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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忌之恋] 【霸主的情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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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主的情妇】

              霸主的情妇


作者:不详
字数:7110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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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幕

  黑氏家族——是一个情妇世家,同时也是一个备受“诅咒”的家族。

  传说中,在不知多少年以前,曾有一个女人,她身着素袍,一脸哀戚地面对
着屋檐下已缠捆好的绳索,她默默流着泪,心中累积翻腾的仇恨像烧不尽的大火。

  “可恶的黑家女人,竟然抢走我的丈夫……哼!在我上吊自缢之前,我——
诅咒姓黑的全家族,世世代代绝子绝孙。我死后更要变成厉鬼,让你们黑家子孙
不得安宁,不得好死……”

  她的“诅咒”,居然从她断气的那一剎那,开始紧紧尾随着黑家的子孙。

  在那之后的许多年,“诅咒”竟然成真。中国人一向讲究“多子多孙多福气”,
可是,时至今日,对于曾遭受诅咒的黑家而言,全世界绵延的子孙人口数,竟只
剩下寥寥十人而已。

  这个“情妇世家”每一代子孙都深受诅咒——只要成为男人的情妇,抢了别
人的丈夫,必惨遭横祸,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目前硕果仅存的黑家十位女孩儿,不管她们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她
们都面临着这骇人的“诅咒”。

  如果,这真是她们注定的命运呢?

  她们能躲得过吗?

                第一章

  一个垂死挣扎的女人。

  有谁能想象,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她,原本有张倾国倾城、艳丽非凡的
脸庞?

  如今她面容枯槁,苍白如纸,有如风中残烛!

  她不停地吐出浓浓鲜血,窗外正下着毛毛细雨,绵绵的水气洒向她弱不禁风
的身躯,她伸出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着。“雨、雨……我闻到雨的味道,但
是,我……却看不见雨……啊!啊……”她虚弱的尖叫声,像是宣告生命已到终
结。

  病房的门霍地打开,气势逼人,威风凛凛,充满尊贵威望——日本黑道青龙
帮的老帮主水谷正彦冲了进来;他的身旁围绕着无数身着深色西服的保镖护卫他
的安全。

  “雪姬、雪姬——”水谷正彦激动地一把抱住了她。“我来了,我来看你了
——是我,我是正彦啊!”这位黑道的老霸主此刻痛不欲生,显现了他的真情挚
爱,他的手拚命地轻抚雪姬的面颊。“雪姬振作点,清醒点!”

  他手足无措,眼前面色如土、骨瘦如柴的雪姬,竟曾是当代东瀛独一无二的
美艺妓,也是他水谷正彦这辈子最心爱的女人及最疼的情妇。

  黑云姬两眼无神地直视天花板,她冰冷的小手被水谷正彦紧紧握住。“正彦
——我……”雪姬的声音低不可闻。“……你知道我多想你吗……”

  “我知道、我知道——”水谷正彦疼惜的泪珠滴到雪姬发白的嘴唇上,曾经
令人闻之色变的老帮主竟泣不成声。“雪姬,当年你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你为什
么要离开我,你看你现在……”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她离开他的日子——世界彷佛
干枯了。

  “我不愿伤害你的妻子望子,尤其我知道你爱的人是我……原谅我选择离开
你——”雪姬泪眼朦胧地道:“我好想再看看你的容貌,可惜我——”

  “别——”水谷正彦坚决道。“我找了你这么多年,今天终于找到了,我不
会再放你走。没有任何事能难倒我,我会请最好的医生为你治病,相信我!”

  “正彦——”雪姬彷佛将燃尽的蜡烛。“我相信你……不过——”她颤抖地
道。“我更相信黑家子孙的命运及”诅咒“……一切终将太迟……”

  “雪姬,我不准你说丧气话,我记忆中的你,是如此的灿烂,充满着慑人的
飞扬神采,你的美无人能及——”水谷正彦陷入最美的回忆中。“你一定要康复,
你永远是东瀛一代名艺妓!”

  “艺妓?”黑雪姬突然呼吸急促,她困难地吐气而水谷正彦的胸前即刻鲜血
淋淋。

  “雪姬——”水谷正彦感到自己的心脏好象停止了。

  雪姬抓住水谷正彦的衣襟,咬牙说道:“……艺妓不能对男人动真情,否则
只有自讨苦吃……而我却对你动了真情,但是,我无怨无悔……”她不断吐血,
任水谷正彦也无法止住,她继续道:“请你答应我最后的请求,如果你真爱我,
请你照顾我唯一的女儿夜瞳……当年我为了成为你的情妇,无情地把她丢在修道
院里……”

  当年黑雪姬与不知名的野汉生下夜瞳不久后,她便认识了水谷正彦,两人随
即陷入爱河之中。雪姬为了让自己无后顾之忧,便将夜瞳送入了修道院里。

  “我知道,我知道夜瞳。”水谷正彦心碎地接口。他知道雪姬并不同于其它
的狠心女人,只因雪姬爱他至深,所以连夜瞳都不要了。

  爱——毕竟是自私的。

  “不要……让夜瞳的命运与我相同……求求你……求求你……”黑雪姬的声
音越来越小,直到她的手下垂,曾经美若天仙的脸黑暗了,再也无法发光。水谷
正彦怀抱着她,许久仍不曾松手。

  在水谷正彦身旁,站着年少时因故加入青龙帮,而服侍青龙帮帮主从未间断
的三浦友光,他是青龙帮帮主的心腹。他身材矮小,白发苍苍,冷峻的容颜因戴
着一副金边眼镜而显得柔和许多。他目光一闪,震惊地看见老帮主流下两行清泪。

  泪水?这位黑道大人物,也有情有泪?

  “雪姬……雪姬……”水谷正彦呢喃不断。直到雨声消失,太阳从乌云密布
中透露出少许的曙光,七道彩光灿烂地洒进窗户内,直射他的脸庞,这光芒终于
把水谷正彦惊醒了。他从恍惚中回神,抬起头注视仿似天堂降临般的天光。他微
微一笑,一定是天使来了,祂们把他最爱的女人雪姬带上了天堂。

  看着阳光他突然了悟——原来这只是黑雪姬的“借口”!她根本是最有情有
义的母亲。雪姬不要女儿夜瞳的命运与她相同,成为令人唾弃的情妇,承受黑家
的“诅咒”!

  而他的女人——难道真的死于黑家的“诅咒”?

  他下了坚定的决心。“雪姬,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完成你的心愿。”

  雪姬!我这一生最爱的女人,请你安息……

                ※※※

  “水谷老爷,这边请——”三浦友光谦卑道。“前面就是马利亚神学修道院,
这是本世纪初,外国传教士因在日本宣扬天主教所建的,是一所专门供想成为神
的使徒的修女进修的神学院。”他顿顿口续道:“我调查过了,黑夜瞳确实住在
里面,她——”三浦友光不知从何说起。“修道院向来自给自足,不需外人的协
助,除了靠信徒的捐款,修道院的修女本身精通多国语言,可以靠翻译语文维生,
有些甚至精通医术,而她们也自己种植蔬果……她们的生活是清贫、刻苦的——”
三浦友光的目光直视老帮主水谷正彦,语含深意道:“黑夜瞳住在这里,整整十
六年从未离开——”

  水谷正彦闻言心中百感交集——黑夜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如何吗?修道院让
她培养出了什么样的人格?

  不过,今天以后,他要使黑夜瞳的生命燃烧,他要让她未来的生活变得多采
多姿,与众不同。水谷正彦心中对着死去的雪姬默默承诺着。

  修道院的大门口站着一位修女穿着的年轻女孩,一副手足无措又害臊的模样。
水谷正彦倏地喜出望外,阴翳许久的容颜于此刻发亮。

  天!他彷佛见到了年轻时候的雪姬,因为,她们长得实在太像了啊!

  夜瞳——是雪姬的化身,她会代替雪姬,陪他一阵子!

  水谷正彦向她奔了过去,不由分说地把她紧紧抱在怀中。

  “我的女儿,我最爱、最爱的女儿。”他激动莫名地喃喃道……

                ※※※

  他是一个所向无敌的男人。

  喜欢他的人拜他为神,憎恨他的人则封他为“恶魔”。

  他是令整个日本黑社会闻之丧胆的人。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恶魔,号
称“冷面杀手”。因为他有着非凡的能力,冷血的手腕及冷酷的容貌,及毫不留
情、绝情绝义的个性。

  他绝不是泛泛之辈,他是一个特殊且不同凡响的大人物。

  他——不仅是青龙帮的少主,更是当今日本的黑道霸主,是能叱咤风云,纵
横天下的人。

  他是水谷正彦的独子,水谷旭傲——人如其名,像东升的旭日,傲视群伦。

  青龙帮到了他这一代,采用类似中国春秋战国时代的“离间”与“合纵”计
谋,将原先一直四分五裂的帮派整合,统一了日本黑社会——他成为当今日本天
下无敌的黑道霸主!

  水谷旭傲真如中国人常讲的“英雄出少年”,三十岁的年纪,已有着大将之
风,日本黑道帮派甚至称他为“主公”。

  “主公”是日本人在大正时代对丰臣秀吉的尊称——水谷旭傲何德何能,竟
得到如此崇高非凡的地位?

  水谷旭傲总是一身深黑的日本和服,外出时是深黑的现代西装;他笔挺的西
装更彰显他不苟言笑的脸,和冰冷的变眸。

  虽深得女性青睐,但他却只是视女入为玩物。

  那一天水谷正彦召见了他一直非常疼爱的儿子旭傲深夜长谈,房内发出震耳
欲聋的崩天争吵声,之后水谷旭傲便像一头发疯的狮子般从书房中冲了出来。

  从那一刻开始——水谷旭傲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成了风流倜傥,嬉戏人间的纨垮子弟。他日夜游荡在莺莺燕燕的场所。

  水谷正彦就是在大阪这条灯红酒绿,花花大街其中一家毫不起眼的旅馆里找
到他。

  “旭傲——在里面吗?”水谷正彦面色凝重。

  “是的。”三浦友光难为情地回答。“主公在二楼的小房间内……”他结巴,
无法言语。

  水谷正彦冷哼。“哼!女人!”他目光一凛,穷凶怒急地奔上楼。

  阴森黑暗,简陋不堪的小房间映入水谷正彦的眼帘——这么卑微低下的地方,
更使得他怒气高涨,暴跳如雷。

  面对那一扇圯朽破烂的木门,水谷正产不待部下踢门,整个壮躯往门板上撞
去。木门因他愤怒的力量一下就被撞开——窄窄几个排齐的榻榻米上,有一对交
缠的男女……

  水谷旭傲的背脊重重被挥了一拳,地上的女人本能地尖叫,立即拿起被单盖
住自己的娇胴。

  水谷旭傲的目光好象要杀人般青着脸扬起头,眼神畜着两簇火花,冷不防,
一记耳光已狠狠挥向他。

  “你是什么身分?什么地位?到这三流的地方搞女人?别忘了你的尊贵与傲
气!”

  儿子与父亲四目相交,两人好比是龙中争霸。水谷正彦怒火中烧指着花容失
色的女人续道:“她是有夫之妇,她的丈夫是商界有名的人物,你我都认识,你
——竟然玩她?”

  水谷正彦发现儿子旭傲仍是一张毫无悔意的脸,他气急败坏地又甩了儿子一
耳光,而旭傲仍是无动于衷。水谷正彦咬牙命令那女人离开,女人离去后——父
亲与儿子之间似乎更是剑拔弩张。

  水谷正彦冷冷地开口。“为什么?这不像你,你最近一直像发春的公猪追着
母猪跑——”他需要儿子旭傲的答案。

  水谷旭傲却答非所问,他只是道:“从那女人死后,我第一次挨你打,难道”
她“在你的心目中,真的比我还有地位?亲生儿子不如你的情妇?”水谷旭傲怒
声相向。“那”她“死的真好——”

  “住口——”水谷正彦发疯似的责骂。“你是要跟你的父亲挑战吗?”

  “挑战?”水谷旭傲双眼发光,一脸冷漠。

  天!老帮主发狂了?他竟对他的儿子口出恶言?

  随从机灵地将高贵的和服套在赤裸的水谷旭傲身上,想藉此动作分散注意力,
化干戈为玉帛。

  水谷旭傲尊贵地任仆人为他穿衣,他背对着他的父亲,窄小低矮的房间,因
为这几个高个儿,使得室内有着令人窒息的气氛环绕。

  半晌,水谷旭傲清晰可闻的轻屑笑声划破屋内宁静,他尖锐地说:“我出身
黑道世家,黑道的生存守则我心知肚明——”他缓缓念出一句话。“活过今天,
没有明天。”

  他回首以深不可测的目光直视他的父亲,冰冷道:“这是小时候的”家训
“,我一直谨记在心,不敢怠忽。”

  “你——”水谷正彦面露慈光,伸手握住儿子厚实的手掌,和颜悦色道:
“旭傲,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你的婚礼绝对是日本黑社会本世纪最大的”世纪婚
礼“……”

  水谷正彦兴高采烈,没发现旭傲的脸色变得难看,他眉飞色舞地续道:“一
年以前,我告诉过你,我要你娶黑夜瞳为妻的事。去年,因为她母亲的过世——”
想起雪姬,他的面容还是难掩伤心欲绝。“现在丧礼祭典已满一年,你们可以举
行婚礼了。下个月我会公开你们的婚事,让全日本黑社会庆祝我青龙帮少生及黑
道霸主水谷旭傲成婚一事——”水谷正彦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这是大事,这
是大事——”

  尽管父子间关系刚融洽,但显然暴风雨还是要来到。“爸,我必须提醒你,
我不是牺牲者,我不爱黑雪姬的女儿,你要我娶一个我不爱的女人……爸,你别
逼我!”

  “逼你?”水谷正彦又怒火中烧了,他咆哮。“只要你一天是我的儿子,你
就没有选择的余地,记住你所承诺的——你不能忤逆你的父亲。”

  这就是青龙帮老帮主冰谷正彦的傲气。

  他的儿子水谷旭傲绝对无法反击。

  “爸——”沉默好一会儿,水谷旭傲的眼神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憎恨,这把仇
恨的火花直射入水谷正彦的眼瞳中,水谷正彦的目光为之闪烁。

  他看错了吗?他读出了儿子对他的恨!

  水谷旭傲咬着牙,不顾后果一鼓作气道:“爸,其实我已有爱人,她叫优爱
美代,我还来不及告诉你——”

  水谷正彦厉言打断他。“孩子,你的爱人不能为你选择,只有你的妻子黑夜
瞳才能为你所爱,相信我,只要你看过你的妻子,你一定会爱上她的。”水谷正
彦独断地否定他的一切。

  “爸——”水谷旭傲见到父亲如此独断的一面,他已不能再多说什么。

  不过,熊熊的恨火,已迅速袭向他全身……

                ※※※

  当水谷正彦出现在她面前时——黑夜瞳知道他将改变她一生的命运。

  得知母亲黑雪姬的死讯,她是如此茫然、不知所措,但是,水谷正彦轻易地
让她凌乱的心归于寂静。他说了一句话:“你母亲临死前,将你交给我——”水
谷正彦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慎重。“虽然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是,我向天主
起誓,我会待你如我自己的女儿一样,捍卫着你的终生。”

  这句话深深震撼着夜瞳。

  她相信,除了天主及修女之外,他——是她生命中另一个贵人。

  她将自己的生命,完完全全地交付予他。

  从她十六岁以后,便面对着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人生。

  几乎每个周末,水谷正彦都会不辞辛苦地从东京到北海道的札幌来看她,而
且从不空手而来。他带来的礼物完全是夜瞳从来没有见过的奇珍异宝——流行的
高贵服饰、首饰、鞋子……甚至最昂贵的日本和服。

  “这……为什么……”夜瞳的脸一阵潮红,她是如此娇羞可人,水谷正彦彷
似看到了雪姬在对他微笑,他完全被迷惑了。

  “这不是我送的,是我儿子送的。”水谷正彦说谎道。他老人家活了一大把
年纪,拥有世间的一切,却从来没有如此大的“愿望”——他看到了一个很美的
画面,是他儿子水谷旭傲与雪姬的女儿黑夜瞳的婚礼……他开始有一个“圆梦”
的计划。

  “你儿子?”爱做梦的美丽大眼,竟出现了一抹娇柔与难掩意乱情迷的兴奋,
和不知所措的神色。

  “是的。”水谷正彦不动声色道。“他很喜欢你呢!所以”命令“我,每次
来看你,都要带一大堆世界上流行的新潮东西给你——”

  喜欢我?修道院的生活中,“喜欢”可是相当露骨的说词,毕竟,她们只能
爱天主、敬天主,天主是她们的唯一;夜瞳的脸倏地胀红。她遮住腼腆的一面自
圆其说。“怎么可能?他又没见过我……”她将手中的小丑娃娃抱得好紧好紧—
—那是母亲黑雪姬送她唯一的礼物。

  “他见过你,”水谷正彦毕竟是老狐狸,说谎话时也不变脸。“你与你母亲
长得一模一样,旭傲小时候总是对我说,如果雪姬阿姨有女儿,像雪姬阿姨一样
漂亮,他长大一定要娶她为妻……当他知道雪姬真有一个女儿时,他真是兴奋莫
名!有时,缘分就是如此奇怪及有趣。”他爱怜地摸摸夜瞳的头发。“我相信天
主对你的安排。”

  天主的安排?

  水谷正彦似乎才是“主宰”夜瞳命运的人,天主也对他莫可奈何!

  水谷正彦成功地让黑夜瞳陷入由爱织成的网中——她无法自拔地爱上了素昧
平生的水谷旭傲。她的心中满怀对旭傲的情愫……

                ※※※

  水谷旭傲举行世纪婚礼的日子即将来到。

  全青龙帮上上下下都在忙碌着,尤其是青龙邸,更是显得热闹非凡,每一处
都洋溢着欢愉的气息。

  而唯独闷闷不乐的人,或许就是新郎水谷旭傲了。他对他的终生大事漠不关
心,好象是别人在办喜事似的。

  他恨黑夜瞳……这股恨,来得天翻地覆,来得惊涛骇浪,仿似燃烧他整个生
命……

  黑——夜——瞳!水谷旭傲咬牙切齿地“咬”出她的名字!

