒,一声厉叱:「狂徒闭嘴……」

  厉叱声中,皓腕疾扬,纤指一屈,立有一道强劲指风,破空击去。

  头戴金冠的人顿时惊觉,倏敛狂笑,身形一闪,锦袖疾挥。噗,锦袖挥处,
指风击在衣袖上,发出一声沉闷噗声。头戴金冠的人,看了林丽蓉一眼,一脸狂
态地说:「假小子,你这点弹指玩意,还伤不了我巴萨岛主。」

  巴萨岛主四字一落,铁桨苍龙、六个老僧俱都面色一变,同时全身一战。

  林丽蓉粉面一红,怒叱一声说:「你再接我一指。」声落指扬,一缕劲风,
挟着锐啸,宛如一支羽箭,电射而去。巴萨岛主似乎知道厉害,一声冷笑,未见
如何作势,身形已落在岸上。

  一声浑厚的「阿弭陀佛」,黄影闪处,尘空禅师已来至天麟身侧,立即朗声
说:「卫少侠已与八位女施主激战甚久,先让老衲会会这位数十年前即已威震西
域的第一高人。」说着,已缓步向着立身数丈外的巴萨岛主走去。

  卫天麟听了,心头一震,想不到这个白面黑须,锦袍金冠的人,竟是西域武
功最高的人。

  再看铁桨苍龙面色异常凝重,左手控桨,右掌运力,也向着巴萨岛主欺去,
似乎蓄势准备援手,又似乎准备随时救人。巴萨岛主,傲然而立,嘴角抹着一丝
狞笑,一双精光眸子,紧盯着尘空禅师,对铁桨苍龙的欺进,似乎根本没看在眼
里。

  白影一闪,林丽蓉已立在天麟身侧,低声说:「弟弟,这位大师恐怕不是巴
萨岛主的敌手,不然,吴老前辈也不会跟着过去了。」卫天麟漫声应了声是,但
他并未将丽蓉的话全部听进耳里,因为,他正竭尽所思,想着在什麽地方,见过
巴萨岛主。

  这时,尘空禅师已来至巴萨岛主身前一丈处,双手合十,低声宣了声佛号,
说:「老衲五台山敬佛寺……」

  巴萨岛土嘿嘿一阵阴笑,未待尘空禅师说完,暴喝一声:「秃驴闭嘴,先纳
命来……」来字方自出口,左掌已闪电劈出。

  一道极猛掌力,直奔尘空禅师前胸。尘空禅师早有准备,一声大喝,跨步闪
身,右臂一圈,掌势随之迎出。就在尘空禅师掌势迎出的同时,铁桨苍龙暴喝一
声,右掌也劈出一道强劲掌风。巴萨岛主冷哼一声,右袖向着铁桨苍龙,猛挥而
出。

  轰隆一声大响,劲风激荡,卵石滚动,人影摇晃,蹬蹬连声。铁桨苍龙、尘
空禅师各被震退数个大步。巴萨岛主静立原地,一脸不屑地望着尘空禅师和铁桨
苍龙。卫天麟、林丽蓉心头一震,想不到巴萨岛主的掌力竟是如此雄厚,居然将
中原武林两个老前辈高手,轻而易举地震退数个大步。

  铁桨苍龙用力一按,铮然一声,铁桨入地一尺,功贯双臂,虎目暴睁,向着
巴萨岛主再度欺去。尘空禅师两臂微圈,寿眉轩动,也缓缓向着巴萨岛主前进。

  ??巴萨岛主依然神色自若,向着静立一侧的飞凤八钗怒叱一声,说:「你
们站远些。」

  巴萨岛主的叱声刚落,铁桨苍龙、尘空禅师同时一声暴喝:「西域狂徒,再
接我一掌……」喝声中,两人四掌,同时推出。

  一团排山倒海,石破天惊的狂飚,挟着滚滚砾砂卵石,向着巴萨岛主击去,
威势猛烈,骇人至极。巴萨岛主厉吼一声,急上三步,双掌一翻,闪电迎出。一
声震耳欲聋的轰隆巨响,砾砂冲天,石射半空,狂风疾旋,啸声慑人。

  闷哼两声中,彩影纷飞,身形倒纵,尘空禅师铁桨苍龙两人身形,一直向后
退去,飞凤八钗,纷纷向后倒纵。数声娇叱,暴喝连声,人影乱闪中,林丽蓉、
吴小绮直奔铁桨苍龙、卫天麟、五个老僧直扑老禅师尘空。巴萨岛主身形一阵摇
晃,一连后退三个大步,突然两手扑天,再度发出一阵慑人心神的哈哈狂笑。

  突然,五艘大船上,数百大汉同时暴起了一声震天彩声,声震夜空,直上霄
汉,地动船摇,历久不绝。卫天麟将接住的尘空禅师交给老和尚净清,立即缓步
向着巴萨岛主逼去。一双星目冷电暴射,俊面上充满了杀机,两眼盯着巴萨岛主
长须下露出的一个拳大肉瘤,如不是这一个肉瘤,几乎被这个残害孙叔叔的恶人
蒙混过去。

  想不到这恶人竟将一身麻布短衫,白面无须,须下一个大肉瘤的西域狂人,
改变成金冠锦袍,长须及胸的富豪巨绅。

  巴萨岛主顿时惊觉,立敛狂笑,一双精目,凶光闪闪,盯着逐步前进的卫天
麟嘿嘿一阵阴笑,咬牙恨声说:「你这小狗,穿着你那贼师父偷自我们西域的宝
衫,尚不知耻,今天本岛主定要把你这小子碎尸万段,取回我们西域的至宝。」
话声甫落,双掌一翻,猛力推出。

  卫天麟早已怒不可遏,一声暴喝:「恶人闭嘴……」喝声中,两臂一圈,双
掌运足功力,也闪电推出。

  一道惊涛骇浪,势如山崩的狂飚,挟着尖锐啸声,向着巴萨岛主滚滚迎去。

  一声轰然大响,蹬蹬连声中,巴萨岛主、卫天麟两人身形踉踉跄跄,一直向
身后退去。

  一声娇叱,白影电闪,林丽蓉已将天麟扶住,立即焦急地问:「弟弟,快运
气试试。」

  卫天麟一运真气,真气畅通无阻,再看巴萨岛主,长须紊乱,金冠不正,凶
睛闪光,一脸狰狞,又缓缓逼了过来。卫天麟心头一震,想不到这恶人功力竟然
如此高绝,自己全力推出一掌,居然没将对方震伤。但他想得到,巴萨岛主方才
推出那掌,并未竭尽全力,如今这一掌,势必较第一掌更为猛烈、凌厉。

  林丽蓉似乎已看出天麟在掌力上,已不是巴萨岛主的对手,芳心焦急万分,
玉腕一翻,锵的一声龙吟,光华闪处,伏魔宝剑已握在手中。巴萨岛主看也不看
丽蓉一眼,凶睛死盯着天麟,每走一步,脚下卵石立变碎粉。蓦地,卫天麟的星
目一亮,惊天雷的掌诀闪电似的在他的心头掠过。

  一团如焚热流,倏然升自丹田,直奔两臂,凝聚掌心。卫天麟剑眉紧皱,双
目电射,双掌骤然一合,倏然一翻。两道白光,如电一闪。一个霹雳平地暴起,
天昏地暗,星月无光,五艘大船灯火全熄,江岸颤颤而动,江水激射飞浪。

  这突如其来的霹雳暴响,只震得所有在场之人,个个神智不清,人人气血翻
腾,头晕耳鸣,目眩金星。铁桨苍龙、六位老僧,俱都身躯猛烈一战,立即盘膝
坐下,闭目调息。飞凤八钗、吴小绮,九个美丽少女,只吓得花容失色,香汗淋
漓,几乎翻身栽倒就地。

  五艘大船剧烈摇晃,昏黑一片,所有大汉身形摇摇欲坠,神情呆若木鸡。林
丽蓉两手握着卫天麟,她茫然望着夜空,只觉得昏昏沉沉,星月无光。那声石破
天惊,震人欲晕,势如霹雳的暴响,仍在江面的辽阔夜空上,响着隆隆的余声。

  卫天麟愣愣地立在那里,完全傻了。他的两掌,仍做着推出之势,而不知收
回来,一双星目,呆滞地望着横尸两丈以外的巴萨岛主。

  巴萨岛主仰面倒在地上,蓬头散发,锦袍破碎,那顶金光闪闪的金冠已不知
飞向何处。一张如玉面孔,焦黄发黑,张口瞪眼,七孔流血,双手高举,两腿弯
曲,看来怕人已极。

  卫天麟一敛心神,收回双掌,发觉由丹田集聚掌心的两股如焚热流消失了。

  他缓缓扫视了全场一眼,身不由己地又打了一个冷颤,他确没想到,惊天雷
掌,威势竟然如此凌厉骇人。卫天麟顿时想起了昔年的魔魔天尊,为何能凭一双
肉掌,尽毙十大门派掌门人的原因。这种惊心动魄,威势无匹的绝猛掌力,任你
武功如何高绝,也难抗拒。

  一声雄厚的「阿弭陀佛」,尘空禅师已调息完毕,接着,铁桨苍龙也睁开了
眼睛,两人立即由地上立起身来。铁桨苍龙一睁眼睛,即向仍在调息的爱女吴小
绮奔去。

  尘空禅师慈目扫了全场一眼,双手合十,面向天麟说:「卫小侠武功盖世,
技冠武林,今夜如非小侠适时赶至,老衲等绝非巴萨岛主敌手,附近渔民也将永
无安宁之日。」

  说着一顿,望了一眼五艘大船和仍在调息的飞凤八钗一眼,又说:「巴萨岛
主远下东来,必有目的,稍时卫小侠不妨问问这八位女施主,便可知晓巴萨岛主
东来的目的了。」卫天麟立即笑容抱拳,正待答话。

  蓦地,矮林对面,突然传来一声烈马惊嘶。卫天麟心头一震,脱口说:「这
是骅骝的嘶声。」

  林丽蓉凤目一亮,急声说:「我去看看。」

  看字甫落,身形如烟,已飞越矮林,向着宝马处扑去。这时,飞凤八钗、五
位老僧和小绮,俱已调息完毕,相继由地上立起来。

  铁桨苍龙听到马嘶,顿时纵了过来,收起插在地上的铁桨,对尘空禅师说:
「老禅师,两位小侠因事赶路,才令老朽连夜送过江来,现在已是三更,不宜再
耽误两位小侠时间,此地未了之事,留待老禅师与老朽处理吧。」

  尘空禅师立即说:「既是如此,不要误了卫小侠的大事,至於巴萨岛的男女
施主们,老衲自会劝他们回去。」飞凤八钗同时冷哼一声,俱都恨恨地望着尘空
禅师和卫天麟。

  其中身着淡黄彩衣的少女,忿然说:「我们岛主已死,自然没有在此停留的
必要,何必要你劝告。」说话之间,五艘大船上已有了动静,於是,转首对着五
艘大舶,叱声说:「掌灯起锚,立即回岛。」

  淡黄彩衣少女的话声一落,五艘大船上,立即暴起一声冲霄喏声。顿时,船
上人影闪动,起锚格格连声,眨眼之间,光明大放,灯火通明。卫天麟看得心里
一动,觉得这个淡黄彩衣少女,英气勃勃,威风凛凛,一声令下,五船齐动,想
是巴萨岛主以下,武功最高的一人。

  这时,又听淡黄彩衣少女向着画舫上一群忙碌的华服壮汉,叱声说:「速将
岛主的尸体,运上船去。」一阵衣袂风响,四个华服壮汉立由画舫上飞纵下来。

  四人将巴萨岛主抬至梭形小船上,由后舷舱门内抬上船去。尘空禅师低声宣
了声佛号,说:「这位女施主的明确决定,实令老衲钦佩……」

  淡黄彩衣少女未待尘空禅师说完,立即冷哼一声,忿然说:「我们岛主此次
远入中原,旨在发扬西域武学,欲会一会中原武林各大门派的高人,在此停泊,
是因为岛主好友西域第二高人萨格哈未能如期赶来,因此,在此等候。」说着,
凤目精光一闪,瞪了卫天麟一眼,恨恨地说:「想不到今夜在此,便已遇到中原
高人。」

  继而,凤目傲然一扫全场,又说:「本姑娘凌霄金凤,从现在起,便是巴萨
岛的新任岛主,本岛主在今后三五年内,定要再历中原,完成发扬西域武学,一
会中原高人的心愿。」说罢,翠袖一拂,当先向画舫上飞身纵去,其馀七个彩衣
少女,也相继纷纷纵上画舫。

  这时,一声悠长马嘶,挟着急骤蹄声,由矮树林中传来。接着,林丽蓉骑着
黄骠、骅骝紧跟其后,飞驰而来。

  卫天麟看了,立即抱拳当胸,向着铁桨苍龙说:「多谢吴老前辈渡送晚辈过
江,晚辈因有急事必须连夜赶路,就此告别了。」说罢,深探一揖到地。

  铁桨苍龙伸手一扶天麟,哈哈一阵快意大笑,说:「些许小事,何足言谢,
既然小侠有事,老朽也不挽留,希望小侠回来,定要在此盘桓数日。」

  白影一闪,林丽蓉已飞身下马,飘身掠了过来。

  宝马骅骝立即跑至天麟身侧,昂首竖耳,神情奕奕,一双精目,直望着渐渐
离岸的五艘大船。林丽蓉走至吴小绮跟前,说了几句别离话,两位姑娘都显得恋
恋依依。

  卫天麟见五船已经逆水上行,但飞凤八钗仍立舷上,神色忿然地望着岸上诸
人,於是,对铁桨苍龙、尘空禅师说:「飞凤八钗,忿然离去,如遇萨格哈,极
有重来可能,希望吴老前辈和六位大师仍应注意才好。」

  尘空禅师连声说:「小侠说得极是,老衲等自会派人注意五船行动。」

  林丽蓉仰首一看天色,皎月已经偏西,於是轻声对天麟,说:「弟弟,现在
已是深夜,我们该走了。」

  卫天麟又抱拳当胸,对铁桨苍龙、六位高僧,说:「吴老前辈、六位大师,
晚辈就此告别,后会有期。」说罢,与丽蓉两人,同时纵上马背。

  骅骝、黄骠似乎早已等得不耐,天麟刚刚坐好,一声长嘶,两马放蹄如飞,
向前电掣驰去。八只铁蹄,势如骤雨,踏在卵石江滩上,火花四射,石屑横飞。

  天麟、丽蓉转身回首,但见铁桨苍龙、吴小绮正举臂连挥,六位老僧注目相
送,於是,两人也将手中马鞭挥了几挥。这时,五艘大船灯火通明,已经驶进江
心,正逆水上行。

     ***    ***    ***    ***

  身侧暗影一闪,两马已驰进一座树林里,穿出树林已是官道,两马骈肩,电
掣飞驰在官道上,在偏西朦朦的月光下,宛如一条滚滚土龙。林丽蓉转首望着天
麟,不解地问:「弟弟,你对巴萨岛主推出暴雷似的一掌,是一种什麽功力?」

  卫天麟心中一动,觉得林丽蓉也许在净凡师太处,听到过有关魔魔天尊昔年
掌毙十大门派掌门人的事。於是,望着林丽蓉,不答反问,说:「姊姊在师太座
前,可曾听说过,昔年武林中有个魔魔天尊前辈?」

  林丽蓉粉面微微一变,惶声问道:「弟弟为何问起这位昔年最厉害的魔头人
物?」

  卫天麟星目一闪,急忙问:「姊姊知道这位前辈,昔年掌毙十大掌门人的事
吗?」

  林丽蓉有些不解地问:「弟弟为何突然问起这件事?这是武林数百年来一项
绝大秘密,也是十大门派的奇耻大辱。」说着略地沉思之后,又说:「这件事,
恩师曾对我简略说过,并不太详尽,她老人家只是让我知道昔年有这麽一个武功
高绝的人物,以一种霸道骇人,令人无法抗拒的奇猛掌力……」

  林丽蓉说着,娇躯突然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一双凤目惊异地望着天麟,急
声问:「弟弟,你可是遇到了魔魔天尊?南召老前辈息隐的终南太华峰,即是昔
年那位极厉害魔头的隐居处所,而你方才推出的一掌,也极似恩师说的……」

  卫天麟看了林丽蓉的神色,知道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并震撼着整个武林,於
是未待丽蓉说完,立即正色说:「是的,我是遇到了魔魔天尊老前辈。」

  林丽蓉听了,几乎是尖声叫着问:「他还没有死?」

  卫天麟看了林丽蓉的紧张相,又忍不住笑了,於是说:「魔魔天尊老前辈已
经死了,他是一个威凌中含蕴着慈祥的老人,我想昔年他一气之下,击毙十大掌
门人的事,其中定另有原因。」说着一顿,又对丽蓉问:「不知姊姊可否将这件
武林秘密说出来,让小弟听听?」

  林丽蓉知道天麟遇到了魔魔天尊,学到了那种举世无匹的绝猛掌法,芳心中
又喜又怕。喜的是,麟弟弟学到了旷世绝学,技艺将冠盖武林,怕的是,麟弟弟
不能善於利用这种奇猛武功,而乱造杀孽。

  於是略一沉思之后说:「两百多年前,武林各派,相互猜忌,彼此攻讦,门
人相遇,多拨刀相见,造成无边仇恨和杀孽。」

  「武林中,突然出来一个马脸黑袍老人,自称是魔魔天尊,传柬各派,限各
派掌门人在那年九九重阳日,齐集嵩山少室峰,公推他为全武林的至尊领袖。但
那天到达的掌门人,却只有远在西南的雪山派和塞北的长白派,而近在咫尺的少
林掌门人居然没去。」

  「魔魔天尊异常震怒,当日晚间,少林派的掌门人便被魔魔天尊以一种无法
抗拒的骇人掌力击毙了。接着是武当、峨嵋、衡山、昆仑、邛崃、崆峒、点苍、
华山,和终南九派掌门人,相继被魔魔天尊击毙。之后,魔魔天尊便永绝江湖,
再没在武林现身,而十大门派也自那时起,严格管制自己门人,不准再与其他各
派门人为敌,并命令任何人不许再谈这件有辱派誉的耻事。」

  「由於上代弟子做到了知者不说,不知者不问,因此这件震骇武林的事,在
二百年后的今天,便很少有人提起了。」

  卫天麟听后,立即说,「小弟认为,魔魔天尊老前辈,乃是鉴於各派不睦,
相互仇杀,才意图以自己的高绝的武功,领袖武林,消弭各派仇恨,使各派相安
无事。」

  林丽蓉缓缓点头,漫声说:「魔魔天尊的本意是正确的,不过,他强令各派
公推他为全武林的至尊领袖,似乎……」就在林丽蓉话意未尽,尚在措词之际。

  蓦地,一声隐约可闻的马嘶,由前面数里外,掠空传来。紧接着,座下的骅
骝,突然精神一振,昂首竖耳,张口发出一声震耳惊心的悠长怒嘶,同时,蹄下
速度,骤然加快。黄骠也蹄似骤雨,狂驰如飞。天麟、丽蓉,同时一震,举目一
看,心头不由泛起一丝凉意。

  只见西边天际,残月无光,夜风渐疾,乌云浮动,四野昏沉,数里外的官道
弯转处,横着一座广阔无际的高岗。岗上一片黑压压的树林,死寂深沉,无数绿
光磷火,飘忽游动,时熄时明,显得阴气森森,鬼影幢幢。

  林丽蓉看了,娇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心情有些紧张地问:「弟弟,
前面是什麽地方?」

  卫天麟虽然武功盖世,胆识过人,但看了这种月黑风疾,鬼火磷磷的情景,
心里顿时想起妈妈在小时候谈起的「鬼」。因此,心中也有些毛骨悚然,但他依
旧坦然说:「恐怕是一座密林。」说话之间,两匹宝马,已至岗前。

  突然,岗上密林中,又响起了一声烈马惊嘶,嘶声紧促,焦急高昂。赤火骅
骝嘶声如狂,已不听天麟控制,蹿下官道径向高岗上电掣驰去。林丽蓉恐天麟有
失,一拨马头,紧跟而上。只见岗上,荆棘丛生,荒草没径,残坟破棺,断碑横
置,竟是一片荒废墓地。

  两匹宝马如飞上驰,铁蹄过处,腐木四射,白骨横飞。前面林中,飘忽不定
的磷火顿时全熄了。林丽蓉看得芳心直跳,不由急声说:「弟弟,你的马恐怕是
遇鬼了,快用功力把它制服。」卫天麟爱骅骝如生命,口里连声应好,两腿却不
用劲。

  赤火骅骝如飞蹿进林中,黄骠闪电跟入。林内,奇木异枝,横结斜生,恶形
恶状,几乎无法前进。赤火骅骝如疯如狂,高声连嘶,直向岗巅如箭驰去,但再
听不到林中那匹烈马惊嘶。天麟、丽蓉,俱都心情惶急,不知该如何处置。

  林丽蓉急对天麟忿忿地说:「你的骅骝,一定是看见鬼了。」

  林丽蓉的「鬼」字方落,一声厉鬼般的惊心长嚎,倏然由岗巅上响起。

  嚎声骇人,悠长刺耳,令人听来,毛骨悚然,不寒而粟。紧接着,整个密林
中,暴起一片鬼哭厉叫声。这些叫声,如猿啼狼嗥,似惊哭狂笑,有的像厉吼怒
啸,有的似尖叫惨号。顿时之间,磷火旋转,鬼影幢幢,云烟缭绕,鬼睛如星。

  林丽蓉看了,花容失色,芳心吓碎,尖叫一声,恨不得抓住天麟。卫天麟骑
在飞奔的宝马上,两眼惶急地望着前面云烟中的鬼影,左手紧握马欧,右掌蓄满
功力。

  林丽蓉终归是女孩子,虽然武功高绝,但厉鬼不是恶人,心中总有些胆怯。
於是,尖叫之后,紧收马欧,黄骠前蹄倏起,人形而立,几个旋身,继续向前驰
去。

  突然,全林鬼嚎骤然停止,顿时转趋一片沉寂,静得有些怕人。紧接着,周
围传来无数沙沙的鬼步声,气氛恐怖,紧张得令人几乎窒息。黄骠一声低沉的颤
嘶,立刻停了下来,神情畏缩,不敢再前,赤火骅骝依然向着岗巅疾驰。

  丽蓉见天麟越去越远,不禁慌了,厉叱一声,手中马鞭,狠狠抽在马股上。

  赤火骅骝似乎也发觉黄骠没有跟上,立即停止狂驰,昂首发出一声,震撼林
野,直上夜空的怒极长嘶。黄骠一听,低嘶一声,疾如一缕黄烟向前箭射追去。

  林丽蓉坐在马上,经如此猛烈的一停一纵,两次都险些跌下马来。来至天麟
马前,不由大发娇嗔,正待埋怨几句。远处岗巅之上,突然飘来一声阴森森的冷
笑。

  接着四周云烟中,顿时响起忽沉忽扬,各种阴森可怖的鬼嚎,宛如百鬼围绕
马前。

  卫天麟功贯右臂,星目电射,缓缓看向四周,却看不见一个鬼影。林丽蓉从
不相信活人能与鬼动手,但这时也不由自主地翻腕拨出背后的伏魔宝剑来。宝剑
出鞘,光华大盛,周围数丈内,尽被宝刃洒上一层银辉。突然,赤火骅骝一声低
嘶,身形似箭,直向一丛蒿草中扑去。

  数声嚎叫,人影纵起,寒光闪处,三个厉鬼已舞刀扑向骅骝。天麟见三个厉
鬼,青面獠牙,眼如铜铃,在丽蓉伏魔剑光照耀下,愈显得惨厉怕人。於是,骤
吃一惊,暴喝一声,蓄满功力的右掌,闪电劈出。一道绝猛无伦的掌力,直奔三
个厉鬼的前胸。

  数声凄厉惊心的悠长惨叫,三道横飞身形,腾空而起,直向三丈以外撞去。

  哇哇数声,三个厉鬼,相继跌落地上,俱都吐出一口箭血,两腿一阵乱蹬,
立即死了过去。顿时,全林此起彼落的鬼笑嗄然停止了,只有岗巅那声阴森可怖
的低沉鬼笑,仍在响着。

  卫天麟恍然大悟,一催骅骝,已纵至三个厉鬼之前。林丽蓉紧跟而至,在剑
光照射下,细看三个厉鬼,竟是三个戴着鬼面具的人。於是伏身鞍上,用剑一挑
面具,其中赫然竟有一个女人。卫天麟看了,觉得这些恶人实在可恨已极,不禁
气得纵声一阵大笑,声如裂帛,震撼林空。

  一声凄厉的鬼叫,由不远处响起。卫天麟倏敛大笑,转首一看,只见云烟缭
绕,磷火飞腾中,一个面目狰恶的大头鬼,疾舞索魂钢叉,张口嚎叫连声,疯狂
扑来。

  林丽蓉已知厉鬼是假,不禁芳心大怒,皓腕一扬,屈指疾弹。一道锐利的指
风,直向大头鬼射去。

  一声闷哼,大头鬼撒手丢叉,翻身栽倒就地,登时死去。这时,一阵烈马咆
哮挟着如狂惊嘶,由岗巅上传来。接着,是两声惊呼惨叫。赤火骅骝低头竖鬃,
载着天麟直向马嘶之处奔去。

  林丽蓉纵马追上天麟,说:「弟弟,你的骅骝今夜真有点奇怪,完全不听你
的控制。」

  卫天麟也有些不解地说:「我也觉得骅骝今夜有些奇怪。」

  来至岗巅,只见巨碑高坟,荒草及膝,一片凄凉的景象。西天残月,尽没云
中,岗上一片黑暗,夜风吹动沙沙枯草,愈显得阴气森森,可怖怕人。赤火骅骝
昂首发出一声悠长震耳惊嘶。之后,竖耳立鬃,目射精光,静立不动,似乎在寻
找什麽,又似在静听什麽。

  无数巨碑高坟之间,仍弥漫着薄薄云烟,岗坡树林内,仍闪着绿光磷火,响
着「沙沙」的声音。天麟、丽蓉两人坐在马上,虽然明知是假,但看了眼前这幅
鬼域景象,心中仍不免有些寒意。突然,一阵尖声凄厉的大笑,和数声令人毛骨
悚然的「吱吱」鬼叫,由数丈外巨碑高坟之后响起。

  天麟、丽蓉,同时转首,循声一看,只见五个骇人厉鬼闪着十道炯炯慑人的
目光,在云烟缭绕中,厉笑鬼叫,缓缓走了过来。四个黑袍绿脸,巨齿獠牙的厉
鬼,血嘴扭动,发着那种令人听来,胆战惊心的「吱吱」鬼叫。四个绿面鬼的手
中,各持一柄乌黑发亮的索魂钢叉,高高举过肩头,做着随时抛出之势。

  四鬼之前,是一个红发红袍,全身如血,身材较矮的蓝面鬼,两个形如铜铃
的鬼眼,精光闪射,炯炯慑人。红发蓝面鬼的手中,持着一柄闪闪发光的金丝拂
尘。卫天麟看了这柄金丝拂尘,心头不禁一震。红发蓝面鬼,一见卫天麟,顿时
愣了,竟然不知再向前进。

  卫天麟愈看这面金丝拂尘,愈觉有些眼熟,只是在这一刹那,他已想不起在
何时见过了。红发蓝面鬼不笑了,四个持又厉鬼也不叫了。横剑坐在马上的林丽
蓉,看了这种情形,芳心有些莫名其妙。

  突然,卫天麟一声大喝,身形腾空离马,一跃数丈。同时厉声说:「无耻道
姑,装神弄鬼,在此吓人,这次遇到小爷,定然不再饶你。」喝声中,双掌一分
幻起漫天掌影,向着红发蓝面鬼,当头罩下。

  红发蓝面鬼,仰面一声凄厉尖笑,笑声慑人,入耳惊心。继而,手中金丝拂
尘轻轻一挥。两个持叉厉鬼,一声嚎叫,同时抖手,两柄乌光发亮的钢叉挟着两
道惊风,向着空中的卫天麟闪电射去。卫天麟冷哼一声,身在空中,一挺腰身,
双臂疾挥,伸手将两柄钢叉接住,藉着钢叉冲力,再升两丈。接着,一声暴喝,
两叉同时抛下。

  两道乌光,如电一闪,顿时响起两声凄厉惨叫。两个抛叉厉鬼,前胸各中一
叉,鲜血如注,翻身栽倒。紧接着,亮影一闪,卫天麟再度疾扑而下。红发蓝面
鬼一声怒极骇人的尖嚎,同时疾挥手中金丝拂尘,向着疾泻而下的卫天麟击去。

  其馀两个持叉厉鬼,已看出苗头不对,身形一闪,疾向无数巨碑中纵去。一
声娇叱,白影电闪,林丽蓉腾空离马,振剑直追。这时,卫天麟双脚落地,身形
如幻,左掌一削,红发厉鬼手中的拂尘疾如脱箭般,直向半空射去。

  红发厉鬼见拂尘已被天麟击飞,神情如狂,一声怒叱:「姓卫的小子,我与
你拼了。」怒叱声中,倏伸双掌,十个雪白纤指,直向天麟面门抓来。

  卫天麟剑眉立竖,目射精光,一声暴喝,身形连闪,左臂出手如电,已扣住
了红发厉鬼的腕脉。右手向着红发厉鬼的面门一抓,顺势一抛,厉鬼面具应手而
落。

  卫天麟定睛一看,果然不错,正是桃花眼、柳叶眉,狐媚撩人的武林尤物三
妙仙姑。於是,仰面发出一声怒极的哈哈大笑。

  三妙仙姑手腕被扣,痛入心肺,粉面苍白,冷汗直流,一头秀发蓬乱飘散,
但她依然忍痛咬牙,狠声说道:「姓卫的小子,我今生不能杀你,变成了鬼也要
抓你。」

  说着,双目凶光暴射,牙齿咬得格格直响。

  卫天麟倏敛大笑,星目望着三妙仙姑那张狐媚撩人又有些苍白的粉脸,怒声
问:「三妙仙姑,你离开东海神君的神秘庄院后,可是一直在此扮鬼?」

  三妙仙姑一阵如狂厉笑,只笑得娇躯颤抖,汗珠直流,於是,厉声问:「我
在此扮鬼,你又怎样?」

  卫天麟剑眉一竖,厉声说:「我要杀你……」说着,右掌倏然举起,但天麟
并没有劈下。

  三妙仙姑又是一阵厉笑,恨声问:「姓卫的小子,你为何不杀?」

  卫天麟冷哼一声,怒声说:「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我只是要问你为何在此扮
鬼?」三妙仙姑汗下如雨,眼布血丝,粉脸已由白变成铁青了。

  卫天麟看了,立将扣在三妙仙姑脉门上的右手,松了两成劲力。三妙仙姑低
垂蓬头,双目微闭,娇喘吁吁。卫天麟的左手,又松了一成劲力。突然,三妙仙
姑一声大喝,出手如电,直抓天麟的小腹下面,右腿一弓,疾撞天麟的膝盖。

  事出突然,距离又近,卫天麟惊得全身一颤,本能地一声厉喝,右掌闪电推
出,直击三妙仙姑的酥胸。砰然一响,闷哼一声,一道横飞红影,直向五丈以外
飞去。哇,三妙仙姑横飞的身形还未落地,已连声吐出两道箭血。扑通一声,跌
进一片枯草中滚了两滚,再没有动,三妙仙姑,一代武林尤物,就此香消玉殒。

  卫天麟望了横尸五丈以外的三妙仙姑一眼,转首一看,不禁呆了。林丽蓉已
不知去向,骅骝黄骠也设有了影子。

  卫天麟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冷汗倏然流了下来。立即一收心神,疾向无
数巨碑高冢间奔去。蓦地,左侧枯草中飘来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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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一章 西南王冢

  卫天麟心中一震,倏然停住身形,藉着暗淡星光,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腿髯
大汉,右臂由肩已被斩断,正倒在被鲜血染红的枯草中。飘身掠至近前一看,正
是方才持叉拚命的黑袍绿面鬼。

  卫天麟急上一步,蹲身出指,在腿髯大汉身上,一连点了几处穴道,为他止
住流血,接着,大声问:「你看到那位穿白衫的小侠去了什麽地方?」

  腿髯大汉觉得痛苦减轻了不少,感激得望了天麟一眼,有气无力地说:「去
了王爷冢……」

  卫天麟心急如焚,未待大汉说完,立即直起身来,游目一看,见许多高冢之
中,有一个最大的荒冢。冢前有一座巨碑,较所有巨碑要高大许多。卫天麟身形
微动,纵身掠至碑前,巨碑上,刻有「西南王冢」四个大字,朝代年月,后面碑
文,俱已看不清楚了。

  绕至冢后,冢上有一圆形洞门,冢内燃着一盏油灯,灯光如豆,昏昏沉沉,
阴气森森。卫天麟一心挂念林丽蓉安危,已无心顾到自身危险,双手护住面门前
胸,飞身纵入冢内。冢内,除去一盏油灯外,空无一物,正中是倾斜下降台阶,
约二十级,两侧各置一盏油灯。

  到达阶底,是一间极大方室,三面皆有隧道,直达深处,俱用青砖砌成。卫
天麟略一迟疑,直向正中一条隧道掠去。隧道两壁,每隔两三丈,必有两个相对
的石门。卫天麟无心注意这些,两臂蓄满功力,直向深处疾奔,宝衫发出如银光
辉,数丈之内,景物清晰可见。

  蓦地,一阵沙沙的声音,由左壁石门内飘出。卫天麟心头一震,立即停住脚
步,星目注定石门,凝神细听,沙沙之声,依然由门内响着,卫天麟左掌护胸,
右手猛将石门推开。定睛一看,全身不由剧烈一战,不禁几乎惊出声来。

  室内地上,铺着不少枯草,枯草上蠕卧着一个蓬头散发,骨瘦如柴,全身赤
裸的女人。

  赤裸女人想是被天麟的宝衫光华照醒,立即惊得翻身爬起,跪在地上,哭声
哀号着说:「饶了我吧,大爷,我已不能服侍你了……」卫天麟顿时大悟,闪身
退出,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亮影一阵闪动,石门呀然连声,卫天麟一连推开六道石门,每个石门内,俱
有一个全裸女人。卫天麟怒不可遏,已完全明白这是一座恶人淫窟,他这时恨不
得杀死所有伪装厉鬼的人。

  正在这时,一声烈马怒嘶,夹着「砰砰」马蹄击物声,由隧道深处传来。

  卫天麟心头一动,身形如电,直向马嘶之处掠去。来至隧道尽头,竟是一座
高约三丈,倾斜上升的石阶,上面正响着阵阵马蹄击物声。卫天麟毫未犹疑,飞
身纵上顶端。就在他双脚刚刚踏上顶端边沿的同时,一匹高头大马,一声惊嘶,
神情如狂,猛向他扑来。

  卫天麟大吃一惊,身形一缩,闪电泻了下来,由於事出突然,天麟连马毛颜
色和高度都没看清楚。这时,台阶顶端,烈马暴跳如雷,马蹄乱踢如雨,惊嘶忽
远忽近,上面似乎不止一匹,「砰砰」马蹄击物之声,愈显得急促了。

  卫天麟想林丽蓉决不会来此,正待转身离去。嗒、嗒,台阶左侧,断断续续
传来极轻微的滴水声。卫天麟真气贯注全身,顿时光华大盛,明如白昼,定睛一
看,台阶顶口,一片鲜红血渍,鲜血正一滴滴慢慢地滴下来。

  卫天麟全身一战,一个可怕的暗影闪电掠过心头——蓉姊姊会不会在骤然不
防的情形下,被马踢伤了?心念间,一长身形,飞身纵上阶顶。那匹烈马,一见
亮影,再度如疯扑了过来。卫天麟星目闪电一看,见上面仍是一座高约三丈的圆
冢,只是冢门已被堵死。

  这时,烈马双睛如电,鬃毛如锥,前蹄高举,已然扑击下来。卫天麟已无暇
再看地上情形,一长身形,腾空而起,一挺腰身,已将身体平贴在冢顶上。烈马
双蹄一击落空,立即举蹄、昂头,向着天麟咬来,但中间还差三尺距离咬不到天
麟。

  卫天麟定睛一看,冢内血泊中,倒着两个血肉模糊,似被烈马踢毙的大汉,
而不是丽蓉,因此放心不少。再看烈马,一连暴跳几次之后,已立在下面,昂首
瞪晴,低嘶连声,一直凶狠地望着天麟。天麟细看烈马,高约近丈,马鬃特长,
全身毛色青白夹杂,看来神骏异常,定是一匹千里宝马。

  这时,冢外「砰砰」之声,愈形急烈。一声怒马惊嘶,由冢外门缝间,传了
进来。卫天麟一听,心中大喜,这声马嘶正是骅骝的声音,心想:蓉姊姊原来仍
在外面,於是,飘身落地,立展幻影,同时高声大呼:「蓉姊姊,我在这里。」

  话声甫落,冢外惊嘶连声,「砰砰」踢冢之声更急,但却没听到蓉姊姊的回
答。

  冢内烈马,摆头扇耳,望着周围无数亮影,似乎不知踢哪个,咬哪个才好。

  卫天麟游走中,觑定堵闭冢门,运足掌力,突然猛推一掌。轰隆一声大响,
冢门暴开,砖石横飞。卫天麟身形一闪,接着,飞身纵出冢外。马影闪动,惊嘶
连声,骅骝、黄骠立即纵了过来。

  卫天麟一手揽着一个马颈,急促抚拍了几下,游目四望,并没有蓉姊姊的影
子,不禁呆了。蓦地,一连数声惊嘶,就在耳边响起,卫天麟的耳鼓几乎为之震
破,一个青毛马头,已由他的肩后,伸在骅骝的马脸上。卫天麟吓了一跳,闪身
飘开,定睛一看,正是冢内那匹青色烈马。

  骅骝与青马似乎早就认识,两马交颈,绽唇轻衔,宛如久别乍逢的爱侣,看
来亲热已极。黄骠痴痴立在一旁,两耳扇动,目闪异光,连连发出低沉的怒嘶,
似乎正在妒火中烧,大发醋劲。这时,卫天麟才想起为何骅骝听到岗上马嘶,疯
狂奔来的原因。

  突然,卫天麟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一声厉喝,身形如烟,亮影一
闪,已奔入了冢内。飘下台阶,神情如狂,焦急地连声狂呼:「冰妹妹……冰妹
妹……」

  卫天麟狂呼声中,亮影闪动,隧道两侧石门,尽被他猛力推开,砰声震耳,
连连不绝。但每个门内,都有一个全身赤裸,骨瘦如柴,蓬头散发的女人。卫天
麟看了,暴怒如狂,整个冢内,嗡声震耳,尽是天麟狂喊「冰妹妹」的回声。

  这时,每个石门内,已断断续续传出令人鼻酸的凄哀哭声。卫天麟见无杜冰
的答声,又向另一隧道奔去。刚进入隧道,蓦见前面两条人影,正向尽头狂驰。

  卫天麟一声暴喝:「站住……」这声暴喝,正是天麟挟怒发出,宛如一声暴
起的霹雳,声震隧道,历久不绝。

  前面两条人影,身形一个踉跄,被震得险些栽倒就地。亮影一闪,天麟已扑
至近前,伸手抓住两人肩头,定睛一看,竟是两个身穿鬼衣的彪形大汉。於是,
暴声喝问:「杜冰姑娘在什麽地方?」喝问中,星目电射,双掌同时加劲。

  两个大汉刚听到一声暴雷大喝,接着肩上便被五个钢钩抓住,入肉极深,痛
入心肺。这时再听天麟喝问,只觉头晕眼花,四肢无力,身形摇摇歇坠,冷汗直
流。卫天麟知道用力太猛,双手立即松了两成劲力,又怒声问:「杜冰姑娘现在
在什麽地方?」

  两个大汉只觉气血翻涌,神志昏迷,根本没听出天麟说些什麽,仅听到「姑
娘」两字,意思到是在找人。於是强忍剧痛,举起手来,向着两侧,胡乱指了一
指。卫天麟举目一看,这才发觉隧道两壁,与中间隧道形式一样,两侧亦有不少
相对的石门。

  於是双手一推,骨碌连声,两个大汉直向两丈以外滚去。卫天麟掠身出手,
推开左侧石门,不禁又是一楞。这间室内,竟是一个全身精光,皮包骨头的瘦长
男人。瘦长男人一见天麟,立即由枯草上颤颤巍巍地爬起,哀声说:「仙姑,饶
了我吧,我已站不起来了。」

  卫天麟勃然大怒,闪身退出,砰的一声关上石门,转首一看,数丈外两个大
汉正跌跌爬爬,向前奔去。於是,剑眉一竖,杀机陡起,一声暴喝:「淫徒纳命
来……」喝声中,身形如烟,出手如电,双掌疾劈两个大汉的后脑。叭叭两响,
惨嚎连声,血浆四射,骨盖横飞。

  两个鬼装大汉,同被天麟掌毙,身躯颤抖,血如泉涌。卫天麟暴怒如狂,内
心如焚,既担心蓉姊姊的安危,又不明冰妹妹何时陷身淫窟。因此,只急得目眦
欲裂,冷汗直流,两掌蓄满功力,恨不得将这荒冢击碎。卫天麟奔至隧道尽头,
中间是一道上升台阶,两边各有一道斜降台阶,天麟知道上面仍是荒冢,身形一
闪,直向下层奔去。

  来至下层,竟是一个圆形隧道,中心壁上,有一个大开的高大圆门,门上尚
悬着两盏精致纱灯。一股浓重血腥气息,由那高大圆门内,直扑了出来。卫天麟
一皱眉头,飘身掠至门口,低头一看,两个鬼装大汉,由胸至腹,俱被刺了一个
大洞,心肝肠胃,一起涌了出来。

  向前看去,是一道长约五丈的通道,通道尽头,光明大亮。卫天麟断定蓉姊
姊已来过此地,可能仍在里面,於是身形微动,越过两具尸体,直达通道尽头。

  身形落地,游目一看,竟是一座圆形大厅,厅上高挂数盏纱灯,光明如同白
昼,两侧各有一间精室,室门已被打开。

  走进室门一看,红烛高燃,设置华丽,牙床绣被,纱帐罗帏,地上紫色的毛
毡,桌椅光亮鉴人,宛如千金闺阁,几疑新婚洞房。卫天麟走进另室一看,完全
一式一样,两室寂静,空无一人,只有桌上高大红烛,摇晃着寸许火光。

  卫天麟觉得奇怪,忍不住扬声喊了声「蓉姊姊」。顿时,回声嗡然,灯光摇
晃,历久不歇。卫天麟知道这是三妙仙姑与淫徒们,寻欢作乐的场所,可能即是
「西南王爷」和他妃子的寝墓。卫天麟见蓉姊姊不在,立即纵身飞了出来。

  身形刚掠出高大圆门,蓦闻一声娇叱,由左侧隐约传来。卫天麟转首一看,
见左侧不远处,有一方洞,那声娇叱,可能是由方洞内传出。於是,立即纵身扑
了过去,定睛一看,洞内漆黑一片。卫天麟藉着宝衫毫光,直向深处奔去。

  奔驰一阵,洞内渐渐弥漫着烟气,每隔三五丈,便有一堆烧焦的枯草余火,
洞的两壁,有不少上升圆孔。天麟停身一看,竟能看到天空亮光,顿时明白了外
面林中冢间,云烟缭绕的原因。再往前走,支洞渐多,地上已有几具鲜血淋淋的
尸体。

  卫天麟一阵迟疑,决心仍向前驰。渐渐,前面已有光亮,娇叱怒喝,听得更
真切了。卫天麟心中一喜,身形如烟,只一两个飘身,已来至一个大洞口。洞口
光亮异常,已可看到东方刚刚升起的朝阳。卫天麟听到外面娇叱之声,正是蓉姊
姊的声音,心中不由狂喜,身形微晃,纵身飞了出去。

  就在天麟飞出洞口,身形尚未立稳,洞外情形还未看清之际。倏然身后一声
怒极娇叱:「恶贼纳命来……」喝声中,一股兵刃寒气已至颈后。

  卫天麟大吃一惊,身形一闪,立展迷踪,一招「脱枷解锁」,身形已至两丈
以外,额角顿时渗出汗来。定睛一看,完全呆了。

  一声凄惋哭喊:「麟哥哥。」一道白影,奇快如电,直向天麟扑来。

  卫天麟神情激动,伸臂抱住飞来的白影颤声连呼:「冰妹妹。」杜冰紧紧抱
住天麟,偎在麟哥哥怀里,已经泣不成声了。

  卫天麟轻轻托起冰妹妹的娇靥,见冰妹妹憔悴多了,於是举起衣袖,为杜冰
擦着眼泪,并深情安慰着说:「冰妹妹,快不要哭。」

  卫天麟只知安慰冰妹妹,对身前不远处,十数鬼装大汉,怒叱暴喝,疯狂围
攻蓉姊姊一人,宛如未闻未见。

  突然一声娇叱,惨嚎连声,人头落地,血射如注,手臂横飞,扑通连声中,
已有几个鬼装大汉,翻身栽倒就地。

  天麟、杜冰同时一惊,举目一看,只见林丽蓉身形如电,挥剑如飞,寒光过
处,人头飞射,惨叫连声。卫天麟顿时惊得全身一战,知道蓉姊姊已看到自己抱
着冰妹妹的情形。他想像得到,蓉姊姊这时的芳心暴怒如狂,神志已近昏迷。於
是一推杜冰,急声问:「冰妹可是蓉姊姊救出来的吗?」

  杜冰有些莫明奇妙地问:「谁是蓉姊姊?」

  卫天麟一听,心中更急,不停地暗暗叫苦,只得一指挥剑如飞的林丽蓉,硬
着头皮说:「这位就是蓉姊姊。」

  杜冰依然不解地问:「她为什麽穿男人的衣服?」

  卫天麟听得一愣,立即一指杜冰,不解地问:「你为何也穿男人的衣服?」

  杜冰的粉脸一红,樱唇动了几动,依然没说出一句话来。

  卫天麟已看出蓉姊姊神情有些不正常,心中万分焦急,急对杜冰,说:「冰
妹妹,请你无论如何,要设法将蓉姊姊留下来。」

  杜冰见麟哥哥神色惶急,额角已急出汗来,知道事关紧要,立即点了点头。

  这时,剑光倏敛,人影尽失,所有鬼装大汉,悉数被诛。林丽蓉眼含泪光,
粉面苍白,玉腕一翻,伏魔宝剑沙声收入鞘内。接着身形一闪,看也不看天麟,
直向岗下闪电泻去。

  卫天麟大吃一惊,疾声高呼:「蓉姊姊别走……」呼声未毕,身形已腾空而
起,双袖一拂,尽展绝世轻功驭气凌云,直向林丽蓉身前落去。

  亮影一闪,天麟已挡在丽蓉前面,神情惶急,只喊:「姊姊。」。

  林丽蓉粉面如霜,凤目微垂,看也不看,充耳不闻,折身向右疾转。

  卫天麟身形微动,又拦在右边,林丽蓉转身再向左奔,亮影一闪,天麟早已
在左边等着。两人一阵横飘疾掠,林丽蓉前进尚不足八尺。蓦地,丽蓉倏然停住
身形,银牙一咬,玉腕猛地一扬。叭,一声清脆的耳光,打在天麟的左颊上。卫
天麟没躲,也没动。

  林丽蓉呆了,圆睁凤目,泪光旋动,无限惶愧地望着天麟,五道红红的纤纤
指印,在天麟如玉的左颊上,渐渐高肿起来。泪在林丽蓉的凤目中,终於像断线
的珍珠,簌簌地滚下来。任何人都看得出,这时林丽蓉的心是多麽疼。

  她缓缓举起有些颤抖的手,情不自禁地要去抚摸天麟的左颊。但她没有,因
为杜冰已来至两人的身前。杜冰一切看得明白,她没有一丝醋劲,天麟是她的夫
君,丽蓉是救她脱脸的恩人,她觉得这是命运,她无法向命运反抗。因此,她的
心情异常泰然。

  杜冰亲切地拉着林丽蓉的手,望着那张指弹得破,泪痕斑斑的粉脸,关切地
问:「蓉姊姊,你为什麽要走?」

  林丽蓉粉面一红,望着杜冰嫩白如玉的粉脸,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她实
在说不出要走的原因来。

  杜冰又真挚地说,「蓉姊姊,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

  林丽蓉未待杜冰说完,立即轻摇螓首急声说:「不,你不要多心,我没生你
的气。」

  杜冰强绽笑颜,天真地说:「麟哥哥惹你生气,姊姊已打了他一顿,气也出
了,姊姊该笑了?」林丽蓉见杜冰说话天真,竟真的忍不住笑了。

  杜冰见丽蓉一笑,急声对天麟说:「麟哥哥,还不快来向姊姊赔罪?」

  卫天麟不得不歉声说:「姊姊,请不要生气,都是小弟不好。」林丽蓉似乎
仍在生气,看也不看天麟,转首故意望着东方逐渐升起的太阳。

  杜冰知道丽蓉有意为难麟哥哥,故意用幽默的口吻,向着天麟大声问:「你
下次还敢不敢惹姊姊生气?」

  卫天麟哭笑不得,只好立即颔首连声说:「下次不敢了,下次不敢了。」

  林丽蓉非常惊讶於杜冰宽大坦然的心胸,想起自己来,襟怀实在过於窄狭,
因此,瞪了天麟一眼,强忍笑容,嗔声说:「厚脸皮,口是心非,谁与你一般见
识?」

  说着一拉杜冰,佯装极生气的样子,说:「冰妹妹,我们走,看谁理他。」

  杜冰转首向着天麟,故意显得无可奈何地说:「蓉姊姊未完全消气前,我也
不能理你了。」说着,转首向着岗上,扬声高呼:「小青……小青……」杜冰的
呼声,清脆尖锐,直上晨空。