  “啊——可恶!”他大叫着举起木剑,往一棵茂盛的樱花树砍下去,粉色的
樱花瓣漫天飘落,形成一幅美丽的画面。水谷旭傲抬首注视象征日本武士精神的
樱花瓣撒落,他忽然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这一切。

  三浦友光的声音,让他从怨恨中回神。他以日本礼对待水谷旭傲,丝毫不敢
怠慢。

  “主公,你在练习剑道吗?”他畜着苍苍的白发、白胡,年纪虽大,但声音
却中气十足,比之年轻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剑道?”水谷旭傲冷哼。“在这节骨眼,我还有”心情“练剑道?”他加
重心情两字。

  这冷冷的调子,让服侍青龙家多年的三浦友光,敏锐地立即改口道:“对不
起,主公,你是在欣赏樱花吧!每年快到樱花季时,是青龙邸里里外外最快乐的
时光,尤其今年,主公,你将完成终生大事——”

  水谷旭傲突然旋身,发疯似的对三浦友光吆喝:“谁要结婚?是我的父亲要
结婚吧!”他双眸冒出火花。“我永远不会承认黑雪姬的女儿——黑夜瞳,是我
的妻子!”

  三浦友光吓了一跳。“主公,这万万使不得,如果被老帮主知道,你们之间
——”

  “我们之间——哈哈!哈!”他穷凶恶极地咒骂。“自从黑雪姬介入我们父
子之间后,我们之间还有亲情吗?”他的模样气愤。“我水谷旭傲和父亲之间的
感情,早已完完全全被黑家母女破坏殆尽了!”

  “主公——”

  一瞬间,水谷旭傲的脸庞又显得平静无波,这更令三浦友光愕然不已。

  才一秒钟的时间,主公的表情竟能千变万化,他真是让人摸不透的男人。他
的自制力一流,更有着凡人无法兼备的过人忍耐力,所以他年纪轻轻就征服日本
黑社会,成为举世无双的霸主。

  水谷旭傲走进屋内,盘起双腿坐在他面前,三浦友光立即为主公沏茶。水谷
旭傲的尊严令他这老头子连举杯的手也发颤了。

  水谷旭傲突兀地问:“告诉我,有关她的事——”

  “她?”三浦友光呆愣了好一会儿,过去的日子里,每当老帮主水谷正彦试
图向旭傲述说有关夜瞳的种种之时,主公的反应是极端的不理不睬。而如今……
他为什么不直接问他的父亲?

  彷佛看穿三浦友光的疑惑,水谷旭傲讥诮道:“我父亲对她的评语完全客观
吗?”

  连水谷旭傲也看得出来,老帮主正彦的心,已完全被未进门的媳妇黑夜瞳占
据了。

  黑夜瞳究竟是哪来的魔力,让老帮主着迷至此?

  三浦友光干笑三声,不好意思道:“其实,我并没有亲眼见过黑夜瞳——”
他见到水谷旭傲瞇起双眼,像在示警似的。三浦友光立即将来龙去脉,一五一十
地禀告。“没错,我是随着老帮主去修道院找黑夜瞳小姐,不过,我只见到她的
侧面——”

  为什么?难道,她长得奇丑无比,见不得人?水谷旭傲双拳霍地握紧,继续
等待三浦友光给予一个合理的解释。“主公应该明白——”三浦友光小心地说明
原委。“那是女子修道院呢!我和老帮主是在修道院的大门口与黑小姐相遇,不
过,黑小姐穿着一身毫不通风的修女服,甚至头发也被包住。而且,修道院的女
长老只准她与一个男人碰面,所以——”

  是这样吗?这并不是他要的答案。水谷旭傲又瞪了三浦友光一眼,三浦友光
感到毛骨悚然;他困窘地叹了口气道:“去年,与黑夜瞳小姐见面时,她只有十
六岁,尚未完全脱离小女孩的梦幻,所以她的手中一直抱着一个小丑娃娃!”他
终于讲到“重点”。

  小丑娃娃?天!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孩?水谷旭傲感到一阵恶心。

  三浦友光明白主公的古怪神情,他深呼吸一口气,不顾后果道:“今年她十
七岁了,不过,上星期我陪老帮主去看她,但她的手中还是抱着小丑娃娃……”
他识相地不说话了。

  水谷旭傲快崩溃了,父亲要他娶的妻子长相跟小丑一样?而且是一个十七岁
的“小”女生?长年住在修道院,清纯而不染红尘,她懂得尽妻子的“义务”吗?

  父亲水谷正彦正在凌迟自己的儿子!

  水谷旭傲一阵昏眩,眼前天旋地转。

  感到水谷旭傲的脸色不对,三浦友光扑向前,关心地唤道:“主公——你还
好吗?主公……你怎么了?”

  “下去、下去——”水谷旭傲挥手。“下去……”口气十分无奈及无力。

  “主公!”三浦友光莫可奈何,只能黯自神伤地退下。

  偌大的书房只剩下水谷旭傲一人,他坐在榻榻米上,而连接花园的和室门开
启着。

  这花园占地三顷,栽种的全是日本的国花樱花。这是当年水谷正彦为取悦他
的情妇黑雪姬所建造的人工花园,因为黑雪姬最爱樱花。

  事隔多年,就算黑雪姬早已离开水谷正彦,但在他水谷正彦的心目中,黑雪
姬才是他最爱的女人。

  而不知何时,对黑雪姬痛恨无比的水谷旭傲,竟也爱上了父亲为情妇建立的
这个“樱花园”。他对樱花有着难以言喻的情感。

  小时候,每当他不愉快时,只要看着满山遍野的樱花树,彷佛就能忘却一切
忧愁。

  樱花林让他放松心情……他狂爱站在樱花树下,尤其当樱花凋落,从树上撒
落时,彷似是从天而降的粉红色细雨,水谷旭傲肆无忌惮地享受“樱花雨”的味
道。

  而现在,就算凝视着像细雨纷飞的“樱花雨”,也无法挥去载不动的恩怨情
仇……

  他不自觉地抬起右手捂住他的额头,他注视到他右手腕上的纱布——长年以
来,他一直在他的右手腕上缠纱布,不曾在众人面前卸下过。

  尽管外面众说纷纭:主公曾割腕自杀,害怕疤痕被人家见到;或手腕有刺青,
证明他是称霸天下的霸主……种种的揣测,还是没有人知道主公为何要这样做。

  水谷旭傲面容哀伤地址下纱布,在四下无人之处,堂堂日本黑道霸主水谷旭
傲,眼眶中噙满泪水——

  这是耻辱,这是耻辱……他一定要报仇!

                第二章

  “葛莉修女——”在离别之际,夜瞳最舍不得的就是抚养她多年,比自己母
亲还亲密的修女们。

  “夜瞳——”葛莉修女端睨这个面容如花似玉,且已长得亭亭玉立的女孩,
她心中有着深深的不舍!不过,她知道夜瞳的命与她们不相同,她并不属于天主,
天主并没有召唤她一生奉献于教廷。但是——在十七岁以前,她却完全以“神学”
的教育来教导夜瞳。

  这是一个错误吗?

  外面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夜瞳懂吗?夜瞳了解吗?

  “不管如何,夜瞳——请你记住,永远别忘记天主的爱——人与人之间也是
要有爱,没有爱是无法活下去的。”葛莉修女蹲下身子轻抚夜瞳的面颊。“好好
地爱你的丈夫、你的家庭……愿天主保佑你!”

  “修女——”夜瞳激动不已。

  “用爱做武器,就能抵抗外面的邪恶世界,你不比外面的小孩差,在我们的
眼中,你是最好的、你是最圣洁的,你不封闭、你是充满善气的。天主爱你——”
葛莉修女一语双关地说。她心知肚明夜瞳的恐惧——她也不知道如何面对她的将
来。

  不过,修女的话,轻易地化解了夜瞳的恐惧。是的,只要有爱——爱才是这
世界的唯一。

  她不再害怕了。

  抱着手中的小丑娃娃,她对未来充满希望。

  她爱旭傲,旭傲一定也爱她……她是如此天真。

                ※※※

  今天,是青龙帮的“世纪婚礼”。

  不过,这婚礼实际上应该是从昨日午夜就开始了。

  要把夜瞳从修道院迎接出来,再回到青龙豪邸,所需的时间太长;而依习俗
新娘正午前便须到达宅邸,只怕路程遥远苦了新娘子;故青龙帮的人,深夜就到
达了修道院。

  尤其,身为未来主公夫人,她的衣着岂能随便!这传统的日本新娘和服,据
说要穿上十几件以上,实在难以想象!

  岛田阿桑是水谷正彦特别安排来服侍夜瞳的,她对传统的日本礼俗相当有研
究,同时她也是一位食古不化的老太婆,对人相当凶悍。她向来是习惯大呼小叫
的人,这次却莫名其妙地放低音量,而且,显得慈蔼疼惜,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可
思议,难道——眼前的女孩无形中融化她了吗?

  主公夫人就像天使,不仅美若天仙,美得让男人屏息,不!连自己看了她都
会心生疼惜之意呢!她清纯又善良,而且,还如此谦逊、温柔,在她身上,看不
见骄傲的影子。“主公夫人,你必须一丝不挂地穿上和服——”岛田阿桑很尊敬
地称呼夜瞳,她清清嗓子道。

  夜瞳的表情就像是撞见了魔鬼。赤裸着身子?这是败德的行为!在修道院这
么久,修女是不准她们裸体的。“不……不……”她本能地抗拒。

  岛田阿桑不由得哈哈大笑,这女孩以她的真心服人,她打从心底喜欢夜瞳。
“别怕,你必须要这么做,等会儿十几件和服压下来,包你喘不过气——”

  “但是、但是……”夜瞳杏眼圆睁。

  “主公夫人,这年头像你这样的女孩还真是罕见呢!”岛田阿桑不动声色地
走向夜瞳。“你可以把我当作你的母亲,这样你就不会不好意思了——”见到夜
瞳还是猛摇头,她又游说道:“拜托,天底下哪一个人不是赤裸的生与死,你们
说耶稣是神,难道他不是裸体来到世上——”

  在夜瞳思索间,岛田已经冲向夜瞳,任夜瞳尖叫也无用。半晌,夜瞳一丝不
挂地站在岛田面前,她双眸闭着不敢睁开,接着一件白和服套在她身上,岛田蹲
在地上,在她的腰上系结。

  夜瞳满脸通红,岛田阿桑兴奋的声音传来。“你真是美!我替主公高兴,光
看你婀娜多姿、毫无瑕疵的娇胴与肌肤,我相信他一定会爱上你!”

              旭傲爱她……

  一想起旭傲,她的丈夫,夜瞳只管脸红心跳,任何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岛田一拍掌,多了两位随从谦卑地为这位“黑市夫人”服务。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当一切大功告成时,岛田阿桑满意地露出如释重负的表
情。“主公夫人,我发誓,你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

  “该出发了——”岛田注意到启程的时间已到。“快!现在是吉时,再不走
就来不及了。”发现夜瞳坚毅的脸庞,岛田好象看到夜瞳如古代日本武士般坚忍
不拔的性情。

  葛莉修女将一个雕刻精细,栩栩如生的十字架项链挂在夜瞳的玉颈上,上面
有耶稣受难的雕刻图,她说:“你是天主最爱的小孩,天主会与你长在。”

  夜瞳再一次细细环顾这间伴了她十七年岁月的修道院,她感伤不舍的心悸动
着。她什么也没带,除了后来水谷正彦送她的礼物外,她只带着母亲黑雪姬送她
的小丑娃娃,以及为了要留作纪念的修女服和伴着她多年的旧圣经。

  踏出修道院后,将有截然不同的人生迎接她……她将是黑社会的“霸主夫人”。

  数十辆加长形的劳斯莱斯黑色轿车,整齐排列着迎接主公夫人;上百位衣着
整齐笔挺的保镖捍卫着夜瞳,一路顺利地回到水谷豪邸。

                ※※※

  象征黑道气派的加长形轿车,正往青龙邸大门前进……水谷旭傲一身正式传
统新郎倌的穿着,更显得英气逼人,帅气非凡,不过——他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深黑色的眼睛,欲冰得好象可以冻死人地注视着落地窗外。

  “主公——”三浦友光垂首。“新娘的礼车——”

  “我看见了。”虽是平平淡淡的语气,但却令人感到凶恶。

  三浦友光做出一个“请”的大手势。“主公,迎接新娘了!”

  水谷旭傲的脸色灰暗,不,我绝不承认她!他缓缓旋过身子下楼……

  水谷旭傲真想当场逃婚!如果不是他天生大风大浪也不能让他折腰的傲然身
骨;如果不是他永远能面对任何人生冲击的自尊,他真的会转身就走。

  她的手中——真的抱着一个小丑娃娃。这成何体统!有哪个新娘子在婚礼中
还抱着小丑的?水谷旭傲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鄙视。

  “她是在玩家家酒吗?你们为什么不把她手中的小丑拿掉?”水谷旭傲咬牙
道。

  “主公,这是老帮主允许的,他说:只要新娘高兴,一切都无所谓。”三浦
友光无奈地解释。

  可恶!“什么跟什么!到底谁是老帮主的孩子?爸爸竟”听从“她?”水谷
旭傲面露凶狠之色。

  “主公——”三浦友光把一切都看在眼底,他也无话可说。

  水谷正彦坐在大厅的主位,他欣喜地看着一切,他的美梦就要成真了。

  一步一步,新郎与新娘两人越来越近,直到——他们的四目相交……

                ※※※

  水谷旭傲威风凛凛,英姿飒飒,如天神般唯我独尊,真真实实地站在夜瞳面
前。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彷似将全世界都踩在脚底下的男人。

  生长在修道院中的她,虽然只见过彬彬有礼,温和如春风的修士,但是,她
对男人的认知并不贫乏;这得归功于修女的教导,和圣经两性上的提示。

  第一眼看到水谷旭傲,她的灵魂在悸动。她的丈夫绝对是不可一世、男人中
的男人——他英俊挺拔、又高又壮,五官立体显明,挺直的鼻子,黑又浓密的头
发,削瘦的下巴,高耸傲慢的额头,抿紧的薄薄双唇——完全不懂笑为何物的嘴。
吸引人的亮丽黑瞳总是熠熠生辉;好象被浓浓的阴霾遮住,更像是深藏不露的刀
锋。

  他——莫测高深,无人能透视他的灵魂与心思。

  他——冷漠无情,像会杀人于无形的眼瞳,令夜瞳噤若寒蝉。

  天!他的妻子——水谷旭傲的心脏彷佛停止了。

  他错了!她长得根本不像小丑!

  她是全世界最美的新娘子——一身昂贵的日本和服,把夜瞳衬托得如此高贵
优雅;

  她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端庄气质。而她身上所散发出迷人的清纯及亲和力,
才是最骇人的魅力。

  他必须承认,黑夜瞳是个倾国倾城的小美人。

  他是堂堂的黑道霸主,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但是——她是他见过最美的女
人。

  优雅、灿烂、富有朝气、脱俗,就像是盛开的粉色樱花——让所有的人失了
魂,为之倾倒。

  她像樱花。她有樱花的味道——有女人成熟的身体,但她的眼睛却又散发着
无邪、纯洁,以及——她对他无比的信赖。

  他——是她现在和未来的天、地及生命。

  不过,他厌恶她的圣洁。

  他讨厌她的虚假。

  就是她像孩子般的纯真面容,轻易地欺骗了他的父亲;她有天使的外貌,但
是却有像毒蛇一般的心。

  她是恶魔。

  夜瞳感到不寻常,前所未有的情愫泛滥。不!这是压迫感。他带给她不是浓
情万千的感觉,而是极大的威胁?虽然夜瞳不想这么承认,但是,赤裸裸袭击她
的……是恨?

  水谷旭傲的眼光闪耀着凶残,不是温柔及疼惜。

  她在害怕?她怕他?虽然厚重的和服遮住她弱不禁风的娇胴,但是他深深感
到她正“毛骨悚然”。

  夜瞳本能地将手中小丑抱得死紧……水谷旭傲循着她抖动的动作,第一次终
于可以仔细地瞧瞧他一直很好奇的小丑娃娃——

  这小丑好旧,它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就连它的头发,原本应翘起来的两根
鸠鸠,一边也垂了下来。它的脸,骯脏无比……天!水谷旭傲的心凉了半截,她
到底是从多封闭的世界走出来的?哪一个女孩不爱新潮、时髦、流行?她们绝不
会把一个应该丢进垃圾桶的小丑当作心肝宝贝。她这举止,究竟是……

  夜瞳注意到水谷旭傲的目光停留在她的手臂上,她嘴角泛着笑容。是的,一
定是她的丈夫也喜欢她的宝贝小丑……她该怎么表达她的喜悦呢?尚未考虑这是
否是个合宜的举止——她已冲动地将小丑娃娃递给水谷旭傲。

  这个让新郎倌错愕及众人吃惊的举止,配上她浓妆艳抹仍遮不住的幼稚表情,
让水谷旭傲几乎要吐血。“你喜欢这小丑,就给你抱……”谢天谢地,吵杂的人
声,让他再也听不清楚她清脆又娇滴滴,却令他生厌的口吻。

  幸好,观礼者都是见过世面的人,懂得视若无睹,只敢暗笑,但仍装模作样
地恭贺。面对窃窃私语,以及戏谑的容颜,黑道霸主的反应是——继续不动声色
地抱着小丑。

  他的威严令人慑服,所有的人立即鸦雀无声——虎虎生风的水谷旭傲,竟然
“替”新娘子抱着小丑娃娃?

  岛田阿柔和三浦友光乘机扶他们面对面坐下,百余位黑社会帮派及政官商要
人士,也继续共同见证日本第一帮派“水谷组”霸主的世纪婚礼。

  躲在黑暗角落中的,不乏青龙帮的敌人。与青龙帮是死对头的“藏桥组”公
子藏桥清原,也在远方偷偷地观望……藏桥清原一直是水谷旭傲最大的天敌,他
们双方为了争夺地盘及扩展势力,使得他们之间不断上演“龙蛇争霸”的局面—


  水谷旭傲的妻子真是美!乌溜溜的长发,樱桃小嘴,明眸皓齿——为何水谷
旭傲总能集好运于一身?既拥有黑道势力,又能娶得美娇娘……藏桥清原的眼睛
不觉驻足在夜瞳身上,无法离开。

            仪式缓缓地进行着——

  在日本古礼的宣示下,他们成为夫妻……

                ※※※

  冗长的世纪婚礼终于结束时,早已夕阳西下,除辉射入青龙邸,樱花林内粉
色与黄色交辉映,散发出不属于这世间的光芒——它是人间最美丽的天堂。

  夜瞳经过长廊时,玻璃正反射出这片人间天堂似的美景;她情不自禁地停下
脚步。

  这比磅礡的山势或是一望无际的海洋,都还令她荡气回肠,浑然忘我。

  樱花林——带给她强烈的震撼。

  “很美,是不是!”岛田阿桑的声音由夜瞳耳际传来。

  夜瞳吓了一跳,惊觉自己的失态,她低下头。“对不起,我……”才经过青
龙邸的长廊,她已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她觉得什么都好新鲜。

  “你跟我道歉干什么?”岛田阿桑觉得好笑。“你现在是万人之上的黑道霸
主夫人,你有权力做任何事,我们无权干涉。夫人,所有你说的话及所做的事都
是对的。”

  “我……”夜瞳疑惑,一切都与修道院不同,难道这就是“外面的世界”?
有权就可以为所欲为?

  “夫人,这片樱花林是主公的最爱,你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好好陪主公逛这
座近三顷,号称日本最大的人工樱花花园。”岛田解释着。

  讲到水谷旭傲,夜瞳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女,满脸通红不已。岛田阿桑看着,
不禁要嘲笑她。“夫人,现在可不是脸红心跳的时候,夜已深了,我得赶快替你
装扮,等主公召唤你。”

  是洞房花烛夜吗?

  瞧着夜瞳花容失色的脸,于是岛田向她鞠个九十度的躬。“夫人,请容许我
碰你的手臂,拖你走——这样会比较快——”

  岛田绝对是尽忠职守的好仆人,她迅速地脱光了夜瞳身上的十几件和服,将
她丢进水池里。然后她被套上一件樱花颜色的和服,她的秀发被梳得好直——时
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

  水谷旭傲的豪寝。

  一个完全日本化的现代和室,占地五十余坪,豪华又不失简朴。虽是完全单
调的原木色彩,但所采用的装潢全是高级木材,这间豪寝价值上亿日圆。

  而寝室的另一面,完全由厚重的玻璃落地窗隔间,窗外是翩翩飘落的樱花花
瓣——水谷旭傲赏樱的时间不分四季、不分晨昏……他喜欢一有空闲时,就能看
到樱花。

  仆人离开后,水谷旭傲就笔直地站在落地窗前,连和室正中央的大床也不看
一眼,彷佛大床碍着了他——从今以后,他再不能孤枕而眠。

      他的目光不经意瞄到他随手扔在地上的小丑娃娃……

  门外仆人通报“她”已来到。

  水谷旭傲立即回首,露出狰狞的笑脸——他绝对欢迎“她”。

                ※※※

  站在主公和室面前,夜瞳仍是全天下最美的新娘子。不过,过了今夜,她应
该被称为妻子,而不再是新娘了。

  现在——她准备为她的丈夫献出她的贞操。

  只要拉开这扇木门,水谷旭傲就在里面——就算念了千万遍让自己内心平静
的祷告辞,但此时此刻夜瞳还是吓得不知所措。他是她的丈夫,她本来就该为他
“献身”……但是……天主!她真的吓死了!

  怎么办?怎么办?来不及了,随从已将和式木门拉开,她被推入黑漆漆、伸
手不见五指的暗室中——

  然后,仆人又把门关上。

                ※※※

  夜瞳的眼前一片黑暗。

  她的心脏好象要跳出来似的。

  旭傲呢?他在哪里?为什么不过来接她?为什么让她孤零零地被黑暗包围—
—她双拳紧握,过了许久终于提起勇气。“旭——”话尚未说出口,便被打断了。

  “别开灯,小修女!”一个暗哑低沉的嗓音传来,当他叫她“小修女”时,
声音充满了轻佻与讥讽。

  夜瞳的心一沈,她听见了他在床上翻身的声音,显然床的位置,应该离她有
一段距离;她又听到他发出了个“嘘”的声音。

  “你——”

  水谷旭傲傲慢地笑了。“小修女,你不觉得这样有情调多了吗?”

  夜瞳的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后,她依稀能看见——水谷旭傲的怀中,抱着另外
一个女人。

  他——正在抚摸那女人的胸脯,而那女人为了避免自己叫出声,只好用手掌
捂住自己的嘴巴。

  “情调?”这么挑逗的用法,她在修道院可没听过。

  也好,趁见不到他的人,她可以壮壮胆——把自己的真心话说出来。天主保
佑她!

  “是的,黑夜很有味道……我……”夜瞳咽了咽口水,她这一番话,令水谷
旭傲停止了对怀中女人揉捏的动作,像豹一样瞇起了双眼。

  “我虽然是在修道院长大,但我并非无知,修女们教了我们很多东西——我
会至少五国以上的语言,我也懂得医术、算术,我会种菜、做饭……”他们的呼
吸,在黑夜中显得无比沉重。“我有自信能够做好青龙邸夫人。”

  顿一顿气,她又续道:“谢谢你之前送我许多礼物。现在,我最欠缺的,或
许就是不知道如何”顺应潮流“,不过,我会好好学习,请别瞧不起我。”

  水谷旭傲的眼睛散发出阴光。

  “在我的信仰中,我知道婚姻是神圣的,我要做一个圣洁的妻子,我没有任
何东西可以回馈给我的丈夫,不过,我向天主起誓——我绝对是圣洁的。”

  天知道,当她说话时,她其实是紧握着胸前的十字架项链。她一直不愿拿下
这条项链,连新婚之夜项链还是伴着她。

  “圣洁?”他重复这“高尚”的名词。

  水谷旭傲紧抿的双唇上扬。“好笑,我好象在听演讲,这么说来,你还是圣
洁及神圣的”小修女“嘛!”这些话让夜瞳瞪大双眼,他的言语在杀人!“搞清
楚!我要的是能在床上满足我的妻子,我可不要冰冷的、自以为是、自命清高的
淑女。”无情的话,像利刃般刺进夜瞳的心脏。“对一个我深恶痛绝的女人,我
赶她走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送她任何东西。”

  这是噩梦!夜瞳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可是这噩梦还没结束。“说!”他以审判犯人的口气道。“你怎么诱拐我的
父亲,让我父亲对你唯命是从,送你无以计数的金银珠宝?难不成,你们之间—
—”

  太过分了!“不——”夜瞳高亢地尖叫。“你怎能侮辱我,你是我的丈夫啊!
你怎能污蔑我?”

  “为何不能?我是称霸日本的黑道霸主,我要人生就生,我要人死就死!”
他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道。

  语毕,灯亮了。

  灯光耀眼如白天,让人在黑夜中,清清楚楚地目睹事实的“真相”。

  夜瞳的世界完全崩塌了。

  水谷旭傲光着身子,而那女人也是,他亲昵地拉起那女人,而那女人则躲进
他怀中,他们紧紧贴在一起,被单盖住了他们交缠的肉体。他咄咄逼人道:“她
才是我的爱人,她叫优爱美代。虽然我无法和她结婚,但我只承认她是我的妻子。”
他充满嘲弄。“你幼稚得让人瞧不起,还妄想嫁给我?你——配吗?”语毕,水
谷旭傲捧腹大笑。

 夜瞳亮丽的大眼盛满泪珠,泪水潸潸滑下。

  优爱美代虽对夜瞳充满怜惜,不过,讥讽的口吻更是毒辣。“来自修道院不
食人间烟火,古板、胆小如鼠、乏善可陈、不解风情的青涩小处女,你懂得男女
之间的”事“吗?你不适合旭傲的,你的贞节与神圣,还是奉献给上帝吧!快滚
吧!你没见到我们正火热吗?小修女,床上的事——你不宜观瞻,以免犯了亵渎
罪。哈,哈哈……”

  她的丈夫与他的情人——一幕幕不曾停止嘲笑她的容颜……夜瞳整个人摇摇
欲坠,为什么——

  她哭得泪眼婆娑,她那股心碎断肠的容颜,竟令水谷旭傲停止了狂笑声,他
——感到心中一股莫名其妙的刺痛……

  他们的目光遥遥相望——不过,水谷旭傲的眼睛呈现不曾有的跋扈与残忍。

           夜瞳猛地一旋身往外冲——

  “站住!”水谷旭傲的声音是那么空洞、无神。“别忘了你的小丑,以及—
—”他判了夜瞳“死刑”。“桌上的离婚证书!”

  离婚证书?

  他——要与她一刀两断?

  “你……”夜瞳神魂俱裂。“为什么要这样待我?”

  世界末日一般。

  水谷旭傲的心抽搐不已。

  她只说了这句话,然后靠着天主给她仅有的意志力,她无意识地走向倒在地
上的小丑娃娃,再拿起了那张离婚证书。

  她头也不回地冲出丢,走出人生绝望的第一步……

                ※※※

  水谷旭傲紧盯着那扇雕刻精致的木门——他的眼瞳黯淡不已。

  她那伤心欲绝,痛彻心扉的容颜,深深印在水谷旭傲的脑海中……他将会永
生难以忘坏。

  她——伤心欲绝的容颜早消失了,只剩无比平静及永不屈服的容颜,她有股
傲气、有着死也不受屈辱的个性。

  这也许是隐藏性的,但是他却看到了……

  “旭傲,”优爱美代撒娇地叫唤,真是太棒了!她的心头大患终于除去。以
后,她才是名副其实的青龙邸夫人、黑道霸主的爱人。她张开双臂。“来吧!继
续爱我……”

  她主动贴上水谷旭傲雄壮的身躯。

  谁知,水谷旭傲竟一把将她推开,他不疾不徐地下床背对着她,目光直视樱
花林,许久许久——

  “旭傲……”优爱美代错愕不已,水谷旭傲无时无刻散发着威严的架式,谁
敢惹他?面对他这般反常,她虽愤怒,但也只能静观其变。

  他怎么了?

  水谷旭傲失笑着。

  只是因为——她椎心刺骨的容颜,深深震撼着他?奇怪,这是心如刀割吗?

  笑话!他是个冷面杀手呢!伤害无数的人,哪次后悔过?

  后悔?他竟在后悔?

  水谷旭傲自觉不可思议。

  他习惯性地抬起右手触摸他的头发,他瞥见了右手腕上的绷带——天!他怎
能忘记他的耻辱?

  他盯着纱布,偏偏,夜瞳痛不欲生的容颜与纱布交缠……

                第三章

  水谷正彦坐在象征王者的龙椅上。他目光遥远,却充满爱意,他正在思念谁?
庭院的樱花让他看到过去与雪姬在一起最快乐的时光——雪姬身穿艺妓的和服,
正在跳舞取悦她最爱的男人……

  夜瞳突然冲进水谷正彦的书房中——她狼狈、凄惨、憔悴、落魄,有如一只
丧家之犬。

  “夜瞳——”水谷正彦赶紧迎向她。“你怎么了?”他安抚夜瞳,扶她坐在
椅子上,以他“老江湖”的本事,他敏锐地猜到——难道纸包不住火?

  夜瞳开始语无伦次,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他——和别的女人躺在床上…
…他根本不爱我,我真傻!我一直认为我能和丈夫白头偕老……而他却要和我离
婚……”

  “离婚?”水谷正彦呆住了,旭傲真是目中无人,今天才新婚,就要跟妻子
离婚?

  水谷旭傲压根儿不把他放在眼底?他勃然大怒。“这个畜生——别怕!我替
你讨回公道,我去找旭傲算帐。”他拖着老迈的身子夺门而出。

  “够了!”夜瞳无力地出声制止。“我受够了!”她抬首看他,在背叛中备
受煎熬与折磨。“你何尝不也是在玩弄我?你欺骗我,我受够了!”

  玩弄?水谷正彦神色呆滞,无言以对。“夜瞳——”他走过去,想抱住她,
夜瞳却把他推开。

  她自绝望中吐出语道:“女人——究竟是为谁而活?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男
人何必玩弄女人?”她盯着手中的小丑娃娃,大澈大悟道:“我就像这玩偶,任
你们摆布,我太无知,所以好骗!”

  “夜瞳,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水谷正彦噤住口,他见到了珍珠般的
泪水,滑落她的面颊。

  是雪姬在哭泣?水谷正彦的心脏抽紧。

  夜瞳闭上双眼,手握住十字架项链许久,她的脑海中闪过:没有爱是无法活
下去的。爱才是这世界的唯一……

  她溃然喊道:“骗人、谎言,每个人都在骗我!”

  “夜瞳……”水谷正彦心疼不已。

  夜瞳握着十字架项链无语问苍天……天主,我做错了什么事,您要这样惩罚
我?但是,她无法拋弃天主的教义与指示。她要谨守诫律,她不能犯罪。

  我!不能离婚。上帝不允许离婚。天主教是不容许离婚的,我……究竟该怎
么办?

  她的心已被掏空,情已断裂,她只剩躯壳没有灵魂,她沮丧地说:“以天主
的名义发誓——我绝对不离婚。”她突然起身走向水谷正彦,面无表情地面对他,
她心灰意冷道:“我不愿再见到水谷旭傲,请你——让我离开吧!”

  离开?

  水谷正彦激动地往后退了一步。

  对于伤痕累累的夜瞳,也许离开是唯一的路……

                ※※※

  清晨的阳光照进樱花林,又别有一番风情。

  不知道水谷旭傲最喜欢看什么时候的樱花,一大早,他还是与平日一般坐在
落地窗前赏樱——

  而现在自称是他妻子的优爱美代,则赤裸地躺在床上,她索然无味地端睨水
谷旭傲高深莫测的容颜。真是的!那个小修女走了,不是应该就万事OK吗?怎知
道旭傲却完全变了个人,变得乏味且不爱理睬她。为什么?他不是恨那个小修女
吗?

  优爱美代思索间,敲门声惊扰了他们,三浦友光自在地开了门。他们已知道
昨夜所有的事,所以岛田阿桑也没出现来服侍夜瞳。

  见到躺在床上大胆放浪的女人,着实令三浦友光呆愣了一会儿,怎么也无法
预期是这幅煽情画面;不过,奇异的倒是水谷旭傲整齐的衣着。“主公,老帮主
要见你——”

  三浦友光佯装视若无睹道。

  优爱美代温怒地睁大了双眼,但是,却瞧见旭傲自在的容颜。他玩味道:
“我早就料到她一定会找老爸告状。”毕竟,她唯一的靠山就是水谷正彦。

  望着三浦友光和优爱美代若有所思的表情,水谷旭傲大摇大摆地离开。

                ※※※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只有水谷正彦一个人面对他?

  他的父亲,一夕之间显得苍老无比,昔日的英雄风范早已消失无踪。

  水谷正彦有气无力道:“儿子,你赢了!青出于蓝,更甚于蓝,你比我狡滑、
卑鄙、毒辣、狠心——”老人的容颜如此落拓、凄凉。“你用尽心机,而夜瞳真
的被你逼走了。这下,你高兴了吧!”

  她——走了?她真的有骨气的走了?

  为什么他的心好象跌在深海中?

  老人失笑。“这对我是晴天霹雳的打击,你知道吗?我一直希望夜瞳能做我
的女儿,陪我过后半辈子,我老了,连雪姬也比我还早走……”

  “是吗?”水谷旭傲皮笑肉不笑。“父亲大人,身为黑道中人——怎可讲出
如此”人性“的话?”

  水谷正彦注视儿子冷血的脸,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深深叹了口气。“你没
尝过爱的滋味,你不知道爱会让人软弱、不堪一击……”他犀利的目光透视着儿
子,言中有意道。“她不愿意离婚,也什么都没带走,只带走了她的小丑娃娃,
你放过她吧——”

  不愿意离婚?水谷旭傲冷笑反问:“我母亲圣子在世的时候,你又饶过她吗?”

  他是在报复?原来——旭傲在为他母亲圣子报仇?

  “我是对不起你的母亲和你,但当年我们错误的相爱已经是无法挽回的悲剧
了。”

  水谷正彦痛苦道。“但,夜瞳是无辜的。”

         水谷旭傲仍不动声色地转身往前走——

  “儿子,”水谷正彦叫住了他,语重心长道。“我从来不相信,任何见过黑
家女人的男人,会有不动真情的。”

  黑夜瞳的美——难道无法融化不可一世的黑道霸主?

       水谷旭傲用力伸出左手按住自己的右手腕——

  他咬住下唇,似乎承受着惊天动地的哀恸……

                ※※※

  水谷正彦筋疲力尽,为什么他的儿子不饶过夜瞳呢?

  就算他试图隐藏夜瞳的行踪,但是,水谷旭傲还是轻而易举地查到了夜瞳的
去处。

  隔天,他立刻坐飞机前往台湾。他要把夜瞳逼到绝境?

  而水谷旭傲的举动,同时也冲击着优爱美代,但她所忧心的是旭傲堂堂一位
大帮主,面对一张离婚证书,有必要亲自出马吗?旭傲是日理万机的人,那位小
修女竟有本事让他放下一切,狂奔台湾……为什么?

  水谷旭傲知道自己的心被谁牵引着吗?

                ※※※

  台湾桃园中正机场。

  没想到她还会再穿上修女服,这真是讽刺!夜瞳站在桃园中正机场出境处,
仰望清晨台湾阴霾的天空。

  伤心地告别水谷正彦后,夜瞳带着所有的家当,毫不犹豫地飞回台湾。

  虽然她在日本长大,但台湾是她和母亲的故乡,儿时的印象已不复记忆,但
在被遗弃的现在,这份“归属感”正是她迫切需要的。

  到台湾后,她首先遇上的难题,就是要如何立足生存?

  夜瞳站在出境的地方,握着颈上十字架项链祷告了好久,她决定往东的方向
走去。

  每个人都忍不住注意着夜瞳,她穿着密不透风的修女服,拎着小小的行李箱,
居然想“走路”离开机场,她是来传教的吗?为何看来无依无靠又不知所措?

  经过大家奇异的目光,夜瞳不知其所以然,只是一味以微笑待人;而她的笑
容,如温和的春风,让人不禁发出会心一笑,这女孩真美!