  数声震撼林野的烈马长嘶,由岗上响起。紧接着,三匹宝马,挟着急如骤雨
般的嘶声,由岗上巨碑荒冢间,向着天麟三人电掣驰来。天麟三人望着飞驰而来
的三匹宝马,但见尘土滚滚,风声呼呼,铁蹄过处,石射草飞,声势好不惊人。

  眨眼间,三匹宝马已驰至三人面前。骅骝一见杜冰,立即偎了过去,摇头摆
尾,连声低嘶,显得亲热已极。杜冰看了骅骝,不禁惊得脱口急声说,「这是飞
云堡梁少堡主的龙种宝马赤火骅骝,怎地会在此地?」

  卫天麟神秘一笑,即将那天遇到梁仲洪的事,概要地说了一遍。

  他的话声刚落,林丽蓉已不耐烦地说:「冰妹妹,我们走啦。」说着,飞身
纵落黄骠的马背上。

  杜冰望了丽蓉一眼,连连点头,佯装惶急地说:「好,好,我们走。」说着
也翻身骑上青聪。

  卫天麟有意显显骅骝的惊人神速,给丽蓉、杜冰看,因此,依然立在原地不
动。丽蓉、杜冰,两人同时一抖辔欧,一催坐马。突然,骅骝昂首发出一声震耳
惊心的怒嘶。黄骠、青聪立即退步不前,低嘶连声,就在原地,连连打转。

  丽蓉、杜冰俱都微微一愣,顿时明白骅骝是在示威。卫天麟望了青聪的马股
一眼,不觉得意地笑了。林丽蓉凤目向着青聪的尾间一看,气得粉脸倏然红了,
忍不住向着杜冰忿然脱口轻声说:「你的小青也是母的。」

  杜冰顿时大悟,粉脸也不禁红了。於是,转首向着得意微笑的卫天麟瞪了一
眼,嗔声说:「神气什麽,还不上马,人家一天没吃饭了。」

  卫天麟拉过骅骝,轻轻拍两下马颈,身形微动,已翻上骅骝马鞍。赤火骅骝
昂首阔步,缓步向前走去。杜冰越看越有气,趁骅骝经过身侧时,手中马鞭迎空
一挥,叭的一声,打在骅骝的马股上。赤火骅骝一声轻嘶,马尾摆了几摆,依然
阔步向前走去。

  杜冰微哼一声,玉腕倏然扬起,马鞭一挥,正待再度打下。卫天麟赶紧笑喝
一声,一抖马欧,赤火骅骝,一声长嘶,马身一纵,已在两丈以外,放开四蹄,
如飞向岗下奔去。黄骠、青聪同时一声长嘶,放蹄直追。

  林丽蓉望着前面飞驰的天麟和骅骝,面绽娇笑,愉快地嗔声说:「人马一对
坏。」

  杜冰笑着道:「骅骝最通人性,同麟哥哥一样,倔强、任性。」说着,两人
愉快地娇声笑了。

  抬头一看,骅骝已驰上官道。丽蓉、杜冰同时声吆喝,黄骠、青聪速度骤然
加快。卫天麟驰上官道,骅骝快如电掣,迎着清凉晨风,一夜倦意,顿时全消。

  回头看看丽蓉、杜冰,已由身后紧紧追来。

     ***    ***    ***    ***

  这时,朝阳已爬上树梢,原野一片金黄,荒冢岗上,仍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薄
烟。天麟飞马疾驰中,看到数里外的官道上,现出三个小黑点,岂不减少自己许
多麻烦。心念间,已看清三个路人是三个蓬头垢面的中年花子。

  三个花子,一身破衣,每人拿着一根打狗棒,各背一个讨饭袋,看见天麟飞
马而来,立即躲到路边。

  卫天麟来至近前,一收马势,飘身落马。一阵急奔蹄声,丽蓉、杜冰也催马
赶到近前,同时刹住马势,但两位姑娘却不知天麟为何不走了。

  三个中年花子俱都神色一愣,立在道旁,愣愣地望着天麟。卫天麟将马鞭,
挂在鞍头,顺手在鞍囊内取了三锭重约二两的银子,走至三个花子面前,笑容和
声说:「现在有件急事,烦三位跑趟县城。」

  三个中年花子一见白花花的三锭银子,俱都圆睁大眼,惊喜连声地说:「大
爷有事,尽管吩咐,小的们正是去县城赶喜事。」

  卫天麟依然笑着说:「我们昨夜,经过前面荒岗……」

  三个中年花子未待天麟说完,俱都面现恐惧地急声说:「大爷,王冢岗上有
鬼,已经闹了一年多了,以前专抓女人,近一个多月,连健壮的男人也抓了。」

  卫天麟点点头,说:「不错,岗上是有鬼,但都是恶人伪装的,现在鬼没有
了,请三位即至官府报案,冢内尚有许多被掳来的无辜男女,请官府赶快前来处
理。」

  说着,将三锭银子分别交给三个花子,又说:「这是赏给你们的,请三位务
必辛苦一趟。」说毕,身形微动,亮影一闪,已坐在马上。

  三个中年花子久在风尘中打滚,虽无高绝武功,但一根打狗棒,还可乱舞几
下子,天麟这一显露轻功,三人岂能不识?於是,三个花子各托一锭银子,立即
恭声真诚地说:「小侠放心,花子们定去官府报案,莫说还是顺路,即是另有他
事也应以救人为先,况且报案属实,县太爷还有重赏。」

  说着一顿,三个花子急步走至天麟马前,看了手中的银子一眼,又说:「至
於少侠的赏银,小的们实在不敢接受。」

  卫天麟微笑和声说:「有劳三位,理应有赏,些许银子,就请三位买杯酒吃
罢。」说着,丝缰一抖,骅骝放开四蹄,向前疾奔如飞。

  丽蓉、杜冰这才明白天麟停马的原因,但天麟不令三个花子送信,两位姑娘
还真不知荒冢内尚有不少被掳来的无辜男女。

  两位姑娘催马刚追上天麟,但听到身后传来三个中年花子的爽朗声音:「小
的三人,敬祝小侠与两位姑娘,一路福星。」

  丽蓉、杜冰听得芳心一愣,举目看看天麟,天麟正得意地笑,并打趣地说:
「你们自认扮起男装来,天衣无缝,无人识破,但在老江湖明眼人面前,一看便
知,是真的……」

  杜冰粉面一红,立即嗔声笑着说:「闭嘴,谁喜欢穿你们男人的衣服,又肥
又大,又别扭。」

  说着,一指数里外的一片树林,小嘴一噘,又对天麟,气忿忿地说:「喂,
到前面林内休息休息,我要换掉这身说话也不方便,走路也不自然的鬼衣服。」
继而,转首向着丽蓉,问:「姊姊,你换不换?」

  林丽蓉也曾被铁桨苍龙一眼识破,途中尚不知有多少跑江湖的人,已看出自
己不是男人。因此立即点点头说:「我也要换。」於是,三匹宝马,奔下官道,
越野疾驰,扬起滚滚尘烟,宛如三道土龙,直向前面树林奔去。

  来至近前,是一座纵深极长的松林。三又飘身下马,就在人林三丈处,一处
乾净地方,停了下来。丽蓉、杜冰各在鞍囊内取出一个小包袱,杜冰对着天麟命
令似地说:「好好在此看马,不要进来,我和姊姊去换衣服。」说着,与丽蓉并
肩疾步,向着林内走去。

  卫天麟望着丽蓉、杜冰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不知他这时有何感想,
是幸福,抑或是苦恼。转首一看,见青聪鞍后,捆着一条绒毡,立即过去解了下
来,铺在地上。接着,在骅骝鞍囊内,取出咸肉乾粮,翻开黄骠的鞍囊里面,尚
有一只卤鸡,小青的鞍囊内,仅剩下两个大鹅蛋了。

  卫天麟刚刚准备好,一声娇叱,香风袭面,丽蓉、杜冰已至面前。杜冰双目
一瞪,佯装极不服气地嗔声说,「你一人在此,又偷我们的什麽东西?」卫天麟
抬头一看,眼睛不禁猛地一亮。

  林丽蓉依然一身素装,清丽娴静,杜冰却换了一套艳丽红装,一方红巾戴在
秀发上,一身上下,宛如一团红火,愈显得她顽皮泼辣。

  林丽蓉听了杜冰的叱喝,再看麟弟弟的呆相,也忍不住笑了。卫天麟见丽蓉
笑了,心里很高兴,立即没好气地说:「姑娘,你不是饿了吗?坐下来吃吧。」
说着,又在骅骝鞍囊内取出一个紫红色的小酒葫芦。

  卫天麟取出小酒葫芦来,才发现上面系着一方绣着彩凤的蓝色绢帕。於是心
头一跳,暗暗叫苦,知道是蓝天丽凤系上的,这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笑着说:
「昨夜折腾一夜,你们每人喝口酒吧。」说着,与丽蓉、杜冰三人同时坐在绒毡
上。

  两位姑娘早看到小葫芦上系的彩凤手帕,只是两位姑娘心里的想法不同。林
丽蓉认为,可能是孙兰娟的,或者是杜冰的。杜冰认为,林丽蓉与天麟在一起,
可能是林丽蓉的。因此,两位姑娘心中虽然猜疑,但都不便出声询问。

  卫天麟取下芦芦,一阵浓醇酒香,顿时扑了出来。於是卫天麟先递给丽蓉,
丽蓉深情地望了天麟一眼,轻轻喝了一口,再送给杜冰,杜冰微微一笑,也喝了
一口,再递给天麟。卫天麟接过小葫芦,丽蓉已将鸡撕开了。三人坐在绒毡上,
愉快地进食,三匹宝马,在林边静静地吃草。

  卫天麟喝了一口酒,向着杜冰问:「冰妹,你怎会被困在荒冢里?」

  杜冰顿时想起离家的原因,粉脸不禁微微一红,说:「我离开霸王庄,一直
向西追你,我知道你没有马,因此不敢追得太急,但始终听不到疤面人出现的消
息。以后,我开始打听你的衣着形像,但仍没得到你的行踪,我想你可能是利用
夜间施展轻功赶路,因此我才放马疾追。」

  「昨日下午,日落前渡过柞水,一路狂驰,月亮刚刚升起,便看到前面一座
岗林,阴气森森,鬼火磷磷。来至岗前,沿着左转疾驰,官道两侧突然立起数名
厉鬼,小青骤然受惊,斜向岗上奔去……」

  卫天麟立即笑着说:「这正好中了他们的诡计。」

  杜冰不解地问:「你们在道上没遇到鬼?」

  林丽蓉解释说:「骅骝听到小青的嘶声,疯狂直奔岗上,我们没有转弯,所
以没遇到伪装的鬼。」

  杜冰听后,仍心有馀悸地继续说:「小青一跑进岗上树林,周围都是厉鬼,
在骤然震惊下,我立即伏在马鞍上,吓晕了,醒来一看,发觉躺在一间精室牙床
上,红烛高燃,耀眼生辉。」说着,粉面微微一红,继续说:「床边坐着一个中
年道姑,看来狐媚已极,竟要求我与她配成夫妻。」

  林丽蓉白了天麟一眼,嗔声问:「你是否又把三妙仙姑放了?」

  卫天麟幽默地说:「几乎又放她一条活命。」

  杜冰继续说:「三妙仙姑好坏,我当时四肢乏力,只得说,我要休息几天才
可以,她立即孤媚一笑,出手点了我的穴道,再醒来,站在我面前的,便是蓉姊
姊了。」

  林丽蓉也轻哼一声,笑着说:「我不是看出你已被点了穴道,恐怕你也见不
到你的麟哥哥了。」说罢,噗嗤笑了。天麟、杜冰也跟着笑了。

  三人说说笑笑,吃完了乾粮,天麟收起小葫芦,觉得非常幸运,丽蓉、杜冰
俱都没问起彩凤手帕的来源。杜冰也将绒毡卷起,捆在青聪鞍后,将换下来的长
衫也收进鞍囊内。三人飞身上马,蹿出松林,奔上官道,直向正西驰去。

  酉时不到,太阳仍在西天很高,三人便到了佛坪城。佛坪是陕西一座着名大
城,城墙高大,箭楼雄伟,十数里外,便可看到巍峨的矗立影子。三人三马,蹄
声嗒嗒,一入城门,顿时引起行人立足,纷纷注目。

  天麟举目一看,街道宽大,巨石铺地,行人熙攘,商店林立,招牌酒帘,琳
琅满目,好不热闹。三人骑在马上,缓步前进,行人中,有不少武林人物,交头
接耳,私议纷纷,无数炯炯目光,在天麟和丽蓉、杜冰的脸上闪来闪去。

  卫天麟虽也看到这些情形,但并未放在心上。经过一家酒楼,锅勺叮当,酒
香外溢。林丽蓉看了下天色,说:「弟弟,太白山距此已不足百里,明日快马,
辰时可达山麓,以前我与恩师即落脚此城。」

  三人勒马,微一迟疑,立即跑过三个店伙来,笑容满面齐声恭谨地说:「公
子,女侠,请楼上用膳,本店设有清静独院,上等房间,饭后请公子去选,保君
满意。」三人互看一眼,同时翻身下马。三个店伙立即向前,将马接过。

  卫天麟即对拉马店伙说:「多加上好草料,明日重重有赏。」三个店伙连声
应是,拉马走进酒楼右侧一座大漆门内。

  天麟三人走上酒楼,楼上几乎坐满了酒客。酒客中,老少商贾,武林英豪,
猜拳行令,高谈阔论,乱成一片。天麟三人立在楼口,全楼顿时静了下来,几十
道惊异目光一齐盯在天麟与两位姑娘的粉脸上。这时,立即走过两个酒保,将天
麟三人引至夹有雕花竹屏的雅座里。

  卫天麟一落座,立即看到不远处的一桌上,两个劲装大汉神色惶急,目闪惊
光,四目望着天麟,两人正在窃窃私议。丽蓉、杜冰点了几样自己喜欢吃的菜。
卫天麟也对酒保说了两样菜,要了一壶酒。转首再看,两个劲装大汉,正匆匆急
步走下楼去。

  这时,全楼又恢复了方才的高谈阔论。酒菜尚未送来,天麟游目四座,凝神
一听。蓦闻一个神秘声音,由左侧第三桌传飘来。

  「……第二步,就是对付疤面人了……」卫天麟心头猛地一震,闪目一看,
见是一个落魄书生模样的中年人,和一个头挽着髻的破衣老道。

  丽蓉、杜冰似乎也听到了,也向第三桌望了一眼,又回头看看天麟。落魄书
生、破衣道人,似乎已发觉有人注意他们了,立即转了话题。这时,酒保已将酒
菜送来,热气腾腾,摆了一桌。天麟一面饮酒,一面注意第三桌上一俗一道的言
论、神情。丽蓉、杜冰也凝神注意着周围的高谈阔论。

  由於两个劲装大汉的突然离去,和落魄书生破衣道人的神秘言语,天麟、丽
蓉和杜冰,都预感即将有不平凡的事情发生。因此,三人俱都提高了警觉。三人
饭毕,第三桌的一俗一道,仍然未去。方才拉马的店伙,已立在梯口,正在等候
天麟去选房间。

     ***    ***    ***    ***

  天麟与两位姑娘,起身走出雅座,全楼高谈之声,立即减低了不少,所有目
光,又扫了过来。三人走下楼梯,店伙在前面引路,来至院中,太阳已经下山,
经过两排大房,直向一座独院走去。走进独院,三间上房,非常雅静,桌上俱已
燃上烛光。

  天麟即对店伙说:「就这座独院吧。」

  店伙连声应是,说:「桌上已备好香茗,有事公子可再唤小的来。」

  天麟颔首说:「有事唤你,无事不要前来。」店伙连声应是,转身走了。

  丽蓉已将房间分好,天麟住上房,杜冰住西厢,自己住东厢。

  三人进入上房,天麟见丽蓉、杜冰落座后,即说:「姊姊可注意匆匆下楼的
两个劲装大汉?」

  林丽蓉黛眉一蹙,略一沉思,说:「两个劲装大汉尚不足虑,可虑的是那个
落魄书生和破衣道人的谈话。」

  杜冰插言说:「我看那两人并不像是黑道人物,恐怕是十大门派中的人。」

  卫天麟不解地问:「冰妹怎知他们是十大门派中的人物?」

  杜冰毫不犹疑地说:「我看那人面目和善,没有邪气。」

  卫天麟星目冷电一闪而逝,重哼一声,说:「哼,许多自诩正派侠士人物,
实际他们多是沽名钓誉、欺世骇人之徒。」丽蓉、杜冰听得芳心一震,俱都为天
麟这种忿怒言论,惊得一愣。卫天麟早已看透丽蓉、杜冰的心意,於是继续怒声
说:「就从他们鬼鬼祟祟地说对付疤面人,就不是光明正大。」说着一顿:「看
来咱们要在此地多留一两天,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麽?」

  杜冰和林丽蓉相视一眼,林丽蓉接道:「也好,咱们也正好休息一下。」然
后停顿了一下,接着道:「麟弟弟,你是怎麽遇到魔魔天尊的,你还没告诉我们
呢?」

  杜冰惊异地道:「魔魔天尊?」

  卫天麟也正好有心将蓝天丽凤和孙兰娟等的事情告诉她们,因为这是迟早的
事情。於是接着道:「我也正有些事情想告诉你们,我也不想瞒你们……」

  当下,他将自己想告诉她们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了。杜冰和林丽蓉听的是
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一言不发。

  卫天麟忍不住问道:「冰妹妹、蓉姐姐,你们倒是说话啊……」杜冰和林丽
蓉仍旧是一言不发。

  卫天麟有些心慌道:「你们倒是说话啊……」

  杜冰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她笑着对林丽蓉道:「蓉姐姐,你看他怕成这
样,有色心、没色胆……」

  林丽蓉也「噗哧」笑了,她转头对卫天麟道:「麟弟弟,你打算如何安置我
和冰妹妹呢?」

  卫天麟小心翼翼地答道:「如果你们能够谅解的话,我当然不会辜负你们,
如果你们实在不能谅解的话,我也没话可说。」

  林丽蓉笑道:「我和冰妹妹也不是醋坛子,只要你不辜负我们,你爱娶多少
是你的事。」

  卫天麟高兴地将二女揽入怀中道:「你们对我太好了。」

  二女羞涩地依偎到他怀中,此时真是「无声胜有声」,半晌之后,卫天麟将
二女从怀中扶起,说:「蓉姐姐、冰妹妹,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杜冰羞涩地道:「我们不回去。」

  卫天麟一愣,明白过来:「你们……」

  林丽蓉娇靥酡红道:「你不能厚此薄彼……」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卫天麟还有什麽不明白的,他低声对二女道:「第一次
会很痛的,你们真的想……」

  杜冰羞涩地接道:「我们是输人不输阵,要不然到时候你身边不知又多了多
少人……」

  卫天麟悄声道:「你们谁先来?」

  杜冰朝林丽蓉道:「蓉姐姐,你先来……」

  卫天麟不再迟疑,凑过嘴去轻吻着林丽蓉热红的脸颊,林丽蓉嘤咛一声,娇
躯偎进了他的怀里,卫天麟轻抚着她的秀发和背部,林丽蓉的眼睛像迷雾般充满
了一片朦胧,彷佛在期待着什麽,由上俯视,是那麽的美。

  林丽蓉的嘴唇红润润地半开着,卫天麟渐渐吻上她的红唇,轻轻吸着她的舌
尖。卫天麟一见林丽蓉如此,胆子也就越发地大了,一只手在她的背后继续抚摸
着,另一只手则隔着衣服,揉着她的乳房。

  林丽蓉发出:「嗯……嗯……」的声音,卫天麟继续吻着,轻轻地把一只乳
房捧出衣服外,揉着奶头,由香唇渐渐下吻,次及她的脖子,乳房,逗弄得林丽
蓉一直暂抖,不停地轻哼着。

  卫天麟脱去了她的衣服,露出了尖挺的乳房,那洁白的肌肤,光滑细嫩,胸
前的一对乳峰,高耸坚硬,顶上腥红的奶头像两粒草莓般地令人垂涎欲滴。

  卫天麟吻上了她那敏感的乳头,舔着旋着,使得她不停地呻吟道:「嗯……
嗯……哦哦……啊……啊……嗯……」

  林丽蓉的乳头硬了起来,胸部也不时往上挺,迎合卫天麟的吸舔,卫天麟的
手再插入林丽蓉裙子里,按上了她那神密的三角地带,那一片毛茸茸的绿洲,早
被淫水给沾湿了,林丽蓉的阴毛多而细软,阴唇则红的发烫。卫天麟解开林丽蓉
的裙扣,再脱下她的亵裤,自己也迅速地脱掉短裤和内衣。

  望着林丽蓉洁白的玉体,结实如笋般耸立的乳房,匀称优美的曲线,平滑的
小肮,娇小的阴户,红嘟嘟的阴唇,暗红色的肉缝,使卫天麟欲情大动,张嘴狠
吸林丽蓉的香舌。林丽蓉也热切地回吻,卫天麟的手又忍不住地去扣那敏感的阴
核,手指像小蛇般在她的小穴中游动着。

  林丽蓉不停地轻哼着,卫天麟也把卫天麟的大宝贝在林丽蓉的大腿上顶着,
使她更是抖个不停,卫天麟轻轻伏上她的身体,细捏玉乳,宝贝磨擦阴核,一点
点地往里送。林丽蓉这时春上眉梢,欲火高升,娇躯扭动,似拒还迎。卫天麟挺
动着宝贝,抽插之间,往她穴中送进。林丽蓉痛地叫道:「啊……麟弟弟……好
痛……轻……轻点……」

  卫天麟吻着她的胸乳,说道:「蓉姐姐,忍耐一下,痛是免不了的,等一下
就舒服了。」

  林丽蓉痛得泪都流出来了,娇躯也在卫天麟身下直抖,神情慌乱。林丽蓉双
手抱着卫天麟道:「麟弟弟,轻点,姐姐太痛了。」

  卫天麟轻吻着她道:「蓉姐,你放心吧,弟弟不会使你难受的,相信我。」

  卫天麟一番甜言蜜语,哄得她渐渐忘却痛苦。

  卫天麟轻轻地抽送,越来越重,林丽蓉有时皱眉,有时舒眉,身体扭动,渐
渐地舒畅起来,淫欲大起,尽力迎向卫天麟的动作,口中呻吟着道:「哼……嗯
哼……唔……好美……哼……太美了……唔……」

  卫天麟见林丽蓉林丽蓉的娇态迷人,更是猛烈地抽插着,宝贝一出一入中,
带出了她的阴唇,手儿捏着乳房的力量更重了。林丽蓉的表情更娇媚了,小穴心
也一张一合地咬着卫天麟的大龟头,叫道:「弟弟……你插得我……美……美死
了……嗯……好弟弟……花心麻死了……哦……姐姐……不……不行了……」

  林丽蓉渐渐进入高潮的境界,子宫壁突然收缩,吸得大龟头麻痒酥酸,浓热
的阴精在她一阵颤动不已之后,直浇向龟头而来,烫得卫天麟也抖了几下。林丽
蓉继续挺着小穴,呻吟着道:「嗯……嗯……大宝贝弟弟……哦……插……插我
的……小穴……嗯哼……快一点……你插……重一点……姐姐还……还要插……
嗯……哦……」

  卫天麟见她第一次插穴就这麽淫荡,真不愧是闷骚型的女人,有幸能干到这
种浪穴,下决心给她来顿狠狠的大餐。卫天麟加紧抽动的速度,手也捻着乳尖,
加重她的淫兴,林丽蓉小穴中的水又多了起来,卫天麟重重地插,狠狠地干,直
操得她浪声淫哼着泄了三次,累的快要昏过去。

  卫天麟见她娇喘吁吁,魂游太虚,阴精直冒,穴心子乱抖,全身酸软无力,
这才缓了下来。

     ***    ***    ***    ***

  林丽蓉在平和下来后,温柔地吻着卫天麟,卫天麟看她实在无力再战了,想
到旁边还有个杜冰等待自己开苞,便放下林丽蓉的娇躯,转移阵地。卫天麟转头
一看,杜冰因卫天麟和林丽蓉共同表演的一幕活春宫,使她难受得衣衫半解,小
手抚揉着她自己的乳头呢。

  卫天麟移近她身旁,抱起她热情地吸吻,杜冰闭着美目伸出娇舌任卫天麟含
吮着,全身都让卫天麟摸遍了。卫天麟逗弄了她一会儿,便除去她浑身上下的衣
裙,欣赏她的娇躯。只见她肌肤白嫩,奶房微微突起,阴户洁白无毛,尚未发育
完全呢。

  杜冰实在是个美人胚子,年纪虽小,但胴体之媚,竟不逊於林丽蓉。乌黑柔
软的秀发,窥人半羞的媚眼,小巧玲珑的菱唇,凝脂如玉的娇躯,可真是上天的
杰作啊。在卫天麟大展挑情手段,含乳捻阴,吸吻香舌的技巧之下,直逗得她全
身炙热,神情冶荡。

  卫天麟翻身跨上娇躯,分开她的双腿,大宝贝抵住那上未发毛的处女地,杜
冰娇羞地道:「麟哥哥……嗯……轻点……你要慢慢来啊……不然我会……受不
了……嗯……」

  卫天麟低声地告诉她道:「冰妹妹,放心,我会轻轻地弄的。」稍微用力,
宝贝头还是无法塞入小穴,於是再多用一些力,终於把个宝贝头塞进阴唇中。

  杜冰痛叫道:「啊……啊……哥……痛……痛呀……小穴……第一次……挨
插……哎唷……痛死了……」

  卫天麟把宝贝再塞进去一点,发觉有些阻碍,再度用力一顶,整根大宝贝干
入了三分之二。

  杜冰大叫:「啊……痛死我了……哥哥……你好狠……小穴……痛死了……
啊……」

  卫天麟见她痛苦难忍,暂停动作,轻声问道:「冰妹妹,痛得很厉害吗?」

  杜冰点着头道:「麟哥哥,真的很痛呀。」

  卫天麟吻吻她,道:「冰妹妹,忍一忍,你看蓉姐姐刚刚不是也很痛吗?后
来就舒服了。」吻住嘴,咬着她的舌尖,两手在那对小小的胸乳上不停地揉捏。

  渐渐地,杜冰被卫天麟爱抚的动作搞的淫水慢慢流出,扭动着娇躯。卫天麟
见时机成熟,用力把最后一段的大宝贝也插了进去,只感到小穴又温又热,包得
大宝贝好美好美。她又开使喊痛了,卫天麟更加狂吻那雪白的胴体,揉着小豆豆
般的奶头,为她吻去眼角的泪水。

  过了一会儿,杜冰又骚荡起来了,卫天麟开始一点一点慢慢地抽着,插着,
用大龟头刮着阴道深处,抽送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杜冰这时也不痛了,也把屁股直扭着,增加俩人的快感,一会儿,杜冰也嗲
着娇声道:「哥……好舒服……哦……太……太美了……」

  卫天麟动了一会儿,停下来休息一下,杜冰圆睁着媚眼道:「麟哥哥,怎麽
不动了嘛?妹妹正舒服,干嘛停下来嘛?我要,哥,我要……」她可真是热情如
火,骚媚淫荡,卫天麟於是又开始抽动起来。

  杜冰紧紧地抱卫天麟,口中如梦幻般哼道:「嗯……小穴……舒服死了……
哥……我就知道……你……你爱我……嗯……妹妹……好爽啊……哦……大宝贝
的……哥哥呀……用……用力……干……啊……」

  卫天麟不停地插着,杜冰的小穴紧紧包裹住卫天麟的宝贝,而她已是娇喘急
促,媚眼春意无限,粉颊绯红,更浪更骚地配合着卫天麟的抽插。卫天麟一下下
地用力操着,使得她阴精狂流,泄了三,四次,热烫的阴精刺激得卫天麟阵阵酥
麻,几乎快泄了。

  卫天麟赶紧抽出来,又伏上林丽蓉的娇躯,猛干了她一场,再提起宝贝插入
杜冰的小穴,最后才在三人混合的吟声中,噗、噗,泄进杜冰的子宫,就保持着
这姿势,揉着林丽蓉林丽蓉和杜冰的乳房,枕着她们的玉臂,吻着樱唇,沉沉地
睡着了。

     ***    ***    ***    ***

  隔日醒来,看着床上的一片狼藉,二女都羞红了脸。卫天麟搂着二女柔声问
道:「还很痛吗?」

  林丽蓉和杜冰点点头,杜冰娇声道:「麟哥哥,咱们在此地休息一天可好,
我和蓉姐姐下面都还有些痛。」

  卫天麟笑道:「这是你们自讨苦吃,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林丽蓉娇嗔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和冰妹妹都是第一次,你却像头恶狼似
的,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差点没把我和冰妹妹弄断气。」

  卫天麟笑着吻了二女一下,低声问道:「现在后悔了?」

  杜冰笑着回亲了他一下道:「虽然刚开始很痛,但是却绝对值得。」

  林丽蓉娇嗔道:「麟弟弟,你真偏心。」

  卫天麟不解地问道:「蓉姐姐,我怎麽偏心啦?」

  林丽蓉羞涩地道:「以前我们有很多次机会,你为什麽不……」下面的话,
实在说不出口。

  卫天麟笑着在她耳边低声道:「姐姐没有拨得头筹,吃味了?」然后才望着
二女道:「你们永远也不会想到我的童男之身是献给了谁?」

  杜冰惊异地道:「不是蓝天丽凤姊姊吗?」

  卫天麟摇摇头道:「有些事情,只有我们有了夫妻之实之后,我才敢告诉你
们,你们听好了。」当下将自己与母亲「飘风女侠」和红娘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杜冰和林丽蓉都呆住了,半晌杜冰才道:「你居然连婆婆也敢……」

  林丽蓉「噗哧」一声笑了:「你昨天还说他有色心、没色胆,我看呀,他是
既有色心,又有色胆,而且胆子还不小。」

  卫天麟望着二女道:「这事可不能泄漏出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杜冰和
林丽蓉点点头,她们也知道这件事情传出去的严重后果。

  杜冰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说道:「我曾听父亲偶尔谈起昔年武林四美与你父
亲和你师傅之间的情爱纠缠,你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吗?」

  卫天麟叹了口气道:「她们四人都是命运多桀,老天对她们都不公平啊。」

  当下将自己所知道的,讲给二女听。

  二女听完,都唏嘘不已,杜冰甚至都快流泪了:「麟哥哥,婆婆她们真是太
苦了。」

  林丽蓉也点头道:「自古红颜薄命,本来都是双星伴月的完美结局,最后却
落得个天人永隔、姊妹成仇,造化弄人啊。」

  杜冰突然抬起头道:「麟哥哥,只有你能改变她们悲惨的命运,带给她们快
乐。」

  林丽蓉也附和道:「不错,你既是腾龙剑客的爱子,又是魔扇儒侠的弟子,
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卫天麟浑身一震,讶然道:「你们的意思是?」

  杜冰接道:「你既然能跟婆婆那样,当然也能对其馀三人那样,只有你能让
她们重新走到一起,能让她们的后半生能快乐起来。」

  卫天麟迟疑地道:「可是这里面可是困难重重。」

  林丽蓉也接着道:「当然不会太容易,但是婆婆也许能发挥重要作用,逐个
击破,应该还是大有可为的。」

  卫天麟点点头道:「只要你们不吃醋,我当然愿意。」

  杜冰笑着道:「你放心,没有人会这麽小心眼的。」

  卫天麟点点头道:「这事见着我娘再说吧,看她的意思如何?」

  顿了一顿,对二女道:「你们身子不便,今日咱们就在客栈休息一天,明天
一早再赶路如何?」

  杜冰和林丽蓉看个郎体贴,自然不会有异议,三人就呆在客栈,卫天麟有姐
妹花伴着,自然不会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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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二章 武当三剑

  夜幕降临,卫天麟正与二女用完餐,在闲聊之际,蓦地,一道矫健人影,由
院门闪电进入院中。卫天麟立即喝问道:「什麽人?」

  院中立即传来一个苍老的激动声音,问:「发话之人,可是卫小侠?」

  卫天麟、林丽蓉、杜冰三人心头同时一震,卫天麟忙道:「何方朋友,请进
来。」

  话声甫落,人影一闪,室内已多了一个须发皆白,面色灰黯的灰衣老人。

  天麟、丽蓉、杜冰见是一位老人,立即由椅上站起来。卫天麟急声问:「前
辈怎认得在下?」衣老人轻叹一声,眼闪泪光,由怀内掏出一封信来。

  天麟接过,打开一看,星目射电,俊面变色,浑身不断直抖。突然,卫天麟
将信猛力丢向两位姑娘面前,恨声说:「你们看,这就是正派侠士们的另一卑鄙
杰作。」说罢,不禁仰面发出一阵怒极的哈哈大笑,声震屋瓦,遐迩可闻。

  卫天麟这阵怒极而发的哈哈狂笑,只震得梁上积尘飘落,桌上烛光曳摇。灰
衣老人惊得全身一战,骤觉胸间气血有些翻腾。杜冰探恐惊动店中客人,立即伸
手握住天麟的双臂,轻轻摇动着低声说:「安静些,有事与蓉姊姊商量,何必发
怒。」这时,丽蓉已将天麟丢在地上的信,捡起来看了一遍。

  卫天麟倏敛狂笑,向着灰衣老人怒声说:「回禀你家舵主,务必抱病前去,
在下今夜三更以前,准时到达求凤坡。」

  灰衣老人俯首躬身,连声应是,转身就要离去。

  蓦闻林丽蓉娇声轻喝说:「请回来。」

  灰衣老人转身望了丽蓉一眼,恭声说:「姑娘,有何吩咐?」

  林丽蓉指着手中的信说:「这封信,可是常舵主亲笔写的吗?」灰衣老人恭
谨地应了声是。

  林丽蓉又低头看了看信纸,杜冰松开天麟两臂,杏目也向着丽蓉手中的信纸
看去。她看到信纸上写着:「蓝凤帮,陕西分舵主,风云手常大东,拜上总督察
卫。」

  林丽蓉抬头又望着灰衣老人,不解地问:「你们怎知这些人是各派选出的高
手?」

  灰衣老人说:「因为这些人中,有武当三剑在内。」

  卫天麟怒哼一声,忿然说:「上次已饶过他们一命,今夜决不再放过这三个
老道。」

  林丽蓉柔和的目光,望了天麟一眼,转首继续问:「求凤坡在什麽地方?」

  灰衣老人说:「出南关十八里,官道以左一片广大坡林,即是求凤坡,深入
四里,即可看到坡神庙。」

  杜冰立在丽蓉身后,将丽蓉手中的信看完,黛眉一蹙,插言问:「各派偷袭
你们大荆山总坛,重伤黑蓝两位坛主,戮杀明桩暗卡数十人,这些消息,你们由
何处得来?」

  灰衣老人望着杜冰,说:「总坛有人来报信,要我们留意卫小侠的行踪。」

  林丽蓉问:「现在黑旗坛主是谁?」

  灰衣老人略一沉思说:「据说是位姓宋的姑娘。」

  卫天麟知是宋芙苓,心头不禁猛地一震,竭力忍着内心的暴怒,问:「两位
坛主伤势如何?」

  灰衣老人黯然说:「听说都有生命危险。」卫天麟星目冷电一闪,心中杀机
更炽。

  林丽蓉见天麟没有再说什麽,於是继续问:「你们川北通江分舵,也是这些
人挑的吗?」

  灰衣老人目闪泪光说:「是的,通江分舵主,是我的一位世侄,他和三位香
主,俱被对方十数人围攻至死。」

  卫天麟冷哼一声,忿然说:「这正是所谓正派人物的武功绝学。」

  杜冰插言问:「你们舵主今夜三更敢不敢去求凤坡?」

  灰衣老人虎目一亮,豪气顿生,朗然说:「我家舵主卧病两月,近数日始见
好转,一位香主,赴总坛报警,中途被人挖去双目而死,其馀两位香主,自知力
薄,难敌对方十数高手,因此焦急万分,不知如何应付,但我家舵主却宁愿被他
们乱剑分尸,也不愿有辱帮誉。」

  林丽蓉不解地问:「你们怎地认识卫小侠?」

  灰衣老人说:「总坛曾来通报说,大荆山总坛三堂五坛及所有香主大头目,
公推卫小侠为本帮总督察。」

  说着,看了看天麟的长衫和挂在肩井上的描金折扇,又说:「通报上并注明
卫小侠年约二十岁,身穿锦缎绣满折扇的长衫,手持描金折扇,骑火红大马,金
鞍银蹬,持帮主翡翠蛟筋马鞭,因此卫小侠被舵中眼线弟兄认出,回报舵主,舵
主怕惹起对方注意,是以未能亲自前来。」

  杜冰听后,顿时想起昨天进城时,街上不少武林人物,望着天麟窃窃私议的
事,於是立即说:「如果你们全帮弟兄,俱知卫小侠的衣着相貌,我想对方也早
就知道了。」

  林丽蓉也想到街上所见情形,她断定自己与天麟杜冰三人的行动,已被各派
人物跟踪了,但她并未放在心上。於是,对灰衣老人和声说:「你现在可以回去
了。」

  灰衣老人恭声应是,转身走出室外。

  天麟、丽蓉,杜冰三人望着老人的背影在院门消失后,才分别坐在椅上。林
丽蓉慨然说,「久闻各大门派,貌合心离,相互不睦,但对消灭新起派别帮会,
和加害江湖崛起人物,却俱都不遗馀力……」

  杜冰未待丽蓉说完,接着说:「看来各大门派,已开始向蓝凤帮的各省分舵
下手了。」说着,看了天麟一眼,降低声音说:「消灭了蓝凤帮,第二步就是酒
楼上破衣道人说的,再合力对付疤面人了。」

  卫天麟冷冷一笑,星目电射,神色异常忿怒,正待说什麽。突然,一声苍老
的凄厉惨叫,惊得三人脱口疾呼:「不好……」呼声中,亮影一闪,烛光轻摇,
室内已没有了天麟的影子。

  丽蓉伸手一拉发愣的杜冰,急说:「我们快去……」去字出口,两人已掠至
室外,疾向前院驰去。

  天黑不久,月亮未升,两人藉着各排房内灯光射不到的暗影,几个飘身,已
至前院。这时,已有不少住店客人纷纷由房内跑了出来,团团围在院中。丽蓉、
杜冰疾步匆匆,四目惶急地在人群中寻视一周,但并未看到天麟的影子。

  两位姑娘万分焦急,推开人群,挤进一看,顿时凤目射电,娇躯颤抖,银牙
咬得紧紧的。只见送信的灰衣老人,后脑已被掌力击碎,苍白皓首,血浆淋漓,
已横卧在地上血泊中。灰衣老人侧身而卧,虎目圆睁,表情愤怒,看来令人惨不
忍睹。

  这时,院中已围满了近百客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丽蓉、杜冰在众目炯
炯之下,不便有所表示,加之天麟不知去向,不敢伫停,正待转身离去。突然,
店后暴起一声厉喝:「恶人偿命来……」丽蓉、杜冰芳心同时猛地一震,这正是
天麟的声音。

  院中近百客人,顿时停止议论,纷纷疾转目光,望着喝声传来的方向,全院
静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就在这时,店后又一连响起两声悠长惨叫,凄厉尖锐,入耳惊心。院中近百
客人,俱都面色一变,身不由主地打了一个冷战,有的疾步走回房去,有的纷纷
奔向后店。

  丽蓉、杜冰细看这些奔向后店的人,多是武林人物,於是,夹在众人之中,
也向后店奔去。经过数排房屋,绕过两座独院,是一条直通后店马厩的通道。蓦
地,跑在前面的人,突然停止脚步,同时发出一阵不安的骚动。丽蓉、杜冰举目
看去,见前面血泊中,横卧着两具尸体。

  人群中,突然走出四个神色惶急的劲装大汉,急步走至两具尸体前,蹲下身
去,用手一翻。丽蓉、杜冰四目精光一闪,娇躯不禁一颤。倒在血泊中的两具尸
体,竟是昨天在酒楼上看到的落魄书生和破衣老道。杜冰叹道:「没想到击毙灰
衣老人的竟会是这两个伪善小人。」

  林丽蓉也轻声一叹,低声说:「这两人的心肠,也够得上狠毒了。」四个劲
装大汉,缓缓立起身来,八道冷冷的目光,一扫全场,最后,一齐怨毒地瞪着杜
冰、丽蓉。

  丽蓉、杜冰,觉得这四个大汉有些面熟,似乎在什麽地方见过,继而一想,
正是酒楼门前,望着天麟窃窃私议的几人。

  这时,已有十数武林人物,向店后马厩走去。丽蓉、杜冰绕过两具尸体,和
目光炯炯的四个劲装大汉,也向后店走去,神色焦急,不知天麟是否已经回去。

  四个劲装大汉相互一递眼色,紧紧跟在两位姑娘之后。丽蓉、杜冰来至通道
尽头,同时举目,见后院马棚极大,棚上挂着十数盏马灯,一列长马槽上,栓着
十数匹健马。骅骝、黄骠和青聪单独远远地被拴在马槽的尽头。

  三马见前店突然涌来不少人,俱都昂首竖耳,目射精光。骅骝、黄骠和青聪
似乎已看到夹在人群中的丽蓉和杜冰,三马立即发出一声高昂长嘶,声震耳鼓,
直上夜空。

  进入后院的人,俱都心头一震,同时转首,往三马望去,无不露出贪婪的目
光。槽上十数健马,只惊得竖耳停食,低嘶连声,目光一齐惊惧地望着骅骝。

  丽蓉知道天麟不在后店,如果来此,骅骝看到必发嘶声,因此,对杜冰说:
「我们回去吧。」说罢转身,见四个劲装大汉正横阻在身后。

  林丽蓉芳心不禁勃然大怒,凤目一瞪,冷电暴射。四个大汉一见,同时打了
一个冷战。就在这时,一声苍劲怒喝:「你四人还不滚开。」

  丽蓉、杜冰循声望去,见两丈以外,人群中卓然立着一个须发灰白,身穿麻
布长衫的老人,正虎目圆睁,怒视着四个阻路大汉。四个大汉一见老人,俱都面
带肃容,急步走开。

  丽蓉、杜冰携手并肩,向着通道中走去,通道中的两具尸体,已被人悄悄地
移走了。

  麻布老人神色凝重,目光炯炯,两眼一直盯着丽蓉背后晶莹碧绿的剑柄,其
馀人众,也俱都注视着两位姑娘的背影。丽蓉、杜冰穿过几排房屋,走回独院,
见上房烛光轻摇,寂静异常,知天麟还没回来。两人走进上房,坐立不安,心绪
不宁。

  杜冰焦急地问:「蓉姊姊,你看麟哥哥会出意外吗?」

  林丽蓉略一沉思说:「我想不会,说不定又去追赶另一个人。」

  杜冰琼鼻一哼,怒声说:「想不到这些自诩正派人物,竟对一个白发苍苍,
前来送信的老人,居然能狠下心肠,暗下毒手。」

  林丽蓉黛眉一蹙,说:「各派历史悠久,门徒众多,其中难免有不肖之徒,
即是身为一派掌门宗师,心地阴险机诈,行事有欠光明的人,仍不在少数。」

  杜冰突然急声说:「麟哥哥一定是找常大东去了。」

  林丽蓉摇摇头说:「他不会去,因为常大东这时不一定就在分舵。」

  杜冰不但关心天麟的安危,也关心风云手常大东,今夜三更是否抱病前去求
凤坡赴约。於是,心中不安地问:「姊姊,你认为陕西分舵主常大东,今夜会去
吗?」

  林丽蓉毫不犹疑地说:「一定会去,根据送信老人的口气,风云手是一个宁
折不屈的硬汉。」

  两人一阵沉默,在心情极度不安下,等着天麟回来。但她们失望了,直到二
更,仍没看到天麟的影子。杜冰有些慌了,於是万分焦急地说:「蓉姊姊,麟哥
哥恐怕已去了求凤坡吧?」

  林丽蓉表面沉静,实际上芳心早已忧急如焚,於是点点头,说:「恐怕是去
了。」

  杜冰急声说:「那我们也赶快去吧。」

  於是,两人各自紧了紧宝剑衣着,扬腕震熄了桌上烛光,掩上房门,掠身纵
至院中,腾空飞上屋面。仰面一看,天空漆黑,夜风疾劲,乌云滚滚,竟是一个
暴风雨将临的阴天。看看店中,只有一两栋房屋窗上,仍亮着灯光。

     ***    ***    ***    ***

  丽蓉、杜冰同时翠袖一拂,身形宛如两缕轻烟,直向正南飞去。这时,街上
冷冷清清,但小巷间,尚有几个卖夜食的小贩走动。电掣飞行中的林丽蓉突然对
身侧的杜冰机警地说:「身后已有人跟着我们。」

  杜冰听得芳心一震,回头一看,数栋房脊之后,果有数条人影鹿行鹤伏,急
闪快避,向着两人追来。

  只见追来的数条人影,在如此漆黑的夜色下,目光炯炯,宛如无数闪烁的寒
星,看来几人俱是内功极为深厚的武林高手。这时,追来的数条人影,似乎已发
觉杜冰已在回头看他们,俱都极快地伏在一座屋脊之后。

  杜冰立即对丽蓉焦急地问:「姊姊,怎麽办?」

  林丽蓉谈淡地说:「不要管他们。」说着一顿,又问:「冰妹,你脚下是否
还可以快些?」

  杜冰点点头说:「还可以再加二成。」说罢,两人身形骤然加快。

  这时,距南关城墙,已不足半里了,城上静悄悄的,并无官兵把守,仅关上
箭楼上,挂着十数盏斗大红灯。林丽蓉低声问:「他们追来了没有?」

  杜冰回头一看,芳心大惊,急说:「追来了。」

  林丽蓉又问:「几人?」

  杜冰在心里一数,又说:「现在只有四人了,其馀几人似乎轻功较差,自知
追不上,都停止了。」林丽蓉没有再问,继续向前疾驰。杜冰见丽蓉没有回应,
立即焦急地问:「姊姊,快想个办法摆脱他们才好。」说话之间,两人已由民房
上,飞身登上城墙。

  佛坪城墙,宽约三丈,箭垛高约八尺,箭楼雄伟巍峨地矗立在夜空里,十数
盏斗大红灯,随着疾劲夜风,摇晃不停。

  杜冰飞上城头,转首一看,只见身后四人身形速度,骤然加快,竟明日张胆
地紧紧追来。再一回头,见丽蓉竟沿着城墙,直向高耸的箭搂奔去。

  杜冰大吃一惊,忍不住焦急地低声说:「姊姊,箭楼去不得,里面有官兵驻
守。」

  林丽蓉依然向着箭楼疾驰,不答低问:「他们追来了吗?」

  杜冰回头一看,心头猛地一跳,急说:「是的,已经很近了。」

  杜冰说话之间,两人距离箭楼已不足十丈了。突然,林丽蓉双袖一抖,身形
倏然停止。杜冰未虑有此,待等发觉,身形已超前两丈。於是,急刹冲势,立顿
身形,转身一看,追来的四人,距离更近了。只见林丽蓉卓然而立,厉声娇叱:
「鼠辈找死,竟敢跟踪姑娘。」话声甫落,皓腕疾扬,同时发出两声极轻微的弹
指声音。

  就在轻微弹指声响的同时,扑通两响,闷哼两声,追来四人,立有两人栽倒
城上。蓦地,杜冰身后锣声大响,更梆连声,一阵高声呐喊,箭楼内蜂涌般蹿出
二十几个官兵,各持长矛,飞奔而来。林丽蓉见一切顺利,即对杜冰轻喝一声,
说:「快走。」说着,飞身纵上箭垛,身形一闪,顿时不见。

  杜冰一定神,紧跟纵上箭垛,低头一看,丽蓉已立在城下河边,正焦急地向
她连连招手。杜冰回头再看,只见追来的其他两人,神情焦急,动作慌张,抱起
栽倒城头的两人,扛在肩上,向着城内,鼠窜驰去。这时,二十几个官兵,手持
长矛,直向杜冰扑来。

  杜冰觉得很有趣,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继而,身形一闪,直向城下泻去。

  双脚刚刚落地,丽蓉立即轻喝一声,说:「快过河。」河字方落,两人身形
腾空而起,双袖一拂,三丈多宽的护城河,轻而易举地飞身渡过。

  城上突然光明大放,灯笼火把,骤然增加,人头攒动,喊声震天。丽蓉、杜
冰知城下歇班官兵已赶上城来,两位姑娘看也不看,身形动处,早在数丈以外,
几个起落已消失在黑暗中。两人奔上官道,尽展轻功,直向正南驰去。田野一片
黑暗,远近景物难辨,夜风较城内犹疾,如墨天空,宛如压在头顶上,令人心胸
烦闷难忍。

  杜冰想起方才城头一幕,忍不住轻轻一笑,说:「蓉姊姊,你摆脱他们的方
法,真是妙极了。」

  林丽蓉黯然说:「这些人确是外表和善,内心险诈之徒,他们早在店外暗中
潜伏,准备追至城外,再向我们两人下手。」说着一顿,又说:「我想天麟事先
出城,必是早已想到他们会有此着。」

  杜冰立即不解地问:「麟哥哥为什麽要这样做?难道还怕他们跟踪?」

  林丽蓉略一沉思,说:「我只是这样想,是否这样,我就不知了。」

  杜冰忽然想起被击倒的两人,於是问:「姊姊,方才被你弹指击倒的两人,
还有救吗?」

  林丽蓉微微一笑,说:「睡半个时辰就醒了,我这样做的目的,旨在杀杀他
们的傲气,再不要目中无人,嚣张自负。」两人谈话之间,已看到一片黑压压的
密林,横卧在官道前面,左右宽广,一望无垠。

  杜冰一指官道左右一带密林说:「姊姊,送信老人说这一带都是求凤坡。」

  林丽蓉点点头说:「我们先到坡神庙去看看。」说着,两人纵下官道,向着
左前方密林驰去。

  求凤坡是一片连绵起伏的丘陵地带,地域极广,凸处,多是密林,凹处,多
生绿草。丽蓉、杜冰两人进入密林,地势渐高,夜色愈显黑暗,林内几乎伸手不
见五指,穿出密林,即是一片方圆约里许的绿草洼地。两人一阵狂驰,瞬间已越
过数个高地,刚至一座密林边沿。

  蓦地,一阵快速的衣袂破风声,由地面密林中飘来。丽蓉、杜冰心头同时一
震,立即停止前进身形。因为,两人俱都听出,来人不止一个,且个个内功造诣
极高,显然俱都不是庸手。两人隐身树后,循声望去,只见由北面密林中,势如
飘风般,一连飞出十道人影,横越绿草洼地,直向正南驰去。

  当先三个灰袍老道,黑须及胸,背插一式长剑。丽蓉心想,这可能就是灰衣
老人说的武当三剑了。武当三剑身后,是三个俗装老人。杜冰看了娇躯一战,三
个老人中,居然有马厩看到的须发灰白,身穿麻布长衫的老人在内。

  其馀两个老人,皓首似雪,苍髯如银,一个身穿月白长衫,背插单刀,一个
身着黄色短衫,手持铁拐,两人俱是浓眉环眼,一脸杀气。三个老人眉光炯炯,
髯髯飘舞,紧跟武当三剑之后,向前电掣飞驰。最后四人,两僧,两俗,看来年
龄俱未超过四十岁。

  两个僧人,燕额虎目,方口高鼻,俱都体胖如牛,每人手中握着一柄极重的
日月铲,看来好不凶猛。其馀两人,一个穿黄衫,短髭麻面,一个穿劲装,马脸
无须,两人俱都未带兵刃。这十个武林高手,迎着强劲夜风,越过绿草洼地,直
向正南疾驰。

  杜冰焦急地低声说:「姊姊,我们走错了,坡神庙恐怕还在南边。」

  林丽蓉两眼依然望着已飞至洼地中间的十道人影,轻声说:「我们跟在他们
身后,不怕找不到坡神庙。」

  林丽蓉的话声刚落,倏然一声凄厉刺耳的悠长怪啸,由正北方,划破夜空,
逆风飘来。在如此漆黑的夜里,荒野密林中,骤然听到这声如鬼哭、似狼啤的怪
啸,令人不禁毛骨悚然,胆战惊心。怪啸,沙哑悲壮,声音激昂,充满了忿怒。

  虽然,夜风强劲,啸声远在数里以外,但怪啸真气充沛,音质浑厚,竟能逆
风飘至求凤坡的密林上空。

  绿草洼地中的十个武林高手,倏然顿住身形,俱都目露惊光,转身望着啸声
飘来的方向。丽蓉、杜冰两人一听啸声,不禁娇躯一战,同时脱口低呼:「他才
来。」好快,两位姑娘的「来」字刚刚出口,怪啸已至北面密林的边沿。

  洼地中的十个武林高手,目光一直盯着北方的漆黑夜空,林丽蓉虽看不见十
人的面部表情,但他们内心的惊异,可想而知。丽蓉、杜冰两人集中目力,向着
北方密林的上端望去,由於夜色漆黑,只闻啸声刺耳,却看不见对方人影。但是
迎着逆风飞来的衣袂破风声,却愈来听得愈真切了。

  突然两个精光四射的小灯,由北面密林的远处边沿,势如流星般翻了上来。

  任何人看得出,那是两个暴射冷电的眼睛。怪啸,嗄然停止了。啸声,仍飘
荡在夜空。渐渐,一个宽大黑影,宛如一团乌云,越过密林顶端,挟着噗噗破风
之声,势如电掣般,向着绿草洼地飞来。

  散立在洼地中的十个武林高手,俱都静静地望着迎面飞来的宽大黑影。宽大
黑影掠过密林,直向十个高手身前飞去。突然武当三剑同时激动地大喝一声问:
「来人可是疤面人吗?」

  宽大的黑影,闻声立顿身形,电目一扫全场,仰面纵声一阵哈哈狂笑,说:
「不错,在下正是你们第二步就要合力翦除的疤面人。」

  十个武林高手,俱都全身一颤,面色同时一变,彼此互望一眼,似乎在说:
这种高等机密,疤面人怎会知道?