  日正当中,夜瞳汗水淋漓,她感到呼吸逐渐沉重,天!台湾热得让她几乎喘
不过气来,她终于走到有房子的地方,但她已头昏眼花了。

  人生地不熟,她该何去何从?想着、想着,她不自觉回想到那一幕:他们在
床上赤裸着……“丈夫”的背叛让她有切肤之痛,她又悲从中来,不行——她必
须遗忘……她幽幽的双瞳,不由得往天空望去——

  突然,贴在电线杆上的红色纸条吸引了她,她睁大眼慢慢地阅读:吉屋出租,
限单身女子,租金……感谢天主!这一定是神的旨意,有着落了。夜瞳赶紧取出
纸笔记下来,她拿出桃园的地图,朝地址的方向走。

                ※※※

  这房子有够破旧,木造的三层楼摇摇欲坠,上楼时木梯也嘎吱作响。

  “四楼?奇怪——”夜瞳惊呼!原来四楼是屋顶加盖的“违章建筑”。这也
是木板隔出的房间,不过,从外观看,小多了呢!

  好不容易找到木门,夜瞳早已筋疲力尽,但是为了避免今夜餐风露宿,她还
是硬拖着疲惫的身子敲门。

  终于有人来了。今天,她白丽花一定要不择手段把床位租出去——她绝对要
多一位室友来分摊她的房租。

  白丽花跳起来开门,想象与她有缘的人长相如何——万万想不到,这位陌生
女孩的打扮……她吓了一大跳!

  “你是修女?”白丽花小心翼翼地问。

  “不!我不是。”夜瞳笃定地回答。“我是因为住在修道院,所以才穿修女
服。”

  住在修道院?她是何方神圣?这人会是她的室友,她可要先做身家调查。

  看白丽花惊讶的神情,夜瞳实在受够了这一路上人人给她的异样眼光,她赶
紧找话题聊。“你好!我叫黑夜瞳,你这里有房间要出租吗?我早上刚从日本来
到台湾,一路走路找房子……”夜瞳露出了像天使般无邪的笑容。

  这微笑真是不得了,连白丽花这位屋主也被收买了。“你早上才下飞机,然
后走路来这里?”从机场到这里,可是一段很长的距离吶!

  夜瞳坚毅地微笑点头,她被太阳晒红的脸,更令白丽花佩服得五体投地,她
赶紧把门全打开。“进来吧!我倒杯冰开水给你,你要租床位,我们等会儿再谈!”

  租床位?夜瞳皱眉,不是分租房间吗?怎会变成租床位?她来不及思索,白
丽花已经把她拖了进去。

                ※※※

  这房子内部真够简陋。两张上下铺的单人床,床旁边有一个帆布衣橱,右边
一间简陋的浴室,没有厨房,不过木门旁有一个破烂的小冰箱,上面有一个电磁
炉。所剩的空间,还放了一张书桌和一张椅子,书桌上有一台小电视——这就是
全部的“家具”。

  也因为如此,当夜瞳坐在唯一的一张椅子上时,白丽花就必须坐在床边了。
白丽花很好心地从冰箱中取出冰开水,倒了一杯给夜瞳。“抱歉,我只有冰开水。”

  “这样就够了,感激不尽!”夜瞳谦逊地接过杯子。“别小看这杯开水,对
我而言如同是荒漠中的甘泉——”夜瞳目光发亮,说得煞有其事。

  这倒令白丽花木然了,不仅是她面对着一位古怪的修女,也包括她感受到前
所未有的肯定及温暖,这一直是她欠缺的。白丽花的心莫名地升起了一股热流,
她不得不承认她由衷地喜欢夜瞳。

  “你刚刚说……你叫黑夜瞳?”白丽花皱眉。“你姓”黑“?好特别喔!”

  “是的。”夜瞳把自己的名字再清楚地叙述一次。“你叫什么名字呢?”她
反问。

  “我叫白丽花。”

  “你姓白?”夜瞳幽默道。“看样子,我们是一”白“一”黑“喔!”

  白丽花闻言,也会心一笑,她从头到尾端睨夜瞳,羡慕道:“不过,你长得
好美!

  你虽姓黑,但是你的肌肤却白如凝脂,而我虽姓白,我的肌肤却黑得发亮,
这真是颠倒错乱呢!“

  她们面对面,两人相视微笑。

  “你几岁?”白丽花好奇。

  “我十七岁。”夜瞳回问:“你呢?”

  “我十八岁。”

  “太棒了!”夜瞳兴奋道。“我想我们一定和得来!”随即她又垂下脸。
“不对,我还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分租给我——”

  白丽花面容一整,在心底暗笑,故意刁难道:“是的!我要先调查你:我问
你,你身边有多少钱?我可不要跟一个缴不出房租的无赖住在一起——”白丽花
摇脚道。“为了证明你的诚心,你要先预缴两个月的房租,共七千五——你有问
题吗?”

  “七千五?”夜瞳很“诚实”地将她所有的“财物”拿出来给白丽花看。
“这些是我待在修道院所存的钱——”夜瞳相当难为情道。“去掉买飞机票的钱
……算一算,大概还差五百元——”她无辜又纯洁的大眼绕啊绕。“你可以先”
恩待“我吗?我答应你,我会尽快去赚钱还给你——”

  恩待?她竟用这字眼?“别告诉我,你在修道院活了近十七年,只赚了大约
两万元?”没想到夜瞳竟笃定万分地点头,白丽花露出惊讶的表情,试探性地问
:“你知道现在台湾像这样正常工作,一个月平均有多少收入吗?”

  不出所料,夜瞳真的摇头。白丽花心一沈。“你知道在台湾吃一餐饭,大约
要花多少钱?”

  天!黑夜瞳还是摇头,白丽花只差没有当场撞墙!她尖叫:“你到底在修道
院里做些什么?”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已说明一切。“奉献。”

  “钱不是万能,人生活的目的——是要做更有意义的事。”

  白丽花啼笑皆非。“真好笑,你是我见过最”正经“的人——”她讥诮。

  “什么意思?”

  “没什么啦!”她转移话题道:“你带了多少东西?如果你的行李很多,要
我减租是不可能的!”

  “我的行李很少,一点也不会造成你的麻烦及负担。”夜瞳斩钉截铁道,为
了证明似的,她把她的行李打开——圣经、小丑娃娃,以及另外一套修女服,和
一些盥洗的日常用具。

  “真的有够少。”白丽花惊讶万分。

  夜瞳却是紧张万分。“你到底要不要分租房子给我?你只要租给我一张床就
够了。

  这不是你的本意吗?“

  “咦!你不怪我骗你?”白丽花表面正经八百,不过,却有些心虚地站起来。
“其实,我是二房东。”她终于坦白了。“所以我不该算你这么高的房租——”

  夜瞳老老实实回答:“耶稣说:有人打你的左脸,你要连右脸都给他打——
我不会怪你!”

  “有趣。”夜瞳因为低着头,让站起来的白丽花只能看到夜瞳的乌黑秀发,
她意有所指道:“我不讨厌天主教的修女,我是台湾原住民,以前,我住在落后
的深山里,台湾政府根本不管我们这群弱势原住民的死活,幸好那些仁慈的修女,
到我们这部落救济,还为我们免费医疗、提供粮食——我一直很感激那些外国的
修女呢!”

  白丽花这段感人的话,让夜瞳抬起头,双眸炯炯发亮,白丽花笑得有够跩.
“看来我跟你有缘,单人床的上铺就成为你的!而且我先不跟你收房租,现在,
这就是我们的家——”

  “家?真的吗?”夜瞳笑逐颜开。“谢谢你!我一定是最乖的室友,我会赶
紧去找工作——”

  看夜瞳天真的傻蛋样,白丽花笑不可遏,不经意看夜瞳看得入了迷。

                ※※※

  隔天一大早,夜瞳身穿修女服,出门去找工作。她根本来不及适应环境,她
现在要自食其力,没钱——她可是会饿肚子的。白丽花很好心地告诉她:前方不
远处有一个工业区,在应征女工,向来很缺人,很容易应征上的。

  什么是女工?夜瞳不知道,毕竟这世界对她而言很陌生,不过她不担心,只
要她肯学,将来就会懂的。

  夜瞳一个人出门,因为白丽花晚上工作,所以白天要睡觉;至于白丽花的工
作性质,夜瞳没有过问。

  今天的工作找得很不顺利。夜瞳不懂,为什么她连区区一个作业员都应征不
上?难道只因为她没有学历证明?但是,做作业员需要高学历吗?她又不是目不
识丁。然后,她看到超商在征人,她立刻进入店内问,谁知老板又推说不缺人。
最后,她看到了快餐店缺人,这是唯一的机会了——但过了五分钟,她还是失意
地从店里出来。

  下午三点,她走得又累又心灰意冷,肚子也饿得叽哩咕噜,为了省钱——白
丽花教她买泡面,只要回家烧开水就可以吃。夜瞳买好了泡面,意兴阑珊地走回
去。她取出钥匙打开门——霎时,尖叫声从房间内发出。

  夜瞳本能地关门,紧紧闭上双眼,而床上的男女也“兴致”全无。不一会儿,
听到开门声,夜瞳战栗地睁开双眼,而那位邪里邪气的男人对她不怀好意地笑着,
夜瞳心跳八百。幸好他只向她挥挥手,便转身走了出去。

  待这位陌生男子远离,夜瞳推开半掩的门,迎接她的是似曾相识的画面——
白丽花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莫名的,夜瞳竟感到她的心彷佛狠狠撕扯着。

  她尽量强颜欢笑。“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结婚了呢?”

  白丽花立即捧腹大笑。“拜托!不愧是修女,古板得要死,谁说一定要结婚
才能做这件事?”

  “你——”夜瞳的脸一阵惨白。“你没结婚就……”

  白丽花打断夜瞳的话,一脸无愧于心道:“嘿!我又没跟他收费,只有——”
她翘起一双美腿。“我只有晚上才收钱。”

  什么?“原来……原来……你晚上的工作是——天!这是罪大恶极的事!”

  “拜托!你说,到底是出卖灵魂可恶,还是出卖肉体可恶?搞清楚,我只是
出卖肉体。”白丽花说得理直气壮。“我何错之有?男人可以买淫,女人就不能
卖淫?”说着,白丽花从床上坐起来穿上衣服。“刚刚那位,是我现在的男朋友。”
她无所谓地解释。“这世间,有名无实或无名有实的男女太多了。只要相爱就好,
何必在乎那薄薄的一张纸?毫无价值啊!你说是不是呢?”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夜瞳哑口无言,白丽花说得有错吗?她的面容闪过哀伤,倏地,又用力摇摇
头。“不对、不对,神——憎恨色情。”夜瞳的目光出现一股慈祥。“这是真理。”

  “真理?”白丽花骂了一句脏话。“我告诉你——唯有填饱肚子,才是唯一
的真理。”她从床上跳了起来,用手指着夜瞳。“别装得多清高,我问你,你今
天找到工作了吗?”她轻鄙。“一天没收入,或许你还有骨气,如果一天接一天,
看你能撑多久——”白丽花突然用手触摸夜瞳的脸,色迷迷道:“等到你发现你
美丽的肉体可以赚很多钱的时候,我不相信你不会堕落——”

  “住口!”夜瞳有骨气地道。“我不懂天主为什么要安排我认识你。但是,
以天主之名起誓,我不会住在这里太久,等我有钱,我会立刻离开你——在我的
心中,你是撒旦!”

  “撒旦?笑话!”白丽花骄傲地抿起唇。“如果没有我,你早该睡路边了。”
她走入浴室,夜瞳望着她的背影双拳紧握,呼吸沉重……

                ※※※

  整整一个星期,夜瞳不相信她竟然真的找不到工作。她的信心开始软弱,对
自己的未来更是忧心忡忡。幸好白丽花没有赶她走。现在,她每天只能用土司果
腹了。

  而从那一夜开始,她和白丽花再也没有说过半句话。所幸两人的“时段”不
同,白天夜瞳出门,晚上白丽花出门。不过,她们有一个时段不得不碰面——就
是在清晨时。

  夜瞳会往早上读圣经,白丽花会在清晨回来洗澡吃早餐;那时她们两人也是
各做各的事。

  但今天情况却有些许不同,白丽花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她喝醉了酒,昏迷间
用许多不堪入耳的字眼大骂男人……打扰了夜瞳的“灵修时间”。夜瞳发誓从没
见过这么低俗骯脏、没水准的人。她从卧铺上跳下来,试图遏止白丽花没有分寸
的恶毒口舌。圣经说:人的舌就是“蛇”。

  谁知,白丽花竟一把抱住她,她的双手将夜瞳抱得好紧,然后莫名其妙哭了
起来。

  她哀号大哭,夜瞳心一软,终于明白白丽花也跟她一样可怜,只是她一直伪
装出坚强的模样。

  她想安抚白丽花,不料白丽花一阵恶心宽吐了;夜瞳躲避不及,连她也遭殃,
房间内酒气冲天。等白丽花吐够了,人好象也清醒了。面对一身狼狈的夜瞳,她
总算还有点良心。“对……不起……”

  “不——”夜瞳释然地笑了。“在我的眼中,你现在只是病人,我不跟你计
较。”

  说着,夜瞳主动跪在地上帮白丽花脱鞋,她的动作让白丽花吓了一大跳。
“别紧张,你喝醉了,需要有人服侍你。来!乖乖躺在床上,我为你脱衣服、擦
身子……”夜瞳叨念了一堆,当她把毛巾放在白丽花的裸背上时,白丽花突然伸
手按住夜瞳的小手。

  白丽花感慨万千道:“我母亲在我十二岁时死后,就再也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

  她长吁短叹,真挚地说:“谢谢你。”

  白丽花看不见夜瞳的表情,不过,她却听见夜瞳如母亲般慈祥的声音道:
“现在我终于明白,其实,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语毕,两人又哈哈大笑,新的友情在这对少女心中滋长着……

                ※※※

  白丽花真是个重义气的人。隔天,白丽花回馈给夜瞳一件礼物——一条浅蓝
色的牛仔裤和粉紫色的无袖紧身背心。夜瞳拿到手时,一张脸欣喜若狂;因为,
这是对两人友情的肯定。白丽花可知道,这是夜瞳这辈子第一次收到外人的礼物
——除了水谷正彦送她的“嫁妆”之外;不过,那些却成为她现在最厌恶的东西。

  白丽花佯装无动于衷,一开口就损人。“我如果是老板,看见一位修女穿着
的人来找工作,我只会想她是不是要来跟我传教或要我捐钱,我躲她都来不及了,
要我录取她——门都没有。”白丽花好象在训话。“你有清纯的外表,要好好利
用。很多老板都喜欢用”乖乖牌“:傻傻地埋头努力工作,不问薪资。知道吗?”

  夜瞳似懂非懂地点头,她听话地换上现在青少女的休闲服饰,夜瞳痴痴地注
视镜中的自己——她好象不认识自己了。她感觉自己好象变得更世俗化了。

  “真是可爱兼漂亮!”白丽花吹了个口哨。“这副亮丽又清纯的外貌,包准
你今天一定找到工作。”

  “真的吗?”夜瞳还是半信半疑,不过,白丽花很快便将她赶出门。

                ※※※

  真的是时来运转?换套衣服就有如此的不同?夜瞳又试着应征一家号称全世
界排名百大企业的台湾分公司,这次她当场获得“面试”。

  感谢天主!夜瞳直想跳起来大声欢呼。她相信,只要面试的人肯见她,她就
有能力说服主管录用她——她有绝对的自信。

  夜瞳并不与这群女工进入同一间大会议厅里面试,她被召唤到另一间隐密的
豪华大办公室,夜瞳虽有疑惑,但还是欣然接受这“特别”的安排。当这间豪华
宽敞的办公室门关起来时,夜瞳不自觉地感到一丝凉意及诡谲。

  她的目光直视意大利进口的高背黑色绒丝椅上,一直背对她的陌生主管。她
相当礼貌地行了九十度的大礼,并小心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黑夜瞳,今年
十七岁,我长年居住在日本……”她一直没有抬头。

  然后,她听见“他”站起来的声音,她感受到他那股犀利的目光,她抬头,
脸色倏地惨白,伸手捂住要尖叫的唇。

                第四章

  夜瞳一动也不动。天!是他……是水谷旭傲!

  一身黑色的西装,笔直地服贴在他刚硬的线条上,他看起来俨然是统治黑世
界的魔王。水谷旭傲阴冷的面容散发着残酷、独裁、狂妄之气,他大步地迈向她。

  她不要见他,她不要再见到他……这意念,让夜瞳回神后自然想夺门而出,
但手才握到门把,一双厚实的手掌已将她整个人一把捉住,她被迫不得不面对他。

  他离她只有咫尺之遥。

  他暴戾地伸出钢条似的双手压住她的玉颈。

  夜瞳大眼如临死般惊悚。

  他的面颊靠近她的耳际,霸道地说:“你只要尚未签字离婚,就休想逃出我
的手掌心——”

  “你——”他在羞辱她。为了要她签字离婚,他竟千里迢迢从日本追到台湾!
她的丈夫不断在欺凌她,她真傻!她应该知道——他不会放过她。

  忍不住心碎悲伤,她咬住下唇,不争气地哭了。

  汩汩的泪水滑下夜瞳的粉颊,晶莹剔透的泪滴到水谷旭傲的手掌上,手上的
泪珠顺势滑到了他的手腕,夜瞳的泪水渗进了他手腕上的白棉织纱布……

  她的丈夫很恶毒地续道:“你不签字,我便无法和优爱美代结婚。哼!如果
你不签字,我将会一直胁迫你——你不会找到工作,永远——”他露出狰狞的笑
容。“别小看日本黑社会的势力,我们的力量无远弗届,遍及全世界,我可以掌
控台湾大大小小的企业。你能想象我现在所站的位子,这是黑道的企业吗?”他
野兽般的目光已经咬死了她。“如果你够聪明,你这一刻应该懂,为什么你”总
是“找不到工作!”

  夜瞳的泪水像是黄河泛滥,她的心——升起了仇恨……不!她不应该有。天
主总是说:要爱人如己,而且,他还是她的丈夫……不过,这丈夫却要他的妻子
活活饿死?这是什么邪恶世界?

  在他双手渐渐用力下,夜瞳还是努力发声问出她唯一的疑问。“我……跟你
无冤无仇,为什么你一定要逼死我?”

  无冤无仇?这句话震撼了黑道霸主!

  半晌,水谷旭傲松了手,夜瞳吓得四肢无力,滑倒在地上。

  水谷旭傲居高临下地注视已奄奄一息的夜瞳,没想到卸下修女装的她,虽只
着一身轻便的牛仔服装,也能够显出她的脱俗,她一样神圣,不同流合污。

  不!他用力摇头,似乎想除去这不该有的涟漪,他的心中只能有恨。他唯我
独尊不可一世道:“你总以为你很无辜,其实,你就是罪魁祸首!”

  夜瞳眼中写着不懂。

  水谷旭傲反讽道:“也好,我必须让你知道我也有”人性“,再给你一个月,
不管如何,你一定要签字,除非你想尝尝黑道对付不知好歹的人的手段——下次
再见。”

  他留下了那张离婚证书。“你现在是一只被拔光羽毛的小鸟,再也飞不起来
了。”

  水谷旭傲露齿大笑,说完这句话后,大步离去……

  他刻意忽略他的左手一直握着右手腕的纱布——因为那上面有夜瞳湿濡的泪水……

                ※※※

  夜瞳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当室内一片阒黑,她仍然没有开灯,她的心有了转变!

  她学会了怨恨。她恨上帝、恨她的母亲、恨水谷正彦、恨水谷旭傲!

  她恨……十七年来所有累积的仇恨,完全倾巢而出,就像是山洪爆发,一发
不可收拾。

  她再也不相信爱。

  她彻底地崩溃了。微弱的月光是室内唯一的光源,她的眼瞳不经意地往地上
一瞥,瘦小的影子吸引了她的目光,她突然面露凶光。

  小丑娃娃——这是她一直最钟爱的礼物。

  她发疯般抓住小丑娃娃,用力地打、扯、摔——半晌,小丑娃娃已四分五裂,
它身上的棉絮散开,头断裂成两半。

  当小丑娃娃的脖子被扯断的瞬间,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她
好奇地从小丑细细的脖子中取了出来。

  天!竟是一封信。发黄的纸证明它藏在小丑娃娃的身上许多年了。

  夜瞳迫不及待地打开被折得好小块的信纸,她借着月光阅读着——她的心在
沸腾。

  这竟是她母亲黑雪姬数十年前所留下的“遗言”。“我最爱的女儿:

  当我要把你送进修道院时,我知道这辈子不可能再见到你。你知道你的笑容
像天使吗?你知道你清纯无邪,像不染红尘的莲花吗?让我这位骯脏、淫荡的母
亲都不敢抱圣洁的你,我怕我污染了你。我身为艺妓,其实也就是妓女,但乖女
儿!千万别瞧不起我。这是我的宿命——有人说,从母现的身上看得到女儿的雏
形。我无时无刻都在祈祷——你别步入我的后尘。

  希望你这辈子别看到这封信,如果你看到了,表示你过得不幸福,才会将小
丑娃娃毁了。

  你是我的女儿,你长得一定比我更卓然出众,我不相信会有男人不爱你。不
过,若有男人背叛你,让你恨男人时,那就请你——把自己最美丽的容貌和身体
当作是利刃,去刺死所有的男人吧!

  你要像小丑般懂得: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对男人动心的女人,只有一个
“惨”字能形容。

  母亲留“

  夜瞳愕然地注视着母亲娟秀的字迹,她呆愣好久,然后大笑。

  她笑得邪气而狡诈——完全变了一个人,她豁出去了。

  母亲,谢谢你的教导——让我知道我的美丽能刺死所有的男人……在夜瞳的
心中——只知道要复仇。

                ※※※

  这是白丽花回到家见到的情景——夜瞳坐在地板上打包行李。

  “你要走了?”白丽花心中莫名一阵不舍。

  “才怪!”夜瞳回首对白丽花微笑着说。“我只是把圣经、修女服、小丑娃
娃……收起来而已!我不要再看见这些东西。”不过,她却独独舍不得玉颈上的
十字架项链,把它当成装饰品吧,反正十字架对她再也不具任何意义。

  “为什么?”白丽花惊讶着那个小丑娃娃的身体断裂,这——到底发生了什
么事?

  夜瞳的大眼直视她,这眼神令白丽花不寒而栗。“有一个女孩,在修道院长
大,她的世界只有修道院的天空那么大……她无知地深爱上她未曾谋面的丈夫,
她对爱情、婚姻充满懂憬……”她一五一十地叙说在她心底永远的烙印,夜瞳的
目光显得遥远。

  她一定是在说自己的故事,白丽花心知肚明。不过,她的神情激动无比,她
发誓,如果可能的话,她一定会代夜瞳杀了那个无情无义的丈夫。

  “现在,小女孩决心要脱离过去所有的包袱,她要重新开始,不过,她笨得
可以,你愿意帮她摸索这个对她而言,还是一知半解的新世界吗?好好教她如何
生存。”夜瞳的话中充满哀求的语气。

  白丽花冲动地蹲在夜瞳面前。“为什么不?”她愤慨不平。“那个小女孩应
该长大了,她必须要重生。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帮助她的。”

  白丽花发誓,她见到了“小女孩”眼眶中的泪水,夜瞳哽咽道:“我替小女
孩谢谢你。”

                ※※※

  “你叫我看电视?”夜瞳不懂。

  “当然。”白丽花教导夜瞳。“电视上演的种种,就是反映现代人生活的写
照,如果你想要快速地了解这个地方,你就要好好吸收电视所演的一切,包括未
满十八岁不得观赏的影片——”

  夜瞳不顾一切地照单全收——她除了睡觉以外,连吃饭也守着电视。短短几
天,生性聪慧的她进步神速——台湾一般的通俗用语、生活习惯、少女流行的服
装,还有男女之间最禁忌的事……她当然也懂得何谓“情妇”,以及如何取悦男
人,和如何“毁灭”一个男人。她发现花花世界中的男男女女不外是杀人、放火、
杂交、外遇、离婚、未婚生子……她如果不离婚,好象无法适应时代潮流。离婚
——这点她终于释怀了。

  这千变万化,充斥拜金主义的现实世界,让夜瞳不自觉地走入堕落的陷阱中
……

                ※※※

  于是夜瞳选择最极端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并不无能。除了水谷旭傲,她不乏其
他男人,她也能玩弄男人,她拋弃了旧有的教条束缚,她厌恶做一个被人嘲笑的
小修女。

  她要活出全新的自己。

  夜瞳再次注视镜中的自己——细肩带露出胸罩肩带的小背心,和她黑色蕾丝
内衣相互辉映;膝上三十公分的超级短裙配上长统马靴,衬托出她的修长美腿,
撩拨男人的情欲。不过,她身上还是挂着十字架——这大概是她全身上下最矛盾
之处!也因为如此,她成了圣洁与风骚的综合体。

  “现在想想,的确是出卖灵魂可恶啊!”夜瞳完全认同白丽花以前的说法,
她现在已完全地堕落。“赚钱第一!”

  “没错——”白丽花有另类的人生观。“没有钱怎么燃烧我们年轻灿烂的生
命?”

  “是的。”夜瞳附和。“我得趁年轻貌美时,好好大捞一笔——”她要享受
堕落,她要用女人的“本钱”——肉体——赚钱。

  “耶!没有爱,只有金钱至上的人生——”她俩相拥高声欢呼。

                ※※※

  把自己最美丽的容貌和身体当作是利刃,去刺死所有的男人—念着这句“座
右铭”,夜瞳尾随白丽花走进桃园一家颇富盛名的酒家。

  也因为如此,她闯进了藏桥清原的生命……

                ※※※

  藏桥清原站在酒家楼上,注视这充斥情色的成人世界。

  为了发展“藏桥组”在海外的黑道势力,他来到台湾已有好一段时日。日本
的黑道势力毕竟有限,况且,大部分的地盘都被“水谷组”霸占,如果要硬抢,
就会造成帮派血拚——其实,他早已准备好要与水谷旭傲血拚。东京那块合盯地
——无论如何,他可是卯上水谷旭傲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必须要让“藏桥组”的势力扩展成为第一——而发展海
外势力的第一步,当然是最近的台湾。台湾的色情已泛滥到不可救药的地步,光
看这酒家人群熙攘的盛况——他知道自己“投资”的眼光没错。

  藏桥清原人不高,颇瘦削、单眼皮、大脸;不过,这倒让他显得俊气,眉宇
间露出的精明干练,显现出他的不凡。

  奇怪,藏桥清原搞不懂自己今天为什么这么心慌意乱、不知所措——他似乎
有预感,今夜将会遇见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为什么会有这么不寻常的意念闯入他的脑海中?他的心——早已被那位水谷
夫人迷得神魂颠倒,就在参加水谷旭傲婚礼的那天……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早已无
人能取代。

  藏桥清原遥望一楼的大门,而他的眼前却浮现水谷夫人当新娘子时的倾国风
采——他期待能与她再见一面……就在许愿时,藏桥清原的面容突然散发出光彩
——

  可能吗?不、不可能!一定是他眼花了,一定是他在做梦,一定是老天爷听
见他的期许,一定是……此刻,水谷夫人竟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

  他之前听到许多黑道弟兄间的流言,传说水谷旭傲在新婚之夜就把妻子赶走
……显然,这传闻是百分之百正确。

  水谷旭傲真是冷血动物?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想到此,藏桥清原暴跳如雷,
他真想狠狠揍水谷旭傲一顿,他紧握手扶梯的双手发紫,然而他的心却是欢喜的,
她——将会属于他。

  他兴高采烈地火速奔下楼。

                ※※※

  如今,水谷夫人站在他面前。

  看她迷惘、手足无措的神情,藏桥清原知道她不认识他。这样也好,他与她
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藏桥清原完全以陌生人的姿态待她。“你叫什么名字?”浓浓的日本腔,说
得不标准的中文,让夜瞳本能地愣了一会儿,又是日本人?她难道摆脱不了日本
人?

  藏桥清原敏锐地注意到她身上散发出的“自我保护”色彩,他对她微笑。
“你别怕我,我不是坏人。”他更加靠近她。“你可以仔细看我,你会发现我的
脸上写着:我是好人。”

  夜瞳闻言,噗哧笑了出来,她以流畅的日文道:“没想到向来严肃的日本大
男人,也有像你这么幽默的。”她对他的戒心大大减少。“我叫黑夜瞳。”她自
我介绍。

  藏桥清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仔仔细细、从头彻尾浏览了夜瞳一遍,夜瞳还是
很害羞,但她佯装轻薄地对藏桥清原说:“一切都是为了赚钱,希望我能合格。”

  “你能”希望“的事情多得令你想象不到呢!”藏桥清原言中有意道。“如
果我说你录取了,你相信吗?如果我说我很喜欢你,你相信吗?”

  哇!大老板还真直截了当。这可让站在一旁的白丽花大开眼界。不过,美女
在前,有哪个男人不心动?白丽花窃笑不已。夜瞳——真是不同凡响。

  “喜欢?”夜瞳冷冷地回道。“老板,我只要求能养活自己,我一点也不相
信爱,这是不切实际的字眼。”

  藏桥清原懂她的心——这就是被丈夫水谷旭傲负心拋弃后,伤痕累累的夜瞳。

  藏桥清原露出和煦如阳光的笑容。“我记住你的话了,不过,我会改变你的。”
他浑身散发着自信。“你将会发现——我是唯一能让你信任的男人。”他绅士似
地对她微微点头,耸耸肩说:“你想什么时候开始让我付你薪水?我是个很猴急
的人,现在好吗?”

  夜瞳眼眸发光,笑得灿烂极了。“谢谢你的急性子,只要赚钱——我迫不及
待!”

  藏桥清原本能地伸出手握住夜瞳的小手,拉她走进酒家大厅。

  当她的手被藏桥清原呵护在他的大手掌间,一股奇异的感觉贯穿夜瞳的脑门
——她显得僵硬,心底翻腾着千百种情绪。

  这个男人动作如此温柔,应该是丈夫对妻子的态度。这男人不是她的丈夫,
但却是第一个握住她手的男人。可是,这个男人,不应该是水谷旭傲吗?

  不对。夜瞳告诉自己:一个月后,水谷旭傲就不是她的丈夫了。

  “你在想什么?”藏桥清原犀利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夜瞳的心。

  夜瞳猛地一回神,嗫嚅胡诌道:“没……什么!”她尖锐地反问:“那你又
在想什么?”

  “我在想——”藏桥清原停下脚步,他的眼光专注地停留在夜瞳乳沟间的十
字架项链上。“我感谢命运之神的安排,让你今夜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你……”他面容的真诚不容置疑。这男人对她……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她已被她的丈夫伤害得体无完肤,她再也不会相信任何男人——

                ※※※

  这就是她的“工作”?简单得离谱!

  她只是“陪”大老板——而且每天都只做这件事。

  藏桥清原以一个很简单的理由说服道:“想想我也是个大酒家的老板,但来
酒家上班时,却没有女人陪,我也实在需要一个伴,而我看上你——”他深吸一
口气,正经八百地说:“做我的女人。”

  做“你的”女人?连一秒钟犹豫的时间都没有,反正她已豁出去了。“只要
有钱,我都答应你。”

  藏桥清原喜上眉梢。“好,成交。”

  藏桥清原不让夜瞳接其它客人,占有欲显而易见,酒家内谣传着:大老板包
养了一名酒家女,而且谈恋爱了,这次——好象是绝对的认真!

  放纵吧、堕落吧!夜瞳命令自己心中只能有仇恨。

  日子一天过一天,夜瞳对工作已能得心应手,更懂得玩火,来麻痹自己的神
经。

  她要玩弄男人于股掌之间!

     母亲大人说得好——女人也可以控制男人……不过——

  藏桥清原却是真心待她好,他好似把她当成真正心爱的人。

  他看得出来夜瞳不喜欢他碰她,尽管她装模作样的放荡、轻佻像豪放女一样。
不过……她内心其实象冰柱般毫无反应。

  藏桥清原体贴地只是握着她的手,就心满意足了,他不曾抱她、吻她。连夜
瞳也实在无法置信天底下竟有这种不近美色的男人!当她要下班时,他会给她一
大笔金钱——比白丽花“努力工作”要多上十来倍呢!这可议白丽花羡慕死了。

  而夜瞳也懂得回馈——她带着白丽花去吃喝玩乐,两人花钱花得不亦乐乎,
反正,夜瞳晚上又会把今天花的钱赚回来。她们每天享受“有钱就是大爷”的生
活,与她从前的寒酸贫穷有天壤之别。夜瞳逐渐沈迷在金钱的漩涡中……不过,
日子一久,看着藏桥清原的“付出”,不费力就能赚取暴利的夜瞳感到心虚。今
天,藏桥清原还是塞给夜瞳一大把花花绿绿的钞票,她实在不懂——她的“服务”

  并不是最好,为什么藏桥清原对她却是不同的待遇?“你——”夜瞳的嘴张
成O 字形,困窘得不知如何开口。

  藏桥清原突兀地伸出手指,按住夜瞳的樱唇,他主动开口。“别问为什么。”
他轻抚夜瞳粉嫩得像苹果的面颊。“让你开心是我最大的乐趣,如果可以试着收
起你的利刃,你会发现我是唯一对你好的男人——”

  这句话让夜瞳双眸发光,面对他炽热的眼神,她竟有股对男人报复后的快感。
偏偏,她的眼前,却掠过一个嘲讽她、逼迫她的面容……

       她的心在吶喊:不、不——她要彻底忘记他……

  “夜瞳,答应我,好不好?”藏桥清原控制不住激情地唤她,将她一把抱在
怀中。

  这是第一次,他抱她——

  夜瞳命令自己放松,把小脸完全埋进他的胸膛里……她试图喜欢他身上的气
味、喜欢贴在他身体上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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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她开始愿意坐在藏桥清原的大腿上,任他亲密地抱着。她的衣着因
“职业道德”而暴露,一坐下往往大腿间彻底暴露,而藏桥清原不准她春光外泄,
总是会拿一件大风衣将两人团团围住。

  当两人体温升高时,一股酥软的感觉袭向夜瞳全身,她幽幽叹口气,软软道
:“这是什么感觉?你为什么总是喜欢抱我、喜欢看我,真的只因你付钱给我吗
……”她从他怀中挣脱,一张脸直逼藏桥清原,她黑白分明的目瞳写满疑惑。

  “你说呢?”藏桥清原轻笑。“我不会给你答案的,我要你主动地完全相信
我,没有疑惑、没有怀疑。”

  “这样吗?”夜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你是一个特别的人,跟你在一起毫
无压力、毫无束缚、毫无顾忌——真好!”

  “真好?”藏桥清原心怀不轨的意图特别明显。“那我就可以好好地碰你—
—”才说完,夜瞳一声尖叫,藏桥清原已把她扑倒在沙发上,借着大披风的遮挡,
她躲在他的怀中……

  夜瞳不知道,角落里有一个男人,发了狂地将手中的酒杯捏碎……

                ※※※

  一个月后,水谷旭傲再度来到台湾,不同的是三浦友光陪着他。为什么要三
浦友光作伴?主要的原因是“水谷组”与“藏桥组”两大黑道帮派为了东京那块
合盯地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水谷组”的部属,深怕霸主水谷旭傲会被“藏
桥组”的人暗杀。

  水谷正彦虽为夜瞳的事气得火冒三丈,但他仍严厉下令旭傲不准踏出青龙邸
一步,他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旭傲的安全。谁知旭傲总是喜欢和他唱反讽,一个
月一过,他又踏上台湾,理由是他一定要黑夜瞳签字离婚,一分一刻都不能延。

  夜瞳跟他没有血海深仇,为何他要这样咄咄逼人?百般无奈下,水谷正彦只
能眼睁睁地见旭傲到台湾……为了保护旭傲,水谷正彦也只能信任三浦友光了。

  三浦友光明白老帮主的忧心,所以事前已派人探听好一切,他希望主公火速
和夜瞳碰面,拿了离婚证书后,二十四小时内离开台湾——如此可以避免水谷旭
傲的生命受到威胁。

  三浦友光命令部属查明黑夜瞳的住址,当水谷旭傲一下飞机,一辆凯迪拉克
轿车便载着他们火速往目的地前进。

  三浦友光以为手上的住址应该是住家,但当车停在灯红酒绿、五光十色的酒
店前时,三浦友光大惊失色。水谷旭傲的面容更是僵硬如雕像。

  “怎么回事?地址错了吗?”三浦友光问道。

  随从恭敬地回答:“没有错,我们百分之百确定黑夜瞳在里面。我们甚至—
—”不愧是日本人一板一眼的作风,做事一丝不苟。“连黑夜瞳现在所坐的位置
都查到了。她每天都陪大老板,坐在最好、最角落、最大的包厢……”

  属下还没报告完毕,水谷旭傲已激动地冲了出去,三浦友光反应敏捷地紧跟
在后。

                ※※※

  酒家内灯光昏暗,最角落的位置当然看不清楚。三浦友光感到主公表现出不
曾有过的焦急与紧张,像充气太满要破掉的气球,他赶快用力按住主公的肩,虽
是卑微,却充满前所未有的警告语气。“沈住气!”