  武当三剑,深知疤面人厉害,但自信今夜十人,俱是武林有名的高手,如能
合力拚死一博,或许能将疤面人除去。因此,惊惧的心情,顿时平静了不少。其
馀七人,平素俱都自恃武功不凡,虽被疤面人的怪啸先声夺人,但看了武当三剑
平静神色,又都惧意全消。

  疤面人一看十人惊异神色,不由冷冷一笑,不屑地问:「怎样?我揭穿你们
的阴谋,觉得奇怪吗?」黄衣持拐老人,虎目一瞪,怒哼一声,一横手中铁拐,
正待发话。

  蓦闻武当第一剑说:「丁老前辈,时间不多,这件事,留待以后再说罢。」

  说着,望了疤面人一眼,当先向前奔去。其馀九人,俱都想起坡神庙之约,
於是相继纵身紧跟。

  疤面人仰面一声厉笑,暴喝一声说:「站住……」

  这声暴喝,宛如平地焦雷,刚刚纵身起步的十个高手,又都纷纷刹住冲势。

  武当三剑,三个老人、两僧两俗,十人俱都倏然转身,怒目望着疤面人。武
当第一剑色厉内荏地怒声问:「疤面人你要怎样?」

  疤面人仰面纵声一笑,剑眉一竖,厉声说:「我要先剪除你们。」武当三剑
一听,俱都身不由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疤面人衣袖微拂,逼进八尺,星目冷电一扫几人,厉声问:「哪个不服,不
妨先过来送死。」

  黄衣老人,一声暴喝,说:「好,老夫七拐夺命,早已有心试试你这丑鬼到
底有何惊人的本领。」说话之间,纵身而出,一抡手中铁拐,呼的一声,直向疤
面人拦腰扫去。

  武当三剑大吃一惊,同时脱口急呼:「丁老前辈不可……」急呼声中,同时
翻腕,锵一阵龙吟,寒光闪处,武当三剑手中,俱都多了一柄精钢长剑。

  疤面人哈哈一笑,暴退一丈,说:「听你这七拐夺命的万儿,定是一个心黑
手辣的人物。」七拐夺命一拐扫空,接着,一挥铁拐,再次前扑,一式「泰山压
顶」,直向疤面人当头砸下。疤面人身形一闪,又横飘八尺。

  七拐夺命立顿身形,虎目一瞪,厉声喝问:「疤面人,你为何不敢接招?」

  疤面人不屑地望了横剑而立的武当三剑一眼,又对黄衣老人七拐夺命,说:
「你一人决不是我的敌手,你最好与武当三个老道一齐上。」

  七拐夺命纵横甘、陕、川、宁数十年,一生鲜逢敌手,怎能听进疤面人这等
轻蔑言语,只气得浑身直抖。於是,厉喝一声,说:「好狂妄的鼠辈,老夫在七
拐之内,定要你的狗命……」厉喝声中,飞舞手中铁拐,幻起漫天拐影,挟着呼
呼劲风,直向疤面人罩来,声势凌厉,威猛至极。

  疤面人见七拐夺命呼他鼠辈,不禁勃然大怒,顿生杀机,身形电闪,已至七
拐夺命身后。继而,暴喝一声,右掌闪电劈出,一招「后山打虎」,直击七拐夺
命的后胸。一声凄厉惨叫,一道横飞人影,直向三丈以外飞去。叭,七拐夺命的
身体着实跌在三丈以外的绿草中,滚了两滚,一口鲜血也没吐出,登时死去。

  他们万没想到,威镇甘陕一带二三十年的七拐夺命丁进山,一柄铁拐不知毁
过多少武林高手,今夜竟然在疤面人掌下,一个照面毙命。一声苍劲暴喝,一道
如银匹练,挟着一阵冷风,已至疤面人身后。

  疤面人骤吃一惊,冷哼了一声,疾演「脱枷解锁」,身形一个踉跄,已躲过
背后劈来的一刀。接着,身形一旋,一式「赤手缚龙」,左手疾出如电,已将对
方右腕扣住。

  定睛一看,竟是一个满面杀气的持刀老人。於是,怒哼一声,目射冷电,暴
声喝问:「你是什麽人?」

  持刀老人强忍脉门剧痛,面目愈显狰狞,也厉声说:「点苍派三刀追魂郑涤
仁。」

  疤面人仰面一声厉笑说:「一个七拐夺命,一个三刀追魂,看来都是杀人的
暴徒……」疤面人的话尚未落。突然,数声厉叱,人影疾动,武当三剑同时飞舞
长剑幻起如林剑影,向着疤面人飞扑过来。

  疤面人一见,暴怒如狂,右掌猛击三刀追魂的前胸。同时,厉喝一声:「去
罢……」一道横飞人影,直向扑来的武当三剑飞去。

  武当三剑未虑有此,只吓得魂飞天外,一声惊叫,纷纷沉剑暴退。哇。横飞
中的三刀追魂张口喷出一道血箭。一声暴喝,人影闪动,麻衣长衫老人已将三刀
追魂的身体接住。

  两个光头和尚趁着混乱之际,同时一声虎吼:「好狂妄的妖孽,让佛爷俩超
渡你。」说话之间,两僧各舞手中日月铲,幻起两团光幕,分由左右,向着疤面
人夹攻扑来。

  疤面人听两个和尚呼他妖孽,忍不住一阵怒极狂笑,身形如电,一旋一转,
已进入两团光幕中。继而一声厉喝,掌出如电,疾拍两个和尚的秃头。叭。一声
惨叫,血浆四射,盖骨横飞,一个和尚,撒手丢铲,翻身栽倒。紧接着,叭。又
是一声刺耳惨叫,光幕倏敛,人影骤失,两个和尚相继倒在血泊中。

  疤面人神情如狂,连出两掌,击毙两个光头和尚,身形尚未立稳。无数寒星
挟着数道蓝光,带起丝丝风声,势如电射般,已奔至胸前和面门。

  由於距离过近,闪躲已是不及,一声暴喝,身体全仰,闪电向后倒去。紧接
着,无数寒星带起一阵冷风,掠面飞过。

  疤面人双袖一抖,疾伸两臂,举手抄住两点寒星,身形一旋,背擦地面,一
挺腰身,倏然立起身来。就在这时,漫天剑光由空罩下,两道狂飚,疾卷而至。

  疤面人一声厉喝,衣袖微拂,身形如电,暴退三丈。暴退中,闪目一看,武
当三剑,身形腾空,剑化漫天花雨,两个中年大汉,圈臂蹲身,四掌同时推出。

  疤面人衣袖疾抖,立顿身形,双手一扬。两线白光,直奔两个中年大汉的前
胸,去势如电,一闪而逝。两个中年大汉同时发出一声刺耳惊心的凄厉惨叫,双
手抚胸,身形摇晃,扑通两声,翻身栽倒就地。

  武当三剑,飘落地上,面色苍白,冷汗直流,俱都两眼望着三丈以外的疤面
人,进退维谷,横剑而立,自知今夜,要想括命,势比登天还难。

  人影闪处,灰发麻衫老人,由三刀追魂的尸旁,又掠身纵至两个中年大汉卧
身之处。麻衫老人神色愤怒,目射精光,蹲身一看,不觉缓缓摇了摇头。

  疤面人剑眉飞挑,星目射电,两眼注定武当三剑,发出一阵慑人心神的嘿嘿
冷笑。冷笑声中,缓缓向前逼去。

     ***    ***    ***    ***

  武当三剑杀人无数,这时想到即将被人来杀,立有翻天覆地之感,看到疤面
人缓缓逼来,不由吓得心胆俱裂,冷汗如雨。

  疤面人两眼注视着武当三剑,脑海里想着大荆山被杀的近百帮众和身受重伤
的宋芙苓,以及淳厚憨实的开天斧贺熊。

  疤面人,嘴哂冷笑,面现杀机,缓缓前进中,右手一按腰间,顺势一抖。顿
时,光华大盛,耀眼生辉,周围数丈草地上,立被罩上一片如银光华,武林宝刃
腾龙剑已握在疤面人的手里。武当三剑面色如土,六道惊惧目光,一直盯在疤面
人手中的薄剑上。

  麻衫灰发老人,神情激动,一脸不屑地望着武当三剑,显得极为气忿,目光
中似乎在问:你们三人数日前,在通江联手杀人的威风,如今何在?这时,疤面
人剑眉紧蹙,星目半睁,慑人冷电,闪烁不停,一张薄嘴,已成了一个下弯的弧
形。手中薄剑,前斜下垂,缓缓前进中,颤颤巍巍,耀眼生辉。

  突然,武当三剑同时暴喝一声,三人闪电散开,已将疤面人围在核心。疤面
人立即停住脚步,星目冷电一扫三人,倏然发出一声震撼夜空的哈哈狂笑。武当
第一剑面目狰狞,长须颤抖,一横手中长剑,厉声说:「疤面人,你休要卖狂,
今夜三位道爷,叫你在三才阵中粉身碎骨而死。」疤面人充耳不闻,依然狂笑不
停。

  武当第三剑汗下如雨,面无人色,长剑一指疤面人,也厉声说:「疤面人,
你死在眼前,尚狂妄如此,今夜三位道爷与你拚了。」说罢,剑诀一领,三柄精
钢长剑,同时缓级举起,剑尖一齐指向中心的疤面人。

  疤面人倏敛狂笑,默运真力,光芒暴涨,剑身笔直,於是,星目一扫武当三
剑,断然说:「为一瞻武当绝学三才阵,在下也只好让你们三人多活片刻了。」

  说罢,右手薄剑轻轻一挥,剑化一道耀眼光弧,发出一阵慑人心神的剑啸。

  武当三剑同时一声暴喝,手中长剑,各自舞出三个极大光圈,寒星万点,顿
将三人身形遮住。疤面人屹立中央,手持薄剑,静以待变。武当三剑舞剑游走,
九个极大的光圈,倏变无数剑花,三人忽进忽退,时左时右,配合无间,丝毫不
紊。

  疤面人一声大喝,挺剑欺身,剑尖直点武当第二剑的剑花中心。

  突然,武当三剑同时一声轻叱,剑势倏变——只见漫天寒星,万千银花,剑
势骤形凌厉。疤面人心头一震,疾舞手中薄剑,幻起一片光海,立演幻影迷踪,
身形闪电游走,星目闪烁,乘隙出阵。顿时,剑气弭空,光华烛天,啸声尖锐刺
耳,风声呼呼慑人。整个草地上,剑光闪闪,冷气森森,寒星飞洒,触目惊心。

  武当三剑掌剑齐出,剑落如骤雨,掌风似狂飚。疤面人薄剑闪电翻飞,身形
飘忽游走,默察阵势,伺机出手。立在三丈以外的麻衫老人,只觉得跟花缭乱,
光华刺目,连连缓步后退。隐身密林边沿的丽蓉、杜冰只看得目闪精光,花容色
变,手心中已渗出了细细汗水。

  倏然一声凄厉惊心的哈哈狂笑,自如山剑影中传出。接着,是疤面人的厉声
大喝:「武当绝学,不过尔尔,在下已领教过了。」

  了字方自出口,无数剑光骤然消失,立变成一道寒光,直刺武当第一剑的面
门。

  一点剑光,眼看奔至武当第一剑面门。蓦地,疤面人身形一旋,剑势倏变,
腾龙剑幻起一道匹练光弧,由前至后,闪电横扫武当第三剑的膝间。沙,匹练过
处,半截道袍,应声飞起。武当第三剑惊嗥一声,魂飞天外,顿忘方才阵势,身
形疾向后退。

  疤面人剑眉一竖,一声震耳暴喝,身剑合一,挺剑疾吐,一招毒龙出洞,宛
如电光一闪,薄剑已刺入武当第三剑的前胸。

  一声凄厉惨叫,武当第三剑撒手丢剑,两手抚胸,鲜血由十个指缝间,势如
喷泉涌出。疤面人身形踉跄,挥剑反身,定睛一看。

  武当其馀两剑,早已逃至数丈以外。?於是,纵声一笑,星目电射,厉喝一
声:「杀人妖道,留下命来……」喝声未毕,身形如烟,闪电追去。

  立在五丈以外的麻衫灰发老人,突然一声大喝:「疤面人站住,让老夫单独
会你。」喝声中,身形闪动,疾由斜横里扑来。

  疤面人冷眼一瞟,怒哼一声,厉声说:「那是你自己找死。」死字甫落,左
袖倏然挥出一股极猛的柔和潜力,直向扑来的麻衫老人卷去。

  麻衫老人虎目一瞪,厉声说:「老夫死而无怨,定要单独斗斗你……」你字
刚至唇边,一股绝大潜力,已袭至身前。

  麻衫老人一声闷哼,身形踉跄,蹬蹬连声,一连后退数个大步,扑通一声,
一屁股坐在地上。

  疤面人看也不看,一长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丈。疤面人身在空中,一挺
腰身,腾龙薄剑,疾演「天降寒龙」。一道宽约八尺的刺目电光,挟着慑人心神
的风雷啸声,划过漆黑夜空,直向飞逃的武当两剑射去。

  武当两剑回头一看,早吓得面色如土,汗下如雨,神色惶急,两腿发软,张
口发出两声尖锐似鬼嚎的惨叫。划空电光过处,鲜血喷射如注,两颗人头,疾射
半空。那道八尺银练,恍如经天长虹,丝毫未停,直向正南方一座丘陵密林中落
去。

  顿时,光华骤失,声息毫无,四野立即恢复一片黑暗,疤面人再没有回来。

  十个武林高手,仅麻衫老人一人得留活命,这真是一件奇迹。麻衫老人痴呆
地坐在草地上,一双虎目仍惊惧地望着南方剑光消失的密林上空,不言也不动。

  隐身密林边沿的杜冰似自语又似对林丽蓉说:「他总算还有眼睛,分得清善
恶,留下麻衫老人一条命。」

  林丽蓉一双凤目,注视着正南漆黑的夜空,神色凝重地说:「冰妹,我们也
去坡神庙吧。」说着,又望了一眼绿草洼地中的麻衫老人,纵身向前驰去。

  就在这时,风声飒然,人影闪动,六道人影,突由正北密林中,急急窜了出
来。

  丽蓉、杜冰心头一震,同时刹住身形,转首一看,只见六道人影,竟是三个
花甲老道,和三个灰衣老僧。三个老道,花白长须,俱穿紫缎道袍,身背一式长
剑,剑鞘分红、蓝、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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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三章 三女发威

  三个老僧,白髯如银,身着宽大灰布僧衣,一持拂尘,一佩戒刀,一个手持
钢锤禅杖。三僧三道,俱都竖眉怒目,一脸杀气,直向坐在草地上的麻衫老人奔
去。

  杜冰芳心猛地一震,直觉这六人,定对麻衫老人不利。林丽蓉神色紧张,急
对杜冰低声说:「冰妹不好,这六人来意不善。」说着,纵身掠出林外。

  这时,三僧三道已驰至麻衫老人身前。其中身背红鞘宝剑的老道,怒喝一声
问:「单掌开碑马继长,你方才为何袖手旁观,不叁加围攻疤面人?」

  麻衫老人单掌开碑马继长,缓缓抬起头来,望了三人一眼,倏然仰面发出一
声凄厉大笑。

  中间手持拂尘老僧,暴喝一声,说:「闭嘴,贪生怕死,畏缩不前,你还有
什麽脸好笑?」

  身背蓝鞘宝剑的老道,怒哼一声,也厉声说:「方才疤面人仰身闪避飞刀、
银弹时,如你偷偷劈出一掌,疤面人即使不能当场毙命,至少也被击成重伤。」

  单掌开碑倏敛大笑,依然坐在地上,极轻蔑地说:「我单掌开碑马继长,一
生闯荡江湖,行事光明磊落,从不叁与围攻,和暗下杀手的卑鄙行为。」说着,
不屑地望了一眼横眉竖目的三僧三道,又说:「六位身为邛崃道长、终南大师,
立身武林中……」

  单掌开碑马继长的话尚未说完,身背红鞘宝剑的老道,双目一瞪,突然一声
暴喝:「闭嘴。」声落掌起,疾向麻衫老人,当头劈下。

  就在这时,一声厉叱:「恶道住手。」叱声中,一道凌厉指风已掠空弹来。

  出手老道一声闷哼,两眼一翻,仆身栽倒,两腿一蹬,顿时死去。其馀三僧
二道,俱都呆了。举目一看,三丈以外,卓然站立着两个妙龄少女,俱都柳眉微
扬,凤目含威,一张如花粉面,笼罩着一层逼人霜气。

  单掌开碑一定神,立即高声阻止说:「两位姑娘,请速离开,千万不可再向
前进。」

  杜冰冷哼一声,不屑地说:「这几个恬不知耻的恶道凶僧,自己贪生怕死,
躲在林中不敢出来,还敢大言不惭,指责别人,真是厚颜已极。」

  身背蓝鞘宝剑的老道,衣袖微拂,掠身而出,神情如狂,一声暴喝:「好狂
妄的贱婢,还我大师兄的命来……」

  喝声刚毕,右掌已闪电劈出。一道威猛掌风,直向杜冰滚去。

  杜冰不禁暗暗好笑,知这老道,尚不知他的师兄,是死在蓉姊姊的弹指神功
下,於是一声娇叱,正待出掌。蓦闻单掌开碑大喝一声,斜横迎出一掌。单掌开
碑的掌势一出,丽蓉、杜冰以及两道三僧俱都脸色一变。只见一道势如山崩的狂
飚,挟着一阵尖锐啸声,卷起无数沙石,直向出掌的老道击去。

  出掌老道大吃一惊,一声暴喝,掌力又加二成。轰隆一声大响,沙石横飞,
人影晃动,蹬蹬连声中,出掌老道,身形踉跄,一直向后退去。一声怒喝,身背
绿鞘宝剑的老道,掠身而前,已将后退老道的身躯拦住。哇,身背蓝鞘宝剑的老
道,被单掌开碑掌力震得面色苍白,冷汗直流,张口喷出一道血箭。再看单掌开
碑马继长,依然卓立原地,丝毫未动。

  手持拂尘的老僧白眉一轩,豹眼一瞪,仰面纵声一笑,暴喝一声说:「马继
长,吃里扒外,出手狠毒,老衲也只好超渡你了。」说话之间,立将拂尘插至颈
后,微圈双臂,向着单掌开碑急步走来。

  单掌开碑马继长哈哈一笑,说:「方才如不是那位姑娘援手,我的尸体只怕
早已凉了。」

  单掌开碑说话之间,默运功力,已至十成,突然暴声问:「那时你这为善大
师,怎不说你的道友出手狠毒?」

  为善大师,老脸通红,羞怒交集,一声暴喝:「少废话,纳命来……」

  喝声未毕,蓄满功力的双掌,已同时推出。一阵狂涛骇浪势如山崩的绝猛劲
力,带起滚滚枯草沙石,直向单掌开碑的前胸奔去。

  单掌开碑似乎深知为善大师的功力深厚,不敢大意,急进三步,暴喝一声,
两掌猛地全力迎出。轰隆一声震撼夜空的巨响,劲风旋转激荡,沙石横飞。绿草
连根拨起,疾射带啸。烟尘滚滚弭空中,人影闪动,蹬蹬连声,单掌开碑和为善
大师两人的身形,踉踉跄跄地分开了。两人俱都拿桩不稳,身形直向身后疾退。

  尘土飞扬中,突然一声暴喝,一道人影挟着一道剑光,疾向后退中的单掌开
碑扑来。杜冰一见,芳心大怒,一声娇叱:「恶道找死……」叱声未落,长剑已
然掣出,一招「横断江河」,朝向飞扑的恶道劈去。

  就在这时,同时暴起两声大喝,其馀两个老僧,一抡金锤禅杖,一挥厚背大
戒刀,疾扑一直静立不动的林丽蓉。林丽蓉冷冷看了一眼飞扑而来的两个老僧,
玉腕一翻,锵的一声清越龙吟,顿时光华大盛,伏魔宝剑已掣在手中。

  由於林丽蓉一直静立,冷冷地望着全场,两僧误认丽蓉可欺,因此,暴喝一
声,齐挥兵刃,同时扑上。这时一见伏魔宝剑光华刺目,不敢直视,不由惊得全
身一战,两僧飞扑身形,俱都微微一顿。

  林丽蓉何等目力,黛眉微扬,娇叱一声,振腕挺剑,一招「分枝摘果」,剑
化两朵银花,分取两僧前胸。

  两个老僧再度大吃一惊,同时大喝一声,急闪快避,飞舞刀杖,疾分左右,
意图夹攻丽蓉。就在这时,两丈外再度暴起一声轰隆大响。蹬蹬连声中,滚滚沙
尘飞扑过来。林丽蓉激战中,闪目一瞟,单掌开碑与为善大师,两人的身形又踉
踉跄跄地分开了。

  再看杜冰已与恶道斗在一起,看来激烈至极。林丽蓉身形电闪,剑势倏然一
变。只见漫天寒星,朵朵银花,剑光闪闪,冷焰刺骨。轰隆一声大响,单掌开碑
与为善大师双方又对了一掌,空中即将落下的砾沙枯草,再度飞上半空。

  一声娇叱,一声惊嗥,一道白光,势如电闪,穿进滚滚烟尘中。持刀老僧的
戒刀,已被丽蓉的宝剑拨飞。丽蓉宝剑顺势一回,寒光过处,一颗秃头,已飞上
半空。持杖老僧暴喝一声,疾挥禅杖,已扫至丽蓉身后。林丽蓉一声娇叱,腾空
而起,一跃四丈。

  突然,一声凄厉惨嚎,由数丈以外传来。坐地闭目调息的老道,恰被脱手飞
出的戒刀刺进腹中。就在这时,滚滚烟尘中,再度响起一声悠长惨叫。杜冰的青
钢长剑,已刺进恶道的前胸。

  正由空中下泻的林丽蓉游目一看,不禁芳心大怒,蓦见为善大师竟乘单掌开
碑闪躲他偷偷发射的数颗牟尼珠时,右手拂尘竟卷向单掌开碑马继长的颈间。於
是,娇叱一声,翠袖疾拂,一挺腰身,头下脚上,挺剑前吐,势如泻电般,疾向
为善大师刺去。

  为善大师闻声抬头,只见一道耀眼的剑光已至面门,顿时吓得魂飞天外,张
口发出一声凄厉惊心的尖叫。剑光过处,一颗秃头疾射八尺,鲜血如泉,激射如
注,身形旋了两旋,扑通一声,栽倒就地。持杖老僧神情如狂,一声暴喝,一抡
手中禅杖,疾向身形尚未立稳的马继长扫去。

  杜冰一看,勃然大怒,厉叱一声,挺剑飞扑,手中长剑,一招丹凤展翅,横
向扫来的禅杖迎去。

  单掌开碑暴退八尺,定睛一看,见杜冰急怒之下,竟以单剑硬对金锤禅杖,
只惊得面色如土,厉声疾呼:「姑娘不可……」厉呼迟矣,右掌运足功力,早已
劈出。

  一道极猛掌风,挟着尖锐啸声,直奔持杖老僧。持杖老僧银髯飞张,双目暴
睁,神情如疯如狂,再度暴喝一声,不闪不避,杖势依然不变。丽蓉落地一看,
芳心惊碎,花容失色,一声厉叱,玉腕疾扬。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电光石火的
一瞬间。

  当声一响,杜冰尖叫一声,手中长剑已枝扫来的禅杖震飞,幻起一道白光,
直向半空射去。一声闷哼,持杖老僧,眉心已中了丽蓉的指风,金锤禅杖脱手抛
出,擦过杜冰的纤腰,挟着一阵惊风,直向七丈以外飞去。同时,砰的一声,单
掌开碑猛烈的掌风也击在持杖老僧的身体上。持杖老僧的尸体,被震得直向三丈
以外飞去。

  人影闪处,麻衫老人单掌开碑马继长,飘身掠了过来,已将杜冰的宝剑在草
中捡回。只见杜冰粉面苍白,玉手互握,鬓发内已渗出了细细汗水。单掌开碑慌
忙将剑交给丽蓉,一声不吭,立由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粒黑色丸药,急
声说:「姑娘,快些服下,这是先师秘制的却痛止血丹。」丽蓉也不客套,伸手
接过,放进杜冰口里。

  单掌开碑又慈祥关切地问:「不知虎口可曾震破?」杜冰吞下却痛止血丹,
感激地望着麻衫老人马继长,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虎口未被震破。

  单掌开碑立即说:「药力尚未散开,稍待片刻,疼痛立止。」

  这时,丽蓉已将长剑为杜冰收入鞘内,笑向麻衫老人说:「多谢马老前辈赐
药。」

  马继长老脸微微一红,急说:「哪里,哪里,方才如非两位姑娘适时赶到,
老朽已气绝多时。」

  说着,轻轻一叹,又说:「我虽没死,但武当、终南、点苍、邛崃各派,也
定不会放过我。」

  林丽蓉异常关心地问:「马老前辈今后有何打算?」

  马继长一抚灰白胡须,黯然说:「如今只有星夜赶回原籍,携老妻幼儿,远
走高飞,隐姓埋名,永绝江湖……」

  杜冰这时疼痛已止,未待老人说完,立即怒声问:「老前辈如不离开原籍,
又会怎样?」

  马继长又深深一叹,说:「各派必选派高手,尽杀老朽全家。」杜冰听得柳
眉飞挑,杏目射电,娇躯止不住直抖。

  林丽蓉黛眉一蹙,关切地说:「既然如此严重,时间宝贵,事不宜迟,老前
辈就请尽速回府罢。」

  麻衫老人关心妻儿,内心焦急,於是急急对丽蓉、杜冰说:「两位姑娘援手
之情,老朽终身难忘,大恩不言谢,姑娘们珍重,老朽走了。」

  说着,抱拳转身,直向正东驰去,眨眼之间,已消失在东边密林中。

  林丽蓉望着娇躯仍在发抖的杜冰关切地问:「冰妹,你的手臂还痛吗?」杜
冰心中气仍未消,她望着麻衫老人背影消失的密林,仅将螓首轻轻地摇了摇。

  林丽蓉微微一笑说:「既然不痛了,我们走吧。」

  杜冰望着东边密林,轻轻一叹,神色默然地说:「一个刚直磊落的老人,就
被他们逼得携妻带子,抛乡离井,到处漂泊……」

  林丽蓉一拉杜冰,慰声说:「好人终得好报,马老前辈一定会脱出他们的魔
掌。」

  说着,抬头一看天色,夜空深遽,繁星万点,天不知什麽时候晴了。於是,
急对杜冰说:「快看,天晴了,现在三更将尽,我们去迟了,他们恐怕走了。」

  说罢,两人直向正南驰去。越过两座丘陵密林,只见右前方密林中,隐约露
出一座殿脊。

  杜冰立即举手一指,急声说:「姊姊看,在那边。」

  丽蓉转首一看,芳心不由一震,一拉杜冰,两人急刹飞驰身形,闪电隐入一
丛绿草中。

     ***    ***    ***    ***

  杜冰被丽蓉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举目再看,一群人影,正由坡神
庙的林中奔了出来。细看这一群人,至少有二十几名,奔驰速度,并不太快,但
丽蓉如不及时刹住身形,必被对方发现。

  这时,一群人影愈来愈近,方向正对丽蓉、杜冰隐身之处奔来,并隐约听到
人群中纷纷议论的声音。渐渐,已能看清来人面目。当先一人,身材高大,面黄
肌瘦,虎目长眉,身穿青缎劲装,徒手未带兵刃,眉目间蕴藏着威凌英气。

  身后跟着两个中年大汉,和一个白发老叟。两个中年大汉,一穿天蓝劲装,
身背单刀,一穿深紫劲装,腰插铁锤。白发老叟着米黄长衫,宽带束腰,背插一
柄厚背大砍刀。其馀二十几人,俱是彪形大汉,一式灰衣劲装,个个身材魁梧,
威猛至极。这些人神色爽朗,精神抖擞,每人脸上都洋溢着欢笑。

  丽蓉、杜冰顿时大悟,知来人必是蓝凤帮陕西分舵主,风云手常大东。两个
中年,一个老叟想必是所属香主或重要人物。丽蓉、杜冰两人互看一眼,似乎在
说,这些人可能是回城了。蓦地,前面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丽蓉、杜冰举目再
看,常大东等人距离已不足十丈了,发笑之人,正是风云手常大东。

  蓦闻左边背刀的中年大汉笑着说:「听说卫小侠未去总坛以前,帮主终日心
神不宁,坐立不安,如花的粉脸,一天比一天削瘦……」

  风云手常大东立即转首笑叱说:「胡香主可别胡说,传到帮主耳里,小心你
的脑袋。」

  胡香主满脸正经地说:「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听说那天卫小侠与黄堂主比扇
时,帮主心情紧张得粉面上冷汗直流。」

  腰插铁锤的中年大汉也附和着说:「还有一件无人不知的事,这次卫小侠去
总坛,即是住进帮主一向不准男人进入一步的独院里。」

  常大东急声问:「李香主,这件事可真?」

  李香主立即正色说:「我敢拿头与舵主打赌。」

  常大东微微一笑说:「我不要你的头,你胡说帮主自会要你的头。」说着一
顿,看了看一直不发一言的白发老叟,和声说:「张香主是否认为帮主将来一定
会嫁给卫小侠?」

  白发苍苍的张香主微微一笑说:「如果所说确实,帮主的终身将非卫小侠莫
属了。」

  李香主插言说:「卫小侠英俊飘逸,武功高绝,帮主能够找到这麽一位俏郎
君,也真算她有福气。」

  胡香主似乎有些不满地说:「卫小侠故然英俊潇洒,但我们帮主蓝天丽凤也
不是母夜叉,凭良心说,除了以前的武林四美,谁能比我们帮主美,谁有我们帮
主的武功高……」

  白发苍苍的张香主未等胡香主说完,立即阻止说:「胡老弟,少说几句吧,
今天最遗憾的是武当三剑他们没来,让我们和卫小侠空等一阵,不然,也好一瞻
卫小侠的惊人扇法。」这时,常大东等人已在丽蓉、杜冰隐身处三丈以外疾奔而
过。

  杜冰见常大东等人走远了,由草中立起来道:「姊姊,走,我们去找他。」

  林丽蓉点点头,两人正待离去。

  蓦地,前面殿脊上,忽然一道亮影一闪而逝。杜冰立刹冲势,急声说:「姊
姊,他还没走。」丽蓉立即转身,两人直向坡神庙驰去。

  通过洼地,进入密林,奔至半坡,两人举目前看,已看到前面林隙间,隐约
现出一角红墙。穿出密林,几株苍松围着一座多年失修的破庙。两人绕至前面,
游目一看,破庙不大,山门已塌,庙墙大部颓倒,仅唯一的一座大殿尚称完好。

  杜冰低声说道:「姊姊,我们进去。」

  林丽蓉虽然点了点头,但仍怀疑地问了句:「你看到天麟进入这庙里?」

  杜冰看了这番荒凉景象,觉得常大东等人已走,天麟已无在此停留的必要,
但她分明看见他的亮影在殿脊上一闪而逝。因此,她仍断然说:「我看到他的身
影,一闪进入庙内。」

  丽蓉遇事较机警、谨慎,香肩微动,飘身掠至塌墙跟前,举目向庙内一看。

  院中荒草及膝,断木碎瓦遍地。庙内一片寂静,静得有些怕人,静得阴森可
怖。

  丽蓉、杜冰虽然俱有一身卓绝武功,这时也不觉有些胆寒起来。

  杜冰首先有些胆怯,情不由己地颤声低呼:「麟哥哥,你在大殿里吗?」但
依然一片沉静,毫无一丝反应。

  杜冰接着怯声说:「姊姊,我们回城吧。」

  林丽蓉凤目注定殿内,没有回答。蓦地,丽蓉香肩微动,悄悄纵进院内,缓
缓向大殿走去。杜冰不敢立在庙外,也紧跟纵入院中。虽然两人俱都提气凝神,
脚下尽量轻灵,但仍发出脚踏破瓦枯草喳喳声。

  倏然,一声凄厉尖锐,击破夜空的枭鸣,由墙外一株高大松树上响起。这声
尖锐枭鸣,令丽蓉、杜冰听来,不由毛骨悚然,不寒而粟。

  尤其杜冰惊得几乎叫出声来,立即低声说:「姊姊,我们回去吧。」林丽蓉
似乎被好奇心吸住了,也许已看出大殿内有些离奇。她依然注视着漆黑的大殿,
缓缓向前走去。

  蓦地,丽蓉翠袖微动,飞身纵上大殿台阶。大殿前廊蛛网密布,鸟粪满地,
殿内一片漆黑。林丽蓉集中目力,细看殿内,正中神龛上立着一个身高丈二,蓝
面血口,巨齿獠牙,手持狼牙棒的厉鬼。

  心想,这可能就是人们说的「坡神」了。神的全身袖漆多已剥落,唯有一双
凶晴,依然精光闪闪,有些怕人。

  杜冰看了,心中实在怕极了,她又情不由己地轻声低呼:「麟哥哥……」呼
声甫落,整个大殿,立即响着「麟哥哥」的回声。

  倏然,数点黑影,挟着惊人疾风,由大殿黑暗中,飞射而出。杜冰一看,花
容失色,冷汗倏然,张口发出一声尖锐惊叫,身形闪电暴退,直向阶下落去。

  林丽蓉一声厉叱,翻腕将剑掣出,顺势一挥,剑化一道光墙,疾封飞来的无
数黑点。剑光过处,血雨飞洒,鬼声吱吱。大殿中的丈二坡神,在闪动的剑光照
耀下,愈显得狰狞怕人。

  林丽蓉飘身收剑,低头一看,大殿阶上,落满了一片血肉模糊的蝙蝠。人影
一闪,杜冰仗剑又飞身扑了上来,同时惶声问:「姊姊,是什麽暗器?」

  丽蓉忍不住微微一笑,用剑一指地面说:「冰妹,你自己看。」杜冰低头一
看,粉面一红,也不禁出声笑了,觉得自己胆子越来越小了。

  两人如此一笑,紧张恐怖的心情立即轻松了不少。林丽蓉走至大殿门口,藉
着剑光向殿内一看,除了一座神龛,一尊狰狞怕人的坡神外,再没有什麽了。仰
首上看,殿顶已有不少处露出天空。

  杜冰看到殿内情形,立即有些歉然地说:「姊姊,我们回城吧,麟哥哥可能
已经回去了。」说着,两人举步走出殿外,翻腕将剑收入鞘内。

  杜冰仍似自语似地对丽蓉说:「真怪,我明明看到麟哥哥的亮影一闪……」

  丽蓉心中一动,断定天麟仍在破庙附近,因此,未待杜冰说完,琼鼻一哼,
佯嗔怒声说:「哼,天麟越来越坏了,我俩回店定要好好责问他,那个紫红小酒
葫芦上系着的蓝色绢帕,究竟是谁的。」

  杜冰接着假装怒声说:「我定要麟哥哥说出来,究竟蓝天丽凤漂亮,还是姊
姊美丽……」

  蓦地,一声幽怨叹息,由庙外密林中顺风飘来。丽蓉、杜冰芳心同时一震,
脱口一声娇叱:「什麽人?」娇叱声中,双双腾空而起,向着叹息之处,飞扑过
去。

  飞扑中,只见庙外一株大树下静静立着一道灰暗亮影。丽蓉樱唇微微一笑,
知道自己料得不错,天麟果然隐身庙外。杜冰一见,顿时气往上撞,立即娇嗔大
声说:「我和姊姊正要找你理论……」

  杜冰的话突然停止了,她与丽蓉的飞扑身影,也顿时慢了下来。因为,大树
下的亮影,竟是一个全身金衣亮装,背后插长剑,肩披锦花大风氅的绝色女子。

  只见金装女子,年约二十三四岁,长得秀眉凤目,肤如凝脂,一张如百合初
放的娇靥,显得有些憔悴。

  这时金装女子,柳眉紧蹙,凤目盈泪,微显苍白的香腮上,已是泪痕斑斑,
宛如雨后梨花了。金装女子见丽蓉、杜冰如飞扑来,依然静立树下,动也不动,
神色幽怨,凤目呆滞地望着两人。丽蓉、杜冰来至近前,立顿身形,几乎是同时
急声问:「你是谁?」

  金装女子戚然一笑,说:「小女子水如心。」

  杜冰心中一动,顿时想起今夜各大门派的前来坡神庙的事。於是柳眉一蹙,
接着沉声问:「你是何派门人?为何还隐身在此?」

  金装女子樱唇牵动,苦笑一下,黯然说:「小女子无门无派,并非有意隐于
此,实是才由大荆山赶来……」

  大荆山三字出口,丽蓉、杜冰芳心同时一震,不觉脱口说:「你,你……你
是蓝天丽凤?」

  蓝天丽凤微颔螓首,幽怨地说:「正是小女子。」

  杜冰一听金装女子竟是蓝天丽凤,只见蓝天丽凤不但秀逸绝俗,青春艳美,
而且英气凛威中,含蕴着善感多情。想到面前的这位金装锦氅背插长剑的艳丽女
子,即是统领近万英豪,威震武林,势力遍及大江南北的蓝凤帮帮主,不觉由内
心感到赞佩、钦服。因此,一双明亮杏目,一直注视在蓝天丽凤有些哀怨的娇靥
上。

  丽蓉胸怀磊落,心慈面善,见蓝天丽凤花容忧郁,秀目含泪,心中立即泛起
一丝怜惜之心。於是,娇靥一霁,立即裣衽为礼,展笑柔声说:「常舵主及天麟
已经回城了,不知水帮主为何才到?」

  蓝天丽凤同将丽蓉、杜冰打量了一番,觉得林丽蓉高贵圣洁,秀丽出尘,一
身素绢白衣,美得像一尊玉观音。再看杜冰如花似玉,国色天资,一身粉红的劲
装,愈加衬出她光彩绚烂的青春光辉。

  这时见丽蓉裣衽发问,立即展笑还礼说:「总坛接到通江分舵被挑的哨鸽报
告,我立即日夜兼程赶来佛坪,今夜二更时分才到,去至分舵一问,常大东等已
来坡神庙。」说着一顿,望了一眼残垣中的破庙,又说:「我来至此地,他们已
经走了,可能是我来时的方向弄错了。」

  杜冰见蓉姊姊对蓝天丽凤极有礼貌,也绽笑和声问:「水帮主知道麟哥哥在
此吗?」

  蓝天丽凤粉面一红,轻摇螓首说:「不知道,一直到舵上,才知卫小侠也在
佛坪。」

  丽蓉知道这时的蓝天丽凤定是百感交集,因此也笑着说:「此地已没事了,
水帮主与我们一起回店吧,天麟在店中可能已经很焦急了。」

  蓝天丽凤见丽蓉、杜冰已无醋劲,忐忑的芳心,安定了不少,於是推辞说:
「不必了,今夜天色已晚,明日我再专程去店中拜望两位姑娘。」

  说着一顿,微微一笑,又礼貌地说:「交谈甚久,尚不知两位姑娘的芳名,
敢请两位姑娘见告?」

  丽蓉涩然一笑,说:「我叫林丽蓉,这位是杜姑娘杜冰。」说着,指了指身
边的杜冰。

  杜冰微一裣衽,立即憨稚地笑了笑,接着说:「要去今晚就去,明天耳目众
多,也许有些不便。」丽蓉觉得有理,立即颔首附和,蓝天丽凤早巳渴望一见日
夜萦绕芳心的麟弟弟,方才只是不得不那样说。

  杜冰性子较急,见蓝天丽凤没再说什麽,立即说:「我们现在就走吧。」说
罢,三人转身就待离去。

     ***    ***    ***    ***

  蓦地,大殿之后的塌墙暗影中,响起一阵嘿嘿冷笑。丽蓉三人芳心一震,循
声一看。只见暗影中,缓缓走出一僧、一叟、一个老道。老叟居中,年约八旬,
手握并肩紫竹杖,鹤发童颜,白髯如银,一袭宽肥月白长衫,随风轻飘。

  左边僧人,头大身小,一袭灰衣,是个驼背,因此,两臂直垂过膝,腰悬一
柄厚背大戒刀,如铃双目,神光逼人。右边是老道,三角眼、扫帚眉、马脸、大
嘴,须发皆灰,头挽道髻,身穿黑袍,手持钢柄铁丝佛尘。三个人面现怒容,嘴
硒狞笑,一脸杀气,脚下踏着枯草破瓦,向着丽蓉三人缓缓逼来。

  杜冰一见,芳心顿时大怒,举玉臂,翻皓腕,锵的一声,长剑已握在手中,
柳眉一竖,正待厉声叱问。蓦闻身侧蓝天丽凤说:「杜姑娘请息怒,这三人是冲
着我来的。」

  蓝天丽凤的话声未落,中间老叟已发出一阵阴侧冷笑说:「不错,老夫三人
正是冲着你来的。」

  蓝天丽凤满腔幽怨,顿化一股怒火,想起各派偷袭总坛,又挑了不少分舵,
更加怒不可遏,立即娇叱怒声说:「史天翁,你们冲着我来,难道我就怕了你们
吗?」说着,琼鼻一哼,冷冷一笑,又不屑地说:「莫说你和驼背僧人、铁拂道
三人,即使是你们华山、峨嵋、邛崃派倾巢来犯,我蓝天丽凤又有何惧?」

  手持紫竹杖的老叟、老道、驼背僧俱都气得面色铁青,不禁仰面发出一声厉
笑。丽蓉、杜冰看了三人的狂态,芳心俱都微泛杀机,转首一看蓝天丽凤,心头
不觉同时一震。

  只见蓝天丽凤黛眉如剑飞拂,凤目冷电闪烁,娇容罩霜,眉透杀气,英姿勃
勃,威风凛凛,几乎令人不敢直视。在这一刹那,蓝天丽凤粉面上的那股哀怨情
愁,一丝不见了。

  史天翁、驼背僧和铁拂道,相继收敛厉笑。驼背僧铃眼一瞪,暴声大喝说:
「水如心,你死在眼前,尚逞口舌之能,佛爷今夜定要将你粉身碎骨,以解当年
一剑之恨。」

  蓝天丽凤冷冷一笑,不屑地说:「剑下亡魂,也敢谈报当年之耻……」

  铁拂道未待蓝天丽凤说完,也暴声大喝说:「贱婢,邛崃派与你蓝凤帮究有
何仇,你居然狠心将本派三个长老,悉数杀死在坡前?」蓝天丽凤一听,威凛带
煞的粉面上,顿时现出一丝茫然神色。

  杜冰心中一动,顿时想起那三个身穿紫袍的花甲老道。於是,柳眉一挑,冷
冷一笑,问:「你说的可是那三个身穿紫缎道袍的老道?」

  铁拂道立即点首沉声说:「不错,那正是本派的三位长老。」说着,两眼又
凶狠地望着粉面有些茫然的蓝天丽凤。

  蓦然,铁拂道的凶睛一亮,似乎想起什麽,立即向着杜冰怒声大喝问,「你
怎麽知道?莫非是你下的毒手?」

  杜冰冷冷一笑,说:「不错,正是姑娘所为。」此话一出,铁拂道、驼背僧
俱都面色一变,目光同时盯在杜冰的脸上,但神色间,似乎仍有些不信杜冰有这
份功力。

  蓝天丽凤听了杜冰的话,芳心也不禁一震,想不到这位杜姑娘武功竟高得如
此惊人。史天翁老奸巨滑,仰面哈哈一笑,沉声说:「丫头黄毛未褪,竟也长了
一口利牙,你道老夫真的不知坡前各派高手是死在谁的手里吗?」

  杜冰冷冷一笑,怒声问:「谁?」

  史天翁突然双目一瞪,厉声大喝说:「疤面人。」此话一出,蓝天丽凤、林
丽蓉俱都粉面一变,不知对方三人如何知道这件即将震惊整个武林的事是疤面人
所为。

  杜冰一向不怕事,立即柳眉一挑,也厉叱一声说,「既然知道疤面人所为,
如何还问蓝天丽凤?」说着,琼鼻轻哼一声,又不屑地说:「分明借口挑衅,以
便出手达成你们的阴狠诡谋……」

  史天翁恼羞成怒,老脸通红,双目凶光闪动,眉宇间顿现杀机,未待杜冰说
完,大喝一声说:「好狂妄的丫头,老夫定要将你立毙杖下。」

  大喝声中,飞身前扑,紫竹杖一招横扫五岳,幻起一轮紫影,呼的一声,向
着杜冰拦腰扫来。

  杜冰是初生之犊,一向不知厉害,一声厉叱,闪身跨步,手中长剑一式「苍
海定针」,运足功力,竟硬向史天翁的紫竹杖封去。

  蓝天丽凤深知史天翁功力深厚,看出杜冰在内力上决不是对方敌手,立即翻
腕掣剑,飞身前扑,怒叱一声说:「史天翁,我来会你。」

  怒叱声中,寒光电闪,直刺史天翁的前胸。一声暴喝,灰影闪动,驼背僧挥
刀直迎蓝天丽凤。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杜冰的长剑刚刚封上对方紫竹杖的同时。史天翁
的右腕,已被一丝无声无息的劲力击中,史天翁身形踉跄,闷哼一声,紫竹杖险
些出手。

  林丽蓉一见,芳心猛地一震,想不到自己袖内暗弹一指,竟没能将对方竹杖
击落出手,这老叟的功力是如何的深厚,可想而知了。史天翁心惊之馀,暴喝一
声,大袖一抖,暴退三丈。杜冰尚认为史天翁可欺,得理不让,厉叱一声,挺剑
追去。铁拂道一声大喝,飞身前扑,手中铁拂尘一挥,直卷杜冰的皓腕。

  丽蓉知杜冰腕伤未愈,恐她有失,立即大声说:「冰妹回来。」杜冰听到呼
声,不敢违背蓉姊姊的意思,立即沉剑偏身,疾退八尺,再一飘身,已横剑立在
丽蓉身边。

  铁拂道飞身前扑,旨在救人,这时见杜冰退回,正是求之不得,他自己深知
功力远不如史天翁,自己与对方姑娘动手,也免不了出丑送死。因此,双目瞪了
杜冰一眼,怒哼一声,佯装忿忿地退了回去。丽蓉、杜冰看了,觉得蓝天丽凤的
武功固然惊人,对方驼背僧看来也不是平凡。

  史天翁退至三丈以外,心中十分震惊,知道林中藏有高人,且对己方非常不
利,继而一想,可能是疤面人。因此,愣在当地,不言不动,闪动炯炯有神的两
眼,缓缓寻视着林中,希望能看到疤面人隐身之处。

  铁拂道掠身来至史天翁跟前,低声问:「老前辈发现有何异样?」

  史天翁生性阴沉,极富心机,知道铁拂道这是一句一语双关的话,既不伤对
方自尊,又给对方留有馀地。因此,霜眉一皱,略一沉思,低声说:「我被一股
轻微无声的力道击中了右腕,如非我本身功力精深,及时运功抗拒,这时早已受
伤了。」

  铁拂道知道史天翁仍在向自己脸上擦粉,但仍故作惊容地低声说:「想不到
对方丫头居然有如此惊人的绝技。」

  史天翁内心已有些紧张,立即悄声说:「林中可能仍隐着疤面人。」

  铁拂道一听,全身不觉一连打了几个冷战,面色顿显苍白,闪着一双恐惧眼
睛,直向林内寻找。丽蓉、杜冰两人望着打斗正烈的蓝天丽凤也在窃窃私议,但
林丽蓉已看出蓝天丽凤并未尽全功,只是不知她为何不早些下手。

  正在这时,蓦闻蓝天丽凤一声娇叱说:「驼背僧,你再不知遇难而退,可不
要怨我出手狠毒。」

  驼背僧似乎仗着史天翁在侧,定会适时出手,於是怒吼一声说:「蓝天丽凤
你休要假惺惺,佛爷今夜与你拚了。」说罢,招式倏变,骤然凌厉,只舞得寒光
闪闪,风声呼呼,刹那间只见刀光不见人影。

  杜冰看得不耐,立即横剑大声说:「水帮主,今夜这三个人万万不能放过,
否则,明天定有不少人向我们纠缠。」

  杜冰的话声甫落,只见史天翁须发俱张,铁拂道凶睛闪烁,同时一声大喝,
飞身向丽蓉、杜冰扑来,神情如狂,怒不可遏,想是自知厄运难逃,不如先行拚
了。

  就在史天翁、铁拂道飞身扑来的同时。一声娇叱,暴起一声凄厉惊心,入耳
怵然的惨嚎。

  丽蓉、杜冰转首疾看,史天翁、铁拂道立顿身形。只见蓝天丽凤柳眉飞挑,
粉面带煞,手中长剑刚由驼背僧的前胸撤出来。蓝天丽凤娇躯刚刚腾空跃起,驼
背僧胸间的鲜血接着如注喷出,身形一旋,翻身栽倒就地。

  史天翁一定神,暴喝一声:「贱婢,老夫与你拚了。」喝声之中,一挥紫竹
杖,幻起如山杖影,向着身形正在泻落的蓝天丽凤击去。

  杜冰正在横剑以待,一声厉叱,身形如烟,挺剑扑了过去。

  史天翁神情如狂,怪嗥一声,转身直迎杜冰,一阵呼呼风响,手中紫竹杖,
一连攻出五招,威猛惊人,气势万钧,史天翁宛如一只疯虎,勇不可当。

  杜冰大吃一惊,一声厉叱,疾演绝学,长剑舞起一团光幕,宛如一座剑山,
即使如此,依然闹了个手忙脚乱。

  林丽蓉虽想再施弹指神功,无奈双方打斗激烈,恰巧杜冰又将对方遮住,令
她不敢轻易出手。蓝天丽凤已看出杜冰不是史天翁敌手,不出十招必被对方伤在
杖下,於是,一声厉叱:「史天翁,我来会你。」厉叱声中,飞身疾扑,挺剑直
刺。

  铁拂道知道今夜要想全身离开坡神庙势必拚命不可了。於是,大喝一声,手
中铁拂尘,一招「风卷残云」,直向蓝天丽凤的左腕卷去。

  白影一闪,厉声娇叱,锵的一声龙吟,光华大盛,十丈生辉,林丽蓉身形如
烟,剑光似电,直向铁拂道扑去。

  铁拂道顿时大吃一惊,只见寒光,不见人影,知道对方手中是柄宝刃,吓得
嗥叫一声,暴退八尺。丽蓉岂肯让他逃走,莲足一点地面,身形骤然加快,白影
一闪,已至铁拂道身前,玉臂倏伸,出手如电。铁拂道身形尚未立稳,刺目寒光
逼到眼前,吓得心惊胆裂,脱口发出一声亡魂嚎叫,扑通一声,翻身栽倒。

  就在这时,哧的一声裂帛声,接着暴起一声惊叫。丽蓉点住了铁拂道的黑憩
穴,停身横剑,循声转首一看。只见杜冰横剑而立,蓝天丽凤刚刚横剑,史天翁
飞身暴退,右袖已被长剑削去半尺长的一块。

  史天翁惊魂甫定,举袖一看,顿时大怒,正待挥杖再扑,蓦见丽蓉手中的伏
魔剑,不觉微微一楞。接着,霜眉一皱,眼神一阵闪动,蓦然仰面哈哈一笑说:
「我史天翁闯荡江湖数十年,一根紫竹杖横扫西半天,今夜居然与你们三个娃娃
动手,将来传开来,我必落个以大欺小……」

  蓝天丽凤何等聪明,知道史天翁在找台阶,想说几句场面话,转身就走,因
此,未待对方说完,立即冷冷一笑,说:「史天翁,你今夜还想全身退走吗?」

  史天翁老脸一寒,霜眉竖立,暴声怒喝说:「贱婢,你道我史天翁怕了你们
吗?」

  蓝天丽凤冷冷一笑,说:「既不怕,何必多说场面话?」

  史天翁再难抑制心中怒火,厉嗥一声,飞身前扑,手中紫竹杖,一招「泰山
压顶」,挟着震耳啸声,向着蓝天丽凤当头砸来。

  蓝天丽凤深知史天翁功力深厚,加之又在怒极拚命之际,因此不敢大意,长
剑一挥,幻起一道寒光,斜削对方的左腕。

  史天翁宛如一只疯虎,暴喝连声,竹杖疾舞,几乎不给蓝天丽凤有还招的机
会。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鸡啼,接着啼声四起。丽蓉、杜冰游目一看,残星
模糊,夜色渐消,密林间,已升起一层淡淡薄雾,徐徐夜风,骤然凉起来。

  两人知道天快亮了,由於出城之际,曾惊动守城官兵,城上防守必定极严,
再迟回城,更不容易,加之天麟等候店中,定已焦急不安。丽蓉心念至此,芳心
顿时不安起来,再看场中,史天翁可能是因势孤心乱,蓝天丽凤已占优势,但百
招以内要想取胜仍是极难。

  杜冰口直心快,有话就说,立即大声说:「水帮主,天要亮了,手下快紧几
招吧。」

  果然,蓝天丽凤一声娇叱,身形骤快,剑法倏变,长剑如电光疾闪,抖出万
点寒星,顿时将史天翁罩住。

  丽蓉一看,芳心暗暗赞服,蓝天丽凤能以女儿之身,统领近万英豪,没有一
点真才实学,焉能服众?杜冰也有同感,看出蓝天丽凤身法轻灵,剑法诡异,三
次施展,剑路俱都不一,心中不但赞服且自叹不如。

  心念间,蓦闻蓝天丽凤一声厉叱,两人定神一看。只见蓝天丽凤娇躯一闪,
玉腕疾翻,剑尖觑准杖势轻轻一点,史天翁一声轻哼,杖势立被点偏。紧接着,
亮影一闪,长剑疾挥,蓝天丽凤进步欺身,冷冷寒剑已至史天翁胸前。

  史天翁久经大敌,临危不乱,一声暴喝,后背闪电般倒向地面。蓝天丽凤果
然厉害,一声轻叱,身形如烟,飞起莲足,轻轻一点。砰的一响,闷哼一声,史
天翁撒手丢杖,身躯顺势跌在草地上,双目一闭,顿时睡去。

  丽蓉、杜冰飞身纵至蓝天丽凤身边,同声问:「这三个人怎麽办?」

  蓝天丽凤举腕收剑后,说:「我们必须将三人拖至一边,在我们未离开佛坪
前,最好不要让对方发现,否则定有不少麻烦。」

  杜冰毫不犹疑地说:「杀了他们算啦。」说着,举腕就要掣剑。

  蓝天丽凤立即阻止说:「杜姑娘不可,史天翁、铁拂道平素俱无大恶,仅生
性狂傲,目空一切,实不应置之死地。」

  杜冰被说得粉脸一红,立即又催促说:「既然这样,我们动手吧。」说着,
游目一看,拉着史天翁的两腿,直向一丈外的一堆深草中走去。接着,蓝天丽凤
拉驼背僧,丽蓉拉铁拂道。

  三人将史天翁等藏好,密林中已是浓雾弥漫。杜冰掏出香帕擦了擦手,说:
「趁着雾重我们走吧,麟哥哥在店中一定急死了。」

  蓝天丽凤也急於要见卫天麟,因为她要告诉他一件轰动武林,震惊江湖的大
事。

  於是,三人展开轻功,直向佛坪城驰去。杜冰年轻好胜,飞驰中暗存与蓝天
丽凤较量轻功之心,因此,脚下不住加劲,身形之快,宛如飞箭惊鸿。觑目一瞥
蓝天丽凤神色自若,意态悠闲,金衣闪闪,大氅飘飘,根本未尽全功。

  狂奔一阵之后,已距城墙不远。三人在护城河边的几株柳树下,停住身形,
计议一阵决定三人梯次进城。蓝天丽凤一打手势,香肩微动,未见如何作势,已
飞越护城河,接着一长身形,宛如一道垂直银线,闪电上升。落身箭垛上面,略
微一停,继而身形一闪,顿时不见。

  白影一闪,第二个是林丽蓉,越过河边,飞身腾空,直达城头,莲足一点箭
垛,直落城中。杜冰见两人顺利进去了,也接着过河飞上城头,游目一看,可能
由於天将黎明,城垛依然静悄悄的。再看前面七丈外的民房屋脊暗影中,蓝天丽
凤林丽蓉正在向她招手。

  杜冰立即飞身扑了过去,林丽蓉认准方向,三人直奔客栈。飞驰中,游目一
看,全城栉比的屋面上,异常寂静,并未发现任何人影,但街道上,已有了稀疏
的一二行人。

     ***    ***    ***    ***

  三人来至客栈,飘身落进独院中。丽蓉,杜冰举目一看,上房双门紧闭,也
没燃灯,不知天麟是否在上房中。

  杜冰走至门前,轻轻一推,竟然没有推动,知道天麟正在房中,继而一想,
不觉笑了,知道麟哥哥久等二人不回,有些生气了……

  以天麟目前功力,十丈以内,飞花落叶,即可听闻,三人飘落院中,且去推
门,天麟岂能不知?林丽蓉黑白分明的眸子一转,立即微微一笑,转首对蓝天丽
凤说:「水帮主,天麟今夜可能太倦了,你如有事,明天再来吧。」说罢,凝神
一听,室内依然没有动静。

  蓝天丽凤芳心有些不解,但又不便过问,只得微颔螓首说:「既然这样,我
明天再来吧。」

  蓝天丽凤的话声甫落,室内立刻响起一声急掀被褥的声音,同时听到天麟慌
急兴奋地说:「是丽凤姊姊吗?」话落门动,呀然一声,门开了,亮影一闪,天
麟已立在蓝天丽凤面前:「丽凤姊姊,何时到此?你们怎地碰在一起?」

  丽蓉未待蓝天丽凤回答,立即说:「到屋内谈吧。」说罢,四人进入室内,
杜冰打着火种,将油烛燃上,室内顿时大亮。

  四人落座后,蓝天丽凤立即将西来的目地说了出来,说到各派偷袭大荆山的
事,天麟顿时面现杀机。相谈之下,知道宋氏兄妹仍掌黑旗坛,苓姑娘受伤虽然
重,但已好转,目前大荆山防守愈加森严,因此,蓝天丽凤才放心离山。

  谈至最后,蓝天丽凤樱唇牵动,面有难色,似有要事不便出口。

  卫天麟已看出蓝天丽凤的心意,立即笑着说:「蓉姊、冰妹俱是自己人,姊
姊有话不妨直说。」

  蓝天丽凤也曾想到丽蓉、杜冰与天麟之间的关系,这件秘密两位姑娘不能不
知,但她仍谨慎地说:「最近湘豫黔皖四省,盛传疤面人已传柬给领袖武林的少
林寺掌门洪元大师,定中秋节在嵩山少室峰,举行决断,以完结疤面人与各派之
间的恩怨。」

  说着一顿,凤目看了惊愕的丽蓉、杜冰一眼,又看了俊面色变,有些茫然的
天麟一眼,接着问:「不知弟弟可曾听说这件轰动武林,震惊江湖的大事情?」

  杜冰一听,芳心焦急,不觉脱口问:「麟哥哥,你真给洪元大师送柬了?」

  天麟听后,星目凝神望着已经天亮的院外,没有回答,因为他正运用他超人
的智慧,来判断这件事的来源。

  丽蓉凤目一亮,似有所悟,立即低声说:「你们看会不会是各派所施展的诡
计,用这种手段来迫使疤面人不得不在各大门派面前出现?然后,他们再群起将
疤面人铲除?」

  卫天麟听了略一沉思后说:「不管如何,到中秋节的深夜,我是要去的。」

  丽蓉三人听了,花容俱变,不觉同声关切地问:「你真的要去?」

  卫天麟又是淡淡一笑,好似胸有成竹地说:「只有我亲自到场,才能挽回这
场武林浩劫,才能救回各派掌门人的一条生命,今后武林才能太平。」丽蓉三人
听天麟如此一说,除了暗暗替他担心外,不知他届时究竟有什麽办法。

  卫天麟与林丽蓉二人,一计算日期,距离中秋节还有两个月零十天。四人计
议一阵,必须快马赶到三危山,赴约以后,再日夜兼程,返回中原河南,否则,
极不易如期赶到嵩山。四人计议完毕,天麟转身面向蓝天丽凤问:「姊姊预定何
日东返?」

  蓝天丽凤黛眉一蹙说:「听说三危山哈普图三佛,武功个个高绝,我想随弟
弟一同前去,至少姊姊也可替你巡风押阵。」

  天麟立即感激地笑着说:「姊姊的心意,小弟万分感激,有蓉姊冰妹跟随前
去,足可应付了,况且,姊姊身为一帮之主,怎可远离总坛?」

  说着一顿,望了望神色有些幽怨的蓝天丽凤一眼,又说:「如果姊姊不去甘
肃,在东返途中,替我办一件极重要的事情,这样小弟可争取更多时间,定能如
期到达嵩山。」

  蓝天丽凤不解地问:「弟弟有什麽要事,尽管直说,姊姊赴汤蹈火,在所不
辞。」

  卫天麟听蓝天丽凤口气,已不再去三危山,心中对如期到达河南有了信心,
於是笑着说:「这件事非姊姊不能办到,就是请姊姊返途经过终南山时,攀登一
次太华峰,姊姊到达峰顶,通过密林,即可看到一处世外挑源,姊姊可将疤面人
中秋之夜约会各大门派的事,写好一封便笺,用响箭射进花园就可以了。」

  说着一顿,剑眉一蹙,俊面上略显难色,接着又说:「另一件事给姊姊做参
考,就是回去立即解散各地分舵,免得各派伺机分别挑掉,造成无边杀孽。」

  蓝天丽凤听了,立即感慨地说:「解散各分舵,姊姊早有此意,这件事子母
梭李堂主正在办理中,至於太华峰传书一事,弟弟放心,姊姊定会做到。」

  这时,朝阳已经升起,满院洒着金光,店伙已将丰美的早饭送来了。蓝天丽
凤急於东返,天麟三人急於赴约,因此,四人草草吃完早饭,蓝天丽凤即告辞走
了。天麟召来店伙,结算店资,丽蓉、杜冰分别准备日用物品,令店伙放入鞍囊
内,一切办妥,三人缓步走出店门。

  这时,赤火骅骝、青聪、黄骠,早由店伙拉至门口。三马一见它们的主人,
俱都摇头摆尾,低嘶连声。尤其骅骝,轻启双唇,口衔天麟的衣襟,几乎去吻天
麟的俊面,样子显得欢悦亲切,逗人喜爱已极。拉马店伙俱都忍不住笑了,即是
街上行人,也伫足现出欢愉神色。

  天麟、丽蓉、杜冰相继踏镫上马,拨转马头,轻抖丝欧,直向西关驰去。这
时,街上早市正盛,熙熙攘攘,行人接踵,其中已有不少人谈论着求凤坡十几具
尸体的事,据说,这是佛坪城近百年来,第一件轰动全城骇人听闻的事。

  三人听了,不由相互看了一眼,三马蹄声嗒塔,一直向西关前进。来至了西
关,发现门禁甚严,官兵突然对可疑的武林人物加以盘问。天麟神色自若,继续
策马前进,丽蓉也较沉着,只有杜冰芳心不禁有些慌乱。因为,她与丽蓉昨夜俱
与南关的守城官兵照过面,虽是闪身一瞥,极可能官兵已记下两人的衣着。

  三人来至关前,所有官兵俱都注目望了过来。只见这一男两女,俱乘高头大
马,身着华衣,男的英俊儒雅,女的娇艳如花,个个仪态不凡。尤其这位少年公
子,一身乳黄锦缎公子衫,上面绣着各式折扇,愈显得华丽高贵,马辔扭丝,金
鞍银镫,看这气派,不是王孙公子,也是官宦后裔。

  就在官兵由头至足打量间,天麟三人已经通过西关。出了西关,马鞭齐挥,
叭的一声打在马股上。赤火骅骝、黄骠、青聪同时一声长嘶,放开四蹄,狂驰如
飞。

  四人坐在狂驰的马上,仰首一看,丽日升空,青天如洗,万里无云,一望无
际。

  再向前看,雄伟巍峨、绵延无垠的太白山如在眼前,只见浓郁翠黛,峰峙相
连,皑皑白雪,覆在峰巅,闪着强烈的银光。

  天麟看罢,不觉脱口赞美说:「啊,太白山太美了。」

  说着一顿,望着耸入半天的数座雪峰,感慨地说:「神尼在雪峰上清修,宛
如置身银白的世界,诵经课毕,一览山色,观松柏覆雪之美景,望万里银峰於无
际,舍世外高人,孰有此清高?」

  丽蓉听了,不觉神秘一笑,转首对天麟,说:「届时到达神尼清修之地,你
就可达到观松柏覆雪之美景,望万里银峰於无际的愿望了。」

  说罢,翠袖轻掩樱唇,扑哧一声笑了。天麟看了有些不解,杜冰也不知蓉姊
姊为何发笑。

  三匹宝马,蹄声如雨,长嘶连声,狂驰在宽大的官道上,扬起了三道滚滚土
龙,烟尘直上半空。官道上,行人虽多,但都靠边而行,因此对天麟三马如飞狂
驰,毫不相阻。行人望见三马,其快如风,多在半里以外,即纷纷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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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四章 母子重逢

  正午时分,三人已达太白山麓,这时,三马跑得俱都有些见汗了。丽蓉示意
二人停马,略一辨认山势方位,一抖马欧,继续向山区深处驰去。天麟、杜冰紧
跟前进,通过一段矮松乱石地区,越过几道崎岖横岭,已进入群峰之间,绕过两
座峰角,即是一道深长绿谷。

  天麟、杜冰同时一看,只见绿谷中,苍松翠竹,山花争艳,小溪流水,绿草
如茵,山谷响着阵阵悦耳的鸟声。蓦闻丽蓉轻声说:「全下马吧。」

  天麟微微一怔,轻声急问:「姊姊到了吗?」丽蓉立即肃容点了点螓首。

  三人翻身下马,天麟立即整理了一下衣冠,丽蓉、杜冰也理了理秀发衫裙,
之后,三人并肩缓步,直向深谷走去。

  天麟前进中举目一看,只见谷底深处,苍松翠竹的后面,隐约现出来一片桃
林,桃花盛放,一片粉红,全谷弥漫着桃花特有的气息。

  看罢,剑眉一皱,心说,此时已是六月上旬,为何此地尚盛开桃花?继而一
想,不觉抬首看了看矗立半空的几座雪峰,顿时想起了太白深谷春来迟的那句话
来。

  三人穿过一片翠竹,前面已是桃林,桃花芬芳愈浓。天麟举目一看,只见桃
林中隐约露出三栋石造屋脊,除此,再没有什麽了。杜冰看了,也有些不解,心
说,百年前即已息隐山野的悟因神尼,就是在这样幽静简陋的深谷内清修吗?心
念间,三人已来自桃树林前。

  丽蓉立即转首对天麟、杜冰说:「你两人跟在我身后前进,不要任意行动,
否则你们会迷在桃林阵中……」

  天麟未待丽蓉说完,即问:「姊姊,这片桃林还有阵势吗?」

  丽蓉微颔螓首,轻声说:「这座桃林阵,据我恩师说,是神尼集所有阵势之
大全综合组成的,我们万万轻视不得。」说着,三人已走进桃林。

  天麟跟在蓉姊姊身后,游目一看,只见左边横植五棵,右边竖植三株,前六
中七后双十。杜冰较天麟尤为好奇,前进中不停地东张西望。两人看了一阵,只
觉得一如平常,反而觉得杂乱无章。杜冰好奇心动,悄悄跨步走进身侧两株桃树
之间。顿时,飞砂走石,尘烟弭空。

  杜冰一见,花容失色,脱口呼出一声尖叫。天麟、丽蓉同时一惊,转身一看
时,杜冰不见了。白影一闪,丽蓉已扑进面前六株横排的桃树之间。

  就在这时,骤然响起一声银铃似的娇叱:「什麽人?」

  娇叱声中,黄影一闪,前面桃树间已立着一个黄衣、黄裙、黄披肩的妙龄少
女。

  黄衣少女身背长剑,秀发披肩,长得雪肤玉貌,唇似樱桃,一双晶莹的大眼
睛,含威注视着天麟,立即冷冷地问:「你是什麽人,为何自闯入桃林?」

  天麟见问,一整俊面,抱拳笑声说:「在下卫天麟……」

  黄衣少女凤目蓦然一亮,未待天麟再说,立即急声惊异地问:「什麽?你叫
卫天麟?」

  天麟听得心头一震,觉得对方少女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名字,正待询问对方
何以知道这个名字。

  蓦见黄衣少女黛眉一动,凤目闪光,立即惊喜地一声欢呼:「蓉姊姊……」

  欢呼声中,黄影一闪,宛如一缕黄烟,直向天麟身后扑去。

  天麟心中一动,本能地身形一闪,转身一看。只见蓉姊姊拉着冰妹妹由身后
第八株桃树间,急步走了出来。丽蓉一见黄衣少女,立即飞身扑了过来,双手握
住黄衣少女的玉臂亲切地说:「紫芝妹,数年没见,你长得简直像天仙了。」黄
衣少女娇靥一红,顿时羞涩地笑了。

  丽蓉显得极为兴奋,拉着紫芝的纤手,又愉快地问:「神尼老人家在吗?」

  紫芝轻点螓首,也愉快地笑着说:「正在里面,午课刚完,我领姊姊去。」

  说罢,拉着丽蓉向前急步走去。

  天麟、杜冰紧紧跟在身后,尤其杜冰已知桃阵厉害,更是寸步不离。左转右
弯,前掠横纵,一阵快速旋转,天麟、杜冰已闹得分不清南北东西。天麟双目一
亮,四人已出了桃林,只见三栋石屋,形成品字,院中地面俱是亮石,四周尚植
有数行紫竹。

  只见一个仪态清丽,慈眉凤目,一身银灰僧衣,头戴黄尼帽的中年尼姑,正
由中间石屋内,缓步走了出来。紫芝一见中年尼姑,立即兴奋地说:「师父,蓉
姊姊来了。」

  天麟、杜冰两人一听黄衣少女的称呼,心头不觉猛的一震,他俩做梦也没想
到百年前已息隐山野的悟因神尼,看来似乎是个三十八九岁的中年尼姑。这时,
丽蓉急上两步,已伏跪在地,恭声说:「蓉儿叩请师伯金安。」

  神尼立即慈祥地笑着说:「蓉儿起来,你师父可好?」

  丽蓉起身,立即恭声说:「家师托师伯的福,一切安好,特命蓉儿前来向师
伯请安。」说罢,转身对立在一丈以外的天麟、杜冰两人说:「麟弟、冰妹,快
来叩见神尼。」

  天麟、杜冰急步向前,同时恭声说:「晚辈卫天麟、杜冰叩请神尼金安。」

  两人说罢,伏身下拜。

  神尼一听「卫天麟」三字,慈目顿时射出两道冷电,向天麟打量一番之后,
立即低声宣了一声佛号。同时,一股无形柔和潜力,立将夫麟、杜冰两人由地上
浮起来。

  卫天麟、杜冰借力起身,举目一看,只见神尼慈目微合,冷电闪烁,连声低
呼:「善哉,善哉,吾佛慈悲吧。」神尼说罢,张开慈目,冷电骤失。

  天麟、杜冰两人听了神尼的话,俱都有些茫然,立在神尼一侧的丽蓉凤目中
也闪着不解的光辉。神尼又仔细地看了天麟一眼,向着天麟一招手说:「天麟随
我来。」说罢,转身向正中石屋的左侧角门走去。

  天麟、丽蓉、杜冰俱都抱着莫明的心情,跟在神尼身后。穿过角门,来至屋
后,在桃林的中央,有一道笔直的卵石甬道直达谷底。甬道两侧,植有无数奇药
异草,俱是人间珍品,阵阵清香,丝丝扑鼻。甬道尽头,是一间上下两层的独立
小阁亭,正面是门,左右花窗,门前围有儿臂粗细的铁栏。

  再向前进,已能看到亭中一张石床上,盘膝坐着一个云髻高挽,仪态雍容,
清丽绝俗的中年妇人。卫天麟一看,顿时高兴地叫道:「妈……」身形如箭般,
一闪已扑至飘风女侠的膝上。

  飘风女侠听到爱儿熟悉的呼声,高兴地将天麟揽入怀中,笑着道:「两年多
没见,你都成大人了。」蓦见栏外尚站着两个身穿素绢,粉红衣装的绝色少女,
立即不解地问:「麟儿,这两位姑娘是谁?」

  天麟转首一看,见蓉姊、冰妹俱在外面,立即分别指给飘风女侠说:「妈,
穿素装的是蓉姊姊,净凡师太即是蓉姊姊的恩师,穿粉衣的是冰妹妹,是父亲好
友杜伯伯的女儿。」

  飘风女侠一听,立即急声说:「两位姑娘快进来……」

  卫天麟不解地问道:「妈,你怎麽来的这儿?」

  飘风女侠叹了口气道:「我不是去找当年的姊妹嘛,结果我找了大半年,一
无所获,等我回答家时,你却不知去向。我赶紧又出来打听你的消息,你这孩子
呀,也不给娘留封信,可把娘给急怀了。娘不分昼夜,到处寻找你,一年以前,
娘终於病倒在途中,被神尼老人家带了回来,在此养病,而且跟随神尼练武。娘
病好后又回过一次家,给你留了封信,你看见了吧。」

  卫天麟点点头道:「我看见了,娘怎麽也不会想到发生了什麽事情……」当
下将自己跟随「魔扇儒侠」习武的事情说了一遍,飘风女侠才明白。然后卫天麟
又道:「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仇人是谁了吧?」

  飘风女侠点头道:「是该告诉你了,你爹是被三危山的哈普图三僧所害。」

  卫天麟接着道:「那事不宜迟,我们是否立即赶往三危山?」

  飘风女侠点点头道:「也好,我们一起去见神尼,妈在此地,紫芝姑娘受了
不少累,回头你要好好谢谢人家。」卫天麟点头答应。

  四人来到后院,飘风女侠自去见神尼,紫芝将三人迎到前院。紫芝将三人请
至左厢石屋内,又去端来四杯松子茶。天麟三人游目一看,室内布置简单,仅有
桌椅高几,俱是桃木制成,显着深浅不同的花纹,极为美观。四人品茶相谈,倍
觉亲热。

  卫天麟对紫芝姑娘说道:「家母在此地,得到姑娘不少照拂,给姑娘添了不
少麻烦,天麟在此代家母多谢了。」

  紫芝姑娘被天麟的炯炯眼神看得娇靥绯红,低声答道:「公子太过客气,紫
芝可不敢当。」

  林丽蓉和杜冰看着二人的情形,相视一笑,心里都有些明白。四人天南地北
地谈了一阵,紫芝却总是偷偷地往卫天麟望,却又不敢与他的目光相对。少女怀
春,正是她这般年纪。她因为技业未成,所以不能同赴三危山。

  不觉已过去半个时辰了,蓦闻呀然一声,禅房的门开了。亮影一闪,天麟首
先纵了出去,相继是丽蓉、杜冰和紫芝。四人来至院中一看,飘风女侠刚由禅房
内走了出来,同时,反手又将房门掩上,向着四人一笑,几计议了一阵行程,然
后起程上路。

  飘风女侠已经重新换了一套衣衫,丽蓉、杜冰两人一见女侠,不觉凤目同时
一亮。只见飘风女侠一身鹅黄丝绒劲装,银披肩,秀发上束着一方银丝帕,背插
长剑,黄丝剑柄黄剑穗,显得雍容清面,飘逸出尘。圆形的面庞上,柳眉似月,
秀目若星,瑶鼻朱唇,桃腮红润,果不愧称武林第一位美人。岁月、年华,并没
夺去她昔日的风韵,与紫芝姑娘并肩走来,宛如一对姊妹花,谁信她已是一位母
亲。丽蓉、杜冰两人几乎看呆了。

  天麟见母亲出来,立即趋前恭声问:「妈,我们还要向神尼叩别吗?」

  飘风女侠轻摇螓首,笑着说:「神尼已开始打坐,你们三人不必叩别了。」

  说着,转首对紫芝说:「紫芝姑娘请留步吧,等我找到振清,一切事毕后,
再来拜候神尼,希望那时你能学成一身惊人技艺。」

  丽蓉、杜冰知道就要走了,也趋前向紫芝告别。

  天麟一再向紫芝姑娘致谢她对母亲关照之情,紫芝见众人就要走了,粉面上
立即罩上一层依别神色。尤其对卫天麟,刚见面,又要分开,心里定是不会受。

  飘风女侠在前,天麟三人在后,紫芝紧紧相随,五人缓步向桃林走去。出了
桃林阵,紫芝一直送到谷口,才挥手转身驰回桃林。

     ***    ***    ***    ***

  天麟一声轻啸,赤火骅骝、黄骠、青聪同时一声长嘶,由远处矮松林中,如
飞驰来。三人分别将马拉住,天麟要将骅骝给母亲骑,女侠不肯,商议结果,杜
冰与女侠共乘一匹。四人三马,狂弛如飞,穿林越溪,如履平地。

  来至山麓,奔上官道,直向宝鸡城奔去。良驹果是不凡,太阳尚在西天很高
便已到了宝鸡城。为了要购一匹上上良马,四人决议在宝鸡宿下来。宝鸡是陇西
大城,人口众多,市面繁荣,城内街道宽大,酒楼茶肆比邻,较之其他城市,果
然不同。

  天麟、杜冰和丽蓉三人,一切言行皆以飘风女侠的言行为准绳,四人在市中
心选了一家大客店,要了一座独院住下来。天麟立即上街去购马匹,杜冰藉机也
跟着去了。林丽蓉则和飘风女侠谈起了卫天麟,飘风女侠听后,惊、喜、惧,一
齐涌上心头。

  惊的是,轰动武林,震惊江湖,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疤面人,就是自己的爱
儿。因为在神尼那儿,天麟并没有来得及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喜的是,天麟
离开自己,福缘深厚,奇遇良多,已学到了一身绝世武功。惧的是,爱儿嫉恶之
甚,尤甚乃父,如此嗜杀,后果不堪设想,如不及时纠正,定然走上武林群起铲
除的厄运。

  两人一直谈到掌灯时分,才见天麟、杜冰由外面高兴地回来。飘风女侠一见
两人神色,知道马匹已经买到了。相问之下,果然买到一匹头尾皆白的白马。晚
饭之后,飘风女侠又将天麟离开她以后的经过,详细询问了一遍,并严加告诫一
番,且不可任性嗜杀,触动天怒。

  杜冰看气氛有些严肃,於是娇笑一声,笑问卫天麟道:「麟哥哥,今后我们
得把你看紧了,要不然你就被人抢走了。」

  卫天麟笑骂道:「冰妹妹,你又胡说八道了。」

  林丽蓉娇笑一声道:「冰妹妹倒没有胡说八道,只是你不肯承认罢了。」

  卫天麟不解道:「蓉姊姊,你这是什麽意思?」

  杜冰小嘴一噘道:「你还装傻,你敢说紫芝对你没意思?」

  飘风女侠一直听着几个小儿女逗趣,此时闻言插道:「怪不得我们离开时,
紫芝怎麽那麽伤心?」

  卫天麟不满道:「妈,你也胳膊肘往外拐,不帮我?」

  飘风女侠笑道:「她们也不是外人啦,再说,我看她们说得也有道理,紫芝
这姑娘心眼好,我反正喜欢。」

  林丽蓉笑着接道:「麟弟弟,你放心,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

  卫天麟苦笑道:「我们不过才见了一面而已。」

  林丽蓉娇嗔道:「一面怎麽啦?你还记得吴小绮姑娘,我们跟她告别时,她
都快哭出来了,她还不是跟你只见过一面?」

  杜冰奇道:「这位吴姑娘是什麽人?」

  林丽蓉道:「是铁桨苍龙吴老前辈的爱女。」当下将当日的情形简单说了一
遍。

  杜冰「啧啧」称奇道:「麟哥哥还真是人见人爱,姊姊要不说,我还真没想
到。」面对这种情况,卫天麟只有苦笑的份。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林丽蓉拉着杜冰站了起来道:「妈,麟弟弟,时候不早
了,我和冰妹妹回去休息了。」

  杜冰接道:「是啊,麟哥哥,你陪妈多聊聊,我们困了,先回去休息了。」

  和林丽蓉告辞出门,只把个飘风女侠弄得满脸通红,立在当场。

  卫天麟望着飘风女侠笑道:「妈,我们的事她们都知道……」

  飘风女侠满脸通红道:「这让我以后怎麽见她们?」

  卫天麟笑着道:「这有什麽,你还是她们的婆婆啊。」接着又道:「妈,别
再想这事了,这两年多,我可想死您了。」

  飘风女侠羞红着脸道:「我也想死你了。」接着又轻声道:「麟儿,今晚就
该让妈像一个真正的妻子般,竭力的来侍候乖儿吧。」

  话才说完,飘风女侠就像一个顺巧的妻子一般,开始为天麟宽衣解带,直到
他一丝不挂。然后回过头自个儿将身上的衣物一件件的解下来,直到身上只剩一
条浅红色的亵裤,然后,掩着下体在天麟的身旁躺了下来,两只手掩住脸部,两
只乳儿不规则地起伏着,她就这样蒙着脸,等着天麟来脱自己的亵裤。

  天麟一点也没有让她等候,一鼓作气地扒下飘风女侠的亵裤,并拉开她那两
只雪白的大腿,此时飘风女侠已全裸的呈现在天麟眼前。

  天麟双手捧起飘风女侠的脸颊,深情的双眼直视着自己的母亲说:「妈,我
爱你,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要好好孝顺你。」

  「天麟,妈妈也爱你。」说完,将嘴唇贴上天麟的嘴上,两人伸出舌头到对
方的口中,互相吸吮对方口中的激情。两人的手也没闲着,天麟左手在母亲的玉
峰上揉弄,右手伸到小穴上抚摸扣弄,飘风女侠的手则去搓揉儿子的宝贝。

  一会儿,两人的唇舌分开,天麟低下头去吸吮着飘风女侠的乳头,轮流轻轻
咬着两颗樱红色的肉粒。他移动他的手,颤抖的抚摸着母亲的大腿,飘风女侠想
着眼前抚摸着自己的是亲生儿子,浪穴不由自己的流出美妙香甜的汁液来。

  「嗯……嗯……天麟……真坏……吸妈的奶……但……好舒服……喔……」

  飘风女侠娇喘着。天麟移动他的手,接近母亲毛绒绒的浪穴,他以不熟练的
动作抚摸着飘风女侠的阴唇,拨弄着阴核,异样的快感激汤着飘风女侠全身的细
胞。

  「天麟……你的手也坏……啊……好……美……嗯……」飘风女侠的全身不
知不觉地疯狂激烈的兴奋着,乳头因兴奋而变的坚硬,双腿也上上下下猛烈抽动
着。

  天麟用手搓揉着母亲的乳房,此刻的飘风女侠已接近崩溃的状态。他两手同
时也在玩弄飘风女侠胸前的两座高峰,两个手指轻轻捏着那个小小的,红红的奶
头,手掌又不停地按在上面往下压。

  飘风女侠已是欲火中烧,如今再经他这麽一捏、一揉、一搓、一压的,搓得
她心中如火烧,实在控制不住了,只听飘风女侠浪声连连。

  「儿啊……你……你就不要整妈妈……了……啊……给……给我大宝贝……
吧……小穴……已经痒了……你别……别再揉……了……快……快插进来……」

  「好吧。」天麟应声而起,翻身而上。

  飘风女侠的玉手仍握住天麟的宝贝,现在更用她的小手,引着大宝贝直至小
穴口上,便要往小穴内硬塞。天麟腰身一挺,「噗滋」一声,整根尽没,直抵花
心。

  飘风女侠这时才面呈满意之容,而且称心地叫道:「嗯……嗯……现在……
舒服多了……嗯……哼……啊……啊……嗯……哼……」

  天麟把屁股一抬,大宝贝又抽出了四分之三,再猛力一沉。「噗滋」,长茅
又再一次刺入了她的小穴。

  「哎……唷……喂……好舒服……舒服多了……嗯……不再像刚……刚才那
麽……痒了……哼……啊……深……深点……嗯……再插深一点……哦……大力
的插……尽情的干……嗯……再让妈……叫……叫你一声……好哥哥……啊……
嗯……嗯……好……好美喔……」

  飘风女侠又浪哼起来,於是天麟开始猛抽快插。他抽插得「滋」、「滋」、
「滋」作响,飘风女侠也骚态百出,浪劲十足,不住地娇哼着。

  「嗯……真……真不愧是……好儿子……啊……嗯……干得……妈妈……不
是……是妹妹的……小穴……好美……好爽……好舒服唷……嗯……嗯……再用
力插……好好的干……嗯……嗯……」

  「噢……干……用力的干……我的好儿子……妈妈需要你的……大宝贝……
快……用力的乾妈吧……啊……妈被你干的好爽……好爽……妈永远都……属於
你……啊……嗯……好美……嗯……啊……」

  天麟一边挺着大宝贝抽乾着母亲的骚穴,一边用手去搓揉母亲的乳房,并用
嘴吸着奶头,用舌头去拨弄着那因高潮而坚挺的乳头,上下的快感相互冲激着,
使得飘风女侠陷入疯狂的状态。

  「我的好儿子……好夫君……你干死妈了……嗯……好爽喔……用力的干妈
吧……妈愿意为你而死……唷……好哥哥……大宝贝哥哥……用力乾妈吧……妈
的小穴……好舒服喔……嗯……妈快去了……」

  天麟听到母亲淫荡的浪叫声,更加的努力的抽乾着。

  「喔……对……就是这样……啊……我的孩子……啊……深一点……喔……
用力干我……干……干……嗯……乾妈的小穴……就这……样……干得妈……上
天……吧……啊……嗯……」

  「噗……滋……噗……滋……」加上床摇动的声音,他们母子两的身体交缠
着,飘风女侠的小穴被天麟深情的干弄着,来回的进进出出,抽出的时候,只留
着龟头前端,插进去的时候,整根到底,当两人的胯骨撞击时,天麟只觉得大腿
酸酸麻麻的,但是体内的欲火让他忘记了疼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他体内高涨的
欲望。

  「嗯……妈……这样干你……爽不爽……儿子的……宝贝……大不大……干
你的小骚穴……美不美……啊……妈的小穴……好紧……好美喔……天麟的……
宝贝……被夹的好……爽……妈……我好爱……你……你……啊……」

  「嗯……嗯……天麟好棒……好厉害……啊……啊……你的……大宝贝……
干的妈……骨头都酥……酥了……你是妈的……大宝贝哥哥……嗯……好爽……
好美啊……插到妹妹……花心了……啊……啊……」

  天麟将母亲的屁股抬高,把枕头放於母亲的臀部,使飘风女侠的小穴更加的
突出。并抬起母亲的左腿架於肩膀上,让飘风女侠能看到他们母子的性器官连结
在一起。

  「啊……妈……你看……我的宝贝……在你的小穴里……进进出出的……看
你的……啊……啊……小穴……正在吞吞吐吐……我的大宝贝……嗯……嗯……
干的你……爽不爽……美不美……啊……」

  「嗯……嗯……啊……爽……妈的小穴……爽歪歪……了……哎呀……好美
喔……大宝贝哥哥……好会干喔……嗯……」

  飘风女侠媚眼如丝地看着她们性器官,自己的淫水沾湿了两人的阴毛,还流
了满床,湿了一大遍。这时飘风女侠的小穴有着阵阵的痉挛,一阵阵舒畅的感觉
从小穴流出,天麟也满身大汗了。

  「嗯……这……这才是……人家的好……好哥哥啊……嗯……感觉好……好
充实……嗯……好涨喔……妹妹就是……就是喜欢……这种感觉……啊……好哥
哥……你……嗯……重重的插……妹妹的骚穴啊……嗯……」

  天麟的屁股一落,即被飘风女侠一双玉腿上抬交叉,紧紧的勾住他的屁股,
再也不让那根长茅出洞。天麟见母亲是如此的需求,乾脆由她自己来,於是紧紧
的抱住飘风女侠,在床上翻滚了几下,形成他在下面了。

  「天麟……你的宝贝……好粗……好长……啊……每次多插的……哦……妈
好爽……嗯……好舒服……啊……嗯……」

  飘风女侠说完之后,开始扭摆身体,运用腰力推送着宝贝,随着她一节一节
的运动,把儿子的宝贝一寸一寸的吞进小穴里,天麟感觉到一波一波的快感侵袭
而来,顶着腰力用力的将臀部往上送。

  「哎……呀……插死我了……啊……用力啊……嗯……用……用力干啊……
啊……妹妹……的小穴……爽……啊……啊……嗯……嗯……喔……快……快一
点……啊……用你的大宝贝……插……妹妹的小穴……嗯……」

  飘风女侠的双脚夹得天麟更紧,让小穴紧紧的包裹着儿子的宝贝,忘情地叫
了又叫,腰也不断的摆动,配合天麟的抽送。

  「啊……用力……好儿子……大力的干……嗯……爽……太爽了……嗯……
好哥哥……妹妹好舒服喔……嗯……啊……人家要大宝贝哥哥……用力……用力
干死妹妹……爽……好……棒……啊……啊……嗯……爽……死了……嗯……」

  「嗯……好美喔……天麟……啊……嗯……你干的妈好美……喔……嗯……
啊……妹妹快……快受不了了……嗯……哎……呦……泄了……天麟……嗯……
妈要……泄了……你干死妈妈了……啊……嗯……大宝贝哥哥……妹妹……好爽
啊……嗯……啊……你的宝贝……干……干的妈妈……好爽……嗯……快……让
妈妈爽死吧……」

  飘风女侠再扭着腰,摆着臀,让天麟的大宝贝在她的浪穴中不停的磨擦与旋
转。她用尽力气,不断的上下套动,还不停的摇着、摆着、旋转着。天麟屏息养
神,紧守精关,以期一举歼灭,而飘风女侠却成了这场肉搏战的主动者。

  「嗯……妹妹的……浪穴……开花了……嗯……好舒服……好过瘾……亲哥
哥的大宝贝……好硬喔……嗯……顶得……亲妹妹……妈的小穴……要破了……
呀……嗯……真是爽唷……」

  飘风女侠每套动一下、乳房也在天麟的胸前磨擦一下,让天麟倍感舒适,忍
不住地伸出双手去把玩着飘风女侠的玉乳。

  「哦……嗯……哦……妹妹……的小穴太……太美了……嗯……美得……快
上天……啊……嗯……亲哥哥……你也舒服吗……唔……嗯……妹妹……的小穴
插……插得你……爽不爽啊……挟的你……美不美啊……嗯……妹妹快……快受
不了……了……嗯……再……再大力顶啊……」

  天麟也气喘如牛,又搓又亲的玩弄着飘风女侠的奶头,喘声道:「我的好妹
妹……妈……你的浪穴……挟的我舒服极了……妈……你实在太美了……唷……
哥哥……的宝贝……非常的舒服唷……」

  突然,飘风女侠浑身一阵颤抖,阴道紧紧的抠住宝贝,玉户一热,一股热辣
辣的阴精,随着淫水流出,她已丢了。飘风女侠泄了之后,整个人倒在天麟的身
上,紧紧地拥抱他直喘息着,累得她再也不动了。

     ***    ***    ***    ***

  而天麟现在精关已固,欲火也正是高烧,他见飘风女侠停了下来,就晓得该
轮到他上阵了。他深深地吸口气,然后缓缓的吐出,以缓和紧张的情绪,稍后他
笑着说:「我的亲妈,好妹妹啊,我这次要插破你的浪穴。」

  说着,即起身从后面抱住飘风女侠。并且伸出舌尖在她的耳垂舔舐,且双手
绕至飘风女侠的胸前去搓揉她的玉乳。玩了一阵之后,天麟轻轻的托起飘风女侠
的细腰,让她趴在床上,提起宝贝对准小穴就往内插。「噗滋」一声,宝贝再次
进入了桃源洞。

  「哎……呀……受不了……了耶……嗯……感觉又……又不一样……耶……
嗯……亲哥哥……好……好美喔……嗯……爽啊……」

  飘风女侠的小穴,虽然已生过孩子,但还算是一级品,所以每当宝贝插入,
两片小阴唇就内陷,而紧刮着龟头,使经过这麽一抽插,龟头和子宫壁就磨擦得
很利害,让天麟感到又紧凑,又快感的。天麟因经过了一阵的养精蓄锐,所以精
神相当的充沛,他猛一插送,直抵飘风女侠的花心,屁股又连续的磨了几转。只
听飘风女侠又放开喉咙,不停的呼喊。

  「哎唷……好哥哥……大宝贝哥哥……啊……嗯……真……真好……啊……
嗯……我的天……啊……花心……给……给你插破……了……唷……嗯……用点
力……重点喔……插破妹妹的……骚穴……浪穴……好了……嗯……嗯……美死
我了……啊……嗯……飞……飞上天了……唷……」

  那一阵传来又一阵的淫叫声,已表示飘风女侠又进入了高潮。她也配合着天
麟的抽插,不停的将粉臀往后撞,而两颗玉乳垂着摇摆,让天麟看的更加血气沸
腾,猛抽狠插着,下下尽是着肉,根根尽是见底。

  「啊……爽呀……美呀……乐呀……嗯……大宝贝哥哥……啊……花……花
心又……又颤动了……嗯……亲妹妹的……小……小穴好舒服……嗯……哦……
哥哥……你的大宝贝……让妹妹忘不了……啊……嗯……完了……又……又要出
水了……我的哥哥啊……快……快把大宝贝抵……抵住穴心上……喔……我不行
了……」

  「喔……喔……亲儿子……啊……妈又快来了……啊……你也跟……妈一起
吧……我们母子俩……一起来吧……妈快给你……了……啊……」

  天麟将宝贝抽离小穴,再把飘风女侠翻过身,重重的又将宝贝插入她的浪穴
里,把宝贝猛往穴内插,让龟头陷入花心里,然后如摇筛子般的猛摇着屁股。

  天麟也到达爆炸的边缘,於是加快速度的插干着小穴,深深的插到底,天麟
次次碰撞在母亲的小骚穴,彷佛要被他干进去一般,天麟用手抚摸着母亲和自己
宝贝和肉穴的交合处,用手指去玩弄母亲的阴蒂。

  「啊……啊……妈我要来了……」天麟快支持不住,要做最后的冲刺。

  飘风女侠也叫道:「来吧……嗯……嗯……射给……妈妈……吧……啊……
啊……妈也快来了……妈来了……啊……」

  飘风女侠的小穴一紧,一阵暖流自体内涌向天麟的龟头,她泄了,高潮了。

  「来吧……啊……射……射进妈……妈妈的小穴里……嗯……啊……我……
嗯……泄了……泄了……爽死我了……妈被你……插的好爽……」

  天麟也支持不住,腰骨一麻出口道:「啊……妈……我也射了……啊……」

  天麟一喊再用力一顶,将宝贝全根没入母亲的小穴,让龟头顶住飘风女侠的
子宫口,阵阵的阳精倾巢而出,把自己滚烫的阳精全部往母亲的小穴射入。

  「啊……好烫……好舒服啊……美……美的上天了……嗯……烫的妹妹的花
心……好……好爽唷……嗯……哦……人家又……又流出来了……」

  天麟射完精后,压在母亲的身上,再耸动几下,就趴在飘风女侠的身上喘息
着。两个人都汗水淋漓,呼吸急促,紧紧的搂抱一起,互相伸出舌头相吻着,互
相抚摸着对方的身体。

  「嗯,娘,你知道吗?咱们母子在这屋檐下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直到今天我
才发现你的身子原来是这样的迷人。」

  天麟一手揽着飘风女侠的腰,一手在她的雪白的背部、臀部游走道:「你不
但皮肤又细又白,奶儿又大又挺,臀部既有弹性又会摇,尤其你的腰竟是这般的
细,抱着它让我有完全拥有你的感觉,还有……」

  「还有什麽?」

  「嘿,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你又热又紧的宝穴,它就像会咬人似的,把我这
个咬的好不舒服。嘻,这世上知道自己母亲小穴紧不紧的儿子,只怕不多……」