  三浦友光走向前向服务生要了两个最靠角落的位子,点了一瓶烈酒。他们刚
坐到椅子上,服务生已很有效率地送来烈酒,并为他们倒酒,而室内的黑暗也暂
时让他们搜寻的倩影未有着落。当水谷旭傲烦躁地执起高脚杯时,他的目光突然
一颤,他感到极大的悲恸,“锵!”的一声,同时将杯子捏碎。

  “主公——”三浦友光吓了一大跳,立即握住水谷旭傲的手腕。“要紧吗?”
他说话相当小声,知道不能让水谷旭傲的身分曝光。

  水谷旭傲摇头,无神地注视手掌上的血渍,手伤会比心伤还痛吗?他扪心自
问,他——怎么了?

  这是什么力量?让他变得脆弱而不堪一击?

         父亲的话浮在他脑海——只有爱……

  爱?

  “我怕你的手有碎玻璃,你要看医生——”三浦友光好着急。“走吧,主公!”

  水谷旭傲坚定地摇头,三浦友光忧心之际,急切说:“我知道你急于和黑夜
瞳签字离婚,我保证天亮之前,一定会让夜瞳签字——”

  水谷旭傲却笑了,这笑声不是狂傲、骄纵,而是——心寒、心痛、心酸……

  老仆人果然能洞悉主公的心,三浦友光故意佯装嫌恶的语气。“主公,黑夜
瞳即将是你的下堂妻,对你而言她是垃圾,是你丢掉的……”

  “是吗?”水谷旭傲的脸闪过百分之百的坚决及憎恨,他一字一字咬牙宣示
道:“就算她不是我的妻子,是垃圾,我也不准别人享用她!”他的神情显得如
此激动。

  三浦友光无法理解主公复杂的心理,他回首偷瞧水谷旭傲那双要烧死人的眼
睛,像强力胶般盯着那煽情的镜头,不曾离开——

  三浦友光耐人寻味地笑了笑,以长辈关怀的心情语重心长道:“天底下有一
种女人,看似单纯如白纸,不过只要在白纸上滴下任何一点点的墨汁,这黑色的
污点就会慢慢扩张,很快的就会变成一张黑纸。以我的人生经历,可以做这样的
断言——这种女人,正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女人,她们的本性比坏女人还坏,尤
其当她们潜藏的劣根性外显时,男人是斗不过也碰不得的。”

  水谷旭傲瞇起了眼睛,三浦友光“意喻”些什么?黑夜瞳——就是这种会置
男人于死地的女人?

  不过,她躺在那男人怀中,那既清纯又撩人的模样,真的会让所有男人为她
死而无憾……她知道自己有这种魅力吗?

  一名“水谷组”的随从,蹑手蹑脚走到三浦友光面前,在他的耳际一阵私语。
三浦友光脸色倏地凝重,待随从离开,他立即向水谷旭傲禀告。“不好了!我刚
刚得知,这酒家是”藏桥组“的产业,万一被发现处境会相当危险——”

  “”藏桥组“?”水谷旭傲目光犀利而警戒,他推理道:“这么说,这间酒
家的大老板是藏桥清原——”

  “是的。”三浦友光知道他瞒不了事实。

  水谷旭傲露出骇人的面容,他不敢想象……为之气结道:“那男人是藏桥清
原?”

  “是的。”三浦友光实话实说,但头垂得好低。

  水谷旭傲跳了起来,他一定疯了,他居然想——杀人!

  他竟有股想杀死藏桥清原的欲望!

  他虽身为黑道霸主,但也深知杀人是罪大恶极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胡乱杀
人。而夜瞳竟然让他失控——三浦友光用尽全身的力量按住主公的肩膀,他在水
谷旭傲的耳际喊道:“你究竟怎么了?别让女人毁了你!”

  “我——”水谷旭傲一脸失魂落魄,任三浦友光扶着他快速地走出酒店……

                第五章

  天亮了。

  夜瞳也要下班了。她抬头注意酒家的时钟。

  她知道昨天是什么日子——怪的是,水谷旭傲居然迟了一天!

  他会这么简单地饶过她吗?

  真是讨厌!她叹了一口气,她现在巴不得赶快跟水谷旭傲离婚,然后做藏桥
清原的女人。她觉得藏桥清原比水谷旭傲好上千倍,跟着他,他会疼她、爱她,
而且她也不愁吃、不愁穿……今天,藏桥清原说要带她到海边玩……她看看时间,
真的来不及了,清原在等她了——

                ※※※

  夜瞳杏眼圆睁,是他,是水谷旭傲!他总是神出鬼没,夜瞳紧张地左右张望,
怕藏桥清原见到。或许是吧!也许她根本不希望让藏桥清原知道她结过婚,她急
急忙忙跑向他,刻意离他三尺远。

  她发现水谷旭傲眼神怪异,眼睛红肿,表情僵硬如石;她不知道,水谷旭傲
站在门外一整夜了。她见到他的右手掌被层层纱布包着,不过她不会关心,更懒
得过问。她无情地说:“你迟到了,你应该昨天出现的。”夜瞳挥挥手。“算了,
反正你现在起码出现了,真是谢天谢地!”说完,她由乳沟间拿出一张纸,把手
伸得很远,试图递给水谷旭傲。“这是离婚证书,我在上面签了字,拿去吧!从
此,我跟你毫无瓜葛,你可以跟你的爱人结婚,不要再来找我了!”

  眼见水谷旭傲不为所动,夜瞳皱起眉头。“你很奇怪呢!你不是一直要我签
字离婚吗?现在怎么……”她的目光瞄到三浦友光就站在不远处,她小声要求道
:“三浦先生,你可以站出来一下吗?我有东西麻烦你转交——”

  既然被“点名”,三浦友光便站到夜瞳的面前。“黑——”他欲言又止,因
为,他不知道要如何称呼夜瞳。

  夜瞳倒表现得落落大方。“无所谓,叫我夜瞳就好。”夜瞳把手中的纸放在
三浦友光的手中。“麻烦你把这个交给你们老大。”或许永远她都不会再叫水谷
旭傲的名字。

  她头也下回地转身往前走,而藏桥清原的车子也刚好到巷子口。夜瞳高兴地
向他挥手,藏桥清原眉开眼笑地放下车窗对夜瞳摇手。冷不防,他的目光变冷冽
了。

  是水谷旭傲!

  光看水谷旭傲王者的气势,藏桥清原明白自己不是水谷旭傲的对手。不过他
却得意洋洋地笑了,因为黑夜瞳正要投奔到他的怀里。

  夜瞳打开车门坐进车厢里,藏桥清原故意亲昵地抱住她。当车子离去时——
他背对着夜瞳,对冰谷旭傲做出一个胜利“V ”的手势。

  三浦友光忐忑地把离婚证书递给主公,水谷旭傲却以受必的手,用力将之捏
紧——黑夜瞳想甩掉他?

  休想、休想!

           他把离婚证书撕得粉碎……

  黑夜瞳——只能属于他!

                ※※※

  玩了一天,夜瞳回到家,今天是夜瞳和白丽花的休假日,她带了许多消夜回
来,虽然和藏桥清原在外玩了一天,但她不愿让自己在外过夜,毕竟,男人还是
不可靠的,相信女人最好。

  “我回来了!”夜瞳大叫,她见到白丽花正在哼哼哈哈地唱歌,心情好得很。

  “回来了?好玩吗?你带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她故意酸溜溜地道。“有人
现在是老板眼前的”红人“,吃喝玩乐都不愁啊!”

  “少来!”夜瞳喊冤。“无论何时何地,我可没有忘记过你啊!”说着,夜
瞳把丰盛的小菜从塑料袋中倒出来,白丽花兴奋地大叫。“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

  “哈哈!算你有点良心。”白丽花坐在地上,迫不及待地品尝起来。

  夜瞳看着这破旧的房子,连象样的桌椅都没有,索性她也坐在地上,一边欣
赏白丽花难看又好玩的吃相,一边和她聊起天来。“我真不懂你为什么要住在这
——”

  “比猪窝还不如的地方?”白丽花替夜瞳接口,看着夜瞳长吁短叹。“谁叫
我没你有本事,你有包你的男人,我可是诸事都要靠自己——”

  “拜托!谁相信男人可以依靠。”夜瞳回了这句话,突然想到什么似的。
“对了,我买了香槟回来跟你好好庆祝、庆祝。”她伸手把香槟取出来。

  “香槟?庆祝?”白丽花搞不懂。

  “因为——”夜瞳全身喜气洋洋,她猛眨眼睛。“我今天把离婚证书交给他
了!”

  这里的“他”,当然就是指水谷旭傲。

  “真的吗?万岁、万岁!”白丽花衷心为夜瞳高兴。“太好了,这样我们老
板就有机会了。”

  夜瞳不语,只是笑不可遏。

  白丽花大叫:“既然如此,我为你高歌一曲!”说着,她突然一本正经起来,
神色就像是世界级的女高音在唱世界级的名曲,她高唱意大利的名曲——山塔路
其雅。

  她的声音真好听,夜瞳深深被震撼着。

  白丽花唱完歌,夜瞳不禁鼓掌叫好。“你应该去学声乐,唱歌剧,当歌手,
你会是世界第一!”

  白丽花被赞美,兴奋得手舞足蹈地说:“我小的时候,教堂的修女教我唱圣
歌,那位老修女是位奥地利人,她说学音乐一定要到”音乐之都“维也纳,所以,
我的愿望就是到维也纳学声乐。”

  “真的吗?”夜瞳也露出如梦幻般的面容。“我也一直好向往欧洲。以前修
道院的修女们说:欧洲是天主教的根源,欧洲有许多有名的伟大教堂:十一世纪
是古罗马式建筑,十三世纪是歌德式建筑,十六世纪是文艺复兴式的建筑,十七
世纪则是巴格可建筑——尤其是奥地利的维也纳森林,周边有许多举世闻名的修
道院……”夜瞳几乎是倒背如流。“我的愿望是去欧洲看教堂!”

  “是吗?太棒了!我们真是志同道合。”白丽花欣喜若狂道。“我其实一直
朝着这目标在前进——”她跑向床铺,伸手在床铺下翻来翻去,找出了一本存折。
“这是我的秘密,告诉你喔!我省吃俭用,完全都是为了去奥地利念书——而我
的愿望就快完成了。”说着,白丽花竟跳起舞来,她跳舞跳到夜瞳面前,把存折
拿给夜瞳看。

  夜瞳睁大眼,数了好几个零,她羡慕得直流口水,她恍然大悟地说:“你做
酒家女,都是为了出国?”

  夜瞳不小心触及白丽花的伤心处。“没错。”她收起平日嘻笑的模样,面容
相当哀怨。“你以为我喜欢作贱自己吗?这是我的命。十二岁我妈妈过世后,我
爸爸因好赌积欠了一大笔债务,于是把我卖掉……我十二岁开始接客,十五岁逃
走开始自食其力,但我什么也不会,只能靠卖肉体维生。告诉你,天底下的男人
都是大浑球。是我的生父把我卖掉的!我爸为什么就能逍遥过日?他比我更可恶、
更该死!男人凭什么瞧不起我,把我卖掉的不就是男人?”白丽花激动莫名,语
气哽咽。

  夜瞳的心在滴血,为什么女人永远是受害者?她不服气……她要证明:女人
不是弱者。

  白丽花感到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她趾高气昂地回嘴。“我不需要你的安慰,
更不需要你的怜悯及同情。”

  不过,她却听到讥诮声。“拜托,我早就不是修女,我现在才不会对人家”
奉献“

  呢!“夜瞳把头靠在白丽花的背上说:”我只是想求你别拋下我,你若一个
人去奥地利,我就无依无靠了,我被我前夫伤害够了,无法再将自己的终生托付
给任何男人,你帮我想想看,我该怎么快速赚钱跟你一起去欧洲,我不反对用我
的美丽来赚钱……谁叫这世界上的男人都受不了女人的诱惑呢!“夜瞳突然笑嘻
嘻。”你知道圣经中的亚当和夏娃吧!是夏娃先诱惑亚当犯罪的,其实,女人比
男人还坏呢!“

  “你……”白丽花咬住下唇,怕自己痛哭失声,她用力吸鼻子好久,然后伸
手握住夜瞳的手腕,还是破口开骂。“你喔!就是需要我的”开导“啦!你最没
用了,你身旁就有一个大金主,不会好好利用吗?”

  “大金主?”夜瞳偏头一想。“你是说藏桥清原?”

  “你总算有点脑筋了!”白丽花看着夜瞳。“告诉我,你喜欢他吗?我感觉
大老板是真的喜欢你喔!”

  “我……”夜瞳面有难色道。“我不知道!我当然知道他对我很好,但是,
搞不好是花言巧语,况且,男人就不会变心吗?”

  “说得好。”白丽花又继续逼供说:“我只是问你,你喜不喜欢他的身体,
你会不会爱上他呢?”

  “这——”夜瞳摇头。“你为什么出这个难题给我呢?喜欢他的人跟喜欢他
的身体有差别吗?”

  “当然有。”白丽花尖锐地问道:“告诉我,你是处子吗?”

  夜瞳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嗫嚅道:“我虽结过婚,但……没机会跟丈夫圆房
——”

  这是她的奇耻大辱。

  白丽花大声欢呼。“你一定要好好珍惜这辈子最好的”交易“机会,这最值
钱!”

  白丽花狡诈地说:“女人一辈子只有一次”第一次“,如果,你真要做妓女,
就别傻得把自己奉献给不付钱的男人,那是在做白工!我看你可能不爱藏桥清原,
但应该还能接受他的身体吧!这样最好,你们互不相欠,如果你愿意,跟他开个”
价钱“,若藏桥清原真在乎你,他会答应你的。然后——”她小心翼翼地说:
“出卖你的贞操!”

  出卖我的——夜瞳瞪大黑溜溜的眼珠。

  不过,有差别吗?她已选择了要玩弄男人,是不是处女只是迟早的问题……

                ※※※

  今天,夜瞳面对藏桥清原时,显得手足无措。她认为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再
有爱,更不可能再走进爱情的坟墓——婚姻。所以,她的身体是由她自己来主宰,
如果出卖肉体的同时又能赚钱,何乐而不为?

  藏桥清原光看夜瞳沉思的脸就会入迷,他不经意伸手环住她的柳腰,夜瞳惊
呼,随即在藏桥清原的怀中僵硬地笑着,藏桥清原轻抚夜瞳如瀑布的长发,他好
奇道:“你在想什么?”

  “我……”夜瞳咽了咽口水,故做镇定,其实内心波涛汹涌。“我以前曾问
你,抱着我是什么样的感觉?你说不会给我答案,我想——”水汪汪的大眼诉说
着。“我在想:你的意思是不是……这是你谈恋爱的感觉呢?”

  藏桥清原敏锐地说:“你只说我,显然你还没有坠入爱河中喔!看样子,我
得多加把劲。”

  “我嘛!”夜瞳答非所问道:“我现在视钱为我的情人。我很想跟白丽花去
欧洲。但是,我没有这么多钱——”

  “你需要我借你钱吗?你不用借,你只要开口我一定会”给“你的。”他强
调“给”这个字。

  “不!我只靠我自己。我不靠别人——”她心底加句话——尤其是男人。她
嗫嚅道:“想来想去,我或许只能卖身了。”她的心脏好象要跳出来似的。“我
……你……如果你不嫌弃我——”她深呼吸好几口气。“老实说,我还是处子,
你——愿意出钱买我吗?当然,”纯交易“……”

  “你——”藏桥清原的惊讶不小。为了怕面对这种窘境,夜瞳早把头垂得低
低的。

  她一直盯着他那双擦得好亮的黑皮鞋,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耳际才传来低
沉的嗓音。

  “这么做,你会很高兴吗?”

  夜瞳心乱如麻地点头。

  “我觉得很荣幸被你选中,你要明白,我很喜欢你,只要你高兴,我会答应
为你做任何事。我懂你的心——与其把自己献给你爱的人,却惨遭拋弃的命运;
倒不如掌握你自己,将你的贞操当作是交易——只有金钱,没有感情,你就不会
被伤害。”藏桥清原说得一针见血。他决定似的说:“你开价多少?”

  夜瞳不敢说话,只是用手比一个数字。

  藏桥清原念出来,夜瞳点头,他又说:“我必须承认,我买你的初夜,感觉
是喜从天降,我可以给你多一倍的价钱——”

  夜瞳被吓得猛地抬头,看到藏桥清原近在咫尺的脸,她害羞极了,急急忙忙
又撇过头。

  藏桥清原粲笑道:“瞧你!我将是和你有一夜情的男人,别怕我——就今夜!
好吗?”