  「哼,只有像你这样大色鬼,才敢把亲娘剥个精光,然后夸她的身子好,把
宝贝硬是往亲娘的穴里插,然后说她的穴儿紧。儿啊,你以后有你妻子,就不会
再记得妈了。」

  「妈,天麟会爱您一生,孩儿要母亲幸福快乐一辈子,要是我让母亲不高兴
了,就让我……」

  就在天麟准备要发誓时,飘风女侠赶紧用她的唇儿封住他的嘴。过了一会儿
才放开道:「麟儿,妈是与你说着玩的,妈不用你担心,你可不能因为妈而辜负
了那些爱你的女孩子,那样,妈可不依你。」

  「妈,您真好,我听您的。」

  飘风女侠捧起天麟的头,送上火辣辣的香吻,并且主动的把舌头伸进天麟的
口中,任他吸吮、品尝。飘风女侠心中又多了几分幸福的感觉,无形间使身上的
每一处感觉都活了过来,使得她连接吻都能得到极大的快感。

  半晌,飘风女侠道:「时候不早了,你明天还得早起呢,睡吧。」

  「嗯。」母子俩相拥交颈而眠。

     ***    ***    ***    ***

  次日,四人相见,飘风女侠止不住的一阵脸红,趁卫天麟不在的时候,林丽
蓉轻声道:「娘,我们都是麟弟弟的人了,今后我们将永远生活在一起。」

  杜冰也接着道:「是啊,娘,您别害羞了,我们还有事情求您呢。」

  飘风女侠奇道:「什麽事情?」

  林丽蓉轻声道:「娘,难道您忘了你的三个结义妹妹吗?如果她们也能像您
一样,就不会在痛苦中渡过馀生了。」

  飘风女侠一震道:「你们的意思是……」然后又问道:「你们徵求过天麟的
意思吗?」

  杜冰点点头道:「他如果不愿意,我们也不会提了。」

  飘风女侠点点头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我们大家一起来想办法。」

  正说着,卫天麟回来了,他看三人说道热火朝天,於是道:「你们在说什麽
呀,这麽高兴?」

  飘风女侠笑着道:「女人家的私房话,你也打听吗?账结了没有,咱们也该
上路了。」

  卫天麟点头道:「账已经结了,咱们走吧。」於是四人乘着宝马,已如飞驰
出西关。

  当然,四人是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的,卫天麟一有机会,必定会与其中一人
共渡春宵,这不,这天晚上,他先找上了杜冰。不到片刻功夫,杜冰已经被他剥
得精光。卫天麟的双手开始在杜冰的娇躯之上轻轻抚摸着,一只手揉捏着她的左
乳,另一只手顺着她的右乳向下滑去,滑过平滑微凸的小腹,接着往下而去。

  卫天麟低头用嘴含住杜冰的右乳,舌头舔过她乳峰的每一片肌肤,接着便不
停的舔弄吸吮着她的乳头。

  这时的杜冰直觉全身酸麻难忍,开始发出轻微的娇喘、呻吟之声,而且她的
纤腰不住的扭动着,在阴道深处一股淫水油然而生,顺着那两片分红阴唇的缝隙
缓缓的流了出来。

  「嗯……嗯……啊……啊……嗯……唔……唔……麟哥哥……麟哥哥……」
杜冰梦一般的呻吟着。

  卫天麟的右手一直来到杜冰的臀部,抚摸着她丰满的右臀,然后向下滑过圆
润滑腻的大腿,到达膝盖之处后移到内侧向上,缓缓抚摸着杜冰大腿的内侧,直
到杜冰的私处,这里一片细嫩的阴毛覆盖在上面,阴毛之下便是那粉红的阴唇,
这时在那阴唇之间已经流出大量的淫水,挂在浓密的阴毛之上。

  卫天麟将手指探入那粉红的阴唇之间,轻轻的扣挖着她那从未被人探弄过的
阴道,不断流出来的淫水沾在他的手上,他藉着阴水的润滑,不停的轻轻扣挖,
使得杜冰忍不住叫了出来,声音是那麽的娇媚动人。

  「啊……啊……嗯……嗯……喔……喔……哎呀……麟哥哥……你别……别
这样……啊……好痒……啊……啊……痒啊……啊……不要……不要……弄……
妹妹了……妹妹……好难过……好痒……啊……啊……」

  杜冰的娇躯蛇一般的扭动着,粉臀左右摇晃,头儿摇摆着,一头的青丝被摇
的散乱开来,散发遮在杜冰的脸上,盖住她那充满情欲的双眼。

  卫天麟的手指顺着杜冰的扭动,不断的在杜冰的阴道内出入,摩擦着她的粉
红色的阴唇,顺着滑腻的淫水不断的深入,在杜冰的阴道深处蹭着阴道的内壁,
给杜冰带来一阵阵的痒麻感觉,使得杜冰不断的娇声呻吟着。

  「啊……啊……唔……麟哥哥……别……别……折磨我了……妹妹……好好
难过呀……啊……麟哥哥……快……快……快呀……我忍不住了……我要……我
要……」

  卫天麟知道杜冰已经情欲高涨,阴道内也已十分润滑了,可是他并不着急,
调笑着杜冰:「冰妹妹,你想要什麽呀,说出来呀……」

  杜冰满面通红,娇喘嘘嘘地道:「麟哥哥……我要……要你……你干我……
快干我……啊……」

  听着杜冰的叫声,卫天麟快速脱光自己的衣服,一根粗大的宝贝跳了出来,
在杜冰的眼前晃动着,杜冰一见,自动的将双腿分开,将那迷人之地毫无保留的
展现在卫天麟的眼前。

  卫天麟右双手扶住杜冰的双腿,将宝贝对准杜冰的阴户,藉着淫水的润滑,
只听「滋」的一声,宝贝便插入进去。跟随着阴道内传来的逐渐变强的快感,杜
冰忍不住开始呻吟着。

  「嗯……嗯……啊……麟哥哥……真好……真好呀……好舒服啊……喔……
啊……啊……太好了……真好呀……啊……啊……嗯……嗯……麟哥哥……麟哥
哥……太好了……好舒服呀……啊……啊……麟哥哥……快呀……呀……啊……
啊……」

  杜冰梦一般的呻吟着,随着呻吟声,还不断的扭动着粉臀,迎合着卫天麟抽
插的动作,向上挺动着。卫天麟的宝贝在杜冰的阴道中摩擦着,抽动着,杜冰也
主动配合着卫天麟的动作不停地摇摆着粉臀,宝贝不停地进进出出,刮着阴道内
的嫩肉,一阵阵酥麻的快感由阴道传遍杜冰的全身。

  「啊……麟哥哥……啊……舒……舒服……你……不要……快啊……啊……
人家啊……好……啊……啊……好……真好……太……舒服了……嗯……」杜冰
口齿不清的呻吟着,快感一浪高过一浪。

  杜冰的一双玉腿勾住了卫天麟的脖子,使得两人的下体结合的更为紧密,她
一阵子呻吟后,继续挺动着:「哎唷……快……快一点……我……我……啊……
啊……好……太好了……」

  卫天麟听着杜冰的淫叫,抽插的动作更是加快,双手伸入杜冰的身下,搂住
她的粉臀,帮助她挺动着。

  「啊……啊……啊……好……太好了……嗯……嗯……真舒服……怎麽……
怎麽这麽好呀……喔……喔……哎……哎呀……太好了……嗯……嗯……啊……
啊……嗯……爽透了……哎……呀……」

  杜冰摇晃着粉臀,身子左右摆动,胸前的一双玉乳也随着摇晃着,卫天麟便
一边在杜冰的阴道内抽插着一边抓住她的双乳揉捏抚弄着。杜冰的下体不断的传
来由於卫天麟的抽插的动作带来的舒爽的感觉,胸前又传来麻痒难耐的感觉,使
得杜冰更加用力的扭动粉臀来迎合着卫天麟抽插的动作,口中不断的发出淫荡的
叫声。

  「啊……啊……好……好呀……真舒服……好爽……啊……啊……太……太
好了……喔……喔……嗯……嗯……啊……啊……太好了……麟哥哥……哎……
呀……呀……麟哥哥……杜冰……好好呀……喔……喔……嗯……嗯……」

  卫天麟此时只觉得杜冰阴道内的嫩肉紧紧的裹住自己的宝贝,感觉好舒服,
由於淫水的润滑作用,自己的抽插动作却不受限制,杜冰阴道内一股股的淫水不
停的涌出。

  「啊啊……麟哥哥……妹妹……太舒服……了……真好……哎呀……哎……
啊……啊……不……不行了……麟哥哥……妹妹……又要……又……出来啦……
啊……啊……喔……喔……」

  随着杜冰的叫声,一股淫水自杜冰的阴道深处涌出浇在卫天麟的宝贝之上,
直爽的卫天麟一阵哆嗦一股滚烫的精液射入杜冰的阴道深处,两人一同达到了高
潮。

     ***    ***    ***    ***

  卫天麟解决了杜冰,感觉意犹未尽,於是来到了隔壁林丽蓉得房中。林丽蓉
一见他进来,便扑入他的怀中,紧紧搂住他的腰。卫天麟也将林丽蓉的娇躯紧紧
楼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接着低头轻轻吻住她的樱唇,林丽蓉热烈的迎
合着,伸出自己的香舌渡入卫天麟的口中,任由他吮吸品尝。

  卫天麟的一只手搂着林丽蓉的纤腰,一只手探进了她衣襟里,揉捏着她丰满
柔软的乳房,虽然隔着一层内衣,却已经使得林丽蓉浑身酸软无力,软软地倒在
了卫天麟的怀中。

  「啊……阿……嗯……嗯……」林丽蓉发出轻微的呻吟声,娇躯在卫天麟的
怀中不停的扭动着,直蹭的卫天麟心猿意马:「蓉姊姊,才两天我没疼你,你就
又发浪了。」卫天麟调笑着林丽蓉。

  「嗯……麟弟弟……姊姊真的想要……麟弟弟……」林丽蓉将一对玉乳在卫
天麟的胸口来回磨蹭着。

  「好……今天让我……好好疼疼我的蓉姊姊……」

  说完卫天麟抱起林丽蓉的娇躯,转身便进入内室,卫天麟将林丽蓉放到了床
上,便朝林丽蓉的樱唇吻了下去,继续吸吮着林丽蓉的香舌,双手在林丽蓉身上
的每一个部位游移着。一会儿,卫天麟松开林丽蓉的樱唇,用舌头舔着林丽蓉的
耳垂,双手停在了林丽蓉的双乳之上。

  林丽蓉在他的抚摸和舔弄之下,娇躯不禁轻微的扭动着,口中发出轻微的呻
吟声:「啊……啊……麟弟弟……麟弟弟……啊……」

  卫天麟的双手不自觉地加重力道,揉捏着林丽蓉的双乳。接着他解开了林丽
蓉的上衣、松开腰带,将林丽蓉的衣裙褪下,这时林丽蓉的身上只剩下肚兜和亵
裤了,虽然没有全裸,可林丽蓉娇美的身躯已经暴露在卫天麟眼前。

  林丽蓉的身子微微地颤动,眼神已经充满情欲,她的双手紧抱着卫天麟,口
中不时的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就好像是在鼓动卫天麟一样。

  卫天麟并不着急,由林丽蓉的耳垂开始,用舌头舔过粉颈、胸脯,直到乳峰
之上,隔着肚兜舔着林丽蓉的乳头,直舔的林丽蓉娇躯一阵颤抖。

  卫天麟将左手伸入林丽蓉身下,摸到肚兜的带子,轻轻一拉,将肚兜松开,
林丽蓉的双乳便呈现在卫天麟的眼前,只见林丽蓉白玉似的胴体上挺立的两座坚
挺、柔嫩的乳房,这双乳房大小适中,只手蠃握,两颗粉红色的乳头更是惹人怜
爱。

  卫天麟一只手握住林丽蓉的右乳,揉捏抚弄着,中指还不停的蹭着乳头,另
一只手滑过小腹,隔着亵裤在林丽蓉的私处抚摸着,接着将嘴移到林丽蓉左乳,
用舌头舔着乳头,还不时吸吮着。经过这一阵的抚弄吸吮,林丽蓉的私处早已经
是湿濡濡的一片了,亵裤上已经印出一片湿润痕迹。

  卫天麟将手指由林丽蓉亵裤的边缘伸入,用手指轻轻抚弄着林丽蓉的两片阴
唇,亵裤上湿润的痕迹逐渐的扩大。

  「嗯……嗯……麟弟弟……麟弟弟……嗯……嗯……」林丽蓉樱唇微张,舌
头舔着樱唇,轻声的哼叫着。

  此时卫天麟右手顺着林丽蓉光滑的小腹而下,轻轻褪去林丽蓉的亵裤,林丽
蓉的胴体便完全的展现在卫天麟的眼前,胸前挺立的双乳,平坦的小腹,下面是
迷人、小巧的肚脐儿,叫人爱不释手;芳草萋萋之处更是流出晶莹的液体,浑圆
的臀部修长双腿,圆润有弹性。

  望着赤裸的林丽蓉,卫天麟的左手穿过那微曲的阴毛,手指头轻轻地在林丽
蓉的阴唇之上抚摸着,引诱出女人最动人的呻吟声。接着,卫天麟将手指插入其
中,不停地扣挖抚弄着。

  此时林丽蓉的呻吟之声忽起忽落,其中还夹杂着急促的呼吸声:「嗯……麟
弟弟……麟弟弟……啊……啊……嗯……嗯……」

  一股淫水又流了出来。此时卫天麟低头一口吻在了林丽蓉粉红色的阴唇上,
「滋滋」的吮吸起来。林丽蓉的私处一阵麻痒,她想夹紧双腿,可是卫天麟的头
却抵在中间。

  「啊……啊……」林丽蓉双手紧紧的抓住床单,全身几乎痉挛起来,双腿紧
缩在一起,双足相互的绞动,林丽蓉只感到心跳越来越快,不住的呻吟起来。

  「啊……啊……嗯……嗯……哎呀……哎……嗯啊……嗯……啊……啊……
喔……啊……啊……」

  流出的淫水越来越多了,卫天麟看着林丽蓉颤抖不已的玉乳和淫水不止的阴
唇,他的宝贝也早已经挺立而起,现在越来越粗硬了,他於是放开林丽蓉,脱光
了自己的衣服,然后跨在林丽蓉的娇躯之上,分开林丽蓉的双腿将挺立的宝贝对
准林丽蓉的阴户。

  这时的林丽蓉早已经麻痒难耐,口中叫着:「麟弟弟……别……别折磨……
姊姊……了……快……快呀……姊姊……好难过……啊……啊……嗯……嗯……
快点……给……给我……」

  卫天麟将龟头顶住林丽蓉阴唇,藉着淫水的润滑,稍一用力便插入了林丽蓉
的体内,只听林丽蓉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只觉又是舒服又充实,她足趾并拢蜷
曲,将修长圆润的双腿,朝天竖了起来。

  卫天麟於是开始轻轻抽动,林丽蓉摆动着臀浪,双乳颤抖,生起阵阵无法名
状的快感。只见她美目半闭,好像骨浸的摇摆,不停地呻吟。

  「哎……哎唷……嗯……嗯唔……哎唷……哎……哎啊……唷……啊啊……
哟……嗯嗯……啊啊……」

  卫天麟欣赏着林丽蓉的表情。林丽蓉平滑的小腹则随她前后扭动,挤压出一
条深深的皱纹。乌长的秀发则随她的扭动变得散乱。只见阴茎在她的阴道中一进
一出,时而整根埋入、时而半吐而出。

  「哎唷……啊……哎呀……哎唷……不……不要……不行……」林丽蓉抬起
肥臀,不停地呻吟:「哎……哎唷……嗯……嗯唔……哎唷……哎……哎啊……
啊啊……哟……嗯嗯……啊啊……」林丽蓉的一双玉腿勾住了卫天麟的脖子,她
一阵子呻吟后,又继续挺动着:「哎唷……快……快一点……我呀……我……」

  卫天麟一面挺动着一面抚摸林丽蓉的双乳:「蓉姊姊,舒服吗?」

  「啊……麟弟弟……啊……舒……舒服……你……不……不要……快啊……
啊……人家啊……好……啊……啊……好……真好……太……太舒服了……」

  林丽蓉迎合着卫天麟的动作,扭动着娇躯,口齿不清的呻吟着。

  卫天麟一下一下的深深插入,宝贝在阴道中进进出出,两人都在喘息着,林
丽蓉发出满足的叫声:「唔……喔……好爽……噢……」

  林丽蓉的两片阴唇把卫天麟的宝贝夹得紧紧的,卫天麟不停的抽送着,林丽
蓉因阵阵的舒爽兴奋的双手紧紧的缠抱住卫天麟,丰盈的肥臀也不停上下扭动迎
合着他抽送的动作,口中发出模糊的声音:「嗯……嗯……啊……」享受着卫天
麟带给她的舒爽的感觉。

  卫天麟听着林丽蓉浪荡的叫声,於是更加卖力的抽送着,只见宝贝猛进猛出
的来回抽送着,两片淡红的阴唇随着宝贝的抽送翻进翻出,淫水也随着抽送而流
了出来,床单上被浸湿了一大片。卫天麟的喘息声加上林丽蓉的呻吟声融合成一
种淫糜的声响,更激发了两人的情欲。

  林丽蓉不停的叫着:「好……舒服啊……我……爽死了……了……我……不
行了……啊……好爽……麟弟弟……你……你……太厉害……啦……哎哟……好
舒服啊……真的……不……不……行了……」

  淫荡叫声和满足的脸部表情更刺激得卫天麟狠狠抽插着,只见林丽蓉媚眼如
丝、娇喘不已、香汗淋淋及梦呓般呻吟,尽情享受卫天麟给予她的快感。

  「喔……太爽了……我……要……真的要……不行了……了啦……啊……麟
弟弟……姊姊……姊姊……要……要……出……出……出来了……啊……啊……
啊……」

  林丽蓉此时已达到了高潮,由於卫天麟的来回抽送,一股淫水又喷射出来,
同时卫天麟也将滚烫的精液射入了林丽蓉的深处,两人同时享受着这高潮的美妙
感觉,无比的舒爽激荡在两人的心头久久无散去。

     ***    ***    ***    ***

  四匹良马,俱是能行宝驹,一路上早行夜宿,马不停蹄,经兰州,沿长城,
过祁连山北麓,走酒泉,奔嘉峪关,第六天的正午,已抵达万佛峡。甘肃地广人
稀,且多山地,遥遥数千里路程,四人日不出而行,天已暮始宿,六天来,已是
人瘦马疲了。

  飘风女侠知道距三危山已不足百里了,决定在万佛峡停下来。为了次日行程
方便,四人宿店在西关城外,令店伙刷洗马匹,多加上好草料,四人也分别沐浴
更衣。午饭后,天麟出店购买应用东西,街上行人拥挤,虽有不少武林人物,但
并无人对天麟注意。

  次日,天刚拂晓,四人四马,已奔上正西官道。晨空如洗,残月晓星,原野
散发着清凉气息,人马经过半天一夜的休息,精神焕发,马走如风。遥望西天,
仍是一片朦胧,尚分不清山峦岭峰。太阳升起不久,三危山已清晰可见了。

  天麟举目一看,山势巍峨,重峰如林,白云悠悠,缭绕半山,各峰巅顶,插
入云上,俱不能见,看其雄伟气魄,峻险山势,实不亚於中原名山五岳。

  飘风女侠看罢,转首对天麟三人说:「三危山高可接天,气候酷寒,峰上积
雪终年不溶,虽值炎夏,有时依然如若严冬,你三人应时时注意运功拒寒。」天
麟三人,俱都连声应是,但心中却都有些不信。

  中午时分,已达三危山东麓,劲风渐强,气温骤低。天麟三人,重新系紧鞍
辔,整理衣衫,翻身上马,纵骑直上。一阵狂驰,已越过数道崎岖横岭,渐渐深
入群峰之中。

  天麟游目一看,山势愈走愈险,劲风愈吹愈强,气温愈来愈低,整个山区沉
静死寂,毫无一丝生息。尤其寒风凛冽如剪,女侠、丽蓉尚可运功抗拒,杜冰功
力较浅,坐在马上,樱唇已有些发青了。

  但跨下的四马,却是立尾竖鬃,热气腾腾,纵跃飞奔,宛如临空而行,四马
一声长嘶,万峰回应,山野空谷中,历久响着雷鸣。

  天麟看罢,不觉剑眉微皱,心说:三危山如此之大,万峰矗立,山脉绵延千
里,如不引出哈普图三佛,如此寻找,不啻大海捞针。继而一想,哈普图三佛究
竟住在哪个峰上,哪座高峰是凌云崖?想及至此,心中不觉有些急起来。

  这时,四马骤然停止了。天麟定神一看,脚下已是两座高峰之间的深涧,宽
约二三十丈,深不见底。涧中浓云弥漫,冷气飕飕,奇寒刺骨。仰首上看,峰高
接天,虽有突石斜松,登上峰顶又有何用?游目左右,发现深涧向左弯去,且宽
度渐窄。天麟转首对女侠说:「妈,看形势,我们不能再乘马前行了。」

  飘风女侠微蹙黛眉,粉面略有难色,游目看了一阵,微一颔首说:「改道已
不可能,就在此下马前进吧。」说罢,四人飘下马背,各自在鞍囊内取了一些食
用东西,并将马欧系在鞍头上。天麟微一挥手,骅骝一马当先,直向一座松林内
奔去。

  俗语说「深山暮色早」,这时酉时不到,山中已经暗下来。四人略一打量,
天麟星目一亮,倏然停住身形。女侠、丽蓉、杜冰三人顿时发觉,相继停身,女
侠立即不解地问:「麟儿,有什麽发现吗?」

  天麟剑眉一蹙说:「妈,三危山连绵千里,插天高峰如林,我们这样盲人瞎
马地乱跑一阵,得到何时才能找到他们?」

  飘风女侠未待天麟说完,即问:「麟儿,依你的意思,应该如何?」

  天麟仰首看了一眼身前的百丈高峰,说:「我想到峰上看看,哈普图三僧自
称三佛,一定住在一个规模宏大的寺院里,登上峰顶,定可看到一点亮瓦殿脊,
然后我们再认准方向前进,才有准据。」

  丽蓉、杜冰都觉有理,但两人却没有说什麽。飘风女侠一想也对,立即点首
说:「好吧,你上去看看,我们在此等你。」

  天麟见母亲已经允许,亮影一闪,已纵至一道峭壁前,接着一长身形,宛如
一道垂直银线闪电向上升去。一阵飞身腾跃,脚尖轻点突石,手指轻拈斜松,身
法轻灵,快如猩猿,眨眼巳升进一缕缓飘的薄云中。

  飘风女侠有些看呆了,她虽知爱儿的武功高绝,但却从未目睹,如今亲眼得
见,也自叹轻功不如爱儿了。

  天麟升上峰顶,只觉寒风凛冽如剪,到处旋飞着冰屑雪花,扑在身上,发出
一阵沙沙声音。立定身形,游目一看,峰上又是另一番景象,苍松覆雪,冰岩如
林,一片银色,鸟兽绝迹。

  举目远眺,重峰连绵,无涯无际,俱是皑皑白雪,到处旋飞着雪雾。峰上尚
能看到落日,西天红霞,艳丽冲天,反映着旋飞雪雾,幻出漫空绮丽彩霞。

  天麟穷目寻视,除了较近的几座高峰,尚能看到覆雪的松柏和叁天巨木外,
远处高峰,只觉一片模糊。

  看了一阵,一无所获,心中不觉微泛怒意,衣袖微拂,飘身来至峰崖,身形
一闪,直向峰下泻去。

  飘风女侠自天麟登上峰顶,一直翘首看着天麟身形消失的云端,虽知爱儿不
致遇险,但她心里,却一直不安。丽蓉、杜冰两人同样睁着两眼,眨也不眨地看
高峰。

  这时,只见云端亮影一闪,宛如星移泻瀑,落了下来。

  杜冰不觉脱口说:「妈,快看,天麟下来了。」话声甫落,天麟巳达地面,
飘身飞了过来。

  飘风女侠一见爱儿微含怒意的俊脸,知道他没看到什麽,但她仍然轻声问:
「麟儿,有什麽发现吗?」

  天麟说道:「只看到满天雪雾,什麽也没发现。」说着一顿,剑眉一蹙说:
「看来要找到哈普图三佛,势必要需几天时间。」

  丽蓉淡淡一笑,说:「要找到哈普图三佛,又有何难,弟弟只要登上峰顶,
亢声发出一声长啸,三佛听到,必派人巡山查看,那时,我们擒住一人,还怕找
不到凌云崖。」

  天麟一听,异常高兴地说:「姊姊真聪明,这办法太妙了。」说着,他仰面
发出一声疯狂厉笑,声如裂帛夜枭,令人闻之战粟。嗡声震耳,积尘飞落,洞外
深涧中,立即响着势如劲风狂吹的回声。

  蓦地,卫天麟的笑声倏停,亮影一闪,天麟顿时不见。紧接着,洞外崖上,
暴起一声凄厉刺耳,如鬼哭,似狼嗥的悠长怪啸。啸声,沙哑悲壮,高亢激昂,
充满了忿怒。啸声,响彻云霄,震撼万峰,令人听来毛骨悚然,胆战惊心。啸声
愈吭愈高,愈吭愈厉,直向群峰深处飞去。

  飘风女侠顿时惊觉,急呼一声麟儿,飞身扑至洞外,腾身纵上悬崖。游目一
看,只见一道亮影,宛如划地流星,在暮色苍茫中,掠过怪石竹松,直向群峰深
处如电射去。

  飘风女侠一看,天麟的身影早在一里以外,那声凄厉怪啸,依然高吭不停。
人影一闪,丽蓉,杜冰相继飞上崖来,循着啸声一看,天麟的身影已细小的宛如
一丝银线了。

  飘风女侠轻声呼了一声「走」,与丽蓉、杜冰相继飞了出去。女侠三人尽展
轻功,如飞跟去。三人这一展开轻功,宛如四缕清烟,飞驰在千峰百岭之中。直
向前进,山势愈险峻,地形愈崎岖。穿林过谷,登岭绕峰,直向几座高入云端的
绝峰间驰去。

  突然,一阵高低不一,音调各异的啸声,由西边天际群蜂间,隐约响起,根
据声音判断,至少也在三十里以外。三人一阵飞驰,全山又趋寂静。

  飘风女侠担心爱儿安危,不时望着正西,只见远处,灰云缭绕千峰,千峰一
望无垠。峰下谷中,已是暮色苍茫,已近天黑,但遥远的西方绝峰上,却白雪皑
皑,尚闪着残阳反射的暗淡光辉。

  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月亮还没升起,十数丈外,景物已经模糊。三人停
身在一座悬崖绝巅,飘风女侠游目一看,用手一指远处一座耸云山峰说:「你们
看……」

  杜冰、林丽蓉儿人循着指向一看,只见一排三座高峰,正中一座高峰上有一
点红星,似乎微微摇动。就在此时,身后蓦然响起数声嘿嘿冷笑。三人心头同时
一震,刚一转身,四点寒芒,挟着尖锐哧声,已向着三人面前,闪电射至。

  林丽蓉一声娇叱,翻腕劈出一道劲风,立将中间两道寒芒震落。飘风女侠、
杜冰微一俯首,两点寒星,掠顶飞过,直落身后崖下。就在这时,前面五丈处的
暗影中,倏然纵出四个身穿灰衣的和尚来。

  四个和尚高低不等,胖瘦不一,都是一张赤红脸,每人手横一柄月牙方铲,
急步奔向崖边。这时,一见四颗银弹俱被震飞躲过,同时一声大喝,向着三人虚
扑而上。

  四僧手中四柄方便铲,同时一式横扫千军,挟着一阵劲风幻起一轮光影,分
向三人猛力扫来。飘风女侠三人,深知自己立身位置不利,同时一声怒叱,腾空
而起,一跃数丈,一挺腰身,直向四僧身后落去。

  四僧一招扫空,再度暴喝一声,同时闪电转身,立演泰山压顶,四柄方便铲
再向刚刚落地的女侠三人当头砸下。

  女侠三人,同声娇叱,寒光闪闪,三柄长剑已握在手中,挥剑直进,同时一
招「彩凤展翼」,疾削四僧的手腕。杜冰首先发难,一剑砍翻一个。丽蓉悬念天
麟安危,恨不得即刻到达三佛寺,无心和凶僧久缠,一声娇叱,身形腾空追上。

  接着,一招「佛乘莲花」,长剑幻起一团光华,闪电罩向对方凶僧。又是一
声惨叫,漫天血雨中,落下一双残腿断臂。丽蓉身在空中,纤腰一扭,娇躯如丸
下坠,翠袖一拂,闪身暴退。

  其馀两僧顿时大惊一看不妙,转身就跑。飘风女侠一声娇喝:「贼和尚,你
俩跑得了吗?」喝声中,香肩一晃,仗剑疾追,身法之快,捷逾流星。

  飘风女侠以轻功震惊武林,三僧岂能逃得了,不出七丈,已经追到,长剑一
挥,一声惨叫,一颗秃头应剑飞掉。一个无头身体,又继续前冲八尺,才旋身丢
铲,翻身栽倒。另一和尚只吓得面色如土,连声惊叫,头也不回,拚命狂逃。

  飘风女侠早已恨透了这些和尚,杀了一个,仗剑再追第二个。蓦闻林丽蓉高
声大叫:「妈不要杀他,我们跟在他的身后。」

  飘风女侠立即会意,身形微顿,紧紧跟在凶僧之后。?林丽蓉蓉、杜冰跟在
女侠身后飞驰。

  三人追过一个峰角,前面横着一道矮岭,狂逃和尚不停地频频回头,由於心
惊肉跳,看样子已有些跑不动了。

  就在这时,前面岭上蓦然响起数声凄厉刺耳的怪啸。紧接着,岭上现出四道
宽大黄影向着这面电掣飞来。狂逃和尚一见,精神大振,知道援手已到,鼓起最
后馀力,迎着飞来四道黄影疾跑。

  飘风女侠三人飞驰中定睛一霍,只见飞来的四道宽大黄影,竟是四个身披杏
黄袈裟的和尚,这时距离已不足十丈了。对方四僧,宽大袍袖一抖,同时刹住身
势,一字站立排好。四个高大和尚,俱是浓眉环眼,虎头燕额,腰悬一式厚背大
戒刀,威猛中,显得骠悍,狞恶。狂逃和尚一见四僧,加速几个纵跃,已扑至四
僧身后。

  四个高大和尚望着疾追的飘风女侠三人,满面怒容,环眼射光,神色间显示
着无比狂傲。四个身披杏黄袈裟的高大和尚,立即同声大喝:「哪里来的疯狗野
婆子,胆敢闯入三佛清修圣地撒野,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飘风女侠立即怒斥道:「你们这些身披袈裟的佛门败类,杀人劫色,喝酒吃
肉,无恶不作,无所不为,今天你们的死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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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五章 八大罗汉

  杜冰最不耐烦,娇叱一声,掠身而出,接着厉声说:「废话少说,快拿秃头
来。」话之间,振剑疾扑,向着中间一僧挺剑直刺。

  这时,中间一僧冷冷一笑,振腕挥刀,运足内力,猛扫杜冰的长剑。杜冰知
凶僧力大刀沉,不敢硬接,立即侧身沉腕,一声娇叱,一连攻出八剑。对方凶僧
果非凡手,一声怒哼,急闪快避,杜冰一连攻出八剑,剑剑走空。

  凶僧一声大喝,挥刀反扑,手中雪亮的大戒刀,立即展开一轮急攻,刀光闪
闪,冷风嗖嗖,招式怪异,虚实难测。

  杜冰暗吃一惊,奋力疾挥手中长剑,急封快闪,步步后退,立被逼了个手忙
脚乱。飘风女侠大吃一惊,一声娇叱,挺剑疾扑。

  另一凶僧这时见同伴已略占上风,信心倍增,一声大喝,飞身而出,挥刀横
截飘风女侠。白影一闪,一声娇叱,丽蓉挺剑迎来。第三凶僧,一声不屑冷笑,
戒刀舞起一团光影,挟着一阵冷风,直向飞扑中的丽蓉罩下。突然一声惨叫,当
的一声清响,戒刀应声落地,第三凶僧的肩肋,鲜血四射,翻身栽倒。

  第四凶僧,大吼一声,戒刀一招「风卷残云」,幻起一轮光影,挟着一阵冷
风,向着丽蓉疯狂扑来。

  只见丽蓉双黛如飞,眉透杀气,娇躯一旋,进步直欺,一声娇叱,振腕挺剑
就觑进刀光,剑尖闪电一点。「沙」的一声,刀尖应声两断,刀势立被点偏。紧
接着,白影一闪,厉叱一声,剑光如电一闪,暴起一声惨叫,鲜血似泉涌出,丽
蓉的长剑已刺进凶僧的前胸。

  一声娇叱,白影如风,丽蓉挺剑再扑杜冰一组。只见杜冰处处受制,节节后
退,已是险象环生了。而飘风女侠,长剑飞舞,寒锋如林,已将对方凶僧,团团
罩住,不出十合,凶僧必败无疑。就在这时,一声沙哑悲壮,凄厉惊心的怪啸,
划破夜空,隐约传来。

  突然,一连响起两声惨叫。只见两个凶僧,一个被女侠拦腰斩为两断,一个
桩丽蓉挺剑刺透前胸。一阵人影闪动,女侠、丽蓉和杜冰相继纵了过来。飘风女
侠翻腕收剑,急声说道:「方才好像是麟儿的啸声?」

  林丽蓉蛮有把握地道:「恐怕距此至少尚有二十多里。」说着,指了指西北
一望无际的如林群峰。

  说时,东方几片乌云中,已升起一勾弯月,在朦胧的月光下,西北群峰绝巅
上的白雪,正闪着点点暗淡银辉。月光暗淡下,山势愈显得辽阔遥远了,整个山
区,昏沉暗淡,令人觉得凄凉可怖,如置身阴曹地府。

  飘风女侠看罢,万分焦急,不觉颤声说:「这孩子跑到哪里去了呢?这麽大
的山区,唉……」最后一声叹息,充分显示出慈母关怀爱儿的忧急心情。丽蓉、
杜冰呆滞地望着遥远的西北天边,凤目中泪光在闪动。

  飘风女侠暗叹一声说:「走吧。」三人起步飞驰,举目一看,手持方便铲的
和尚,已奔上前面横岭,惶如丧家之犬,急如惊弓之鸟。三人怕失掉前面和尚的
踪迹,立即加劲猛追。前面和尚狂驰中,不时频频回头,看到三人加劲追赶,吓
得跑的更快了。

  三人刚刚追上横岭,前面骤然响起一声惊心长嚎,举目前看,狂逃的和尚顿
时不见了。驰至近前一看,岭下是道千仞深渊,涧中仍荡着那声惨嚎。

  一阵飞驰,中间那座高峰看来似在眼前,三佛寺悬在空中的那盏巨灯,看得
更为真切。峰腰以上,俱是皑皑白雪,巅顶旋飞着蒙蒙雪雾。高峰看似极近,但
三人足足奔驰了半个时辰。三人在一座悬崖峭壁处停了下来,仰首一看削壁,斜
松突石。

  女侠三人仰首一看,不觉黛眉俱都一皱,只见这座峭壁,确实崎险至极。

  飘风女侠当先向峰上升去,片刻工夫,三人便已登至峰腰,峰腰以上处处积
雪,坚硬如冰,油滑异常,劲疾山风,愈趋凛冽。盏茶时间,四人已达峰巅。

  峰上,寒风凛冽如剪,漫空飞舞着雪屑,放眼望去,一片银白。前面一座广
大松林,林顶覆满了冰雪,深处隐约现出数座雄峙巍峨的殿脊,在朦胧暗淡的月
色下,闪着一两点黄绿璃瓦的光辉。

  飘风女侠三人略一停顿,直奔广大松林。就在同时,远处骤然响起一阵极速
的衣袂破风声。三人心头同时一震,飞驰中,凝神一听,来人似乎不止一个,并
且俱是轻功极高的人,根据飞行速向,似是由峰外飞回三佛寺去。

  突然,一声厉声暴喝,由五丈外的一片冰岩中传出:「什麽人……」喝声甫
落,一道滚滚金光,挟着慑人嗡声,向着三人闪电击来。

  三人暗吃一惊,身形一闪,暗器擦身而过,带起一阵劲风,直向身后紫竹击
去。喀炖一声,数棵紫竹立被折断,雪屑纷坠,竹叶疾飘。

  女侠丽蓉和杜冰三人定睛一看,打来暗器竟是一个直径八寸,合金铸成的狼
牙环,嵌在竹上,金光闪闪。再一抬头,五丈外的一片冰崖前,已静静立着八个
身着大红袈裟,高大肥胖的凶猛和尚。

  这八个凶僧,俱是狮鼻大嘴,浓眉如飞,头大如斗,耳大如轮,有的手如芭
扇,有的腹大如鼓,每人手中各拿着不同的武器。中间两个凶僧,手持镔铁降魔
杵,另外两个,横握一式铁禅杖,左边两个,手提鬼头金背大戒刀,右边两个,
各握一串与方才暗器相同的狼牙大金环。八个凶僧,俱都满面怒容,眉透杀气,
十六道如灯目光,凶狠地盯着女侠三人。

  八个凶僧,在忿怒的面孔上,罩着一丝惊异,想是为了那只劲力极强,快如
闪电的金环,竟被轻轻一闪躲过,而感到意外。中间持杵凶僧,双眼一瞪,寒光
如灯,怒声喝问:「你们是什麽人?居然敢到我们八大罗汉地地盘捣乱,你们是
活得不耐烦了吧?」

  飘风女侠淡淡一笑,说:「废话少说,我也没告诉你们的必要,稍时你们自
会知道。」八大罗汉一听,俱都面现狞恶,发出一阵傲然冷笑。

  飘风女侠心急进寺,早已有些不耐,知道要想顺利前进,势必先将八大罗汉
除掉。因此,秀眉一挑,翻腕掣出背后长剑,一声不响,缓缓向着八僧逼去。丽
蓉黛眉轻蹙,樱唇紧闭,粉面上罩满了煞气,纤纤玉手,提至腰间,隐在袖里。

  杜冰粉面微显苍白,心情似乎有些不安。

  这时,飘风女侠横剑前进,凤目含威,已逼至场中。飘风女侠前进中,突然
飞身前扑,右腕一振,剑光若虹,直向中间两僧闪电刺去。骤然一声暴喝,一道
红影,一团金光,挟着一阵叮当响声,持环罗汉,已由右侧闪电扑至,向着女侠
当头打下。

  飘风女侠诚心想试试八大罗汉的功力如何,因此,不闪不避,运足腕力,举
剑相迎。一阵金铁交鸣声,火星数点,铮铮连声,女侠右臂酸麻,玉腕微痛,长
剑几乎脱手。飘风女侠顿时大惊,始知八个凶僧功力果然不弱,心惊之馀,游目
一看,只见八尺以外,正立着手握一串金环的高大和尚。其馀七个凶僧,俱都一
脸惊异神色,两眼寒光闪闪,一直打量着女侠。

  飘风女侠闪电一挥,一声娇叱,剑化漫天花雨,势若银星洒地,向着持环凶
僧飞扑过去。持环凶僧一声冷笑,右手一挥,黄光连闪,顿时舞成一堵光墙,立
将女侠凌厉无匹的一招封住。女侠深知凶僧连环专锁对方兵器,因此,长剑不敢
深入,立即沉腕低剑,疾扫凶僧膝间。

  凶僧见有机可乘,大喝一声,招式倏变,右腕一抖,金索连环,直击女侠的
香肩,其快无比,势如惊电。女侠不料凶僧变招竟是如此奇快,心头一惊,一连
攻出三剑,即使如此,依然步法有些紊乱。凶僧一声冷笑,金环轻轻一抖,铮的
一声,已套上女侠的长剑。

  突然,持环凶僧身躯一顿,一声闷哼,似乎被一丝无形力道击中,身形一个
踉跄,立即退了一步。飘风女侠眼明手快,临危不乱,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电
光石火的一瞬间。一声厉叱,寒电一闪,长剑疾演「顺水推舟」,右臂一送,剑
尖疾吐,顿时暴起一声惨叫。持环凶僧撒手丢环,两手抚胸,大吼一声,翻身栽
倒,他的金索链环,仍套在女侠的长剑上。

  七个凶僧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变化,惊呆了。蓦然一声震耳大喝,手持禅杖
的大肚凶僧,飞身纵出,手中禅杖,一招「横扫五岳」,呼的一声,向着女侠拦
腰扫来。

  飘风女侠杀了持环凶僧,雌威大盛。这时见持杖凶僧挥杖扫来,不敢用剑去
封,娇躯一闪,如风让过,顺势将剑上的四个金环取下来。紧接着,左腕一抖,
一声娇叱,嗡的一声,向着凶僧的面门打到。

  持杖凶僧一杖扫空,更是火上加油,大喝一声,手中禅杖闪电高举,正待打
下。蓦见一团金光,挟着慑人嗡声,已至面前,吓得嗥叫一声,身形闪电仰向后
面,双脚一蹬,如飞射至两丈以外。女侠振腕打出的四个连索金环,一直打在三
丈外的一座冰崖上,铮的一声,积雪四射,冰屑横飞。

  持杖凶僧险些被飞来的金环打中,只气得哇哇怪叫,怒不可遏,大吼一声,
挥杖打来。凶僧怒极还攻,神情如狂,手中禅杖,舞得呼呼风响,杖影如林。飘
风女侠见凶僧来势凶猛,不敢丝毫大意,仗着身法轻灵,剑法诡异,与凶僧立即
恶斗在一起。

  一阵嘿嘿冷笑,大头大耳,手持鬼头金背刀的凶僧,和另一持金环的凶僧,
已缓步向着丽蓉、杜冰逼过来。

  丽蓉见两个凶僧逼来,心中暗暗焦急,丽蓉深知她这时绝不能出手,一旦打
斗起来,势必不能再对女侠援手。杜冰见蓉姊姊不动,自己更不敢出手了。

  丽蓉深知杜冰心意,立即转首低声说:「冰妹快去,多游斗,少出手,我用
遥空弹指神功支援你。」

  杜冰顿时大悟蓉姊姊为何不出场迎战的原因,同时,也想起女侠刺杀凶僧的
奇异变化。这时听了蓉姊姊的话,胆气大壮,翻玉腕,掣长剑,一声娇叱,飞身
而出。

  手持鬼头大戒刀的凶僧,挥刀向杜冰攻来。杜冰长剑飞舞,飘忽游走,完全
以轻灵小巧的功夫游斗,伺机出手。持刀凶僧,一味抢攻,只舞得大戒刀,寒光
似雪,银花飞舞,带起一阵疾劲冷风。

  丽蓉一见女侠剑势,心中顿时一喜,觉得肩上减轻了不少压力,因为,她已
看出女侠施展的几招生疏而奇奥的剑式,正是得之於悟因神尼。

  丽蓉一见时候到了,皓腕一扬,对正与杜冰打斗正烈的凶僧屈指一弹,接着
厉叱一声,翻腕远剑,向着扑来三僧挺身迎去。

  游斗中的杜冰一直等着蓉姊姊的援手,正在焦急之际,突见凶僧身躯一个踉
跄,接着一声闷哼。杜冰杏目一亮,柳眉一挑,一声娇叱,一招「拨草寻蛇」,
寒光一闪,暴起数声惨嗥。扑通连声中,四个凶僧相继翻身栽倒。

  杜冰定睛一看,女侠将持杖凶僧,一剑斩为两断。同时,林丽蓉趁其不备,
点毙了两个凶僧。

  飘风女侠、杜冰并肩而立,静观丽蓉大展身手。只见剩馀三个凶僧,宛如三
只猛虎,将三般兵刃,挥舞得狂飚陡起,风雷声动,猛烈至极。丽蓉居中,剑若
银虹,光华滚滚,万点寒星,一个轻灵曼妙身影,宛如戏水海燕,飘忽不停。

  这时,三个凶僧突然看到立在两丈外的女侠和杜冰,觑空一看,几个罗汉皆
归西天,俱登极乐了。三僧这一惊非同小可,面色大变,冷汗油然,再无斗志,
同时大喝一声,虚舞一招,转身就跑。

  丽蓉知道不可让三僧逃回寺去,一声娇叱,横剑疾挥,一招掠地银河,光华
骤然暴涨六尺,快如电光石火,疾似电掣飞虹,挟着一阵慑人嗡声,直向三个狂
逃的凶僧追去。耀眼匹练过处,暴起三声凄厉惊心的刺耳惨嚎。

  鲜血喷射,秃头飞空,光华过处,三僧已倒在血泊中,向以手辣心狠出名的
八大罗汉,就此结束了他们的罪恶一生。

  这时,丽蓉也已飞身驰回。飘风女侠一见,顿时大吃一惊,只见丽蓉凤目无
光,粉面苍白,精神显得异常疲惫。

  飘风女侠知道丽蓉耗损真气过巨,於是,立即命丽蓉坐下调息,希望尽速恢
复体力。并由怀中取出一个血玉小红瓶来,立即倒出一粒血红小九,顿时清香扑
鼻,令人闻之神清气爽。

  接着,急忙蹲身,将血红小丸放进丽蓉的嘴里说:「蓉儿,快把这粒小红丸
服下去,这是神尼临别赠给我的灵丹,以备我们在此有了意外服用。」

  丽蓉服下灵丹,不到片刻,立即容光焕发,粉面红润,突然由地上立起来。

  女侠见丽蓉恢复体力如此快速,心中大喜,立即前进。三人展开轻功,继续
向前飞驰,穿进松林,地上积满松针松子,飞驰其上,如踏棉絮。林内光线异常
黑暗,寒风已不如林外凛冽,阵阵如倾如诉的松涛声,低微地响在耳边。

     ***    ***    ***    ***

  这座松林,又深,又广,又密集,由林外至中心,足有数里。三佛寺就建筑
在林的中心,三人直达寺外高墙,没再遇到有人出手拦击。女侠三人仰首一看,
寺墙血红,高约数丈,墙头覆着冰雪,尚有部分墙上露出光滑的绿瓦。

  三人一长身形,飞身纵至墙上,游目一看,房屋栉比,俱是禅院僧房,寺中
三座巍峨的大殿,前后重叠,雄峙寺中。那盏丈二红灯,就悬在寺中的冲天巨木
上,随风摇晃。全寺房屋如鳞,栉比相连,三座阁楼,并立寺后。屋面殿脊,覆
满白雪,在巨大红灯下,闪着暗淡红辉。全寺房屋一片漆黑,仅三座大殿和前面
一间僧房中,尚亮着灯光。

  三人看罢,觉得有些奇怪,全寺一片沉寂,并无一人喝问或出击,看情形,
寺内毫无戒备。飘风女侠指了指有灯光的僧房,三人如飞纵去。来至近前,竟是
三间陋室,室内布置简单,仅有一桌三凳,三张木床。

  正中一间桌上,坐着一僧、一道、一个老叟,三人正在弈棋,老叟、老道下
子,僧人在傍观局。僧人穿灰衣浓眉环眼,体大如牛。老道穿紫袍,身材瘦小,
鼠须猴腮。老叟着麻布长衫,竖眉立眼,相貌狞恶,花白胡子飘散胸前。

  飘风女侠看了,有些莫名其妙,转首一看丽蓉神色也有些茫然,只有杜冰凝
着双目,望着屋内三人。蓦见杜冰杏目一亮,骤然转过首来,似乎要说什麽。飘
风女侠立即做了一个阻止手势,指了指屋面,接着当先纵上屋面。

  飘风女侠低声问:「冰儿,你有什麽话要说?」

  杜冰游目看了一眼静悄悄的屋面,轻声说:「这三人可能是黔道三恶。」

  女侠不解地问:「你怎的知道?」

  杜冰毫不迟疑地说:「麟哥哥那天在庄上,对我父亲和蓬丐、秃僧两位老前
辈,曾谈到黔道三恶给哈普图三佛传话的事。」说着一顿,看了那间有灯光的房
屋一眼,又说:「看三人的身份装束,我想一定是三恶了。」

  飘风女侠听后,即说:「目前不宜与他们照面,我们先去找三佛。」说罢,
三人直奔大殿。

  三人纵跃如飞,奔驰在雪白的屋面上,身形特别显明,眨眼已达侧殿。举目
一看,距离大殿尚有十馀丈,身后即是一排三个出口的巍峨大寺门,左有钟楼,
右有鼓阁,气势果是不凡。只见大殿巍峨耸立,宏伟雄壮,建筑堂皇,殿阶十数
级,高约近两丈,殿前一只巨鼎,置在正中宽大的甬道上。

  殿内,灯火辉煌,显得十分明亮,香烟缭绕,人影幢幢,极似晚课刚散,正
在整理课具。殿中巨大神龛上,黄缎帏幔中,供奉着三尊丈二金神,神前高悬一
排琉璃灯,光辉四射,格外明亮。

  三座神龛上,燃着六只巨大油烛,高射着熊熊火苗,无数灰衣僧人,正纷纷
走向殿外,齐向大殿左右角门走去。最后由殿中走出三个红光满面,须眉霜白的
老僧来。三个老僧,一身灰衣,披着朱红大袈裟,胸佩一式大玉环,目光炯炯,
步履稳健,匆匆走向阶前。

  就在这时,左侧角门内,又急步走来三个须眉如银,身穿灰衣披织金红袈裟
的老僧来。女侠三人一见,顿时大悟,这些老僧俱是三佛寺十二长老中的人物。

  只见由左侧角门走来的三个老僧,一见阶前三个老僧,立即高声问:「邦克
师兄,哈多问,各组巡山弟子可有回寺之人,那声怪啸是巴什托格方面的人,还
是昌马堡的来人?」

  阶前三个老僧,中间一个吊眉塌眼的老僧,霜眉一蹙说:「现在已是二更时
分,五组巡山弟子和三位长老,尚无一人回来。」

  方才问话的老僧,三角眼一眯起,面色凝重地说:「根据那声内力浑厚,气
势雄壮怪啸来判断,普格认为不是巴什托格和昌马堡方面的人,他们根本没有功
力如此深厚的高手。」

  立在阶前左边,额角上有个肉瘤的老僧,霜眉一立,傲然说:「莫说他们没
有功力如此深厚的人,即使是有,还不是前来送死。」

  由侧门走来的一个狮鼻大嘴老僧,嘴角一咧,说:「古里师弟说得不错,我
不信他们敢来老虎口里拨牙,哼。」说着,狮鼻中发出一声得意轻哼。其馀五个
老僧一听,不觉傲然哈哈笑了。

  飘风女侠三人听了,觉得三佛寺的僧人,个个凶狠,无不狂傲,这时也想到
了全寺毫无一丝戒备的原因。丽蓉芳心更气,觉得这些凶僧,远居边陲,夜郎自
大,坐井观天,似乎根本没把别人放进眼里。因此,芳心深处,不觉伏下一丝杀
机。

  突然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由寺外传来。飘风女侠三人心头同时一动,凝
神一听,破风之声愈来愈近了。大殿阶前的六个老僧,眼神一亮,俱都笑着说:
「听这破风速度,可能是纳斯师兄他们回来了。」

  就在六个老僧话声甫落的同时。由高大巍峨的寺门外,一连纵进了八个僧人
来。

  飘风女侠三人,转首一看。只见当先两人,是两个手持如意玉拂尘,面色异
常惶急的长老,身后是六个身穿灰衣,肩披黄袈裟,一身血渍的中年僧人,前边
四个中年僧人的背上,俱都背着一个须发皆白的长老,后面两个中年僧人,手中
拿着四件不同的兵器。

  背在背上的四个长老,一个面色蜡黄,一个头颅已失,一个浑身鲜血,一个
血肉模糊,任何人一看,便知四个老僧,早已气绝多时。大殿阶前的六个长老,
个个面色苍白,目闪惊光,神色惶急地飞跃过来。同时,大声惶急地问:「纳斯
师兄……」

  手持玉如意的长老,一见六个老僧,立即气急败坏声音嘶哑地急声说:「快
快快,快去告诉哈、普、图,震惊中原武林的疤面人来了。」

  六个老僧一听,只惊得个个面色如土,冷汗油然,俱都呆了。

  另外一个手持拂尘的长老,立即紧张激动地说:「跑至后峰,通知哈普图,
已经来不及了。」

  说着,又转首对两个黄衣中年僧人,双目一瞪,厉声大喝说:「快去打鼓撞
钟。」

  两个中年僧人放下手中的四件兵器,一声不吭,飞身扑向山门左右的两座钟
楼、鼓阁。

  吊眉塌眼的邦克长老一定神,急问:「纳斯师兄,各组巡山弟子,你们可曾
遇到?」

  手持玉如意的纳斯长老,立即紧张悲忿地说:「六执事、五掌院悉数被杀,
我和拉哈师弟六人,率领六名知客赶到九莲峰,六执事和五掌院,已全部倒在地
上,呻吟惨嚎,狂吐鲜血……」

  额角有个肉瘤的古里,神情紧张地插言问:「合师兄六人之力,也没将疤面
人拿下?」

  手持佛尘的老僧,面色苍白,眼布红丝,插言怒声说:「疤面人衣着怪异,
疤脸吓人,内力雄厚,气势万钧,掌剑双绝,步法迷离,武功高不可测,猛不可
挡,出手狠辣,挥剑杀人,神情如疯如狂,令人望之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隐身树后的飘风女侠三人,自然知道疤面人就是天麟,这时又见八个长老、
四个凶僧,就在身前甬道上。只见狮鼻大嘴的阿玛长老,紧张不解地问:「木吾
师兄,你们是怎样摆脱了疤面人?」

  手持拂尘的木吾长老,苍白的老脸一红,涩然说:「我们一看不敌,立即遁
进一座古洞中,直待一个时辰过后,听到疤面人离去的怪啸声,我们才出洞将四
位师弟的尸体运回来。」

  纳斯长老似乎想起什麽,立即向着吊眉塌眼的邦克,急声问:「邦克师弟,
八大罗汉、四金刚和四行者三组回来了没有?」

  邦克一摇秃头,说:「还没回来。」

  纳斯一听,立将右手玉如意狠狠一击左手掌心,焦急地黯然说:「看来恐怕
也凶多吉少了。」

  纳斯的话声甫落,蓦然响起了一声地动山摇,震撼万峰,直上云霄的洪钟大
响。

  接着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大鼓声。顿时,全寺暴起一阵惊呼喊叫,开门推窗
之声,此起彼落,不绝於耳。同时,数声惊急刺耳厉啸,由后峰遥遥传来。

  刹那间,钟声冲霄,鼓声撼峰,殿脊冰雪下坠,檐前积尘飘落,全寺响着急
奔的脚步声,和慌乱的叫嚣。女侠三人,看了这种惶急混乱,直若大难临头,宛
如末日已至的情景,也不禁暗暗惊心。三人确信这是三佛寺有史以来最混乱、最
紧张、最可怖的一天。嘈杂叫嚣和急促奔跑声音,已经近了。

  接着,由大殿左右角门内,爆出无数灰袍僧人来,一个个面色紧张,目露惊
光,潮水般涌向宽广的大殿阶前。武功较高的红黄袭裟僧人,俱都展开轻功,掠
过房面,如飞驰来,纷纷跃下,直落殿前。

  飘风女侠三人,虽然距离大殿较远,但八位长老却立在他们附近,知道再待
一刻,全寺僧侣齐集,便不能再隐藏了。

  这时,数声刺耳的惊急厉啸,已经到了。紧接着,三道亮金人影,宛如三道
划空长虹,越过巍峨殿脊,挟着一阵惊风,掠空而下。女侠三人双目一花,殿前
甬道上,已多了三个一身亮金僧袍,一式亮金袈裟的高大僧人。

  当中一人,长眉至耳,须髯如银,皮肤细腻,面色红润,双目启合间,眼神
闪烁,宛如两道冷电,手中持着一串光彩夺目的瑰丽念珠,眉宇间透着狡狯、阴
沉,这人正是自称活佛的哈多。

  左边一人,面色如铁,白眉如银,腮肉下垂,两耳如轮,徒手未带兵刃,这
人正是普格。

  右边一人,肥头胖脑,眼如铜铃,鼓额阔腮,眉如钢针,显示着粗暴凶狠,
这人正是图伦。

  三个凶僧俱都面现惊容,双目闪光,傲然立在甬道上。女侠三人看罢,知道
这三个金衣凶僧,即是自称三佛的哈、普、图。

  这时,钟鼓已经不响了,宽阔的大殿阶前,涌满了僧人,众僧一见哈普图三
僧,除了八位长老,俱都跪在地上。哈普图三僧一见甬道上的四具长老尸体,未
待纳斯、木吾趋前说话,立即怒声喝问:「这四位长老可是死在方才吭发怪啸的
那人手里?」

  纳斯立即激动地说:「不错。」

  性情凶残的图伦立即厉声问:「谁?」

  木吾立即紧张地说:「疤面人。」疤面人三字一出口,哈普图三僧,面色同
时一变,接着,发出一阵阴恻狞笑。

  飘风女侠知道很快就会露出行藏,於是一声怒喝,飞身掠至甬道上,丽蓉、
杜冰紧跟而出。这三人一现身,跪伏地下的所有僧侣,俱都吓得纷纷立起,同时
暴起一声惊呼。

  手持拂尘玉如意的两位长老,一见女侠三人,立知不是疤面人,在骤惊茫然
下,不觉顿时升起一股无名怒火。两人同时一声大喝,飞舞拂尘如意,接着一阵
劲风,向着三人扑来。

  飘风女侠早已默记了一遍神尼口授的几式剑招,这时一见古里、邦克两个老
僧扑来,立即一声娇叱:「老秃贼,我来会你……」娇叱声中寒光一闪,长剑已
握在手中,挥剑迎了过去。

  拥挤阶前的僧人,再度掀起一阵骚乱。飘风女侠虽有绝世的剑法和心诀,无
奈未曾练习,施展开来,威势大为减低,即使如此,仍是一味抢攻,招招进逼。

  林丽蓉凝神静立,眉透杀气,一双凤目,紧盯着邦克、古里。

  杜冰到了这种江湖成名高手的打斗场合,深感自己的功力不济,遇有紧要,
非但不能出手拒敌,反而是个累赘。她看得很清楚,女侠的剑法愈来愈神奥,剑
势愈来愈凌厉,虽然对方两个老僧夹攻,但仍无一丝败迹。

  突然,一声凄厉惊心,沙哑悲壮,如鬼哭,似狼嗥的怪啸,由寺外松林间响
起。啸声一起,所有打斗立停,全寺顿时一静。

  蓦见黔道三恶浑身一战,不觉脱口急呼:「疤面人。」三字刚刚出口,全寺
暴起一阵骚动。

     ***    ***    ***    ***

  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已向着寺内飞来。一道宽大黑影,宛如一缕乌烟,
势如奔雷,快逾闪电,已掠进三佛寺的栉比屋面上。

  凄厉惊心的怪啸,愈吭愈高,震耳欲聋,只震得殿梁积尘飘落,檐前雪屑纷
坠,殿中神龛上的巨烛火苗微微颤抖,摇曳不停。那声急速的衣袂飘风声,噗噗
慑人,愈来愈近了。

  全寺僧众,无不心情惶急,面现惊容,数百道惊惧目光,一齐望着啸声飞来
的方向。哈普图三僧惊怒交集,忐忑不安。黔道三恶面色苍白,冷汗直冒。全寺
僧众心脉狂跳,噤若寒蝉。丽蓉、杜冰黛眉紧动,暗暗欢心,凤目中不停闪烁着
喜极光辉,一直静静听着传来的衣袂破风声。

  啸声倏然停止了,噗噗的衣袂声,听得更为清楚,三危山的如林万峰间,仍
响着嗡嗡不绝的怪啸回声。突然,一道宽大黑影,宛如大鹏临空,扑张两臂,狂
驰如飞,掠过雪白的栉比房面,向着殿前疾射而来。一双电目,寒风如刃,闪闪
烁烁,宛如两盏明灯,令人望之怵目惊心。

  在这一刹那,殿前所有人众,无不心神战粟,呼吸几乎窒息。飘风女侠樱唇
微张,香腮牵动,心情激动得几乎要大呼出声。就在这时,呼的一声,侧殿屋脊
上,已多了一个身穿宽大黑衫,一脸花疤,鲜血斑斑的奇丑怪人。奇丑怪人身形
一落,殿前数百僧人,只吓得全身一战,脱口急呼,身不由己地纷纷向后急退。

  这时,飘风女侠已惊得倏伸玉手,疾掩樱口,一颗心已提到了咽喉,她几乎
不敢相信,殿脊上立着的,就是自己的爱儿天麟。哈普图三僧完全呆了,脸上怒
容,眉间煞气,顿时全消。六个长老目闪惊惧,老脸焦黄,六颗秃头上,俱都渗
出了细细汗水。黔道三恶的六条腿,已忍不住有些颤抖了。

  这时,宽广的殿前,顿成了一片死寂,除了众僧沙沙的后退声,和高悬半空
的巨灯摇摆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疤面人双目如电,冷芒近尺,缓缓一扫殿前,看了众僧的神情,不禁仰面发
出一阵直上夜空的哈哈狂笑。笑声凄厉,入耳惊心,似裂帛,似枭鸣,如开石,
如碎金,令人闻之心浮气动,不寒而粟。

  哈普图三僧的凶狠炽焰,被疤面人那股气势万钧的雄风,完全淹没了,看了
疤面人两道如刃眼神,三人不觉同时打了一个冷颤,听了这声震撼谷峰,内力浑
厚的冲霄狂笑,心头立即涌上一丝寒意。

  他们预感到,今日要想保住在西域数十年的声威势力,势必拚命不可了。因
此,三僧把心一横,顿时升起一股拚命的勇气。

  六个长老想起死在疤面人手中的四个师兄弟,和四组优秀弟子,也俱都起了
拚死的决心。

  疤面人倏敛狂笑,电目望着立在哈普图一侧的黔道三恶,立即朗声说:「黔
道三恶,确是信人,果将在下的口信转达给凶僧哈普图,你们三人数月未离三佛
寺,必是心中不服,等候在下完结数月前在衡山天柱峰下的那段过节。」

  疤面人说此一顿,望着面色如土,冷汗直流的黔道三恶僧叟道,又是一声震
耳厉笑继续朗声说:「好好好,今晚在下已来,在我未杀哈普图三僧以前,我们
先了清了那笔旧帐吧。」应声甫落,飘身而下,双脚落地,轻如棉絮,大袖微微
一拂,宛如一缕乌烟,直向黔道三恶扑去。

  就在这时,六个长老骤然发出一声暴喝,飞舞双掌,纵身而出,挟着呼呼劲
风,幻起如云掌影,向着飞扑的疤面人疯狂罩至。飘风女侠惊得脱口发出一声惊
呼,疤面人一声哈哈厉笑,疾演幻影迷踪,身形飘忽不定,但听叭叭直响,接着
闷哼连声。

  只见六个长老,身形踉跄连连后退,头青脸肿,龇牙咧嘴,俱都拿桩不稳,
几乎跌坐在地。哈普图三僧一见,不觉大惊失色,同时厉嗥一声,身形一闪,已
将疤面人围在三角核心。飘风女侠看了,顿时发出一声惊呼:「小心凶僧的三才
阵……」

  哈普图三僧一声凄厉惊心的震耳怪喝,六掌向着疤面人飘忽如飞的身影,闪
电推出。轰隆一声震天大响,劲风激旋如狂飚,啸声震耳如飓风,夜空回声,钟
鼓自鸣,四面殿檐上粗如儿臂的明亮冰柱,纷纷震落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哈普图三僧被自己的掌力,逼震得一连退后数个大步。三个踉跄后退的老和
尚,再也拿桩不稳,俱都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是哈普图三僧,在惊怒交集的心情
下,聚集了三人毕生功力,最凶最狠,最拚命的一击。三僧的三才掌合力一击,
势逾万钧,铁石几可击碎,何况是人。

  在这一刹那,雪屑烟尘如雾,劲风疾旋不停,轰轰隆隆之声,历久不绝。殿
前高悬半空的巨大红灯灭了,大殿中的六支巨烛全熄,殿前一片黑暗,视线顿时
模糊。立在数丈外的飘风女侠惊魂一定,立即发出一声痛心惊呼:「天麟……」

  呼声未毕,顿时晕了过去,因为,她在三僧中间,没看到疤面人的影子。

  丽蓉、杜冰已将女侠扶住,丽蓉玉掌已抚在女侠的命门上。只见疤面人,剑
眉飞挑,双目射电,十指弯曲如钩,左右两臂微圈,正缓步向着黔道三恶缓缓逼
去。只见麻衫老叟神色惊慑,腮肉抽动。胖大和尚目露惊光,面色焦黄。紫袍老
道呼吸急促浑身发抖。

  疤面人嘴哂冷笑,星目闪光,缓缓地向前逼去。黔道三恶面色如土,冷汗直
流,缓缓向后直退。三恶身后无数身披红袈裟的僧人,俱用惊恐的目光望着疤面
人,同时,也随着三人缓缓退去。

  就在这时,飘风女侠倏睁凤目,一眼看到疤面人,顿时想起神尼的叮嘱,不
觉绝口发出一声尖锐疾呼:「不要乱造杀孽了……」疤面人心头猛的一震,脚步
骤然停止了。

  就在疤面人停止前进的同时,刚刚立稳身形的哈多,暴喝一声,右臂疾扬,
无数绚烂念珠,挟着丝丝啸声,向着疤面人漫天罩来,快捷逾电,一闪即至。疤
面人听取女侠那声疾呼,心智刚一清醒,这时再度升起无限杀机。於是,暴喝一
声,双掌闪电击地,身形腾空而起。

  就在疤面人身形腾空的同时,无数绚烂念珠,幻起无数七影银丝,挟着疾劲
啸声,擦着疤面人的脚底,闪电射过。紧接着,暴起数声凄厉惊心的刺耳惨嚎。

  疤面人身在空中,挺身俯首一看,只见黔道三恶和数个身披红袈裟的和尚,
俱都栽倒就地,翻滚惨叫,满身血渍,状甚惨厉。想不到哈多扬出的无数念珠,
俱都击在惊魂未定,骤不及防的三恶和几个红衣和尚身上。

  图伦、普格和六个长老,顿时呆了。全寺僧侣同时发出一声惊啊,不少僧人
飞步涌了过去。哈多长眉扇动,满面羞红,只气得一双凶目直冒火星。疤面人身
在空中,哈哈一笑,大袖一拂,闪电下坠,身形疾落地面,脚尖一点,已至哈多
身前。

  哈多一见疤面人,面色铁青,牙齿咬紧,浑身不停地嗦嗦直抖,嘴里发出格
格响声。疤面人望着哈多,剑眉紧皱,星目迷忪,薄唇下弯成弧形,两道冷电眼
神,在迷忪眼缝中,闪烁不停。奇丑的疤脸上,宽大的黑衫上,尚有斑斑未干的
血渍,令人看来胆战心悸,不寒而粟。

  疤面人依然是两臂微圈,十指如钩,嘴哂冷笑,缓缓逼进。六个长老看了疤
面人缓缓逼进的这种威势,心情紧张的几乎窒息,俱都面无人色,冷汗直流。

  阴险的普格,双目圆睁,大嘴紧闭,双掌紧握,汗流如洗。凶暴的图伦,面
色苍白,嘴唇微抖,秃头上青筋高凸,凶脸上冷汗直冒。

  蓦然哈多一声凄厉怒喝,神情如狂,飞身疾扑,双拳疾挥,势挟劲风,向着
逼至身前的疤面人猛力捣去。疤面人嘴角牵动,不屑冷哼,身形一闪,已至哈多
身后。哈多早已有备,就在疤面人身形闪动的同时,一声暴喝,闪电转身,左掌
振臂反挥,直向身后削来。但两眼一花,身后依然没有疤面人的影子。

  哈多顿时大惊,再度暴喝一声,身形一蹲,疾演一招扫荡腿,呼的一声,地
上立即幻起一轮脚影。疤面人丹田微一提气,双脚离地三尺,哈多的脚影如风扫
过。哈多一长身形,怒吼一声,右臂倏举,猛力斜劈。疤面人一声厉笑,再没闪
动,左臂一挥,猛封而出。

  砰的一响,闷哼一声,双方手腕,闪电接触,哈多身形踉踉跄跄,立即退后
三个大步。就在这时,图伦满面铁青,双目赤红,箕张两手,向着双肩连晃,正
在拿桩的疤面人,乘机扑至,直抓疤面人的面门。疤面人顿时大怒,杀机倏起,
一声怒哼,疾演脱枷解锁,身形就势一个急转,已至图伦身后。

  紧接着,双眉一拂,星目射电,一声震耳大喝,立演后山打虎,右掌倏然举
起,闪电猛力下劈,直击图伦的后胸。

  砰的一响,蹬蹬连声,凶僧图伦躬身抚胸,身形一直向前冲去,哇的一声,
开口喷出一道箭血。图伦前冲数步,大吼一声,猛一挺胸,再一个踉跄旋身,扑
通栽倒就地,登时气绝身死。

  普格一见,面色大变,出手犹疑,举措不安,狡狯的目光中,忽明忽暗。凶
僧哈多,面色铁青,双目血红,一声凄厉暴喝,神情如疯如狂,急上三步,圈臂
蹲身,钢牙一咬,双掌同时推出。一股巨大掌力,势如狂风骤雨,向着转身扑来
的疤面人滚滚卷去。

  疤面人倏然停身,仰面发出一声惊心厉笑,看看掌风击到,一声暴喝,双掌
闪电推出一道狂飚。砰然一声大响,风声大作,激旋带啸,双方的两肩,连连摇
晃,俱都退后半步。

  疤面人顿时大怒,暴喝一声:「你再接我一掌……」暴喝声中,圈臂一蹲,
斜身跨步,双掌运足功力,同时猛力推出。

  老僧哈多,瞪眼,咬牙,再上三步,蹲身圈臂,双掌再度推出。轰隆一声震
耳大响,接着暴起一声闷哼,哈多身影直向大殿阶前直线横飞过去。

  阶前众僧惊呼嗥叫,一阵骚动。六个长老齐声大喝,纷纷前扑。砰的一声,
哈多的横飞身形,已撞进数个僧人之中。众僧低头一看,顿时一阵大乱。

  六个长老扑至近前,纷纷低头察视,哈多面白如纸,两眼圆睁如铃,嘴角下
撇,溢出两滴鲜血,早已停止了呼吸。

  突然,全寺的僧人一阵大哔,接着响起了疤面人的暴喝:「不留下命来想跑
吗?」六个长老抬头一看,只见普格神色惶急,宛如丧家之犬,身形一闪,顿时
不见。

  疤面人双袖一抖,直射侧殿,身形腾空,宛如一缕轻烟,向着普格逃走的方
向,电射追去。飘风女侠望着打斗的场中,一直提心吊胆,这时一定神,急呼一
声「快追」,身形一纵,腾空而起直向侧殿屋脊上飞去。丽蓉、杜冰香肩一晃,
飞身而起,随后紧跟。

  只见普格的身形,在朦胧的月光下,雪白栉比的屋面上,有如一道金线,疤
面人疾追的身影,宛如一缕乌烟。飘风女侠、丽蓉和杜冰三道娇小人影,尽展本
身轻功,几似三只掠波海燕,飞驰在波浪起伏的银海上。前面普格和疤面人已至
寺边,继而一闪,两人顿时不见。

  三人追至寺墙边沿,举目一看,只见绕寺松林,白雪皑皑,茫茫一片,再看
不见前面两人的身影。

  飘风女侠即令二女停止,立即焦急地说:「我们不可乱追,必须看出他们入
林的痕迹,才可前进。」话声甫落,前面林间,隐约传来一声暴喝,乍听之下,
至少在数十丈外。

  飘风女侠女侠再不迟疑,香肩一晃,飞身扑了过去,纵上林面,踏枝飞行。

  丽蓉、杜冰翠袖一拂,紧跟而上。三人展开登枝渡叶轻功,直向喝声传来的
方向扑去。突然,前面金影一闪,普格已升出林面。紧接着,光华大盛,十丈生
辉,疤面人手握腾龙剑,飞身已追上林面。

  丽蓉一见普格,即想施展遥空弹指神功,但距离太远了。前面金影一闪,光
华骤失,普格和疤面人又泻进林间。数声暴喝之后,普格疤面人又升上林面。

  这时,女侠三人,追近已不足二十丈了。蓦地,丽蓉凤目一亮,立即脱口娇
呼:「小心,前面是座天干地支连锁阵。」娇呼声中,身形骤然加快。

  三人举目一看,只见前面数十丈外,寒风雪雾中,有松,有竹,摇曳不停,
前后种植,似紊乱,似有序,果是一座阵势。只见普格,宛如惊弓之鸟,拚命向
前疾逃。

  疤面人已听到丽蓉的娇呼,一声暴喝,纵身腾空一跃数丈,手中软剑迎空一
挥,疾演「天降寒龙」,一道宽约八尺的刺目电光,挟着隐约可闻的风雷啸声,
向着普格凶僧,如电射去。

  就在那道刺目电光看看射至凶僧的同时,凶僧普格已奔至松竹之间,身形一
闪,顿时不见。疤面人身剑合一,紧跟凶僧进入阵中。接着,前面阵中,寒光电
闪,暴喝连声,松摇枝动,传出了兵刃疾削物体的炖炖声。

  丽蓉一见,顿时大悟,芳心猛的一震,不觉脱口疾呼:「不好,他不识各种
阵法。」疾呼声中,三人疾向松竹植成的天干地支连锁阵驰去。

  丽蓉来至近前,停身树端,望着阵中剑光闪闪处,立即大声指点说:「三左
转,九右弯,见竹横飘,遇松直前……」丽蓉喊至第二遍时,阵中剑光骤敛。

  眨眼工夫,远处骤然传来一声暴喝:「凶僧还不停步受死吗?」丽蓉一听,
凤目一亮,向着立身其他松端的女侠、杜冰二人一挥手,一直向前驰去,同时,
口里仍不停喊着方才的口诀。

  三人追至林沿,举目一看,只见凶僧普格已在近百丈外,向着远处一道千仞
深涧,拚命掠去。疤面人手持腾龙剑,尽展轻功,身形如烟,疾进如电,但距凶
僧普格尚有几十丈远。但疤面人与凶僧普格间的距离,正逐渐缩短。

  凶僧普格跑得更快了,再有十数丈即到了崖边,而疤面人距离凶僧尚有三十
丈远。飘风女侠三人心中万分焦急,俱都竭尽全力,施展轻功,加速向前追去。

  只见前面那道深涧,宽约二十馀丈,中间一道粗如拇指的环索,直达对崖,
在凛冽的寒风中,摇摆不停。疤面人似乎也看到了涧中那道铁索,暴喝一声,腾
空而起,一跃数丈,身在空中一挺腰身,直向普格飞身扑去,速度之快,无与伦
比。

  这时,普格已将至崖边,而对崖远处雪雾中,也隐约现出两个小黑点,正向
着这面电掣驰来。普格驰至崖边,倏然转身,一见掠空扑下的疤面人,立即发出
一声挑逗性的哈哈大笑。接着,大袖一拂,转身奔向铁索,疾如脱箭般,向着对
崖射去。

  疤面人一声大喝,星目射电,双脚落处,正是崖边,脚尖一点地面,身形再
度腾起,直向普格追去。女侠三人一见,花容失色,齐声惊呼。

  林丽蓉面色大变,不觉脱口急呼:「站住,不要过涧……」但疤面人的身形
已落向铁索的中间。

  普格回头一看,吓得心胆俱裂,倏冒冷汗,身形一连闪了几闪,险些跌下万
丈探渊,双袖疾拂,直射对崖。

  疤面人身形下落之际,只见涧中,漆黑一片,寒风怒吼,雪屑飞舞,铁索摇
摆不停,如想用脚去点,已不可能。於是,心念如电一闪,倏然俯胸下弯,左手
疾伸,五指已握住摇摆不停的铁链。接着,顺势下坠,左臂一拉,借力一翻,已
登上索链,身形一长,双脚一点,腾空扑向对崖,直向普格身前落去。

  女侠三人来至崖边,看了这种惊险情景,只吓得心胆俱裂,两腿发软,头晕
目眩。凶僧普格如飞奔至对崖,右脚一着地面,立即发出一声得意狂笑,脚尖一
旋,倏然转身,右掌闪电劈出,铁索铮声立断。抬头一看,只见断索势挟劲风,
宛如一条游龙,直向对崖坠去。但涧中并没有看到疤面人下坠的影子,惊呼的叫
声。

  突然,呼的一声,一阵劲风掠空而下,直落在普格的身后。凶僧普格倏然转
身,回头一看,只吓得亡魂丧胆,一声惊喝,暴退一丈。

  疤面人一见,情不由己脱口发出一声惊呼。

  普格骤然想起身后即是深涧,双袖闪电疾舞,同时一声惨叫,翻滚的身影,
直向漆黑的万丈深渊中泻去。这声亡魂惨叫,凄厉惊心,沙哑悠长,划破夜空,
震撼群峰,响彻涧中,令人听来,毛骨悚然,胆战惊心。

  疤面人翻手收剑,顺势系在腰内,星目凝神,一直望着深涧中的普格逐渐缩
小的身影,直至消失在黑暗中。凶僧普格,就此结束了他的罪恶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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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六章 嵩山论剑

  突然,一声仅仅可闻的烈马惊嘶,划破夜空,透过寒风,隐约传来。嘶声惊
急,充满忿怒,远处群峰间,也随风飘来一阵隐约可闻的雷鸣。

  疤面人身躯一战,星目中冷电闪闪,剑眉一竖,倏然仰面,张口发出一声凄
厉惊心的怪啸。

  对崖的杜冰听到马嘶,立即发出低呼:「噢,这是骅骝。」

  杜冰的话声甫落,疤面人跃身腾空,大袖一拂,吭着怪啸,沿着深涧,直向
正东电掣驰去。眨眼之间,已消失在旋飞的雪雾中。

  飘风女侠立即说道:「看情形,可能有人要偷我们的马,我们要尽快赶回去
才好。」

  女侠说罢,三人转身起步,向着来时的东北方,如飞疾驰。飞驰一阵,已到
了回绕三佛寺的松林边沿,除了阵阵松涛声,三佛寺内,一片黑暗死寂。

  三人一阵飞驰,已到来时的峰崖。游目一看八大罗汉的肥大尸体,仍横七竖
八地倒在那边,每具尸体上,已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屑。三人来至峰崖,身形一
闪,直向峰下泻去。片刻已到峰下,寒风顿灭,雪雾立敛,谷峰一片昏暗。

  三人认准方向,直奔来时的山路,如飞疾驰。这时,弯月将没,晓星明亮,
东方天际已现出一线曙光,夜空,显得更黑暗了。三人飞驰至覆雪的山道上,迎
着寒风,宛如四缕轻烟。蓦地,遥远的万峰间,骤然传来一声悠扬的清越长啸。

  啸声一起,杜冰立即脱口说:「这是麟哥哥。」

  飘风女侠飞驰中,转首望着啸声传来的方向,双眉一蹙,说:「这孩子越跑
越远了。」女侠的话声甫落,远处那声倏扬长啸已经停止了。接着,传来一声隐
约可闻的烈马怒嘶。

  马嘶一停,遥远群峰间,再度响起了那声清越长啸。飞驰中的丽蓉立即说:
「弟弟不会失迷方向了,他已与骅骝取得呼应。」

  这时,三人已驰下那道横岭,举目前看,岭下山道上,已没有了四大金刚的
尸体,但那四柄戒刀,仍在道上闪着暗淡寒光。驰至近前,发现雪地上,印满了
野兽足迹,一滩滩的鲜血,已变成了黑紫,凝成了硬块。

  丽蓉飞驰中,凤目一亮,突然发出一声娇呼:「快看,那是麟弟弟。」说着
举手指着东方遥远的数座峰巅。

  女侠、杜冰转首一看,心头不觉同时一震。只见遥远的天边,连绵蜿汩的峰
巅上,一点亮影,宛如弹丸流星,忽飘忽浮,向着东北,如射疾飞,快逾电掣。

  飘风女侠一见,心情顿感兴奋,张口发出一声音如凤吟的啸声。果然,女侠
的啸声一起,那点疾如流星的亮影,骤然疾转,势如殒星坠地般,向着这面如电
射来。

  蓦闻一声清越龙吟,眼前光华大盛,转首一看,只见飞驰中的丽蓉手举伏魔
剑,迎空飞舞,幻成一道翻滚银龙。丽蓉短剑一舞,如陨星泻落的那点亮影,立
即发出一声相应啸声。这时三人已来至那边悬崖右端,手持方便铲的三僧尸体,
也不见了。

  又绕过两座高峰,天光已渐明亮,游目一看,不少峰巅,已洒上一层金黄色
的柔和日光。举目前看,一里之外,已是那道蜿汩深涧。杜冰一见,立即发出一
声欢呼:「啊,到了。」

  正在这时,前面骤然响起数声高吭马嘶。尤其赤火骅骝发出的嘶声,激昂震
耳,直上晨空,谷峰深涧中,俱都响着嗡嗡回响。这时,已隐约听到数声怒叱暴
喝。

  女侠听得心头一震,不觉脱口高呼:「果然有人偷马。」说着,游目去看数
座峰巅,丽蓉、杜冰也在仰首上看。

  蓦见东南方第三座峰腰上,正有一道疾泻的亮影,一闪而逝。丽蓉立即急声
说:「妈,我们要快些,麟弟弟看见马匹了。」说着,倏举右腕,立将宝剑收入
鞘内。

  三人尽展轻功,沿着深涧,急奔如箭。这时,三人已驰到来时下马的那座峰
角之前,转过峰角,已看到前面那片广大的松林。再驰一阵,看到不少奇装异服
的人影,立在林前。天麟的亮影,正飞驰在前面的一片乱石之上,宛如掠地流星
般,向着林前,疾射过去。

  女侠三人一见,脚下加劲,身形疾射如烟。渐渐,已看清林前奇装异服的人
影,有四五十人之多,有的持矛握盾,有的拈箭搭弓,衣装有红有绿,多穿各种
兽皮。这些奇装异服的人,正形成一个极大圈子,将骅骝、黄骠和青聪围在了核
心,女侠的那匹头尾皆白的坐马,已不知跑到何处。

  飘风女侠一见,立即焦急地说:「这些人都是来自巴什托格的巴格族,他们
酷爱财宝,视马如命……」

  杜冰未待飘风女侠说完,凤目依然望着林前,插言说道:「这些人都像野人
嘛。」

  飘风女侠说道:「巴格族生性好斗,野蛮骠悍,崇拜英雄,不亲女色,唯一
缺点是见财贪心,如不能将他们打得口服心服,一味纠缠,无休无止。」女侠说
话间,丽蓉和杜冰已游目看了那些人一眼。

  只见巴格族人个个体形高大,貌如人猿,一双眼睛,闪着金辉,每人脸上,
都带着三分浑气。中间三个白发老人,身穿红、蓝、绿,各披一张大虎皮,俱都
未带兵刃,正指手划脚,大声叱喝,指挥其馀族人捕捉马匹。不远处的地上,已
有几个巴格族人,正在痛苦呻吟,想是被马踢伤了。

  这时天麟已驰至林前,大喝一声,向着巴格族人扑去。巴格族人顿时惊觉,
纷纷转首望向天麟。飘风女侠一见,立即振声大呼:「麟儿不要与他们动手。」

  天麟一听,顿时刹住飞扑身形,所以巴格族人,又纷纷向女侠三人望来。

  骅骝一见天麟,骤然一声震耳怒嘶,昂首竖鬃,腾空而起,飞越几个巴格族
人头上,直向天麟奔去。青聪、黄骠双耳一竖,一声长嘶,也乘机蹿出。巴格族
人顿时大乱,叱喝狂喊,纷纷扑来。骅骝奔至天麟面前,身形一旋,已至天麟身
后。几个追赶骅骝的巴格人,依然不知停止。

  天麟顿时大怒,暴喝一声,双掌同时推出。一股巨大柔和潜力,向着飞扑巴
格人,滚滚卷去。几个巴格族人骤觉潜力扑身,举步艰难,纷纷直向后退。其馀
扑来的巴格族人一见,俱都呆了,停步不前。三个老人看得一愣,大喝一声,同
时扑来。

  这时,女侠三人已来至近前,见天麟已换上绣满折扇的公子衫,依然是个丰
神如玉,英姿勃勃的俊逸少年。蓦然前面林边掠空传来一声怒马咆哮和怒喝。众
人循声一看,一个巴格壮汉正拉着女侠那匹白头白尾坐马。

  三个老人望了骅骝、黄骠和青聪一眼,六只金睛,同时射出六道贪婪光辉,
嘿嘿两声,立即傲然说:「马已被我们捉住,有本事你们再捉回去。」说罢,向
着立在场中的巴格力士一挥手,就要转身起步。

  天麟顿时大怨,一声暴喝:「站住。」这声暴喝,声震山野,谷峰回应,宛
如晨空打了一个急雷。数十巴格老人,停身止步,俱都面色一变。

  天麟衣袖微拂,掠身而出,剑眉一竖,星目射电,望着三个老人,厉声道:
「不将马匹放还,你们休想离此一步。」

  三个老人一定神,见暴喝之人竟是那个极英俊的少年,不觉同时仰面发出一
声极轻蔑的哈哈大笑。

  红衣老人首先敛笑,向着刚刚转身的巴格力士一挥大袖,厉喝一声说:「快
拿下去。」巴格力士一声怪嗥,倏然转身,右手短矛,抖起一团银红花朵,向着
天麟如飞扑去。

  天麟一声冷笑,剑眉一挑,正待出手。杜冰一声娇叱,掠身而出,手中长剑
一招「彩凤展翅」,幻起一道斜升匹练,向着巴格力士的矛身拨去。巴格力士立
顿身形,大喝一声,短矛倏然抡起,呼的一声,向着杜冰拦腰扫去,又疾又狠,
声势惊人。

  杜冰临阵经验渐多,一声娇叱,暴退五尺。巴格力士一声怪嗥,疾演「顺水
推舟」,短矛一停,紧跟刺出。杜冰暴退身形刚刚立稳,对方短矛已然刺至,一
声娇叱,长剑疾垂,轻轻一拨矛身,雪亮枪尖,擦腰刺过。紧接着,一声娇叱,
寒光一闪,剑尖已挑至对方右腕。

  巴格力士大惊失色,怪嗥一声,撒手丢矛,左盾猛力封出。当的一声,火星
四溅,杜冰身形向后一个踉跄,长剑立被铁盾震偏,右臂隐隐作痛。

  杜冰一咬玉牙,挺身前扑,一声娇叱,连攻三剑,当当三响,火花四射。

  巴格力士短矛撒手,顿失攻击力量,身形左闪右躲,铁盾上挡下封。这时,
巴格族人,另一位黄衣力士,纵身而出,已向三个老人面前,请命出战。

  飘风女侠怕杜冰体力不支,立即低喝一声:「冰儿回来。」杜冰闻言,宝剑
虚挥一招,纵身退回。

  巴格力士连脸红都不红,立即俯身,捡起地上短矛,纵身扑至三个族长阿哥
大面前请罪。这时,另一黄衣力士,已转身向着场中走来。

  天麟转首一看,红日已升上山巅,心中顿时焦急起来,剑眉一轩,望着中间
红衣老人一招手,立即怒声说:「我们时间宝贵,不能在此与你们久缠,就请这
位穿红衣的阿哥大,入场与在下一搏,你胜了,四匹马全部让你们拉去。」

  说罢,衣袖微拂,直向场中掠去。

  三个老人一听,面色同时一变。黄衣力士一声大吼,飞身疾扑,向着天麟,
挺矛刺来。

  天麟心急下山,在求速战速决,一声冷笑,亮影一闪,已至对方身后,右掌
疾出如电,轻点黄衣力士左肩。黄衣力士左臂一麻,铁盾不觉松手落地,身形一
个踉跄,吓得嗥叫一声,一直向前冲去。

  绿衣老人双眼一瞪,暴喝一声,右掌闪电劈出一道劲风,挟着滚滚尘土,向
着天麟卷来。天麟一声冷哼,倏然转身,右掌同时迎出。砰然一声,沙飞石走,
尘烟飞腾,蹬蹬连声中,绿衣老人身形踉跄,一连退后三个大步。

  红衣老人看得一呆,人猿嘴角不停扭动。数十巴格族人俱都面色大变,金眼
闪动,显得惶恐不安。蓝衣老人久不言语,这时金眼一瞪,纵身而出,两臂一圈
暴喝一声,双掌同时推出。一股势如山崩的狂飚,挟着厉啸,向着天麟扑来。

  天麟仰面一声厉笑,倏然一声暴喝,右臂运足功力,单掌闪电推出。一道绝
大无伦的潜力,直向扑来的狂飚迎去。轰隆一声大响,天麟双肩微晃,劲风疾旋
中,发出一声苍劲如猿啼的惊叫。蓝衣老人的横飞身形,直向红衣老人的身前扑
去。

  红衣老人身形微动,伸臂将蓝衣老人的横飞身影接住,绿衣老人立即纵身扑
了过去。所有巴格族人一阵骚动,举盾立矛,扣弓搭箭,数十道忿怒目光,一直
望着他们的阿哥大。这时只要红衣老人一声令下,立可展开一场惨绝惊人的大血
战。

  蓦闻蓝衣老人一声暴喝,身形在红衣老人的双臂上一挺跃起,飘身落地,微
一运气,内气畅通无阻。其馀两个老人看了蓝衣老人这种奇异现象,俱都楞了。

  数十巴格族人,俱都脱口呼出一声惊啊,高举的矛盾弓箭,纷纷落了下来。

  蓝衣老人似乎觉得这是他一生中的第一次奇遇,不觉两手扑天,仰面发出一
阵哈哈狂笑。其馀两个老人,也满面兴奋地哈哈大笑了。

  三个阿哥大,相继敛笑,蓝衣老人立即解下虎皮,松开围腰,脱下了锦缎蓝
袍来。女侠三人和天麟不知蓝衣老人要做什麽,神色俱都有些茫然。

  这时,蓝衣老人已将蓝色锦袍脱下,将虎皮披好,双手托着锦袍,恭谨地走
到红衣老人面前站好。

  红衣老人神色严肃,目光中闪着兴奋的光彩,两臂向前平伸,手掌抚在蓝袍
上,立即朗声说:「本阿哥大,准许将此袍,敬赠给本族最崇敬的天人大英豪,
愿天人大英豪,永远记着今天,记着巴什托格族。」说罢,两手立即收回。

  蓝衣老人立即转身托着锦袍,神色肃穆地向着天麟走来。全场一片寂静,数
十巴格族人,俱都屏息肃立,近百道崇敬目光,望着卓立场中的天麟。

  天麟看了这种肃穆气氛,心情也不觉有些激动。女侠、丽蓉和杜冰也被这种
气氛感染了,脸上再没有一丝有趣笑容。这时,蓝衣老人双手托袍,已走到天麟
面前。

  飘风女侠立即柔声说:「麟儿,接过来披在身上。」天麟一听,即上一步,
双手将袍接了过来,立即打开,披在身上。

  蓝衣老人一见,立即嘴绽微笑,面现傲色,双目中光辉闪射。

  天麟立即上步,伸臂将蓝衣老人同时抱住。就在天麟抱住蓝衣老人的同时,
红衣老人立即兴奋地振臂高呼:「巴格达族的天人英豪……」

  接着,数十巴格族人,同时暴起一声震天欢呼,再度掀起一阵乱蹦乱跳,闹
成一团。

  这时,一个巴格族壮汉,已将女侠的坐马送过来。天麟向蓝衣老人说了几句
赞美感谢的话,蓝衣老人,一脸兴奋,显得极端骄傲地回去了。飘风女侠立即说
道:「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天麟向着三个老人一挥手高呼后会,两腿一夹马腹,四马放蹄如飞,一直向
前驰去。驰至前面另一峰角处,转首一看,三个老人仍高举着六手,望着这面,
数十巴格族人,仍在那里乱作一团。

     ***    ***    ***    ***

  四人四骑,沿着原路,一直向山区以外驰去,四匹宝马,放蹄狂奔,昂首扬
鬃,雷鸣不停,宛如驭电飞行。众人奔驰了半日,方下马休息。天麟心急嵩山大
会,准备独自先行赶往嵩山,遂匆匆告别母亲,又向丽蓉、杜冰话别几句,拉过
骅骝,纵落鞍上。

  飘风女侠见爱儿就要离开自己,这一刹那,她不禁为天麟的安危担心起来,
凤目中顿时显出泪水,不觉叮嘱说:「麟儿,凡事机警,切不可任性……」

  天麟为慰母心,末待女侠说完,立即愉快说:「妈你放心,麟儿自会见机行
事。」说声保重,飞马向前驰去。骅骝宝马,毕竟不凡,一声长嘶,已至数丈以
外,身形之快,宛如电掣飘风。

  飘风女侠、丽蓉、杜冰三人神色虽然不一,但心情却是同样沉重。飘风女侠
望着天麟如飞驰去的马影,直至消失在前面数里外的山口间,才转首对二女说:
「我们也启程吧,不管如何我们也要如期赶到嵩山。」说罢,三人相继上马,如
飞驰去。

  三人飞马闷驰,心情俱都沉重,因此极少交谈,想到天麟,不知他是否能顺
利,如期到达嵩山。第二天的正午,三人才驰抵高台县。飘风女侠心急早日进入
中原,仅在高台城内,略事休息,购买一些途中应用之物,即继续行程。

  几日来,女侠、丽蓉和杜冰俱都憔悴了,但她们仍不愿多停一天。於是,三
人三马,披星戴月,日晒风吹,沿着东进官道疾奔,途中除与马匹上料外极少通
宵休息。三人一进入陕西境界,茶楼酒肆中,已盛谈着疤面人下柬少林寺的事,
大街小巷,传说纷纷,妇孺尽知。

  在这些饱饮黄汤,喝得天旋地转,已有些不辨东西的酒客口中,把这次即将
来临的嵩山大会,说得惊天动地,惨绝人寰。有的人说,疤面人武功盖世,剑术
惊人,各大门派中无人可敌,也有人说,各派掌门人亲身莅临,定要将疤面人置
於死地。

  飘风女侠听到这些绘形绘色,惊赫人心的臆测传说后,更是焦急,恨不得即
刻看到自己的爱儿天麟,阻止他再上嵩山。丽蓉、杜冰芳心惶恐,俱感到这次嵩
山大会是各大门派设下的陷阱。同时,幻想着各大门派掌门人,一字排开,齐翻
两掌,协力攻向疤面人的万钧掌力。

  由於会期渐近,加以女侠的不时催促,三人不眠不休,马不停蹄,不几日已
进入河南省地。这时,官道上行人骤增,多是各路英豪,俱是奔向嵩山。因此,
沿途不时看到有人打斗,想是多年不见的仇家再度相遇。距离会期尚有两天,飘
风女侠三人已进入河南临汝县境,雄伟巍峨的中原第一名山——嵩山,已遥遥在
望了。

  三人坐在飞驰的马上,遥望三座挺秀高峰,耸入云端,其中尤以少室峰嶙峋
峭拨,形如鼎莲。全山云气蒸腾,弥漫半山,浮青翠黛,险峻无比。这时,官道
上多是飞马似箭,从步行人中,已绝少看到武林人物,马嘶蹄奔中,不时响着豪
笑,谈论着各大门派要合力翦除疤面人的事。

  飘风女侠三人,轻驰进入临汝城西关的时候,城内已是万家灯火了,所有酒
楼客栈俱告客满。三人拉着马匹,立在一座店前,决议到郊外乡间暂度一晚。蓦
然,身后响起一声苍劲惊喜急呼:「冰儿,冰儿。」

  仆妇女侠心头一震,循声一看,只见数丈外的人群中,一位皓首银髯,红光
满面,一身黄袍的慈祥老人,手中拉着一匹花马,虎目中闪着惊喜光辉,正向着
前面挤来。杜冰一见,脱口一声凄呼:「爹爹。」凄呼声中,立即向前迎去。

  飘风女侠顿时认出黄衣老人正是老哥哥杜维雄,於是高呼道:「杜老哥久违
了……」高呼声中,急步迎了过去。

  这时,回风掌杜维雄已将爱女杜冰揽在怀里,虎目中不禁流下两行老泪。

  杜老英雄听到飘风女侠的呼声,立即抬起头来,定睛一看,面色不禁倏然一
变。於是,虎目惊急地一看左右,立即强展笑容,哈哈一笑说:「弟妹,几年不
见了……」说着一示眼神,继续机警地说:「城内客栈已无房间,我们可至郊区
看看。」说罢,转身拉马,当先走去。

  飘风女侠看了杜老英雄的神情,心知有异,转首看了丽蓉一眼,紧跟老英雄
身后走去。由於街上人多,摩肩接踵,无法走得太快,尤其行人中多是拉马的武
林人物,俱都在东张西望的寻找客栈,显得神色异常焦急,因此,并无人对她们
等几人细加注意。

  四人挤出北关,北关街上依然拥挤不堪。杜老英雄拉着马在前,神色有些紧
张,这时已忘了遇到爱女的喜悦心情,转身向僻静处走去。

  来至一无人处,杜老英雄停步转身,望着飘风女侠,依然神色有些紧张地放
低声音问:「麟儿呢?」

  飘风女侠答道:「他已取捷径先来了。」

  杜老英雄一跺脚,焦急地说:「这孩子太任性了,他怎可传柬给少林寺的洪
元大师呢,各大门派对疤面人恨之入骨,选出顶尖高手,四出踩他的行踪,他反
约各派掌门人会师少室峰,结清疤面人和各派间的积怨,这不是自跳火坑吗?」

  杜冰在一旁插言说:「爹,麟哥哥根本没传柬给洪元大师,这是各大门派所
施的阴谋……」

  杜老英雄面色一沉,立即沉声说:「胡说,洪元大师乃一代掌门宗师,德高
望重,领袖武林,岂可做此有辱他一生清誉之事?」

  飘风女侠接口说:「据麟儿说,他听到这个惊人消息时,正在赴三危山的中
途……」杜老英雄一听,手抚银髯,虎目凝神,顿时沉默下来。

  飘风女侠,知道杜老英雄正以他数十年江湖之经验,臆测嵩山大会的真正动
机,因此两人都未出声相扰。

  一阵沉默之后,杜老英雄苦笑一下,一摇皓首说:「老哥哥我实在猜不透这
个以疤面人名义向洪元大师传柬人的真正动机及企图何在。」说此一顿,霜眉一
皱,又说:「较为合理的臆测,这人或许是与疤面人有仇,和各大门派也有恨的
人。」飘风女侠和丽蓉、杜冰俱都连连颔首应是。

  飘风女侠黛眉一蹙,说:「我认为是其他门派利用洪元大师的声望、地位,
传柬武林,迫使疤面人赴会,再预谋将疤面人除去。」

  杜老英雄抚髯颔首,轻声一叹说:「这也极有可能,瞩目当今各大门派的掌
门人,如洪元大师德高望重,菩提心肠的人,又有几人……」

  就在老英雄话意未尽之际,四个手拉马匹的武林人物,已由前面街上走来。

  杜老英雄一看,立即转变话题说:「今夜我们几人只有找个小村、小庙暂栖
一宵了。」

  飘风女侠看了前来四人一眼,接口说:「我们可沿官道前进,不难遇到村镇
庙宇……」说话之间,四个拉马之人,已来至近前。

  大家觑目一看,竟是一个七旬老者和三个劲装少年。拉马老者走过身侧时,
似乎并未注意,三个劲装少年的目光,则由始至终,一直没有离开丽蓉、杜冰。

  杜老英雄俟四人走远之后,立即低声道:「这人即是武当俗家弟子,铁鞭张
宇。自崆峒派一清真人和武当三人死在疤面人的腾龙剑下之后,两派即选出不少
一流高手,四出踩访你们夫妇的踪迹,他们认为疤面人的兵刃是腾龙剑,即使疤
面人不是腾龙剑客,也是与腾龙剑客有关之人,只要掳住你们夫妇任何一人作人
质,不怕疤面人不就范。」