  今夜?夜瞳感到双腿发软,幸好有他扶住她,她笑瞇瞇. “有美女相陪的夜,
我也迫不及待。”

  他递给她一张名片。

  “这是饭店住址,晚上见!”他在夜瞳额头上亲吻,依依不舍地离开。

                ※※※

  夜瞳穿着上次白丽花送她的牛仔裤和无袖的粉紫背心,看起来像是个清纯无
比的女学生。这才是她的真面目吗——永远是个单纯天真无邪的女孩?天知道,
她不得不承认她讨厌酒家女的暴露穿着。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走进了这家五星
级的国际饭店。

  走进电梯,望着镜中的自己——哎!她这“呆”模样,怪不得会让“他”欺
侮她。

  真是的!她倏地责备自己,已经离婚两天了,怎么还会想起他?不过,现在
是由她来玩弄男人的日子。

  她的脑海中,拚命“背诵”白丽花教她的流程:进门问好、洗澡、躺在床上
……洗澡……还有,千万不能忘记要他戴……她的手伸进牛仔裤的口袋中,紧握
住好几个保险套。如果不幸有“意外”,要懂得攻击,踢他的要害、咬他,还可
以用指甲抓他……电梯门霍地开启,夜瞳踏进一个她未知的情欲世界……

                ※※※

  夜瞳的心像是急速失控的火车般——她悄悄地开门,探头后不禁惊呼,这房
间真是大得离谱。

  而她会在这里度过她的初夜——她心中百感交集。她静悄悄地走进来,带上
门,悄无声息地观赏这个豪华的房间。

  中间的大床旁有个偌大的空间,摆饰成一个休息赏景的区域,面对风景区放
着两大张高背的沙发椅,而藏桥清原正文风不动地背对着她——“清原你来了,
怎么不告诉我!”夜瞳只能从落地窗外透进的光线,望见他雾蒙蒙的影子。“你
等我,我现在去洗个澡——”

  她感到他还是没有反应也没有回头,但夜瞳却感到似曾相识的一股压迫感,
那不应该发生在藏桥清原身上的,那种会令她窒息的感觉,应该是“他”在场时
——她转身拔腿就跑。

  她冲入浴室,整个身子紧紧压住门板,好一会儿,她的呼吸才逐渐平顺。奇
怪!今夜她怎么一直把清原误想为“他”?她猛摇摇头,决定好好洗个澡,让自
己清醒一下。

  她脱下了衣服,注意赤裸的身体上还系着十字架项链,她不禁内心一阵悸动。
她倏地闭上眼睛,彷佛踏上了“不归路”的神情,庄严地把十字架取下来,然后
踏入浴池中……

                ※※※

  当她再度面对藏桥清原时,她全身赤裸,只披了一条白浴巾,而藏桥清原还
是没有把头转过来。“我好了,清原——”夜瞳又莫名其妙地不寒而栗。她拚命
甩去那种熟悉的恐惧感,她佯装若无其事道:“这样……我躺到床上去等你——”
说完,她走到床边,坐在雪白的大床上,她的眼睛还是盯着高背椅不放。她的娇
胴缓缓移到床中央,她的手,仍是握着白浴巾握得死紧。

  而高背椅后的男人呢?他一身日本和服,尽管面对落地窗,但是他身上散发
的“龙中之王”般的凌人气势,丝毫不减。

  不变的是他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或许只有他的手能表现出他的心情吧!已包
扎纱布的手,这时候还是不怕痛地用力紧握住椅把。

  是时候了吗?他冷峻的脸嘲弄似的一笑。然后他缓缓起身,心高气傲地面对
着黑夜瞳。

  夜瞳的脸一剎那间比石头还僵硬。

  她感到天崩地裂,身上的血似乎流尽了。

  是他?他真的阴魂不散地跟着她?他永远会跟随她到天涯海角?

  夜瞳回神后立刻跳下床往外跑——不过,才没跑两步,她已被水谷旭傲狠狠
抓住。他用力地把她甩回床上,夜瞳的大浴巾因震动而松开。她迷人的胴体完全
展现在他面前——

  水谷旭傲的眼睛像野兽般瞇了起来。太完美了!她洁白、纯真、毫无瑕疵,
但她那双眼睛所激起的愤怒,又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大胆、狂野、富有
魅力——

  他很快地拉开和服,整个人扑在夜瞳身上,夜瞳拚命地挣扎,她大叫:“为
什么你还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放开我!清原呢?”

  水谷旭傲变了脸。“你叫得真亲密,可惜你喊破嗓子,他也不会来了!”他
咬牙切齿,用着控制不住的嫉妒语气说:“你再叫他的名字;我会要你好看!”
他无情地抓住她的手腕,她丰满的双峰平贴着他强而有力的胸膛,穷凶怒急地咆
哮。“他想要你的身体,门都没有!”他把头埋进她的双峰,残暴地吸吮她的蓓
蕾。“他碰过这里吗?有吗?他吻过你吗?”他抬头,妒火冲天道。

  “又有多少女人碰过你,享受过你——”她指的是他和优爱美代的事。“你
可以,我当然也可以!”她佯装一脸无所谓。

  “不知羞耻的女人,你真放肆!”她的话刺激了他,全身血液直冲脑门,他
怒声痛斥。“说!他有没有碰你、吻你,有没有——”他的样子像要杀死她,她
吓得魂不附体、魂飞魄散,让她完全忘记要对抗他。她像个服从的女仆结结巴巴
道:“没有……他没有碰我……”

  他放下心中一块大石,为什么?只因他要黑夜瞳的身体完全只属于他一人?
他的眼神变得柔和。“你是我的!你只能属于我——”他们的目光交缠,他宣示
道。

  “女人不是弱者!”夜瞳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凭什么?我不再属于你,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我不知廉耻也是我的事。我凭我的本事赚钱,我高兴把”
第一次“卖给清原,你管不着——”这时,她的神情有着赴汤蹈火的决心。“记
住,我绝不是一只被拔光羽毛的小鸟,我会飞得很高。我要洗清我”前夫“不要
我的耻辱。放开我!否则,你会付出代价。”

  “有趣!”水谷旭傲的眼中闪烁着火花。“才离开封闭的修道院没多久,你
就懂得放浪、淫荡,懂得做娼妓?才离婚第二天,你就向别的男人投怀送抱?”
他越喊声音越大,几乎要把夜瞳的耳膜震破。

  “我们一样啊!没有你们男人的”需要“,身为女人的我,怎么有机会在外
面的世界大玩特玩呢?”夜瞳诡诈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低头用力咬住他
的乳头,水谷旭傲痛得嘶吼。

  他迫于无奈,吆喝道:“松口!否则我会打你——别逼我!”

  天!她与他抗拒的这股不怕死的力量打哪儿来的?水谷旭傲可以确定他的胸
前一定有一大块瘀血,而她好象要咬断才甘心——这中间夹着多惊天动地的仇恨?

  可恶!水谷旭傲发狂了,他想揍她,但却下不了手。为什么?高高在上的黑
道霸主一时间也答不上来——他竟对夜瞳手下留情?以往,如果有人让他受伤,
他会……他青黑着一张脸,让这位小处女松口的法子,只有——他的手掌直覆她
那片神秘的处女地。

  “啊——”一声尖叫,夜瞳终于松了口,但是她却开始踢他。

  可惜,她的反击无异是以卵击石,水谷旭傲轻而易举地将她的双腿拉开,用
他强壮的身体困住她。不过,狂野火热的愤怒在她的体内肆虐,夜瞳仍不死心地
拚命舞动四肢。她不留余地地用她的指甲在他的面颊上画下一道道血痕。他无情
地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到她的手腕发麻。

  “真是可怕,你真的不是弱者!”水谷旭傲筋疲力竭,他终于相信三浦友光
的“谏言”了。黑夜瞳体内隐藏多年的邪恶、凶残,完全因他而全盘托出了。

  水谷旭傲感到胸前深深刺痛,他低头一瞧黑夜瞳的“杰作”,全身骨头格格
作响,散发的狂暴是如此锐不可当,他怒气腾腾道:“好!既然你可以卖淫,那
我就买春。”

  这可是第一次,黑道霸主水谷旭傲要花钱买女人。以他的气势及威望,有多
少女人甘愿倒贴他,除了她——讽刺的是,她还曾经是他的妻子呢!“我开出比
藏桥清原高五倍的价钱,天亮我就付清。不过,前提是——我要你对我唯命是从。”

  “笑话!”夜瞳黑色的眼瞳因狂怒而更显幽暗。“自大、狂妄、变态、该下
十八层地狱的无赖——任何男人要买我,我一定卖,但就算你散尽家财,我发誓
绝不卖给你。”她脸上的坚决是不容置疑的。

  “你……”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水谷旭傲像惨无人道的暴君。“好笑——
你懂不懂得衡量自己的分量?以我的力量,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对你施暴——”
水谷旭傲由齿缝中吐气说话。“我给足你面子了!我愿意付钱给你——而你,”
笼中之鸟“是没有权力拒绝的——”

  “是吗?”夜瞳的神色有着骇人的疯狂。“我不买你的帐。如果你真想碰我,
小心我的牙齿很利,如果你想不能人道的话——我愿意随时奉陪!”

  “你——真没想到,才没几天,你连这样恶毒的”招式“都学会了。我不能
小看你——”水谷旭傲沉着一张脸,咬牙一字一字道:“好——我喜欢驯服这种
放荡不羁的女人,天亮时,我会向你证明,你这辈子永远会记得今天。就像你在
我胸口留下疤痕一样,我也会让你留下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号“!”

  他说到做到。

  而夜瞳只是不断高亢地大叫:“我不卖、我不卖……”

                第六章

  无力防卫自己受到侵犯是难以忍受的,夜瞳还是抗拒着他,又踢又打,恨意
在她脑中澎湃,恐惧则给予她惊人的力量——不过,一切终是徒劳无功。

  为了怕她再露出“利牙”,以及踢人要害和指甲抓人的行为,水谷旭傲索性
将他和服上的长腰带取下,在她的双手腕间打了个死结按在头顶。然后,不费吹
灰之力又轻易地在她的脚踝处打结。

  夜瞳感到一阵冰冷的恐惧,水谷旭傲笑着说:“无论如何,我都会小心不去
碰到你的唇——”他大笑着威胁。“如果你再不乖,我会拿布捂住你的嘴巴。”

  “你真是坏透了!”夜瞳的脸上血色褪去,她必须承认她在做困兽之斗,她
只能用一对充满怨恨的眸子瞪着他。

  水谷旭傲浏览夜瞳的全身说:“你真是甜美、纯真!你知道我将会对你做什
么事吗?你不懂也无所谓,我会教你——”

  夜瞳还是继续叫骂。“我不卖、我不卖……”她的胸部剧烈起伏,玫瑰色的
乳尖在他的注视下,本能地傲然挺立。水谷旭傲情不自禁伸手捧住她的胸脯揉捏,
然后,她便忘记了要说“我不卖”这三个字……他的力道加强,神色有着一抹柔
情,自言自语道:“没想到,今天,竟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住口!我们已经离婚了。”夜瞳知道在力气上无法抗拒他,但言语绝对可
以。“你不是我的丈夫。”

  水谷旭傲冷笑傲气道:“这世界,只有男人可以不要女人,只有我能不要黑
夜瞳,黑夜瞳不能不要我……只要我高兴,我可以随时改变我的心意,谁也不能
左右我。”

  “你——”夜瞳的眼睛在燃烧。

  “幸好你动弹不得!不然你会杀了我,是不是?”水谷旭傲故意做个谢天谢
地状。

  他更是肆无忌惮地在她傲人的双峰上爱抚,一股前所未有的亲昵感袭向她,
但她抗拒它、否认它。水谷旭傲英俊的容颜出现淘气的笑容,他玩味道:“有人
说:”等待是刑求中最难受的一部分“,你今天敢咬我,就必须受罚,我会让你
尝尝等待受刑的滋味,我会让你饥渴难耐——”

  夜瞳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她用全部的意志力隐藏内心的焦虑,她佯装
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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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你最敏感的地方在哪里吗?我会让它们欢愉、疼痛——”他又说道
:“你美得让我想好好品尝你,但我不想用我的手,我想用我的唇——”

  夜瞳惊悚地瞪大双眼,而他的唇已经展开翻云覆雨的挑逗。他温柔地让他总
是抿笑的双唇挑逗她的耳际、眼睛、玉颈、乳峰、下腹、大腿、小腿,及她的最
隐密处——唯独不亲吻她的双唇。

  那是最窒人的折磨吗?他的唇就是最精致的刑求工具?她感觉到自己的乳尖
及下腹疼痛地收缩,她拚命深呼吸,咬紧下唇,不准自己发出满足愉悦的声音,
而当他的唇飘至她的下腹时,她尝试避开,但他无情地用膝盖定住它们,继续那
感官的酷刑。

  她快疯了!她感到身子痉挛、抽搐,而他则更是强大地进攻她,他的舌碰触
她最神秘的幽谷,她无法遏止自己的双腿,用力夹住他的头——她发出了像动物
濒临死亡的呻吟……她被埋没在一波波的感官狂涛中。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感觉到水谷旭傲着急地解开她脚上的死结,
分开她僵硬的双腿,坚决进入她那片柔软中。

  她本能地夹紧双腿抗拒,但他的坚挺已长驱直入。疼痛漫过她的全身,她哭
了出来,同时也恢复了神智,双腿开始拚命地踢他。

  “对不起,宝贝,对不起……”水谷旭傲向她道歉说。“我不会再让你疼痛
——我会好好爱你。”他试图想减轻她的痛苦,便停了下来;夜瞳感到他在她体
内是如此契合,彷佛他们原本就是一体的。

  是!他们合而为一了——他们是丈夫和妻子,这种感觉如此神奇!

  然后,她的身体本能、主动地迎合他,她的大腿夹住他的腰,好紧好紧,她
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只是不停地发出呜咽声。她迷迷糊糊地听到他对她柔情
万千道:“我会给你的、我会给你……”给?给她什么?她抓住他的肩膀,她快
受不了了。终于——他缓缓地移动了,深入又浅出,不断地……他发出狂喊。
“你好紧,好湿……”

  剎那间带来的充实令她屏息。他深深地刺入她,以最完美的喜悦充满她,令
她目眩神迷。

  她因高潮而吶喊,拱身迎合他,他抬起她被捆绑的双手,套在他的颈后,他
们的气息相接,双唇相遇——出乎意外的,她竟让他的舌头长驱直入,品尝她唇
中的甘甜。

  狂热的喜悦包里住他们两人,一直向上攀到更高、更高的销魂之喜……

  她全身止不住地颤抖,水谷旭傲用全身的力量将她压住,让她慢慢回复平静。
然后,她不愿意面对他,把头埋进枕头下,许久、许久——

  “你在害羞吗?别这样,你已经完全属于我了——我必须承认,你虽然一点
经验都没有,但是你的纯洁却让我欲火焚身,血脉贲张……”水谷旭傲不自觉地
伸出食指……在她的酥背上挑逗似的画线。谁知,好半晌,她竟真的都没响应?

  怎么回事?水谷旭傲心脏揪紧,连忙低头细瞧——天!他捂嘴偷笑。

                ※※※

  她竟虚脱地睡着了。

  看样子他真的把她累坏了。在这应该亲密相拥的时刻,她竟然睡着了?黑夜
瞳——他最亲密的伴侣,他会好好怜惜她。

  水谷旭傲小心地将绑在她手上的腰带卸下,若她的双手因受捆绑而酸痛,他
会心疼的。心疼?他竟也懂得这个词?他一点也不敢吵醒她——睡梦中如天使般
的纯洁容颜,以及因疲惫而无意识发出像婴儿般的鼾声——都令他陶醉。他的目
光出现不曾有的浓情蜜意——

  你终于完完全全属于我了,夜瞳!

  我要好好看住你,不让任何人夺走你,你永远属于我。

  水谷旭傲的眼神专注警戒……因怕夜瞳离开而紧盯着她;但是,他终究敌不
过睡神的到访,当天明破晓时,他才紧紧拥住夜瞳睡着了。

                ※※※

  卖了!

  真的卖了?

  她想变坏,所以她出卖贞操,谁知又被她的“丈夫”买了回去……

  她醒来后发现她的世界、天地变色,她心中升起强烈的罪恶感与痛苦……

  而罪魁祸首正是躺在她身边熟睡的男人,这一切只能以“造化弄人”来形容。
不过,既然到了这步田地,她再也不会在他面前落泪,她要报复——逃跑不是她
现在的作风,她要他知道,黑夜瞳变了!而打击这种无情男人的方式,当然还要
加入别的男人才够精彩——

            她偷偷摸摸地下床……

                ※※※

  美色当前,大意失荆州——这是水谷旭傲现在的写照。他是唯我独尊的黑道
霸主,竟也会失足在女人手里,而她还是他的妻子!

  水谷旭傲在奇异的欢愉感中醒来,他一睁眼便发现夜瞳趴在他的大腿间,正
以狡诈的眼光望向他。虽然她的动作暧昧,但她却衣着整齐。

  “夜瞳——”他想伸手抱住她,却发现他的双手被绑住了。“夜瞳——”他
的心跳加速。

  “你一直不断地欺负我,别以为我学不会黑道的手腕,如果可以,我会让你
死在这张床上——我真会切断你的命根子!”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是在唬
人。

  “夜瞳——”这女人现在是十足的毒辣!

  “别叫我的名字,你不配!”她尖锐地叫着。她突然伸手握住他的,并细细
观赏把玩。水谷旭傲立即展现他的雄风,夜瞳的脸上交换着纯洁与放浪的风情。
“不过,我改变主意了,因为我觉得它还颇可爱的,虽然昨夜它让我领悟你的无
能。我相信你将是我见过最逊的一位,以后我生命中的每一个男人,都比你好一
万倍。”她由口袋中取出好几个保险套,在他面前晃啊晃。“我要跟你说再见了,
今夜,我会在藏桥清原的怀中,我答应要做他的女人!”她想了想电视剧的“措
词”。“就是你们男人常说的”情妇“!”

  当夜瞳说这句话时,水谷旭傲觉得自己这辈子所有的愤怒加起来,也及不上
这一剎那的千万分之一,他丧失理智地狂喊:“你敢……你敢……”

  这真是她报复的手段?比将他千刀万剐还更让他泣血蚀骨!

  “从你赶走我又让我没有工作,用以胁迫我和你离婚,到我把小丑撕扯成两
半及取下十字架项链,以致离弃了天主后——我再也没有任何不敢做的事。”这
是她现在的“人生”,夜瞳绝对是堕落的撒旦。然后,她松了手,温柔地为他盖
上被单。

  她跳下床,走到漂亮的玻璃桌旁,取下他放在桌上的皮夹。“哇!这么多张
签过名的即期支票,谢谢你的慷慨。”她对他挥挥手,保证说:“我现在确定,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这位大手笔的富豪。”她不忘对他做个亲吻的手势道别。

  她打开大门,藏桥清原立即走了进来。他铁青着一张脸面对水谷旭傲。

  夜瞳清晨离开水谷旭傲后,在走廊间听到奇怪的声响,她好奇地打开其中一
个房门,发现藏桥清原被捆绑丢弃在角落。

  她立即替他解开束缚,问明原委后,两人才知被设计了,藏桥清原在夜瞳耳
畔说了个计划,准备为两人报仇,夜瞳毫不考虑便答应,于是她又悄悄溜回房间
布置一切……

  而躺在床上的“牢中之龙”水谷旭傲,虽危难当前却还是尊贵不减,不可一
世。

  藏桥清原居高临下地注视他,大笑道:“原来黑道霸主也不过如此,我和夜
瞳站在这儿”算计“你,而你却睡得像死猪似的,任我们将你五花大绑。小心,
你的霸主地位会岌岌可危!”