  飘风女侠一听,顿时发出一声不屑冷笑,说:「我确没想到那些自诩名门正
派之士,居然也要施展那些掳人作质的宵小行径。」

  她似乎想起什麽,急问:「杜老哥,此地可曾传说疤面人掌毙哈普图三佛的
事?」

  杜老英雄毫不迟疑地微摇皓首说:「此地尚无人谈及这消息,由甘西万佛峡
传至此地最快也需三个月。」

  蓦见丽蓉凤目一亮,立即低声说:「那四人又回来了。」

  杜老英雄心头一震,说:「我们该走了,最好不要再与他们四人照面。」

  飘风女侠觉得有理,於是四人同时上马,直向正北驰去。

  一连经过两个小村,俱都住满了赶赴嵩山大会的武林英豪,村中树上,拴满
了健马,四人只得进入村外的一座小祠堂内。

  祠堂里面尚称清洁,四人卸下马鞍,放进堂内,取出乾粮酒肉,坐在鞍上分
食起来。

  杜老英雄和飘风女侠两人饮酒低议,后天赴会时应该如何支援天麟之事。老
英雄看到几人面带倦意,立即示意大家,闭目假寝,调息养神。

     ***    ***    ***    ***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马嘶蹄奔,将四人惊醒。睁眼一看,天已黎明,立即起
身备马,奔出祠堂。这时,官道上,四野问,俱是奔驰马群,势如潮水般,向着
嵩山南麓涌去。

  由於马群过密,飘风女侠四人,不能放马飞驰,直至午后,才到嵩山南麓。
山下樵村猎户,平日冷清孤寂,这几天突然热闹起来,遍地蹄痕马粪,到处马队
人群,俱是明日赴会的武林英豪。这些武林英豪,形形色色,红红绿绿,男女老
幼,僧道丐尼,山麓间人头攒动,喧声沸腾,令人看了不禁血脉贲张。

  举目一看,半山上已有不少轻功稍逊的人开始登山了。女侠、丽蓉和杜冰三
人无心细看这些,他们聚精会神,游目细察,在如织人群中,寻找天麟的亮影。

  这时,飘风女侠的凤目一亮,发现七八丈外的人群中,一个仪态雍容,清丽
脱俗的中年道姑向一家竹篱门前走去。

  突然,飘风女侠一声凄婉惊呼:「四妹,四妹。」呼声之中,向着人群中的
道姑急步挤去。杜老英雄闻声心头一震,转首一看,不觉又惊又喜,清丽脱俗的
中年道姑,正是分别多年的玉箫仙子。

  清丽脱俗的中年道姑,骤然听到这声熟悉的「四妹」,立即停止了前进,一
双美目,闪着惊异光辉,循声望了过来。

  急步挤在人群中的飘风女侠一见玉箫仙子转首望来,立即举起纤纤玉手,不
停地挥动着,同时凄声高呼:「四妹,四妹,是我喊你。」凄呼声中,一双凤目
已涌满了泪水。

  玉箫仙子见是飘风女侠,面色凄然一变,立即惊喜凄呼:「大姊,大姊。」

  凄呼声中,身形宛如游蛇飞驰在草丛间,在人群中一连几闪已到了飘风女侠
身前。

  飘风女侠看到十数年没见的四妹,心情悲喜激动,已无心注意玉箫仙子身形
如云的惊人身法,伸臂将玉箫仙子揽在怀里,仅哽咽的低呼了一声「四妹」,以
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玉箫仙子看到昔年最爱护自己的大姊姊,顿时伏在飘
风女侠的香肩上,竟忍不住珠泪簌然,悲喜而泣了。附近准备登山的武林人物,
俱都停足望了过来。

  这时,杜老英雄和丽蓉、杜冰已拉着马匹,急步走至飘风女侠和玉箫仙子的
身边。杜老英雄见四周围来的武林人物,越聚越多,立即以目示意飘风女侠,这
儿不是谈话之所。

  玉箫仙子顿时惊觉,忍不住急声问:「杜老哥,你们都来了,这些年你们都
隐在什麽地方?」说着,美目中又滚下两行喜极而泣的泪水。

  杜维雄乍见玉箫仙子,心中极为激动,老眼中不禁有些湿润,立即低声说:
「我们找一僻静处再谈吧。」

  玉箫仙子和女侠同时游目一看,发现附近围了不少武林人物,玉箫仙子清秀
的面庞不觉微微一红,立即说:「我已定好此地农家一间民房。」说着,举起凝
脂玉手,指了指山麓一家围有竹篱的小木门。

  杜老英雄循着指向一看,立即愉快地说:「这样太好了,就请四妹头前引路
吧。」

  玉箫仙子看了一眼秀美的丽蓉和活泼的杜冰,转身当先走去。

  飘风女侠四人,拉马走在玉箫仙子身后。围在前面的武林人物,纷纷让至两
边,不少人的炯炯目光,在玉箫仙子四女的粉面上闪来闪去。

  前进中,飘风女侠四人,仍不时寻视着穿梭的人群,希望能在这些人中发现
天麟的身影。但直到走至竹篱围墙的小木门前,依然毫无发现,四人的心情既失
望又焦急。飘风女侠四人分别将马拴在门外小树上,然后进入院中。

  这时,玉箫仙子将院中右面一间房门推开,让四人进入室内就座。几人尚未
坐好,玉箫仙子已迫不及待地急声问:「大姊,你这些年究竟去了什麽地方,小
妹为找你们几乎踏遍了整个中原。」

  飘风女侠道:「我的遭遇说来话长,还是四妹先说你身入佛门的经过吧。」

  玉箫仙子一听,笑容尽失,神色立显黯然,轻声一叹,说:「大哥与大姊走
后,二姊银钗圣女也负气走了,当时我万念俱灰,也悄悄离开了三姊和浪萍,浪
萍曾对我说,他会去梵净山看我,但我却一直等了他六年……」

  玉箫仙子说至此处,美目中已涌满了泪水:「就在第六年的冬天,恩师慧贞
子不幸仙逝了,我在几番打击下,看破红尘,继承了恩师的牒钵,并叁悟了祖师
遗留下来的梵净山绝学凌霄秘籍……」

  飘风女侠和杜老英雄,两人举目相互看了一眼,想起玉箫仙子在人群中施展
的惊人身法,知道目前武林中除了几位修为有素的掌门人外,极少有人是玉箫仙
子的对手。

  玉箫仙子继续说道:「我下了梵净山,再听不到浪萍的一丝消息。」

  杜老英雄神色黯然,轻声一叹,首先插言说:「四妹,你下山的太迟了,我
们倒希望你能将浪萍的一身武功废掉。」

  玉箫仙子听得心头一震,面色倏变,急问:「杜老哥,这话怎麽说?」

  飘风女侠怕玉箫仙子不能骤然承受打击,立即低声问:「四妹,浪萍一直没
有去梵净山看你?」

  玉箫仙子含汩忿然说:「没有,我一直没有看到他。」

  飘风女侠黛眉一蹙,不解地问:「既然浪萍没去梵净山,是谁将浪萍的宝衫
和魔扇转授给疤面人?」

  玉箫仙子一听,面色再度一变,顿时想起江湖上谣传疤面人即是腾龙剑客的
话。因此美目中寒光闪闪,一直惊异地望着飘风女侠,不禁颤声问:「大姊姊,
疤面人果真是振清大哥?」

  飘风女侠摇摇头,说:「不,那是麟儿。」

  玉箫仙子似有所悟,立即转首望着飘风女侠,惊异地问:「大姊,你生了个
男孩?」

  说着,转首又看了一眼丽蓉和杜冰。飘风女侠双颊一红,立即点了点头,接
着将丽蓉和杜冰介绍给玉箫仙子。这时玉箫仙子才知丽蓉、杜冰不是飘风女侠的
儿女。

  这时,玉箫仙子转首望着女侠问:「大姊,麟儿呢?他为何没有同你们在一
起?」

  飘风女侠立即忧郁地说:「麟儿先取近道回来了。」接着又将卫天麟跟随魔
扇儒侠练功的事情以及魔扇儒侠的遭遇,告诉了玉箫仙子。

  这时,女侠已将痛心欲绝,泣不成声的玉箫仙子揽在怀里,同时在她的耳边
流泪慰声说:「四妹,希望你不要再怨恨萍弟了,他去梵净不愿见你,也正是他
不愿让你看到他毁容残腿以后的形状。」

  玉箫仙子痛心哭声说:「是我错过了他,我实在一直做着傻事。」

  杜老英雄一听,心头一震,一个迷惑问题闪电掠过心头——给少林洪元大师
下柬的人,会不会是玉箫仙子?於是,俟玉箫仙子的情绪略平缓,即以一语双关
的口吻问:「四妹,疤面人给少林寺洪元大师下柬的事,是否确有此事?」

  玉箫仙子听得一怔,立即抬起泪痕斑斑的秀面,茫然望着杜老英雄,不解地
问:「杜老哥没看到山下成行结队前来社会的武林群豪吗?」

  飘风女侠知道玉箫仙子误解杜维雄的话意,立即解释说:「杜老哥的意思是
说,疤面人是否真的下柬给洪元大师?」

  玉箫仙子觉得两人说话前后矛盾,不觉疑惑地说:「如此轰动天下的重大事
情,岂是儿戏?你们没问麟儿吗?」杜老英雄霜眉一蹙,神色顿时忧郁,这时他
蓦然预感到明日天麟叁加大会,必定凶多吉少了。

  飘风女侠黯然对玉箫仙子说:「麟儿也不知道下柬的人是谁?」

  玉箫仙子惊得面色一变,立即脱口急声说:「啊,这是阴谋,这是阴谋。」

  飘风女侠一直关心爱儿的安危,这时听了玉箫仙子的话更慌了,立即流泪焦
急地说:「我最初就断定这中间有诈。」说罢,忍不住掩面哭了。丽蓉、杜冰也
忍不住开始落泪。一向沉着的杜老英雄,这时也有些方寸紊乱,智竭计穷了。

  玉箫仙子美目一亮,似乎想起什麽,即说:「你们在此等候,我去少林寺一
探便知真伪。」

  杜老英雄听得心头一震,着急地阻止说:「四妹不可,明日即是会期,各派
掌门及随行高手必已到达少林寺,加之四海英豪齐集山下,少林寺戒备势必较平
素尤严,四妹切不可莽撞轻动。」

  玉箫仙子冷冷一笑,秀眉一扬说:「少林寺即使布下天罗地网,桩哨如林,
小妹如欲进出少林寺,依然如同进入无人之境,瞩目当今武林,除了少林洪元大
师、昆仑玄鹤道长,俱是佛门有道高人,其馀人等,小妹从未放在心上。」

  杜老英雄几人听得面色同时一变,俱都无言可对。

  玉箫仙子美目一扫几人,声调稍见缓和地说:「如果这次嵩山大会,确是有
计划的预谋,更应事先将它揭开,公诸天下群豪之前……」

  久未发言的丽蓉似有所悟地插言说:「如是各派掌门人,齐集少林寺,今夜
必有一番聚会,如嵩山大会有诈,只须进入少林寺一窥各派掌门人的神色言行,
即可断定真伪。」

  杜老英雄霜眉一蹙,忧郁地说:「少林寺僧侣众多,俱有一身登堂入室的艺
业,如今各派掌门齐集寺内,要想进寺一探,岂是想像的那麽容易。」

  玉箫仙子秀眉一挑,冷冷地说:「照杜老哥说来,只有眼看着他们诡计得逞
了?」

  杜老英雄解释说道:「四妹不可仍如昔年一样任性,须知各派掌门人俱是一
代宗师……」

  玉箫仙子未待杜老英雄说完,立即毅然说:「小妹心意已决,杜老哥不要再
说了。」

  丽蓉立即插言说:「晚辈愿恭随玉箫前辈前去。」

  玉箫仙子已知丽蓉一身兼具悟因神尼和净凡师太两位前辈异人的罕世绝学,
因此立即颔首说:「蓉姑娘随我前去更好。」

  飘风女侠接口说:「既是这样,我们何不即刻入山,就在峰上洞室之中暂栖
一宵,以免四妹和蓉儿往返费时。」

  杜老英雄颔首应好,几人立即分别准备应用物品,并将马匹拉进院中。

     ***    ***    ***    ***

  五人匆匆进些食物,立即走出篱门,这时太阳已没,四野暮色渐浓,远处景
物已有些模糊了。山麓系满了马匹,仍有不少人围坐在草地上,高谈阔论,预测
着明天的大会盛况。

  玉箫仙子仰首看了一眼耸入云端的少室峰,接着说:「我们必须三更以前登
上少室峰,否则进入少林寺也必毫无收获。」

  杜老英雄哈哈一笑,说,「四妹不妨尽力施为,让老哥哥看看你的轻功已达
何许火候了。」

  玉箫仙子秀面微微一红,绽唇一笑,说:「那麽小妹就要献丑了。」话声甫
落,右手拂尘轻轻一挥,身形一直向前飘去。

  杜老英雄看得面色一变,只见玉箫仙子身法优美,直如流水行云,看似慢,
实则疾,眨眼已飘出数丈。人影闪处,丽蓉、杜冰已双双并肩追去,丽蓉一身白
衣,飘飘宛如一团风吹的棉絮,杜冰身法也极轻灵,看来并床尽施全功。老英雄
看到爱女的轻功,已有长足进步,心中尤为高兴。

  杜老英雄一振精神,大袖一拂,身如轻烟般,也一直向前奔去。五人尽展轻
功,飘纵如飞,登崖越谷,直向少室峰疾驰。渐渐,山势崎岖,峭壁危崖,愈前
进愈惊险了。这时,一轮明月已爬上东方峰巅,山中游云不时遮住皎洁的月光。

  初更将尽,五人已超越半山,沿着一道横亘如屏的危崖,蜿汩上升,直奔少
室峰巅。这时游目一看,发现半山不少石洞中亮着如豆灯光,传出爽朗的豪笑。

  五人来到一处突立的峭崖处,玉箫仙子首先停住身形,转首对女侠几人说:
「现在即将二更了,如仍沿横岭前进,至少仍需一个时辰……」

  杜老英雄未待玉箫仙子说完,立即插言问:「四妹意思如何?」

  玉箫仙子仰首一看嶙峋险峻的峭崖,说:「崖上即是少林寺后的九乳峰,由
此上攀,可近半个时辰的路程……」

  杜老英雄入鬓长眉一蹙,说:「也许崖上有少林寺的僧人看守。」

  玉箫仙子毫不迟疑地说:「小妹先上去看看。」说罢,飞身纵至崖前。

  杜老英雄以幽默的口吻望着玉箫仙子的背影说:「四妹先上,这座崎险削崖
还难不住老哥哥。」

  玉箫仙子回头一笑,身形腾空而起,手中拂尘不时挥向峭壁上的突石斜松,
一连几挥,瞬息上升十数丈。白影一闪,丽蓉身形已经升空,翠袖轻挥,宛如上
升的浮云。杜老英雄看得不停摇头赞叹,飘风女侠见看不清玉箫仙子和丽蓉的身
形了,立即催杜老英雄同时攀登。

  片刻已达峰顶,只见玉箫仙子和丽蓉两人正望着远处灯火辉煌的少林寺低声
商议。杜老英雄游目一看,峰上苍松古柏,怪石如林,极易隐蔽身形。这时,天
上浮云片片,皓月时现时隐,建筑峰阴的少林寺,殿俏巍峨,气势雄伟,距五人
立身之处,至少尚有半里。就在五人面前不远处,即有两座相并的石洞,过去一
看,洞内乾燥异常。

  玉箫仙子看了石洞一眼,即说:「大哥,你们在此等候,小妹与丽蓉姑娘去
了。」

  杜老英雄,关切地说道:「四妹小心,切不可逞强任性,能进则进,见机而
行。」玉箫仙子说声晓得,挽着丽蓉疾如飘风般,直向数百年,来一直震慑武林
的少林寺驰去。

  飘风女侠三人,并肩立在洞口,直到看不见玉箫仙子和丽蓉的身影,才怀着
一颗焦急的心,走进洞中。玉箫仙子和丽蓉两人,轻功俱已臻达炉火纯青地步,
半里之遥,瞬间已达寺外的松林边沿。想是今夜情形特殊,虽然已近三更,寺内
依然灯火通明,但全寺却异常肃静。

  玉箫仙子和丽蓉两人以特异身法,快闪疾避,迅即掠至寺墙跟前。两人凝神
一听,寺内静悄悄的,玉箫仙子不敢贸然飞越寺墙,即觅一墙内有树之处,轻轻
一纵,伸手攀住墙头,缓缓探首看了一阵,立即跳了下来。丽蓉见玉箫仙子神色
茫然,立即趋前低声问:「前辈,里面有人吗?」

  玉箫仙子似在沉思,这时见问,立即颔首悄声说:「有人,但乍看之下,寺
内似乎并无戒备。」

  丽蓉以疑惑的目光看了玉箫仙子一眼,她似乎有些不信这座威名满天下的样
院,竟会无巡值戒备的僧人。於是,仰首一看高大寺墙,又低声说:「让晚辈看
看。」看字出口,身形疾升,纤手已攀住琉瓦墙头。

  丽蓉缓缓探首一看,墙内五丈以外一连数排僧房,俱都灯火通明,几个灰袍
僧人,有的来,有的去,显得异常忙碌。纤手微一用劲,探身墙内,发现墙下植
有一排落地矮松,高可及人。丽蓉着罢,心中也有些不解,寺内看来果然毫无戒
备。

  这时附近恰好无人,丽蓉见机不可失,娇躯一翻,飘身落进墙内,立即隐身
矮松之后。人影闪处,玉箫仙子沿着树荫暗影,飘身下来。就在这时,僧舍间传
来一阵脚步声,乍听之下,似乎不止一人。接着,由前面走来一群武林人物,有
僧、有道,也有俗装之人。

  当先一人,是个身躯修伟的中年僧人,穿灰僧袍,披日月袈裟,神情庄穆中
含有笑意,显得和霭可亲。其馀人等,年龄不一,衣着不同,俱都目光炯炯,走
在中年僧入的身后。

  玉箫仙子和丽蓉一看之下,即知来人俱是各派掌门人的随行高手,当前走的
必是少林寺的接待僧人。果然,中年僧人走至前面僧房门前,立即停住脚步,和
声为身后几个身着俗装的人分配房间。

  玉箫仙子和丽蓉断定其他门派的掌门人,已有人到达了少林寺,於是,沿着
寺墙向后走去。蓦见前面一道通自禅院的长廊上,一行六个光头灰衣小和尚,俱
都手托茶盘,沿廊向后走去。

  玉箫仙子和丽蓉两人心中一动,互看了一眼,立即藉着长廊月光阴影尾随下
去。

  一阵徐徐夜风,吹来了幽幽花香,发现前面长廊左侧,植满了花树,花繁缤
纷,多是异种。花树尽头,是道多孔屏墙,两端各有一个月形圆门,六个光头小
和尚,走上长廊,一直走进右端小圆门内。

  玉箫仙子和丽蓉待六个小和尚的背影完全消失后,又看了前后左右一眼,闪
电跨越长廊,飘身进入花树林中。

  两人藉着花树隐蔽身形,鹭行鹤伏,屏息前进,几个闪身已至屏墙跟前,正
待由砖孔内悄悄向里窥看。蓦地,身后耳边骤然响起一声轻微冷哼怒喝:「哼,
你这两个丫头,好大的胆子。」

  玉箫仙子和丽蓉惊得心头一震,面色立变,双掌运劲,倏然转身。就在两人
转身的同时,再度一声低喝:「还不快随我走。」

  玉箫仙子还没有看清身后何人,两道宽大人影,已掠过花丛,穿越长廊,直
向寺外飞去。丽蓉凤目一亮,早已看清是谁,一拉玉箫仙子,双双向前追去。两
人飞出寺墙,前面两道宽大人影,已驰进十数丈外的松林中。

  玉箫仙子看了前面两道宽大人影的骇人轻功,心中不觉一凛,心念一变,与
丽蓉电掣追去,身法之快,宛如两缕白烟。两人扑进松林,只见前面树荫下,四
道如灯目光,正向这面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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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七章 薄剑缅刀

  玉箫仙子飞驰中,凝目一看,一个蓬头垢面,一身鹑衣,肩背大酒葫芦,一
个光头油脸,一袭破僧袍,瞪着两只小眼睛。玉箫仙子一看,立即认出是多年不
见的武林二怪杰,不觉惊喜地低声疾呼:「两位老前辈,为何也去少林寺?」疾
呼声中,两人已到蓬丐、秃僧身前。

  谁知,一向风趣幽默的二怪杰,一收嘻笑之态,依然面色沉深。秃头僧瞪着
小眼望着玉箫仙子,似乎断定进入少林寺是她的主谋。

  蓬头丐也望着玉箫仙子,沉声焦急地说:「你这丫头依然是往昔那样任性,
少林寺数百年震慑武林,高手如云,寺中看来松弛无备,实不亚於龙潭虎穴,岂
是任意进入之地?」

  玉箫仙子在蓬头丐、秃头僧面前,心里自觉仍是个丫头,听了蓬头丐的话,
心里虽知事态严重,但嘴上仍有些不服,樱口一嘟,说:「两位老前辈不是也深
夜进入少林寺吗?」

  蓬丐、秃僧被问得一楞,瞪着大小四只眼睛,气得不知如何回答了。丽蓉在
旁看了,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秃头僧似乎想起什麽,小眼瞪着丽蓉沉声问:「那混蛋小子呢?」

  丽蓉知是问的天麟,粉面笑意一敛,黯然说:「麟弟弟怕赶不上大会日期,
由甘西取近道回来了。」

  蓬头丐油脸微现怒容地气声说:「这孩子太任性了,赶不上会期倒好了。」

  玉箫仙子听得心头一震,面色一变,急问:「老前辈,有什麽不对吗?」

  看情形蓬丐、秃僧两人,尚不知下柬少林寺乃另有其人,两人同时怒哼一声
说:「他这一闹,多少人为他焦急,珊珠女侠和娟丫头,一个惶急万分,一个终
日以泪洗面……」

  玉箫仙子一听珊珠女侠,心中一阵惊喜,未待蓬丐说完,立即插言问:「老
前辈,三姊在什麽地方?」

  秃头僧接口说:「就在前面一座山洞里。」说着,指了指松林的东南方。玉
箫仙子一听,兴奋得双目含泪,已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丽蓉见了蓬丐、秃僧的急怒神色,断定这次嵩山大会,於麟弟弟极为不利,
顿时想起大家应该聚在一起研讨一个对策才是办法,於是插言说:「老前辈,飘
风女侠和杜老英雄俱在崖上石洞中。」

  蓬丐、秃僧一听,几乎是同时急声说:「快,快领我去。」说罢,四人宛如
四缕轻烟般,直向崖上电掣驰去。

  飞驰中,丽蓉仍想着少林寺为何毫无戒备的事,於是转首向身边的蓬头丐问
道:「老前辈,今夜深入少林寺,为何未见有人拦阻?」

  蓬头丐怒哼一声说:「那些秃头,自恃领袖武林,谅黑白两道人物不敢轻举
进入,因此除殿、两堂、藏经阁几处重地禁区,暗中派有高手监守外,其他的地
方,多无戒备……」

  话尚未完,已距洞前不足十丈了,只见杜老英雄和女侠、杜冰正目光炯炯,
焦急地立在洞前。

  杜老英雄见和玉箫仙子同来的两道宽大人影,竟是蓬头丐和秃头僧,忍不住
高兴地大声说:「两位老前辈一来,麟儿的安危无虑矣。」

  杜老英雄的话声甫落,蓬头丐四人已至面前。杜老英雄、女侠、杜冰三人,
一齐向前见礼。

  蓬头丐、秃头僧立即焦急地说:「天麟这孩子太胡闹,太任性,他这个祸闯
的太大了。」

  女侠看了两位前辈怪杰油垢脸上的焦急神色,心中更加惶恐,立即含泪要求
说:「两位老前辈快想个办法吧。」

  秃头僧大嘴一咧,小眼望着女侠,无可奈何地说:「有什麽办法,除非找到
天麟这小子。」

  杜老英雄一直想知道玉箫仙子和丽蓉进入少林寺探听的结果如何,於是,望
着玉箫仙子低声向:「四妹可探听到一些端倪?」

  蓬头丐没待玉箫仙子回答,立即气虎虎地说:「杜老头,我看你是越老越糊
涂了,你怎可让两个丫头去妄动涉险?夜探少林寺是儿戏吗?如非我和老二暗中
看到及时将两个丫头引出来,后果如何你可想到?」杜老英雄有苦说不出,只是
连声应是。

  飘风女侠深知二老不好意思骂她,立即解释说,「因为我们被迫的走头无路
了,只有让四妹冒险入寺,一探这次大会的阴谋。」

  蓬头丐、秃头僧,两人立即不解地沉声问:「什麽阴谋?」飘风女侠立即将
天麟也不知下柬的事,又说了一遍。蓬丐、秃僧两人一听,也不觉愣了。

  杜老英雄又补充说:「所以四妹和蓉儿冒险入寺,希望探出其中真伪,以便
事先揭露这次大会预谋,以免麟儿步入他们的陷阱。」

  蓬头丐似有所悟地望着秃头僧,焦急地说:「老二,快走,说不定洪元老秃
仍被蒙在鼓里。」

  玉箫仙子见二老要走,急声问:「老前辈,三姊在什麽地方嘛?」

  秃头僧一指松林东南一片嶙峋怪石之间,急声说:「就在那片乱石中,她们
洞中有灯光。」把话说完,身形已在数丈以外。

  这时,女侠、杜老英雄已将玉箫仙子围住,问清之后,齐向远处那片怪石地
区如飞驰去。五人来至近前,纷纷纵上高大怪石,游目一看,发现七八丈外的巨
石间,果然透出一点灯光。五人看罢,一齐向前扑去,尚未到达洞前,即隐约听
到轻声叹息,和嘤声泣声。

  来至洞前一看,洞中果然是珊珠女侠和兰娟,这时,两人同时惊异地望向洞
外,兰娟两眼红肿,双颊泪痕斑斑。飘风女侠、玉箫仙子凄呼一声,一齐扑进洞
中,同时将文静的珊珠侠抱住,三姊妹乍见之下,恍如隔世为人,看在一起,已
经泣不成声了。

  兰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原来极秀美的娇靥,这时已憔悴的又黄又
瘦,再看不到往昔绚烂的少女光彩了。白影一闪,丽蓉低呼一声「娟妹」,已将
兰娟的一双玉手握住。兰娟见是丽蓉凄呼一声「蓉姊姊」,竟伏在丽蓉的双肩上
哭了。

  几人痛哭一阵,收泪细叙别情,相谈之下,始知珊珠女侠接到蓝天丽凤的箭
信,立即与兰娟悄悄奔下了太华峰,嵩山大会的事,她们没敢告诉银钗圣女和雪
梅。

  杜老英雄谈到天麟明日赴会的事,大家的心情更为沉重,兰娟坐在一旁又忍
不住低声哭泣了。

  由於兰娟的哭泣,飘风女侠发现她的面色憔悴,腰身有异,立即以询问的目
光望着珊珠女侠。珊珠女侠立即会意,不禁双颊一红,忧郁地微一颔首。飘风女
侠凤目一亮,一种即将抱孙子的喜悦,将内心的忧愁冲淡了不少。丽蓉、杜冰尚
不知娟妹妹要先她们做妈妈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大家心中一动,俱都凝神细
听,风声愈来愈近了。人影闪处,蓬头丐、秃头僧,俱都神色焦急,满面怒容地
飞进洞来,两人身形刚刚站稳,立即气呼苸的连声说:「大胆、胡闹、大胆、胡
闹。」

  女侠等人惊得面色一变,纷纷起身将两位老人围住,俱都以惶急的目光望着
蓬头丐和秃头僧。

  秃头僧这时也有些沉不住了,大破袖子一挥,瞪着小眼,怒声说:「坐下,
坐下,大家坐下,我秃头告诉你们,哼,这小子胆大包天,可谓已达极点。」

  说着,和蓬头丐当先坐在中间,大家也缓缓坐在地上,洞内气氛,充满了焦
急紧张。

  蓬头丐看了女侠几人一眼,声调稍微缓和地说:「这孩子太胡闹了,我和老
二晚了一步……」

  飘风女侠娇躯一战,急声插言问:「老前辈,麟儿去了少林寺?」

  蓬头丐晃着蓬头,无可奈何地说:「他岂止去了少林寺,他几乎将那几个老
秃、杂毛气归了天。」

  大家听得心头一震,俱都以惶急,紧张,期待的目光望着这两位极喜天麟的
老人,希望能尽快知道天麟去少林寺的经过。

  秃头僧瞪着小眼望着玉箫仙子和丽蓉仍有些懊恼地说:「如果不是引你这两
个丫头出来,方才一定将天麟捉回来了。」

  大家一听,心中更是焦急,对玉箫仙子去少林寺,后悔的不得了,坐在洞中
的老少十人,无不希望即刻找到天麟。

  蓬头丐看了几人一眼,继续说:「我和老二第一次进寺,希望知道各派预计
如何对付麟儿,以便明日适时警告天麟,洪元老秃主张废掉疤面人武功,崆峒、
邛崃和武当三派都主张必须将疤面人除去,峨嵋派几个老秃最初主张将疤面人置
死,其后也同意洪元老秃的意见。」

  说此一顿,见坐在身边的老少人等,无不神情惶急,面有忧色,轻声一叹,
继续说:「他们仍聚集在后殿上,个个满面怒容,俱都神情激动,明日大会上,
决心将疤面人碎尸粉身,曝晒三日,以洗今夜之辱,洪元老秃默默坐在中间,似
乎也动了嗔意。」

  「我与老二隐在暗处,听了许久才知麟儿以至高气功,将一张纸条击射在各
派掌门人的会议桌上,并且纸条入木三分,锵然有声。殿内俱是各派掌门,当今
一代宗师,个个身怀一派专长,无不功力高绝,居然有人隐身数丈之内,将飞柬
送至当面,他们这份羞怒可想而知。」

  飘风女侠极欲知道那张飞柬上写些什麽,立即插言问,「两位老前辈可知那
张纸条上写些什麽?」

  秃头僧手托大嘴巴,似乎正在沉思,蓬头丐回答说:「当时武当老杂毛忿然
指着飞柬说,疤面人明日三更,准至摘星台候教。看来飞柬上可能写的就是这句
话。」

  杜老英雄深知武当、崆峒最恨疤面人,不知这两派掌门人,是否已经到了,
於是插言问:「老前辈,目前有哪几派掌门人已到了少林寺?」

  蓬头丐毫不犹豫地说:「昨天到的有点苍、武当、华山和终南四派的掌门,
邛崃、崆峒、峨嵋、衡山和花子帮,今天午后才达,雪山、昆仑和长白,俱都派
了位长老前来叁加。」

  大家一听,心情愈加惶急,想不到武林大小各派,几乎全到了。

  蓦然,手托大嘴巴的秃头僧,猛的一拍大腿,小眼瞪着大眼似有所悟地急声
说:「不错,这中间确有不少令人可疑之处,如果今晚飞柬下书之人不是麟儿,
这人指定明晚在摘星台候教,必有他的用意和预谋。」

  说着,立即由地上立起来。秃僧如此一说,俱都觉得,也纷纷由地上立起。

  蓬头丐转首望着杜老英雄几人,略显焦急地说:「老二说得极有道理,说不
定那人在摘星台做了什麽手脚,这关系整个武林浩劫,各派掌门人的生命安危,
我必须和老二即刻去趟摘星台,你们在此也慎重地商讨一个对策才好。」

  说着,转首对秃头僧说:「老二,我们快走吧。」「吧」字出口,两人已至
洞外,接着腾空而起,双袖一挥,直向摘星台方向飞去。

  杜老英雄等人,纷纷涌出洞外,只见两位老人的身形在西垂的朦胧月光下,
宛如两只掠空大鹏,早在数十丈外,继而一闪,顿时不见。

  几人仰首一看,晓星高悬,东方曙光已现,天快亮了。大家回至洞中,商讨
对策,直到旭光满天,依然商讨不出一个完善结果。

     ***    ***    ***    ***

  这时,已隐约听到谷峰间,飘荡晨空的一二声叱喝。杜老英雄一听,知道宿
在峰下的人,已经开始登山了,即令大家闭目调息,养足精神准备应付晚间的意
外巨变。但几人之中,极少有人能将心神宁静下来。不觉间已是丽日中天了,蓬
头丐、秃头僧依然未见回来,大家的心更焦急不安了。饭后,大家觉得不能再等
了,决议即赴摘星台。

  杜老英雄在前,女侠三姊妹居中,三位姑娘殿后,展开轻功,飞掠在松竹怪
石之间,直向摘星台驰去。飞驰中,游目一看,远近不少电掣飞驰的人影,俱是
奔向摘星台。片刻之后,已看到云气蒸腾中的摘星台,矗立在两顶之间,阵阵如
潮人声,随风飘来。

  来到近前,只见少室峰上已布满了人群,面光闪闪,人头晃动,议论人声,
嗡嗡不绝,乍看之下,至少两千馀人。为了届时便於协助天麟脱险,几人直向北
顶奔去。寒至北顶,发现山势崎险至极,东西削壁千仞,深不见底,仅半壁横崖
相连至摘星台。

  这时,摘星台的峰顶上,绿草如茵,山花争艳,东面崖边,数排矮松翠竹之
前,不知何时已摆好两排大椅,西面悬崖上,俱是畸形怪石,生满了腿结萝酿。

  几人游目全峰,发现功力高者,多在距摘星台最近之崎险处,其馀多在较远
较安全的地方。

  杜老英雄见较好位置俱被别人占去,心中不禁焦急起来。尤其七八丈外后座
悬空突岩,宛如一只巨臂伸出北顶之外,较摘星台尤高丈许,两者之间,相距最
多六七丈,以目下八人功力,除兰娟、杜冰两人外,其馀几人皆可飞渡,那确是
支援天麟的最好地方。但是,那座岩石上,却已立满了老少男女十多人。

  立在岩石最前边的一人,是位身穿蓝缎长衫,头戴靛蓝文生巾,年约二十四
五岁的少年,看来身材不高,却极潇洒,英俊秀挺的面庞上,透着隐忧。蓝衫少
年身后,是位白发短须,剑眉虎目,面色红润的七旬老人。劲装老人的左边,是
个身穿黄衫,头戴儒巾,手持铁扇的中年书生,右边是个年约五旬有馀的花白胡
须老人,一袭黑袍,手持双戟,显得威猛逼人。

  三人之后,多是劲装人物,俱都携有兵刃,几人中尚有一位青衣少女和一位
红缎劲装,背插双剑的美艳少妇。

  腾龙客和杜老英雄,见突岩上已无法再增几人,不觉同时轻声一叹。正在这
时,一声破锣似的沙哑嗓音,由突岩上响起:「李大哥,由早晨坐到现在,再由
现在坐到三更,这样坐下去,屁股也会坐肿的哩。」

  话声甫落,附近群豪,立即发出一声哄然笑声,远处人群,顿时一静,俱都
不解地望了过来。

  飘风女侠几人,循声一看,这才发现蓝衫少年的脚前,尚蹲坐着一个大头环
眼,轮耳海口的矮丑汉,这时正仰着丑脸,瞪着环眼,咧着大嘴,一脸委屈神色
地望着蓝衫少年。只见那些人中,除青衣少女瞪了丑汉一眼,其他几人根本没人
理他。

  丽蓉、杜冰两人细看之下,俱都面现喜色,不觉同时低呼:「啊,那不是丽
凤姊姊吗?」两位姑娘的话声甫落,蓝衫少年和身后三人,倏然将八道炯炯目光
望了过来。

  杜老英雄和女侠几人,几乎是同时低声问:「你们认识那两位姑娘?」

  丽蓉、杜冰还设回答,突岩上的蓝衫少年,已抱拳含笑说:「原来是冰妹、
蓉妹,请几位至愚兄处谈吧。」说罢,抱拳以待,凤目一直打量着女侠几人。飘
风女侠见招呼丽蓉、杜冰的是蓝衫俊美少年,不觉同时一蹙眉头。

  杜老英雄早巳明白,立即呵呵两声说:「既然李少侠为我们让出一点立足之
地,我们就过去吧。」说罢,丽蓉、杜冰当先引路,沿着崖边,直向突岩走去。

  丽蓉、杜冰俟女侠几人情绪稍定后,立即为双方引见。蓝天丽凤满面羞红,
为了避人耳目,也只得躬身一揖到地了。蓝天丽凤对女侠三姊妹,俱称前辈。

  大家一见如故,来此目的俱都心照不宣,众人分组坐在岩石上,低声议论着
如何支援天麟的事,蓝天丽凤为了麟弟弟的安危,在下山之前,不得不将天麟即
是疤面人的事,告诉了她最得力的三大堂主。

  珊珠女侠正在静听几人谈论,蓦闻爱女兰娟在耳边惊喜地低声说:「妈,快
看,红娘子和小翠她们。」说着,悄悄指了指七八丈外的几株斜松间。

  珊珠女侠循着指向一看,果然是红娘子和翠、芝、兰、梅四女,她们似乎尚
未看见珊珠女侠和兰娟两人。红娘子依然是一身艳红劲装,姿态妩媚,小翠四女
俱着丽裳,显得亭亭玉立,为了避免打断蓝天丽凤等人的讨论,珊珠女侠阻止了
兰娟招呼她们。

  一阵酒香,蓝凤帮的几位坛主、香主,已将带来的酒摆在大家面前。珊珠女
侠,这才发觉夕阳已经西下,秋霞似火,全峰一片金红,峰上群豪多已开始进食
自己带来的便餐。看到了酒,飘风女侠和杜老英雄几人,顿时想起了蓬头丐和秃
头僧,不知这两位老人家,为何至今末再露面,但女侠几人深信这两位极喜天麟
的老人家,决不会袖手不管。

  饭后,红日尽没,暮色已浓,山风已有些凉意,皎洁似水的月华,已由峰后
射向半天。夜色愈深,女侠几人的心情愈焦急,明月升得愈高,大家愈感忐忑不
安。在全峰群豪急躁期待的心情下,一轮皎洁如冰的明月,终於爬上峰巅,南北
两顶、摘星台,俱都洒上一层似水月华,两顶人面,相互可见。

  数千道闪闪目光,不时望着深遽高远的如冼碧空。明月渐升,已是二更时分
了,全峰群豪,望着摘星台上的两排空闲大椅子,议论纷纷,渐感不耐。蓦地,
摘星台正面绝壑中,突然响起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全峰群豪心头同时一震,
鼎沸人声,嗄然停止了,数千道炯炯目光,瞪视着绝壑中,每个人的心里,俱都
电掠过一个问题——疤面人来了。

  极速的破风声渐渐近了,接着两道宽大黑影,宛如两只升空大鹏,飘上了摘
星台。群豪一看,顿时哔然,两道宽大黑影,竟是两个八九十岁,蓬头秃顶,一
身破衣的老花子,但当有人指出两个老花子,即是嫉恶如仇,黑道人物闻名丧胆
的武林二怪杰时,全峰又惊得鸦雀无声,瞠目结舌了。女侠几人一见蓬丐秃僧,
心中惶急顿时倍减。

  只见蓬头丐、秃头僧,两人看也不看群豪一眼,迳至摘星台南崖的几座嶙峋
怪石前,蹲身坐在月光荫影下,解下酒葫芦,两人又吃又喝起来。就在这时,蓦
见北顶立在东北方的群豪,纷纷转首后看,同时掀起一阵喧嚣骚动,接着人群闪
向两边,让出一条通道来。

  杜老英雄等人,知道各派掌门到了,稍微平静的心情,再度紧张起来,俱都
身不由己地纷纷立起,转首望向人群骚动处。这时,全峰数千道寒星似的目光,
俱都集中在通道口前。随着两侧群豪的骚动情形,由通道出口处,涌出一队数十
僧、道、俗、丐,混杂的人群来。

  当先一人,是个霜眉垂目,满面慈祥,身穿日月僧袍,披织金朱红袈裟的老
和尚,一蓬银须,飘散胸前,神色十分肃穆地直向摘星台走去。任何人都知道,
这位慈眉善目的有道高僧,即是领袖武林的少林寺方丈洪元大师。

  再次就是道髻高挽,身穿灰袍,满面愠色的武当掌门人悟缘道长和灰袍红袈
裟,霜眉银须,满面红光的峨嵋掌门人广衲禅师。

  之后,是点苍、衡山、邛崃、丐帮、终南等派的掌门人,以及随各派掌门人
前来的数十高手。由於人多距离远,加之心情紊乱,飘风女侠诸人,无法将各派
掌门人逐一看得十分清楚。

  这时,各派掌门人,在洪元大师的率领下,沿着相连横崖,已抵达摘星台上
的两排大椅前,各派掌门人依序立在椅前,数十随行高手,俱都站在椅后。全峰
群豪的目光,一致望着摘星台,虽然都以极轻的声音指点着各派掌门人的衣着容
貌,但全峰仍响着嗡嗡如潮的人声。

  蓦见各派掌门人一阵低声议论,接着向杜老英雄等人立身的突岩上望来,个
个眼神精湛,宛如闪烁冷电。杜老英雄和飘风女侠等人一见,俱都心头一震。由
於各派掌门掌门人的到场,群豪似乎也忘了坐在月荫下的武林二怪杰。

  这时,德高望重的洪元大师,缓缓由椅上立起来,首先宣了声阿弭陀佛。全
峰人声顿时寂静了下来,静得落叶可闻。

  洪元大师向着全峰群豪合掌一礼,接着朗声说:「诸位不远千里而来,齐集
少室峰,为本派历史上写下光辉的一页,老衲在宣布此次大会本旨之前,谨代表
少林长幼三代,向诸位告失迎之罪。」

  说此一顿,躬身合掌,再施一礼,全峰暴起一阵如雷掌声。

  洪元大师一俟掌声少歇,神色有些黯然继续朗声说:「老衲传柬邀请各派掌
门今夜齐集摘星台之目的,乃因疤面施主约於今宵三更结清与各派间的嫌怨,此
中详情,诸位尽知,老衲不再赘述。」

  「至於疤面施主近年来在江湖上所行所为,诸位久已耳闻,老衲在此不再多
说,稍时疤面施主到来,如何与各派解嫌,意见由疤面施主提出,诸位远涉风尘
来自四海,正是本大会主持正义的公证人,是非曲直,事后诸位自会置评。」

  说罢合掌躬身,退回椅前。全峰再度暴起一阵热烈掌声,久久不绝。

  杜老英雄和女侠、蓝天丽凤等人,听了洪元大师的这番话,无不暗暗赞服,
洪元大师果不愧一派掌门,当代德高望重的有道高僧,这番话说得极端公正,毫
不夺理。

  掌声一歇,武当掌门悟缘道长满面愠色,由椅上缓缓站起来,同样先向全峰
群豪一稽首,接着朗声说:「贫道悟缘,添为武当掌门,自感德薄能鲜,愧对祖
师,但本派素常与事无争,与人无忤,与各派患难与共,与同道守望相助,以救
天下苍生……」

  全峰群豪议论纷纷,嗡嗡之声,满峰满谷,这令飘风女侠等人的焦急心情,
更显得紊乱。蓝天丽凤在女侠身畔,不时恭谨亲切地宽言安慰,虽是身着男装,
但仍不时露出女儿之态。

  就在这时,摘星台的南岩乱石荫影下,「咕咚」响起一声饮酒之声,直贯全
峰群豪耳鼓,人声顿时静下来。各派掌门心头同时一震,知摘星台上隐着高人,
所有目光,齐向发声之处望去。

  洪元大师电目一闪,迅即由椅上立起身来,面向南崖石下的暗影,合掌恭声
说:「弟子洪元,不知两位老前辈驾临摘星台,有失亲迎,在此特向两位老前辈
请罪,并恭请两位老前辈上坐。」

  说罢闪至一侧,合掌躬身,意态虔诚。其他各派掌门人,见树荫下坐着的竟
是百岁以上,武林唯一仅存的上代二老,俱都面色陡变,倏然起身,恭谨而立。

  蓬头丐放下酒葫芦,呵呵一笑,说:「洪元大师别客气,你们俱是当代掌门
人,派中至尊,理应坐在椅上,我和老二能坐在摘星台上,已感满意了。」

  话声甫落,秃头僧沉声接口说:「你们俱是武林一派掌门,为人师表,自应
非礼不为,舍义不取,今夜当着天下英豪面前,众目睽睽之下,稍时疤面人到来
时,不可意气用事,为泄一时之忿,毁了一生清誉及一派千秋大业。」

  说此一顿,一双小眼冷电暴涨,宛如一柄利剪,望了武当悟缘一眼继续说:
「方才悟缘道长,当众阐述武当宗旨,望能确切做到以天下苍生为重才是,我和
老大坐此荫下,比较合适,坐在椅上反而有碍你们行事,我意已决,不必再加多
说。」洪元大师深知两老癖性,立即合掌施礼,转身请各派掌门人坐下。

  各派掌门一落座,接着走出两个破衣垢面的老花子,直向南崖走去,一个身
躯高大,是丐帮帮主魏举,一个身材瘦矮是丐帮长老马二。

  两个老花子急步走至蓬丐面前,口称三师祖,伏身下拜。蓬头丐神色严肃,
以低沉的声调对丐帮帮主、长老马二说了一番帮话。

  天下群豪,各派掌门,只听叽里咕噜,呼七说八,也不知蓬头丐说些什麽,
有不少人想笑,但看了两个老丐伏在地上,连声应喏唯唯应是,又都愣了。丐帮
帮主、长老马二,起身回至椅前坐下,神情一直不能稳定,其他各派掌门,自是
不敢询问蓬头丐说些什麽。

  武当、崆峒、点苍、邛崃四派掌门人的面色,俱都微显苍白,想到蓬头丐的
神态,秃头僧的那番话,今夜要想对疤面人齐施杀手,似是不可能了,如单打独
斗,又毫无制胜把握,因此,眉头微蹙,有些不安。时间渐渐接近,明月已至中
天,三更就要到了。

  全峰群豪,不时望着明月,再度掀起一阵不耐骚动,各派掌门,相对交头,
低声议论,坐在荫影下的两位怪杰,四目也不时闪着冷芒。岩上女侠诸人,焦急
万分,惶恐至极,众人双手紧握,无不掌心如洗,额角鬓角间,缓缓流着汗水。

  杜老英雄卓立岩上,朗目不时望着明月,凝神听着远方,除了如潮松涛和嗡
嗡人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飘风女侠神情紧张,焦急如焚,心脉激烈地跳动着,凤目中已蓄满了泪水。
这时,她看了各派掌门人的神态,势在一举击毙疤面人,她希望爱儿不要来。

  蓝天丽凤、杜老英雄、子母梭、费庭法、和黄仲华几人,早已存心一搏,这
时心中只是衡量当前情势,如何才可制胜。丽蓉、杜冰和兰娟心情惶急,神智不
稳,因牵挂天麟,方寸早乱。

  杜老英雄觑目一看蓝天丽凤,神色沉着,毫不激动,柳眉微轩,凤目含威,
眉宇间隐含煞气,显得英姿逼人,果不愧统领近万英豪的一帮之主,在此之际,
相较之下,女侠诸人黯然逊色。

  片刻又过去了,明月中天,三更已到,但疤面人仍没到来。群豪骚动,忿言
四起,全峰渐趋紊乱。就在这时,一声隐约可闻的慑人厉啸,掠空传来,乍闻之
下,远在山区以外。啸声一起,坐在暗影中的蓬头丐、秃头僧,四目冷电同时一
闪而逝,两人猛地一拍大腿,焦急低声说:「这小子真的来了。」

  曾经听过这声凄厉惊心而又倏长刺耳怪啸的武林人物,俱都惊得脱口低呼:
「啊,疤面人。」

  全峰群豪,心头猛地一震,各派掌门及随行高手,俱都面色大变,洪元大师
听了这声厉啸,垂目合十,暗暗祈祷,这时老和尚灵台骤然浑黯不明,突然预感
到一场震惊寰宇的武林浩劫,即将瞬息降临。飘风女侠几个,神色痴呆,樱口微
张,一颗心已紧张地提到了喉间。

  蓝天丽凤、杜老英雄,以及子母梭三人,俱都心情激动地望着啸声的方向,
宋大憨坐在岩崩上,眨着一双鹅卵眼,他几乎不敢相信,这声惊心厉啸,是他的
公子老弟发的。啸声,愈来愈近了,凄厉惊心,沙哑悲壮,充满了忿怒。渐渐,
啸声愈吭愈高,震憾山野,谷峰回应,似乎已进入山区。

  这时,整个少室峰上,一片死寂,静得呼吸可闻,落叶可知。各派掌门人,
无不目闪惊急,面色数变,手心渗着细细汗水。好快,那声如鬼哭,似狼嗥的惊
心怪啸转瞬间已到了峰下,啸声震耳欲聋,直上夜空,全峰树木,枝摇叶动,令
人听来,忍不住胆战心惊。荫影下的蓬头丐,手抚酒葫芦,微摇蓬首,秃头僧瞪
着小眼睛,凝神静听。

  武当悟缘面色苍白如纸,点苍掌门惊得噤若寒蝉,各派随行高手,已是心情
惶急,面上冷汗直冒了。其馀各派掌门,凝神听着凄厉怪啸。

  厉啸,嗄然停止了,但厉啸的馀音仍在夜空中飘忽不散,谷峰间响着回应。
接着,传来一阵极速刺耳的衣袂破风声。峰上群豪,凝神静听,俱都觉得空气不
足,呼吸几将窒息。

  蓦然,南顶上有人紧张地脱口惊呼:「啊,来了。」

  群豪心头再度一惊,游目一看,发现正西摘星台下一道大黑影,扑张两臂,
闪着一双如灯电目,宛如升空大鹏般电掣向上飞来。

  峰上群豪,数千道惊急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那两道寒光如刃,令人望了战
惊的双目,俱都要看看这个武功盖世,震慑武林,令人闻之惊心的疤面人的真面
目。

  好快,眨眼之间,宛如一朵乌云似的宽大身影,呼的一声,已登上摘星台的
西崖,身形掠过一片嶙峋怪石,直落场中。疤面人身形一落,全峰群豪,无不心
头大骇,不少人脱口发出一声低呼。飘风女侠看到爱儿天麟,几乎忍不住叫出声
来。

  疤面人立稳身形看也不看两顶群豪和各派掌门人一眼,闪着寒光双目,不停
地寻视着摘星台的每个角落。当他看到南崖荫影下,面带愠色,略显焦急的蓬头
丐和秃头僧时,一双电目,寒光一敛,继续闪着如刃目光,寻视着摘星台。

  一声宏亮佛号,洪元大师已从椅上立起来,双手合十,神色肃穆地朗声说:
「疤面施主果是信人,遵时赶达摘星台,老衲及各派掌门,在此候驾甚久了。」

  说此一顿,发现疤面人双目如剪冷电,突然暴涨盈尺,一直盯视着南顶一株
伸出悬崖的枯松上。

  武当、峨嵋、邛崃、崆峒和点苍派掌门人看了疤面人这种根本没有把各派掌
门人看在眼里的狂傲神态,顿时大怒,心中的怒火,立将方才的惊骇冲淡了。四
人正待同声斥责,发现疤面人注视的枯松上,傲然立着一个体形雄健骠悍,身穿
无毛皮衣的中年壮汉,只见他鼻高目陷两眉浓黑,一双湛湛目光也正盯视着疤面
人。

  蓦见雪山格安长老,面色一变,立即低声警告各派掌门人,立在枯松上的皮
衣壮汉,正是与巴萨岛主有着同等功力的萨格哈。各派掌门人听到巴萨岛主,无
不心头一震,不觉齐向西域第二高人萨格哈望去。

  这时,全峰群豪俱都发现了骠悍威猛的萨格哈,由於疤面人立在摘星台上,
全峰群豪被慑得仍无一人吭声,但任何人看得出,疤面人与西域第二高人萨格哈
定有极深的嫌怨。

  洪元大师不愧是位有道高僧,他仍希望今夜杀气腾腾的嵩山大会,能够双方
和好释嫌,於是,一俟满面怒容,一脸杀气的疤面人,转首望了过来,立即祥和
地说:「疤面施主,武功高绝,正该自成一派,将本身武学发扬广大,与武林各
派,患难与共,携手卫道,希望施主不要因小嫌而结深怨,翻造无边杀孽,须知
善恶之分,全系一念之间。」

  「佛云种善因必得善果,放下屠刀,与佛有缘,今夜望疤面施主,当天下英
杰之前,与各派释嫌修好,忘却已往积怨,老纳言尽於兹,望疤面施主三思。」

  洪元大师说完,再度宣了一声「阿弭陀佛」。全峰群豪听了无不暗暗钦服,
女侠等人听了希望大会就此结束。岂知,武当、点苍、邛崃、峨嵋四派掌门人,
俱都竖眉瞪眼,怒哼一声,一齐望着洪元大师,认为洪元大师忘了昨夜的约定之
言,有向疤面人示弱之嫌。

  疤面人一看几人神色,不觉仰面发出一声厉笑,接着朗声说:「洪元大师这
番话,可谓说的仁至义尽,在下内心至为感动,在下今夜纵有修好之心,但各派
掌门人未必有释嫌之意,尤其,那些蓄意欲置在下死地而后甘的人,今夜更不会
放过一举击毙在下的机会。」

  说此一顿,锐利的目光一扫各派掌门倏红倏青的面色,冷冷一笑,继续说:
「不过,还请各派掌门人耐心稍待,俟在下了却残体之仇,再与各派结清积怨之
嫌。」

  说罢,转而望着枯松上的萨格哈,厉声大喝说:「恶人,下来纳命罢。」

  厉喝声中,双目冷电暴涨,疤面上充满了杀气,右手一按腰间,顺势一挥,
嗡然一声龙吟,光华大盛,耀眼眩目,摘星台上立即罩上一片银辉,腾龙薄剑颤
颤巍巍,已握在疤面人的手中。疤面人掣出腾龙剑,全峰群豪,立即掀起一阵骚
动,各派掌门人面色倏变,数千道朗朗目光,一齐望着立在枯松上的萨格哈。

  这时,立身枯松上的萨格哈,浓眉飞挑,凶睛射光,仰面发出一声震谷撼峰
的怒极大笑,接着怒声说,「在下萨格哈,久已响往中原绝学,无时不想一会中
原各派高人,今夜如阁下畏缩不来,倒是在下发扬西域武学的好机会……」

  疤面人似乎已等得不耐,继续厉声说:「萨格哈,你可知在下的惯例,疤面
人不现身则已,现身则必杀人,今生你休想再会各派高人了。」此话出口,群豪
骇然,各派掌门人,面色再变,无不希望萨格哈杀了疤面人。

  萨格哈勃然大怒,一声厉喝,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丈,双臂一展,直向摘
星台扑去,身至中途,似已力竭,直向崖下落去。全峰群豪,轰然立起,吓得同
时发出一声惊啊。突然,萨格哈身在空中,双臂一挥,暴起一团耀眼蓝光,身形
再度上升,直落摘星台上,接着一闪,已立在疤面人身前一丈之处,手中已多了
一柄蓝光闪闪的喂毒缅刀。

  全场惊得一静,接着暴起一声如雷彩声,震人耳鼓,令人欲厥。彩声一歇,
立在突岩上的杜老英雄,立即朗声问:「请问疤面人,阁下手中薄剑乃腾龙剑客
昔年成名宝刃,不知为何落人阁下手中,不知阁下可愿向天下英豪给一个明白交
待?」这句话问得非常重要,不但天下群豪极欲一知,即是各派掌门也正欲一问
究竟。

  疤面人看了手中薄剑一眼,立即发出一声悲忿急怒大笑,接着凄然大声说:
「这柄薄剑,乃在下得自甘西三危山恶僧哈普图之手,薄剑既是贵友的宝刃,待
在下杀了残体仇人萨格哈,就请老英雄代在下奉还……」

  萨格哈怨声厉喝,飞身前扑,手中喂毒缅刀,幻起一道耀眼蓝光匹练,闪电
扫向疤面人的腰间。疤面人一声厉笑,身形疾旋如电,幻起十数宽大身影,现出
无数腾龙薄剑,寒光一闪,一声厉喝,薄剑唰声劈下。剑光过处,鲜血飞射,接
着暴起一声刺耳惨嚎,疤面人闪身飘至三丈以外,萨格哈撒手丢刀,翻身栽倒。

  全峰群豪,各派掌门,俱都惊呆了,无不惊得面色如纸,冷汗油然,无人喊
好,也无人喝彩,全峰一片死寂,数千道惊惧目光,一齐呆滞地望着疤面人。

  只见疤面人一声狂笑,倏然转身,望着突岩朗声说:「对付各派掌门人,无
需再用此剑,就请老英雄将剑代还贵友吧。」吧字出口,薄剑抖手投出一道刺目
电光,挟着慑人啸声,直奔蓝天丽凤的俊面。

  杜老英雄自知无此功力接住飞来薄剑,心中一慌,薄剑已到面前,只见蓝天
丽凤上身微扬玉腕疾翻,伸手已将剑柄握住,迎空一挥,立即交至老英雄手中。

  群豪一惊,不少人脱口疾呼,再看场中疤面人,双眉飞挑,目光如电,薄唇
掠着一丝冷笑,已缓步走向各派掌门人前。

  各派掌门一定神,呼的一声,同时立起,无不面色苍白,目露惊急,咬牙握
拳,望着逼来的疤面人,俱都预感到死亡之神,瞬即降临。

  洪元大师面色苍白,神情激动,望着嘴哂冷笑,面罩杀机的疤面人,朗声宜
了一声佛号,接着肃容说:「善恶施主自择。」

  疤面人听后,两臂微圈,沉声问:「在下有个问题要请大师据实答覆。」

  洪元大师毫不迟疑地说:「施主请问,老衲知无不说。」

  疤面人沉声问:「三个月前,下柬少林寺的人,是个什麽样的人?」

  洪元大师立即说道:「下柬之人,并无人见过,柬是第二天被人发现的。」

  疤面人接着道:「那如果我告诉大师,当时我正再赶往三危山途中,并未下
柬,大师肯信吗?」

  洪元大师尚未答话,武当、峨嵋、邛崃、崆峒和点苍派掌门同声喝道:「大
师千万别相信他的鬼话。」

  说着又望着疤面人道:「疤面人,你害怕了吗?自己做过的事情,难道不敢
承认吗?」

  疤面人双目冷电暴射,剑眉一挑,双目冷电暴射,怒目瞪视着他们道:「你
们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我就成全你们。」双目冷芒一闪,杀机立现,突然
仰面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悲愤长笑。

  全峰英豪一见,不少人惊得倏然站起身来,心情紧张,汗下如雨,均感气血
翻涌,有些人的心已提到了腔口,顿感困难。紧张焦虑,惶忧恐惧的气氛,立时
笼罩在各派掌门之间,使他们每个人都感到「死」瞬间就要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因而,他们已不自觉地浑身战粟,缓缓提起了双掌,凝聚了毕生功力,决心
和疤面人一拚。

  疤面人倏敛厉笑,望天凄厉地说:「天神共鉴,上苍宽宥,弟子今日为铲除
这些伪君子,不惜为万世罪人了。」厉声说罢,双掌猛地一合,面色凄厉地瞪视
着各门各派的掌门人,魔魔天尊惊世骇俗绝学真诀,已闪电般掠过他的心间。

  一团炽热如火热流,倏然流过双臂,疾快地达於两掌之间,这霸道绝伦的惊
天雷,只要疤面人的两掌一翻,血肉如粉,鲜血飞溅,一片凄厉嗥叫,惨绝人寰
的场面立时展现在天下英豪之前。在这一刹那,整个摘星台的四周和台上,一片
死寂,落针可闻,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但是,就在这凄厉场面即将展现的一刹那,武林万世浩劫就要发生的瞬间,
一片死寂中,突然响起一个中年妇人的痛心凄厉哭喊:「不要……」

  疤面人闻声一惊,倏然循声看向西北的突岩上,只见母亲飘风女侠,面色苍
白,双唇颤抖,热泪像泉涌般滚下来,悲痛惶急,万般祈求地望着他。

  疤面人看得一阵心痛,而双掌间铁浆熔岩般的热流已到了掌心之间,如不翻
掌即发,势必轰然爆响,连他自己也要血肉模糊地死在摘星台上,万一发掌,他
不但成了武林万世的罪人,也成了天下最不孝的儿子。

  就在疤面人注视着母亲飘风女侠,心念电转,人天争论的一刹那,飘风女侠
突然双手掩面,痛苦缓慢地摇着螓首,不由痛心地低声哭了。

  疤面人一见,心痛如绞,而他合并的双掌就像隆声震耳,即将爆发的火山口
般。

  心中一惊,厉喝一声,倏然转身,双掌猛向西边那片畸形怪岩推去。只见一
道火红般的刺目光芒如电一闪,西崖数十畸岩间,「轰隆」一声骇人惊天的霹雳
暴响,坚石破空带啸,青烟激旋弭空,在震耳欲聋,群峰齐鸣的爆响声中,突然
响起一声悲愤凄厉长啸。

  这声凄厉刺耳,惊心骇人的长啸就响自摘星台上,但是,这一次却是由近而
远,直达山外。久久,一声宏亮深沉的「阿弭陀佛」,有如天外传来的梵音,立
即唤醒了全峰神志恍惚,目光呆滞,有如泥塑木雕的数万英豪。

  当大家神志清醒,又跌回到现实,想到他们立身之处,以及前来的目的时,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是在同一刹那射向摘星台上疤面人方才立身的地方。但是,
他们的双耳却凝静听着群峰「隆隆」如雷的爆石回响中,迳由山外传来的那声悲
愤痛心的凄厉长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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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八章 飞阁寻宝

  这是疤面人嵩山大会后的第三个夜晚。天,黑的像墨涂的一样,乌云漫天,
翻滚飞腾,宛如万马骋驰在疆场上。雄伟,巍峨,万峰罗列的衡山,被漫天狂奔
的滚滚乌云吞噬了。山风劲疾,吹得古木苍松枝摇叶舞,平昔如咽如诉的松涛,
这时已变而为凄厉,刺耳的风啸了。

  谷峰间,乌云低垂,一片漆黑,常人目力无法分辨出何处是危崖峭壁,何处
是崎岖山径,也无法分辨出是何时辰。就在这时,一道宽大黑影,挟在滚滚乌云
之中,飞驰在谷峰危崖之间,身法之快,捷逾飘风。这道宽大黑影,目光如电,
闪闪烁烁,宛如黑暗中的两盏明灯,一直盯视着耸入云端几不能见的紫盖峰顶。

  这道宽大黑影,正是怀着悲愤心情离开嵩山少室峰的卫天麟。他身上依然穿
着那袭宽大黑衫,脸上仍覆着人皮面具,在如此凄风如墨的深夜里,令人看来更
显得奇丑怕人。如非最受他敬仰的蓬头丐和秃头僧舍生拦在各派掌门人的身前,
以及他的母亲飘风女侠适时发声阻止,两百年前魔魔天尊造成的武林浩劫,势必
重演了。

  他百口莫辨,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昂首发出一声凄厉刺耳的倏长怪啸。啸
声,沙哑悲壮,响彻万峰,直上夜空。啸声一起,只惊得树上宿鸟鼓翅纷飞,洞
中猛兽低声怒吼,啸声随着山风直向山区以外飘去。在疾劲的风啸中,隐约传来
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

  天麟凝神一听,风声正向松林驰来,於是大袖一拂,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
丈,继而一挺腰身,宛如掠空大鹏般,循声向前扑去。只见前面危崖上,电掣驰
来的竟是一道娇小人影。两袖一抖,立坠身形,倏然落在地上,望着飞来的娇小
人影,不由厉声大喝:「什麽人?」

  这声大喝,是天麟泄怒而发,不啻平地暴起的焦雷,只震得飞来娇小人影,
身形一晃,险些跌下崖去。只见娇小人影一举手,接着传来一声凄婉惊喜挢呼:
「麟哥哥,麟哥哥。」急呼声中,娇小人影,身形骤然加快。

  天麟一听,身躯不禁一战,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来人竟是孙兰娟。

  心念间,对方娇小的人影,已飞身来至不足五丈了。天麟凝目一看,心中大
喜,果是温柔恬静,秀丽脱俗的娟妹妹。

  只见娟妹妹,依然一身黄衣,上着云裳,下穿长裙,肩罩黄绫小披肩,背露
金丝剑柄金剑穗。柔软如云的秀发,长长拖在肩后,衣裙飘舞,身形如飞,宛如
临风鸾凤,直向天麟扑来。一双晶莹的秀目,宛如两池秋水,清亮透澈,闪闪生
辉。

  人影一闪,兰娟已至面前,一声忧凄娇呼,飞身扑进天麟怀里,纤手抚面,
香肩抽动,已是泣不成声了。天麟心中一阵难过,星目中不禁落下两行泪水,立
即亲切地低声问:「娟妹,快不要哭,告诉我,你怎知我在此地?」说着,举手
轻理着兰娟被风吹乱的秀发。

  兰娟心情忧戚交集,这时已忘了羞涩,依然偎在天麟怀里流着泪说:「我刚
刚升上峰巅,正感不知如何找你,便听到你的怪啸……」说着,仰起泪痕斑斑的
粉面,秀目望着天麟奇丑骇人的面具,神情一呆,心痛如割,双目中泪下如雨。

  兰娟想到这张奇丑面具,正是父亲自己的被毁面皮,忍不住痛心地放声大哭
了,声如杜鹃泣血,令人闻之鼻酸。天麟看了兰娟一眼,心头不禁大吃一惊,三
月未见的娟妹妹,粉面削瘦,神色憔悴,再看不到以往青春绚烂的光彩了。

  他惶急地揽着兰娟的纤腰,焦急地关切低声说:「娟妹,此地风大,快到这
座大石下来。」说着,手扶兰娟,直向不远处的一座大石下走去。就在她低头之
际,麟哥哥已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那张英挺俊逸,洁如美玉的面庞来。

  只见麟哥哥,微轩入鬓剑眉,星目朗朗有神,薄而下弯的嘴唇,斜挂一丝愉
快的微笑,正望着自己的粉面,不停点头。

  孙兰娟内心有着无法抑制的激动、兴奋,忍不住脱口一声欢呼,说:「麟哥
哥……你……」呼声来毕,喜的伸臂将天麟抱住,泪水,由她的秀目中,簌簌地
滚下来,她太高兴了。

  天麟见娟妹妹快乐的像只可爱的小鸟,忍不住哈哈一笑,立即举起宽大的衣
袖,为兰娟拭着喜极而泣的泪水。天麟见娟妹妹高兴,心中一畅,顿时想起不知
娟妹妹为何如此肌黄面瘦,於是,亲切关怀地问:「娟妹,三月不见,你为何如
此憔悴?」

  兰娟见问,不禁羞得红飞耳后,倏然低头,佯怒嗔声说:「你坏,我不告诉
你。」

  天鳞听得一愣,接着愉快地哈哈笑了,他知道娟妹妹为念他而削瘦,但他做
梦也不会想到他快要做父亲了。兰娟见天麟笑得厉害,芳心噗噗直跳,羞得只想
飞上天去。

  天麟将兰娟揽在怀里,柔声不解地问:「娟妹,你为何追来得如此快,我到
峰上最多比你早半个时辰。」

  兰娟温顺地偎在天麟怀里,愉快地说:「我是骑丽凤姊姊的赛雪追来的。」

  天麟一听到蓝天丽凤,心情顿时沉重下来,回忆在大荆山时,丽凤姊姊痴心
相爱,柔情万千,体贴入微,关怀至极。

  兰娟赞声说道:「麟哥哥,赛雪跑得好快,我来时丽凤姊姊和杜老伯他们都
说赛雪追不上你的骅骝,谁知只比你慢了半个时辰。」

  天麟心中一动,接着问:「娟妹,可知我母亲和杜老伯诸人,现在何处?」

  兰娟愉快地说:「丽凤姊姊知道卫伯母以及我母亲等人,目前尚无家可居,
因此俱都请去蓝凤帮的总坛大荆山了。」说着一顿,立即感慨地赞声说:「丽凤
姊姊太好了,对人亲切热诚,武功又高,地位又尊,长得美丽秀绝,有时温柔可
爱,有时又令人觉得她凛然不可侵犯……」

  天麟点头说道:「大荆山确是一块世外乐园,几位老人家能去那里,是再好
不过了。」

  兰娟接着道:「卫伯母和我娘要我来,是要我劝麟哥哥急速返回大荆山,以
免大家担心。」

  天麟气道:「我就是看不惯那些伪君子的嘴脸,真想把他们……」

  兰娟道:「这件事终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大荆山吧。」

  天麟点点头,挽起兰娟的玉手,这时,山风弱多了,漫天乌云,已吹得无影
无踪。

  一勾残月,斜挂西天,抛洒着朦胧光辉,万千寒星,闪闪烁烁,显得高远无
比,谷峰间,再度掀起如潮松涛。

  天麟和兰娟两人飞身驰出巨木茂林,掠过一片嶙峋怪石,同时停身在一道横
亘危崖上。天麟转首看了一眼西天残月,说:「娟妹,看天色将近四更了,我们
如尽展轻功,日出前即可驰出山区。」

  兰娟正仰首看着夜空,於是转首不解地问:「麟哥哥,你的赤火骅骝呢?」

  天麟指了指遥远的山外,说:「乘马入山反而不便,我将马留在了山麓松林
里,你的马寄在什麽地方?」

  兰娟指着崖下说:「寄在峰下,我已记不清是什麽位置了。」说着,本能地
俯首向着峰下游目望去。

  天麟看了不觉好笑,心说,峰高千仞,你能看到什麽?蓦然,兰娟的双目一
亮,纤手指着峰下,不觉脱口轻呼:「麟哥哥快看,那是什麽?」

  天麟循着指向一看,发现峰下一点亮光,宛如晨空晓星,乍看之下,毫光柔
和,略微久视,即感有些刺目。细看之下,心头不禁一震,那位置正是十数年来
一直以恐怖、神秘、震慑着整个武林的神秘庄院。

  但自东海神君被武林二怪杰之一的秃头僧击毙后,这座建筑堂皇的庄院,在
武林人物的心目中,便渐渐被遗忘了。现在这座庄院中,莫非仍有人住?那点明
如晓星的亮光是什麽?但他断定那决不是灯光。

  於是,剑眉一蹙,心中似有所悟,转首对凝目望着峰下的兰娟说:「娟妹,
这点亮光决不是普通灯火,小兄认为可能是珍品异宝一类的物体所散发的毫光瑞
气。」

  兰娟依然望着那点亮光,微颔螓首问:「麟哥哥,你看那是什麽地方?」

  天麟哈哈一笑说:「那位置正是你住了多年的神秘庄院。」

  兰娟听得娇躯一战,不觉脱口轻呼:「啊,真的?」

  天麟毫不迟疑地颔首笑声说:「小兄在此居住近两年,我不但知道那是神秘
庄院,并可断定那点亮光是发自庄后……」

  兰娟听到「庄后」两字,不觉面色一变,急声说:「麟哥哥,小妹虽在神秘
庄院中住了多年,但庄上有不少禁区小妹也不准随意进入。」

  天麟听得剑眉一蹙,立即不解地问:「为什麽?」

  兰娟神色黯然地说:「那些禁区仅东海神君的几个心腹之人奉命可以进入,
但花园中的水上飞阁,则除东海恶魔一人外,任何人都不得接近。」

  天麟听得心中一动,不觉轻「噢」了一声,於是立即俯首凝目,再度望向峰
下那点亮光。人人知道东海神君这座庄院建筑得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直疑仙境
桃源,但人人也知道庄院中,步步机关,险地重重,偶一失神立有丧生之虑。天
麟看罢,立即抬头问:「娟妹,你觉得是否应该去看看那点亮光?」

  兰娟对那点亮光也起了好奇心,立即颔首说:「小妹住在庄院中时,早就有
意暗察一下东海恶魔的几个禁区,那点亮光,可能就是发自庄后禁区之内,我们
今夜正好去暗查一番。」天麟点头应好,衣袖一挥,当先向峰下泻去。兰娟香肩
微动,紧跟天麟而下。

  天麟两臂扑张,不停挥拂,宛如鹰隼入谷。兰娟登石点松,疾速下降,直似
陨星泻地。天麟下降中,发现兰妹妹身法轻灵,捷如鹘鸟,因此,宽心大放,下
降速度骤然加快。再往下看,那点亮光,愈来愈弱了。渐渐,那点微弱亮光也不
见了。兰娟疾泻中,不时望着天麟隐隐发光的身影,飘纵跃泻,疾如陨星,想到
麟哥哥的绝世武功,芳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慰。

  片刻已达峰下,谷中阴凉,山风飒飒,已扬起缕缕白雾,举目一看,麟哥哥
已立身数丈以外,正向她招手。於是,甜甜一笑,飘身向天麟身前掠去。天麟见
娟妹妹的娇靥上,光彩焕发,香腮生辉,红润的樱唇,挂着一丝醉人的甜笑,在
薄薄的白雾中飘然驰来,直疑仙姬下凡,令他看了不禁怦然一动。娇影一闪,香
风扑面,兰娟已立在他的面前了。

  兰娟见天麟神情若失,星目贪婪地望着自己,粉面不觉一红,立即嗔声说:
「为何不走啦?」天麟俊面一热,不觉哈哈一笑,倏然转身,如风驰去。

  兰娟芳心一阵波动,秀目含嗔睇了天麟的背影一眼,不禁升起一丝难以掩饰
的欣喜。於是,兴奋地绽唇一笑,飞身追了上去。

  只见天麟已腾空飞越一道宽溪,直向前面一座浓郁竹林驰去。这时,在朦胧
的月光下,缭绕的薄雾中,竹林上端,隐约现出一片屋脊楼影,朦胧中看不到一
丝灯光。

  兰娟知道前面楼影就是自己住了多年的神秘庄院了,但想到偌大的庄院这时
已无人住,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可怖惧意。再看麟哥哥闪着暗光的身影,仍如电掣
飘风般向前疾驰,始终追赶不上。她心中不禁又气又怕,於是脚下加劲,尽展全
功,身形骤然加快,宛如掠波海燕般,一直向前追去。

  驰进松林,发现麟哥哥早已立身神秘庄院的高大红墙上,正凝神望着庄内。

  定睛一看,只见庄前荒草盈尺,墙头绿瓦间也生满了青草,但想到庄前即是
与麟哥哥第一次相遇之地,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甜蜜回忆。来至墙前,飞驰身形不
变,微一提气,身形腾空而起,宛如升空飞燕,飘身落在墙上。

  兰娟游目一看,心头不禁一震,只见全庄栉比的屋脊上荒草摇曳,画栋雕梁
的高耸楼阁上,鸟粪堆积。这时,月光暗淡,全庄一片昏暗,缕缕白雾,缭绕在
林立阁楼之间,显得阴森、死寂、可怖。

  兰娟看了全庄这番凄凉景象,不禁又生起一丝凄然之感,秀目注定自己曾经
住过多年的那座高楼,不觉心中一酸,几乎落下泪水。

  昔日,庄中高手如云,灯火辉煌如画,仆婢环立,一呼百应,笙弦之声,缭
绕直达庄外,俨如皇宫内苑。如今檐前筑鸟巢,墙角结蛛丝,荒草及膝,鸟粪遍
地,一片死寂,这令兰娟看了回顾往昔,怎不黯然神伤。转首再看麟哥哥,剑眉
微蹙,星目闪光,注定庄中雄伟巍峨的大厅高脊,神色间也透着一丝怅然。

  天麟望着眼前凄凉可怖景象,内心也有无限感触,这座震慑武林多年的神秘
庄院,短短两年,已变成深山中的一座凶宅了。

  天麟一想到凶宅,顿时联想到鬼,转首一看,发现孙兰娟黛眉紧蹙,目闪泪
光,知她触景伤情。於是,轻咳一声,低声问:「娟妹,你认为这座庄院中,还
有人住吗?」

  兰娟一定神,微摇螓首说:「东海恶魔一死,庄中高手纷纷离去,这座富丽
的庄院,即已成为了死宅,纵使身怀绝艺的武林人物,没有数十人也不敢住在里
面。」

  天麟剑眉一蹙,不觉轻「噢」了一声,星目又看了阴沉可怖的全庄一眼,微
一颔首,似有所悟地说:「娟妹,这座庄院机关重重,数年前不少好奇心重的武
林人物入庄察探,俱都丧在机关中,庄中高手不敢居住於此,许是庄中闹鬼。」

  小姑娘一听「鬼」,娇躯不禁一战,伤感情绪立逝,淡淡一笑,强自镇静地
说:「鬼是虚无飘渺之物,你信其有则有,不过,我不信有鬼。」

  说着,佯装愉快,轻举翠袖,发出一阵咯咯娇笑,声如银铃,飘荡夜空,顿
时划破了全庄死寂。

  忽然飒飒风响,吱吱叫声,点点黑影,由全庄屋檐下,闪电飞出。兰娟这一
惊非同小可,一声惊叫,花容失色,飞身扑进天麟怀里。天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
现象惊呆了,於是凝目一看,竟是无数奇大如掌的蝙蝠,纷纷惊飞,盘旋在夜空
和屋影之中。

  这时,庄上气氛,更显得阴森骇人了。天麟看后,不觉朗声哈哈一阵大笑,
全庄空屋回应,响起嗡嗡之声。兰娟看清是蝙蝠之后,迅即离开天麟,也不觉涩
然笑了。天麟一敛大笑,立即爽朗地说:「娟妹,既然不信有鬼,走,我们进去
看看。」

  兰娟虽然有些害怕,这时也不得不鼓足勇气,欣然应好了。声落身动,当先
跃上前面屋脊,疾向横里飘去。天麟心中奇怪,觉得兰娟走得身法步眼,点足之
处,竟如两年前林丽蓉走的路线一般无二。就在这一念之间,兰娟腾跃飘纵,已
越过数排房脊和两座院落了。

  天麟有了两年前的教训,心知大意不得,虽然自身武功较前已有长足进步,
但仍不敢逞能。於是,衣袖微拂,身形横飘,仍照丽蓉以前的身法,循着娟妹的
落足之点,直向庄内纵去。再前看,娟妹已到了大厅左侧的一排高房之上,恰是
两年前自己与丽蓉两人的立足之处。

  天麟落身兰娟身边,再也忍不住问了:「娟妹,这座庄院,房屋形式不一,
院落叁差不齐,好像含有一种什麽阵势?」

  兰娟立即含笑嗔声问:「麟哥哥,你是真的不知,还是有意考问小妹?」

  天麟立即正色说:「小兄真的不知,两年前入庄时,也是跟在蓉姊姊身后进
入。」

  由於方才天麟没有当先进入,兰娟知天麟确实不谙阵势,於是,指着全庄院
落阁楼,说:「这座庄院是按九宫循环的阵势建成,以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
三右七,藏九覆一,五居中央。」说着,指了指脚下房面,又说:「周近房屋,
仅此一处安全。」天麟听得剑眉微蹙,心中暗暗赞服。

  兰娟见天麟沉思不语,误以为麟哥哥有些不信,於是,绽唇一笑,俯身捡起
一片琉瓦,玉臂一扬,振腕打出。一道灰影,挟着一阵劲风,直向对正大厅的阁
楼上击去。

  天麟看得一愣,不知兰娟投瓦的动机为何。哔啦一声大响,瓦片横飞,烟尘
飞扬,那片琉瓦,已击在阁楼的横脊上。

  就在瓦片击中阁楼横脊的同时,万点寒星疾如电射,挟着惊人风啸,势如骤
雨般,分由大横脊上的三个龙头中疾射而出,向着阁楼漫天罩下。紧接着,无数
喂毒飞刀,幻起缕缕耀眼蓝光,掠过阁楼上空,一直向前飞去,宛如飞蛾过境。

  一阵叮当响声,漫天洒下的寒星,悉数击在阁楼的瓦面上。顿时之间,火花
四射,寒星飞溅,整个瓦面上,银光闪闪,弹刃滚动,发出一片卡拉拉的响声,
银弹纷纷滚落院中。

  兰娟看得心头一震,花容不禁色变,她虽知其中定有机关,但却没想到厉害
得如此惊人。如不知内情之人,落身阁楼之上,没有梯云纵的绝顶轻功,万难躲
过第二批掠空射至的喂毒飞刀。天麟虽曾亲身历险两次,这时再度看来,仍有些
怵目惊心。两人互看一眼,不觉下意识地笑了。

  天麟仰首一看夜空,晓星已爬上远处峰巅,显得又大又亮,一线曙光,直射
半空,天色已近拂晓了。於是剑眉一蹙,转首对兰娟问:「娟妹,天将拂晓,我
们还要去看那点亮光吗?」

  兰娟顿被提醒,立即点首连声说:「要去,要去,我们来此目的即是要看那
点亮光嘛。」说着游目全庄,接着继续说:「那点亮光谅是在后花园里的八角飞
阁中。」

  说着举目默察了一下后庄形势,接着低声对天麟说:「我们先奔右边独院,
再沿长廊跃进,绕过前面花阁,由第四、第五座高楼之间,进入花园。」天麟不
谙阵势,无话可说,只得连声应是。

  兰娟回眸一笑,拉起麟哥哥的手,双双向前驰去。两人循着既定路线前进,
果然未遇任何机关。几个飘掠已驰进后花园中,阵阵清幽花香,随风迎面飘来。

  两人立身一座畸形大石上,天麟游目一看,花园极大,宽广约有数亩。

  园中红挢荷池,凉亭平台松竹,显得井然有序,卵石甬道上,片片花圃间,
俱已生满盈尺荒草。无数缤纷花朵隐在荒草之中,随风晃动,散发着清幽芬芳。

  大荷池中,小红挢的尽头,即是恐怖怪人说的那座水上飞阁。

  飞阁形成八角,高仅两层,檐下悬着无数惊鸟铜铃,随着晓风轻轻摆动,不
时发出一两声清脆的叮咚响声。飞阁虽然不高,建筑极为精细,画栋雕粱,朱漆
犹新,上层八窗,基层八门,俱都紧紧关闭。四周环绕荷池,小挢直抵阁门,晓
风吹动薄雾,缭绕园中,这座水上飞阁,格外显得神密突出,惹人注目。

  兰娟见天麟看得入神,不觉轻声一笑说:「麟哥哥,这座水上飞阁,建筑暗
含八卦之理,上下两层入天地,周围荷池为外仪,阁为八卦,顶为太极,不知之
人看来极似游园休息之处,实则是庄上藏宝重地。」

  天麟听了似自语又似对兰娟说:「看形势飞阁内外必然也布满重重机关。」

  兰娟颔首说了声「当然」,接着凝神沉思,似乎在考虑是否应该进去。

  天麟这时好奇心大动,立即催促说:「娟妹,时间无多了,我们进去吧。」

  兰娟故意佯怒嗔声说:「麟哥哥,你又心急躁进了。」

  天麟一听,俊面飞红,立即含笑不语。

  兰娟一看,忍不住咯咯笑了,接着向:「麟哥哥,你可知八卦的方位?」

  天麟毫不迟疑地含笑说:「干坎艮震,巽离坤况嘛。」

  小姑娘有意向天麟打趣,故现惊容,立即赞声说:「麟哥哥说的不错嘛。」

  天麟仍是个大孩子,听了娟妹的赞许,不觉心中大喜,尚不知娟妹妹要打趣
他,於是,立即回忆着幼年读书时,妈妈飘风女侠指着书本上教的继续向下背:
「干为天,坎为水,艮山震雷,坤为地,况为泽,离火巽风……」

  兰娟见麟哥哥仰面凝神,星目望天,口唇不停启合,有如孩童背书一般,因
此忍不住几乎笑出声来。

  天麟背完,转首望着兰娟,愉快地问:「娟妹,小兄说的可对?」

  兰娟强忍笑意,正色说:「难怪麟哥哥心急进入水上飞阁了,原来麟哥哥精
通卦理,藏而不露,小妹实在佩服至极,现在就请麟哥哥当先进入,小妹追随骥
尾。」

  天麟一听,不觉慌了,他没想到温柔恬静的娟妹妹,有时也会施展机谋,於
是立即焦急地说:「这怎麽可以,这些普通常识,无人不知,小兄顺口说来,根
本不知其中的生克变化之理。」

  兰娟看了天麟的急相,再也禁不住发出咯咯如银铃的笑声。天麟顿时大悟,
俊面不觉红了。

  兰娟敛笑愉快地说:「麟哥哥随我来。」来字出口,娇躯已凌空而起,一跃
数丈,直向五丈外的小亭扑去,衣裙飘飘,宛如御风飞行。天麟不敢紧跟,星目
随着兰娟的娇影看去。

  只见兰娟飞至小亭上空,纤腰一弯,上身疾俯,倏然直泻而下,莲步一点小
亭尖顶,身形骤然加快,疾如电光石火般,直射数丈外的高大平台,姿势曼妙,
轻灵优美,天麟看得不觉脱口喝了声好。好字出口,大袖疾挥,身形直向小亭射
去。飞至小亭上空,兰娟已立身在高大平台的最后石栏上。

  天麟同样俯身下降,脚尖一点小亭尖顶,疾向高大平台上电掣飞去。但天麟
到达高台石栏上,兰娟已掠过数行翠竹,足点荷池边缘,直向飞阁的大红门前飞
去。天麟一看,身形不停,衣袖一挥,循路紧跟,几乎是与兰娟同时落身在水上
飞阁的大红门之前。

  兰娟立即指着飞阁大门,愉快地一笑说:「麟哥哥,这就是你的说干为天的
大门,但是这道门是万万走不得。」说罢,转身向左走去。

  天麟见一路上,毫无意外,心中对兰娟愈加信服,立即爽朗地笑声说:「娟
妹放心前进,小兄决不离开你的身边。」说着,紧紧跟在兰娟身后。

  兰娟听得心中一甜,不觉转首回眸一笑,红润的双唇间,露出了一排贝齿碎
玉,晶莹生辉。天麟看得心头一震,俊面微感有些发烧,晨风吹拂着兰娟的如云
秀发,散发着淡淡幽香。

  两人来至兑门,兰娟神色凝重,转身对天麟说:「麟哥哥,按照卦爻说,逢
谦而吉,遇泰而昌,泽山咸水,入兑始安,我看是否应该由此进入,开门一看便
知。」

  说罢,轻举皓腕,指按哑簧,呛的一声清越龙吟,寒光飞洒,冷芒四射,森
森剑气,十步生辉,背后长剑已握在手中。

  天麟看得一惊,不觉脱口急问:「娟妹何时得到这柄削铁断玉的宝刃?」

  兰娟愉快地一笑说:「这是铁面佛心南召师祖昔年成名宝刀寒光剑,师祖赠
给母亲,母亲又赠给我了。」

  说罢,急上两步,手中寒光剑,分点两个门环,一阵格格响声,两扇朱漆红
门,自动缓缓分开了。

  天麟细看门内,通道长约两丈,地上铺着方砖,黑白两色相间,左右两壁,
各有四座小门,上嵌一颗明珠,闪闪射着毫光。

  这时兰娟已经看罢,回头一笑,愉快地说:「麟哥哥,我们可以进去了,但
请记住,兑位西方庚辛金,金能生水,水属黑色,脚踏黑砖最安全。」

  说着,当先扑进门内,直向左壁第三道小门前奔去。天麟功贯双臂,提气凝
神,脚踏黑砖,紧跟进入。

  两人进入小门,依然是条通道,左右各有二门。兰娟在前,天麟跟在后,阁
内俱是通道,两壁多设小门,颜色不一,大小不同,除此再没有什麽了。一阵飘
掠,左出右进,弯弯曲曲,一连通过二十多座小门,脚下砖色时有变化,兰娟随
时不停指示。

  天麟盲目跟在兰娟身后一阵乱转,只觉得眼花缭乱,已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但兰娟依然跃身如飞,樱口不停地念着:「……这是离宫,离为火,水火共
济,踏红砖……」

  天麟心中早已不耐,这样转来转去,不禁有些光火,只听砖色变化,哪里还
有心听什麽生克变化之理。又转了二十多道门,天麟再忍不住问了:「娟妹,还
要通过多少道门才到?」

  兰娟身形不停,顺口回答道:「还有三宫二十四门,我们必须走完八八六十
四卦,缺一不可。」

  天麟一听,没好气地问:「当初东海神君进入这座飞阁时,是否也必须走完
这些道小门?」

  兰娟知麟哥哥生气了,立即解释说:「他知道机关总枢的位置,当然不需要
如此乱转。」说话之间,三宫已经走完,两人进入一条宽大通道,迎面是个极堂
皇的金漆圆门,门上嵌有三排宝石,照得门前通亮。

  兰娟看了,立即愉快地对天麟说:「麟哥哥,认识门上这三排整齐宝石的记
号吗?」说着,举起玉手,指着门上三排耀眼的宝石。

  天麟举目看了一眼,没好气地说:「干三连嘛。」

  兰娟含笑点首,又指着身后四丈外的紧闭大门,又说:「麟哥哥,知道吗,
那座大门,就是对正荷池小红挢的飞阁正门。」

  天麟细心一看,通道半整,砖分四色,直达尽头,左右同样各有四门,看不
出有何异样,於是剑眉一蹙说:「娟妹,由正门距此地长仅四丈,以你我两人轻
功而论,微一提气,飞越至此,尚无问题……」

  兰娟未待天麟说完,淡淡一笑说:「不是小妹危言耸听,干门一开,飞鸟难
渡,更谈不上纵跃的人了。」

  天麟进入飞阁,奔走如履平地,毫无一丝危险,因此戒心渐除,听了兰娟的
话,虽然不信,也未接口。兰娟见麟哥哥不再发言,於是手中宝剑,挺腕轻点圆
门,剑尖一触门面,圆门倏然分开了。圆门一开,天麟星目不禁一亮。

  只见门内,宽约四丈,形如圆厅,陈设豪华,布置得金碧辉煌,眩眼刺目,
令人不敢直视。

  圆厅周围,银绫为壁,地铺白毡,正中有一张玉桌,分置八个锦墩,四角玉
几,上置古玩,闪闪生辉。大厅平顶上,空悬数十宝石,照得全厅通明发亮,毫
发可分。天麟、兰娟二人打量间,不觉已走进门内。

  兰娟轻举皓腕,缓缓将剑收入鞘内,秀目不停闪动,巡视着厅内豪华富丽的
陈设,默察厅中桌几布置的方位。天麟去过魔魔天尊洞府,见过巧夺天工,比拟
仙境的豪华景象,故而毫不为厅中布置所惑。

  这时兰娟缓步前进,游目全厅,不觉讷讷吟声说:「星云交辉眩人目,直疑
身在广寒中。」

  天麟听罢哈哈一笑,信口朗声说:「天上孤寂人间好,因此飞阁降嫦娥。」

  兰娟一听,娇靥飞红,轻啐一声,娇嗔含笑说:「麟哥哥贫嘴。」

  嘴字出口,纤手疾扬,挥掌拍向天麟的如玉面颊。天麟哈哈一笑,顿忘处身
何地,身形一闪,直向玉桌之前飘去。

  兰娟顿时惊觉,吓得花容失色,不由急声尖叫:「麟哥哥……」

  这时天麟身形已经下降,听得心头猛然一震,暗呼一声不好,双袖一抖,脚
尖疾蹬桌边,身形快如石火般,电掣飞回。就在天麟电掣飞回的同时。玉桌后面
绫壁上,哔啦一响,飒飒连声,数十把雪亮飞刀,幻起无数寒光,紧跟天麟背射
至。

  兰娟惊得面色如纸,秀目圆睁,张口发出一声尖锐惊叫,伸臂拉住天麟,闪
电倒向地面。就在两人倒向地面的同时,无数耀眼寒光,挟着慑人劲风,擦过两
人背上,闪电飞过。一阵炖炖响声,数十把雪亮锋利飞刀,悉数插在身后银绫缎
壁上,寒光闪闪,刀柄颤动,骇人至极。

  天麟看得面色大变,暗呼好险。兰娟粉面苍白,已是冷汗满面。两人无言地
倒在白毡上,似在尽量使激动的心情平静下来。天麟望着壁上飞刀,心中仍有馀
悸,虽然怀拥娇躯,兰息扑面,这时他似乎也不知察觉了。一阵静寂,两人同时
坐起,相互一笑,谁也没怨谁。

  兰娟望着天麟,以证实厉害的口吻,含笑问:「麟哥哥,现在你可体验出机
关的可怕之处?」

  天麟又看了一眼壁上飞刀,连连颔首作色说:「厉害,厉害,机关阵势如此
可怕,在於先声夺人,骤然而至,令你防不胜防,不知来自何处。」

  兰娟含笑补充说:「机关阵势最可怕处,在於使你心理上首先形成恐怖,神
智为其所惑,使你心不静,气不继,时时神经紧张,刻刻凝神运功,一旦遇上机
关,身手迟滞,耳目失灵,终遭其害。」

  说此一顿,望着凝神静听的天麟,继续强调说:「所以,武林人物对机关阵
势,多望之却步,非为势迫,决不轻身涉险,尤其性急躁进之人,最好不要进入
阵势机关。」

  天麟知兰娟最后两句是针对自己而言,於是,剑眉一蹙,故作畏怯之态,不
解地问:「照娟妹说来,机关如此厉害,上层还是不要去吧?」

  兰娟噗哧一笑,秀目轻睇天麟,佯怒嗔声说:「怕什麽,只要你不离开小妹
的身边,保你进出如履平地。」说罢,樱唇绽笑,娇靥生春,秀目中闪烁着欣喜
光辉。

  天麟欣然应好,乘势挺身跃起,双脚依然落在原地,寸步不敢乱移,伸臂将
娟妹妹拉起来。兰娟一声愉快娇笑,身形借天麟一拉之势,腾空而起,直向厅顶
上飞去。天麟心头一惊,不觉脱口轻呼:「娟妹……」轻呼声中,兰娟右手已握
住其中一颗悬空宝石。

  呼的一声,厅顶向上倏然裂成一个七尺圆孔,露出上层眩目光华。兰娟一声
娇叱,柳腰一挺,头下脚上身形顺势进入洞口,身在空中一连翻了两个璷斗,身
形一飘,顿时不见。顿时,咯咯轧轧,叮叮咚咚,全厅一阵怪响,接着轰轰隆隆
整个飞阁摇晃,顶上宝石摆动,刹那间,飞阁几有倾塌之势。

  天麟大吃一惊,顿时慌了,不觉厉声疾呼:「娟妹怎样了……」

  厉呼声中,奋不顾身,腾空飞进上层。天麟厉呼声中,身形已飞入了冰阁上
层,顿觉寒光刺眼,不敢游目环视。

  蓦闻一声惶急娇呼:「麟哥哥快取正中顶檗的银匣,要快,要快。」

  天麟听出兰娟语意紧张,声音有些颤抖,知道事态严重。於是,暴喝一声,
双掌猛力下击,遥空劈出两道掌风,藉着劲气激荡之势,身形闪电上升。

  抬头一看,毫光闪闪中,华丽雕梁之间,果然置有一宽约四寸,长逾半尺,
厚仅两指的银质小匣。天麟升至粱顶,腰身一挺,应手取下银匣。蓦然一声惊喜
娇呼:「麟哥哥快下去……」天麟紧握银匣,闻声振臂挺胸,大袖一挥,一式苍
龙入海,立变头下脚上,直扑正中圆孔。

  下泻之际,只觉四周毫光眩目,觑空一瞟,仅能看到兰娟的身影,双手高举
似在全力拉着一个大铁环。天麟身形疾泻而下,穿孔而出,直落圆厅地上。

  人影一闪,劲风袭面,兰娟紧跟而下。砰的一声大响,顶上圆孔立合,无数
雪亮宝石,激烈摇摆晃动,壁间、上层,轧轧的响声更厉害了。

  孙兰娟面色苍白,鬓角渗汗,神色显得无比紧张,身形还未立稳,立即惶声
说:「麟哥哥快走,此地已极危险了。」说罢,飘身纵向金漆圆门。

  天麟见兰娟神色极度紧张,知道事态严重,身形紧跟扑至门前。

  兰娟立在门间,转首焦急地说:「麟哥哥,快去拉开飞阁正门,时间无多,
只有冒险行事了。」

  说话之间,粉面上已是汗下如雨了。天麟不敢迟疑,急声应是,银匣放进怀
里,飞身扑向大门。这时厅中壁间,响声轰轰隆隆,整个飞阁,剧烈震动,几有
倾塌之势。

  兰娟双脚紧踏门坎,望着已拉开大门的天麟,急声警告说:「麟哥哥千万不
要让门关闭,我出门后,你即撒手飞向红挢右栏,再纵上高台,直驰庄外。」话
声甫落,飞身前扑,越过天麟头上直向小挢落去。

  轰隆一声大响,金漆圆门倏然暴塌,滚滚烟尘,挟着无数黑影,直向天麟击
来。天麟大吃一惊,双手一松干门,飞身直落小挢。砰的一声大响,干门自动关
闭,接着响起一阵咚咚之声,整个飞阁,轰轰不绝於耳,声势着实骇人。

  天麟不敢停留,足点挢栏,腾空扑向高台,大袖一挥,紧跟兰娟身后,直向
庄外电掣驰去。

     ***    ***    ***    ***

  这时,朝阳初升,晨风微拂,薄雾缭绕松竹之间,在艳丽的阳光下,幻成绚
烂缤纷的彩霞。兰娟在前,天麟紧跟在后,两人电掣飞出庄外,直向松竹之间驰
去。一阵飞驰,来至一片如茵草地,四周生满了各色山花,中间缀有几方青石,
横排三棵浓荫巨树,直入半空。

  兰娟急刹冲势,立即坐在青石上,粉面依然有些苍白,紧张神色犹未褪去,
张着樱口,微微喘息。天麟立稳身形,也在不远处一株巨树下的青石上坐下来。

  兰娟纤手轻拍酥胸,秀目望着天麟,连声说:「好险,真是命不该绝,再迟
一步我俩势必葬身飞阁之中。」

  天麟虽觉紧张,但却不知就理,於是不解地问:「娟妹,飞阁为何会轰声不
绝,摇晃不停?」

  兰娟吁了口气说:「我一进入上层,即发现太极中的银匣,这银匣小妹曾见
东海恶魔极慎重地把玩过,定是极珍贵的东西,又见阁顶左右悬空各有一钢环,
我即去拉左侧一个,按理说应是阳仪之眼,主吉祥的,我猛力一拉,顿时发觉有
异……」

  天麟剑眉一蹙,立即插言说:「这个环也许是应付意外骤变之用。」

  兰娟吁了口气,微颔螓首说:「也许是的,你取下银匣之后,我即将钢环一
松,飞身跃下,为求迅速离开险地,只得冒险由正门退出。」

  天麟立即不解地问:「娟妹,上层毫光那等强烈,都是些什麽珍品异物?」

  兰娟心情渐趋平静,淡淡地说:「我没细看,还不是些珍珠玉器,宝石古玩
之类的东西。」

  天麟转首望去,只见峰下松竹间的屋脊楼影,在艳丽的阳光下,缭绕的晨雾
中,显得是那麽遥远,直疑仙境,如悬云端,但它在人们的心目中,却充满了神
秘、恐怖,令人望之却步。这时,仍隐约听到庄后花园中,响着轰轰之声。

  天麟剑眉一蹙,星目依然注定神秘庄院,不解地问:「娟妹,飞阁中为何一
直发出轰轰响声?」

  兰娟心中似乎仍有馀悸地说:「水上飞阁即使不倾塌,其中机关亦必然全毁
了。」

  说着,谨慎地望了四周一眼,又低声说:「麟哥哥快拿出银匣来,小妹断定
那是东海神君重视如逾生命的东西。」说着,一个飘身,与天麟并肩坐在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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