  水谷旭傲沉默不语。但他将爆发的狂怒非常明显。

  “我佩服你抢女人的工夫,竟然派人在电梯内偷袭我,把我绑在另一个房间。
你”代替“我买了夜瞳的初夜。不过,在这文明的时代,如果男人还在意女人是
否处子之身,那他就落伍了,小心你死板的传统脑筋,会被时代淘汰的——别以
为你这样就赢了!”藏桥清原亲密地搂住夜瞳。“我从来不在意女人的过去,我
只在意现在我对她的爱,你只得到她的初夜,但是,我将会得到她以后的每一夜
——如果你够聪明,你会知道你是最大的输家!”

  他意外地昂首阔步走向前,低头在水谷旭傲的耳际吐露崩天的恨意道:“谢
谢你让我度过”寂寞“的昨夜,这笔债,我一定会还!还有东京合盯那块地——
随时小心你的背,你的背是没有长眼睛的。”

  藏桥清原雄赳赳、气昂昂地转身离去,当然,他的手紧紧地搂住了夜瞳……

                ※※※

  水谷旭傲是在三浦友光出现后,才解脱夜瞳缠在他双手的腰带。三浦友光看
见主公的狼狈样,又注意到主公的脸上有许多抓痕——昨夜……他心中有许多疑
问,但他识相地没有多问。

  水谷旭傲抿着唇,那样子真是吓人。他火速地穿上和服,心中想着如何再抢
回夜瞳。他的目光不经意瞥见洗脸槽旁的项链。他将它握在手上,他知道这是夜
瞳结婚时挂在颈上的十字架项链。

  夜瞳竟连这十字架也不要了,她现在心中,真的只愿享受堕落?

  水谷旭傲紧紧握住这项链,心力交瘁地走出来,眼眸又撞见白被单上的殷殷
血迹……他顿时感到一阵昏眩——

  “主公!你要紧吗?”三浦友光急忙扶住水谷旭傲。

  水谷旭傲坐在床沿,叹息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好累……”

  他真的觉得好累,而且是精神上的疲乏,就在夜瞳今天离开他之后……

                ※※※

  离开饭店,黑夜瞳到银行办完事后,就和藏桥清原分手。藏桥清原聪明的不
过问,只是顺从地送她回家。

  黑夜瞳手里握着一本存折——里面的存款完全是与水谷旭傲一夜情的酬劳。

  从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实在看不出她真正的心情及想法。

  夜瞳看着存折内的天文数字,想着缠绵的昨夜,身体的不适还不及心中的伤
痛。原来她当真还爱着他,否则不会轻易在他怀中失魂。也许在她听到“水谷旭
傲”这名字时,就已爱上了他,更注定了此生要沈沦在这场情爱风暴中。

  但爱了又如何?他会珍惜吗?夜瞳再也无法承受他无情的打击,只能选择藏
起爱恋,强迫自己坚强,继续用美丽养活自己,同时筑起与男人间冰冷的无形墙。

  白丽花在家中等她。一见夜瞳回来,自然表现出关心。“你还好吗?”白丽
花注意到夜瞳奇怪的表情。“坐下来休息一下,你现在双腿间一定很酸,我买了
一些补汤,等一下炖给你吃——”她当夜瞳是自己的亲妹妹。

  夜瞳将手中的存折,放在白丽花的手中。“给你!我希望你将来能做一流的
声乐家。”

  “你疯了!”白丽花看了看上面的数字,用力将簿子丢在床上。“你讲这句
话是什么意思?你答应过我要一起去维也纳,你不能食言!”她啐嚷。

  “不,不——”所有坚强的面具都已卸下,夜瞳虽然平静,却显得如此可怜
;她无法再遮住她柔弱的一面,流露了无限的哀伤。这是真实的她——一个脆弱
无比,像玻璃般易碎的女孩。

  白丽花激动地抱住她。“告诉我,你是不是后悔了?你打我、骂我,都是我
擅自作主给你出这烂点子!我完全忽略了你与我完全不同——”白丽花有感而发
道。“你是圣洁的,而我是卑下的。我不得不承认人的命各有不同,你永远都不
像妓女,如果真的做了,你会觉得自己很脏,做了亵渎、淫乱的事。你会生活在
悔恨之中,我不要你跟我在一起却不快乐!”白丽花透彻地道。“你应该高高在
上,让大家捧在手心里疼爱,你应该有个美好的未来——”

  “不要再说了!”夜瞳握住白丽花的手,诚挚道:“答应我,不要再做那种
事,拿着钱离开台湾,好好地重新生活——”

  “我……”白丽花眼眶发红。“你最笨了啦!我跟你非亲非故,干么要为我
牺牲?

  你这样无法在功利的社会生存,学世故一点吧!跟我一起到维也纳,你的愿
望不是要到欧洲看教堂?“白丽花精打细算道。”我们的钱,让我们可以在欧洲
的小乡镇生活得很好,那里的房子一定没有台湾贵——“

  “哎——我没脸去欧洲看神圣的教堂。”夜瞳感伤道。“无论如何,我是不
可能用这笔钱的。”

  为什么?

  因为水谷旭傲夺走了她的童贞?因为是他,她绝对不要用他的钱——她爱他,
她不要因那段回忆使自己像娼妇一般的廉价。

  所有一切的堕落与放纵,无非是对他憎恨的报复手段?

  如果他不要出现在她的生命中,那该有多好,那一张离婚证书难道就能剪断
她对他的爱恨纠葛?

  对他的爱怨情仇,这辈子她真能置若罔闻?真的能完全放下?

  谁能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我知道——”白丽花说话了。“你还爱着他,是不是?”他——当然是指
夜瞳的“前夫”。

  “我……”夜瞳沉默了。

  “你为什么无法看清楚,是他不爱你,是他拋弃你啊!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何错之有?”白丽花忿忿不平地大叫。“为什么你还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我——”而夜瞳保持沉默,许久后,她淡然地笑了。“其实,人最大的弱
点是对自己不够诚实,即使我们犯了错也不承认。可是,犯错并不可耻,重要的
是知错能改。”夜瞳豁达地问:“你痛恨你父亲,你恨所有的男人,所以你以出
卖肉体、玩弄男人为乐,但是——你真的活得快乐吗?”

  “我——”白丽花哑口无言,她的心在悸动。

  “我不知道为什么天主要这么待我们,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找到答
案。”

  夜瞳信誓旦旦道。

  “夜瞳——”白丽花不舍地抱住了她。“告诉我,你以后要去哪儿?”

  “我——”夜瞳的眼神幽暗。“我也不知道,不过,以前修女总是告诉我:”
就算上帝死了,我们的命运还是被上帝牵引。“你知道这意喻什么吗?”眼见白
丽花摇头,夜瞳心平气和地说:“信仰是生生世世的事,我想,我也是如此。”

  “夜瞳——”白丽花的心沈到海底。

  “嘘!别再说了!”夜瞳温柔得像一滩水,她转移话题,俏皮地说:“我好
饿,又觉得全身酸痛,你说怎么办?”

  “笨蛋!”白丽花忍住那股离别依依的伤心,佯装骂她。“你赶快去洗澡,
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然后——”白丽花力图振作,嘻笑地说:“我决定要带你
去好好吃一顿大餐,而且由我这个小气鬼请客,如何?”

  “当然好。”夜瞳灿笑如花地走进浴室。

  浴室中传来哗哗像下雨般的声音。

  白丽花静静地坐在浴室边。

  外面的世界或许相当热闹,此刻,她却能对一切置之不理,她的心非常平静。
她在这混浊的世界中,已找到了迷失的自我。

  这剎那间,她似乎已顿悟出人生真正的意义及自我的价值。

  白丽花小声地道:“夜瞳,我知道错了,我答应你,我会重新过活。”

  夜瞳突然开门,身上只披一条粉红色浴巾,沮丧道:“十字架项链不见了,
一定是在饭店弄丢的——”她低头认栽。“哎,算了!反正,我也不配戴它。”
她们的目光相对,两个人会心一笑。

  室内突然一片黑暗,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窗户吹进阵阵寒风,带着骇人的气
息,两人吓得魂不附体,尖叫连连。

  “停电了、停电了!”白丽花狂嚷。“夜瞳!不要怕,我去拿手电筒——”
她摸索起身,奇怪,为何没有听见夜瞳的回声?“夜瞳、夜瞳,你在哪儿?”

  “啪!”电灯又亮了,白丽花的脸发白。

  室内,只有她一人。

  夜瞳人呢?

  “夜瞳、夜瞳……”她四处张望,小小的空间,却再也不见夜瞳的倩影。

  “夜瞳——”豆大的泪珠滑下白丽花的面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眼睛瞥见窗户旁夹着一张纸条,她狂乱地取下它,颤抖地打开,上面写
着短促的字:“我是她的丈夫,理应从你身边带走她。”

  天!夜瞳被她的丈夫带走了,那个她一直恨之入骨,又爱到深处无悔的男人
……

                ※※※

  “到底怎么回事?”水谷旭傲咆哮。“已经三天了,为什么夜瞳还一直不醒?”
他坐在夜瞳身边忧心忡忡,难掩不曾有的失落神色。他紧紧握住比他小一倍的纤
纤玉手。

  “夜瞳——”他失神低吟。

  此时,夜瞳躺在原本应该是他们新房的雪白大床上。

  水谷旭傲绑架自己的妻子从台湾回到日本,已经整整三天了;而这三天对他
而言,彷佛三个世纪那么长。

  那一夜,他闯入夜瞳的家,像来无影去无踪的龙卷风,趁着夜瞳洗完澡不留
神间,用毛巾捂住她的嘴巴,而毛巾内含有强烈的麻醉剂,不到三秒钟,夜瞳已
经昏倒在他魁梧的怀中。

  所以,夜瞳根本不知道自己已回到日本,她更不知道自己已在她深恶痛绝的
水谷旭傲怀里——

  水谷旭傲自豪于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偏偏夜瞳却昏迷不醒,他预计她应该
一天就清醒了。

  水谷旭傲整颗心紧绷得像随时会断裂的弦。

  “为什么她还不醒?”主公陷入歇斯底里,对所有属下叫骂,随从吓得噤若
寒蝉。

  “主公——”三浦友光聪明地开口安抚主公。“其实,主公夫人会昏迷不醒,
是因为——”他见风转舵地改口叫夜瞳为“主公夫人”,并小心翼翼地说:“主
公当时下的麻醉药剂量太重了,超过夫人的年纪所能负荷,自然……”

  原来——当时是怕她会挣扎……谁知?哎!“她会有生命危险吗?”他颓丧
地用手捂住高耸的额头。“她何时会醒?”

  “不晓得。也许最近,也许要很久。”三浦友光看着主公鲜少出现的哀痛表
情——希望主公这次肯真正面对自己对夜瞳的真心。

  水谷旭傲遣走所有的人,宽敞豪华的寝室只剩下他一人,他要分分秒秒都照
顾她。

  他对夜瞳说:赶快醒过来吧!亲爱的!

         他不自觉地用了何等亲昵的字眼……

                ※※※

  整整昏迷一个星期,夜瞳终于有动静了。

  三更半夜,室内一片黑漆漆的;她睁开雾蒙蒙的大眼,感觉她的周围全是暗
的。

  有一处粉色的光线射进来,那道光源好美,深深撼动她的心弦。她不由得试
图坐起身,但是,伴之而来的是头疼欲裂,眼冒金星。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试着把断断续续的记忆拼凑起来,可惜徒劳无功。她
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翻转,却不幸摔在地上。

  喔!她全身好疼,她怎么会这么落魄凄惨?她瞧了瞧自己,为什么?为什么
她全身赤裸?

  这里——究竟是哪里?

  当记忆逐渐堆积成一幅画面,再加上似曾相识的景象——她的脸苍白如纸。

  又是他!全天下最狂妄自负的……该死的!

  因为是他,所以她就算全身无力,也不会让他瞧不起。她如有神助般颤抖地
爬了起来。

  她一丝不挂地朝着那一片美丽的光源走过去,那里吸引了她,也彻底让她迷
失。

  她推开落地窗,迎接那最美的亮光,她惊呼——光源散发的地点竟是那片樱
花林!

  樱花林散发着浓浓的雾气及幽香,在朦胧的月光反射之下,粉色的樱花瓣让
樱花林呈现了雾蒙蒙的迷情。虚无缥缈,泛着粉色的神采。

  自然界的神奇与奥秘,让夜瞳深深被感动着。她仿似忘却一切烙印在心底的
仇恨,驻足在樱花林的一边不舍离去;她忘我地走进烟气弥漫的樱花丛林中。

                ※※※

  凋落了的樱花,花瓣儿一片片地自树干上随风而逝,毫无眷恋。美丽柔弱的
樱花,没想到竟也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烈性情。

  是谁?谁这么胆大包天敢侵犯他的樱花林?

  感觉到地上沙沙的脚步声,水谷旭傲火冒三丈地回头——他顿时呆愣住了。

  是夜瞳。

  月牙在她赤裸的身上洒下一层金黄的薄纱,被樱花簇拥着的她,金黄与粉色
交融,她像是樱花之女神,不属于这庸俗的世间。她赤裸地站在樱花林的中央—
—让水谷旭傲彻彻底底陷入她的魅惑中。

  他完全忘却了他着迷的樱花林,他的眼底,只看到她……

  “夜瞳。”他的心是跳跃的,因为,她终于醒了,感谢天!她平安无事。
“这里很冷,赶快披上我的和服——”他迅速解下黑色和服外套。“我应该寸步
不离地待在你身边,只是,我太累了——”他一直二十四小时地照顾夜瞳,若不
是今夜樱花太美,才离开她半晌……而夜瞳竟醒过来了!

  他将和服往她身上被去,但孱弱的夜瞳却推开他,根本不接受他的好意。水
谷旭傲的脸僵硬如石,夜瞳溃然地喊:“为什么你要抓我回来?你到底要怎样才
肯放过我?我不要再见到你,我不要——”

  夜瞳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往后倒,水谷旭傲立即抱住了她。“夜
瞳、夜瞳……”

  他呼天抢地地喊:“来人、来人啊!”水谷旭傲抱着夜瞳往屋内跑。“快叫
医生、快叫医生!”

  一下子,青龙邸灯火通明,每个人都是一脸惶乱,他们的心中闪烁着同样疑
惑——主公震耳欲聋的叫喊,竟是为了一个女人?这女人,主公不是不要她了吗?
但现在……主公的心思真是深不见底。

  外面的樱花瓣,正一片片地落下……

                第七章

  “你终于醒了!”当夜瞳睁眼的一剎那间,岛田阿桑总算松了一口气。她坐
在床沿,正细心地为夜瞳擦拭面颊。“谢天谢地!你知道吗?主公为了你快疯掉
了!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失魂落魄。”岛田笑着,但是夜瞳的
脸色却凛冽极了。

  她两眼无神,岛田又喋喋不休。“你吸入太多麻醉剂,所以才昏迷许久,真
是危险——”

  “危险?”夜瞳目光一闪,讽刺道:“我死了不是更称他的意?你们干么费
心救我?”

  “你——”岛田感叹夜瞳才离开豪邸没多久,主公却可以轻易使她变得不再
天真。

  她或许还有善良、纯洁的特质,但在水谷旭傲面前,绝对不复见。

  岛田幽幽地叹口气,只见夜瞳两只手撑住床铺,努力想坐起来,岛田立即制
止。“不行!主分说你不准起床——”

  “不准?”夜瞳眼神骇人。“他敢不准我起床,还不准我穿衣服——”夜瞳
在被单下的身子还是空空如也。“岛田阿桑,很抱歉,我不想留在这里!”说着,
她双脚已落地。

  “主公夫人,千万不要,没有人敢不听主公的命令——”岛田阿桑拚了老命
地制止,她用尽全力想压夜瞳回到床上。

  “我已经不是你们主公的夫人,我早已和水谷旭傲离婚了。我是我,我不受
制于他。”夜瞳怒气冲天地吼叫。“我要离开这里——”

  天!她敢痛骂主公?还要“这样”出去?“别这样!夫人,主公若知道我失
职,他会杀了我——”岛田紧张万分地哀求。

  夜瞳仍有些虚弱,但却恶狠狠的。“我说过别叫我夫人,还有……”

  就在夜瞳与岛田拉扯之际,大门忽然打开了。

  是虎虎生风的黑道霸主——水谷旭傲,他的眼神异常高深莫测,他那张跋扈、
霸道的脸及至高无上的架式,说明着触犯他者死。

  岛田慌慌张张地行了九十度大礼。“主公,对不起……我失职,原谅我……”

  “这儿没有你的事,你可以离开了。”水谷旭傲对慌张的岛田说。

  没想到主公大发慈悲,赦免她——这是不曾有的恩宠啊!“是……谢主公…
…谢主公——”待她关门远离时,这话还像录音带重复不停地播放呢!

                ※※※

  这间寝室如真空的状态,他们之间的气息停止,空气显得紧绷,像一颗不定
时的炸弹,一触即发。

  水谷旭傲声音冰冰冷冷,但却无形地吐露无奈与无比的关心。“我不是故意
对你下这么重的药,我那时太急了,对你造成伤害,我非常遗憾。”他只能说遗
憾,虽然他很愧疚,冲动地想请她原谅他,但他还是难以启齿。

  似乎过了一世纪那么长,夜瞳终于有响应了。但她说的话却让水谷旭傲感到
心惊肉跳。“我的身体你已经得到了,对于我你还有什么值得眷恋的?既然你也
不是想置我于死地,那就放我走吧!”

  “放你走?”水谷旭傲目光凝重,他的心莫名纠结在一起,但他佯装趾高气
昂,咄咄逼人地说:“走?你能走去哪儿?这里是日本呢!别忘了你已举目无亲。”

  夜瞳故作坚强道:“谁说我没有家?我还有修道院呢!我可以回去那里。”

  水谷旭傲双拳紧握,残酷地道:“你以为你还能回去吗?凭你在台湾的所作
所为,你以为上帝会原谅你吗?如果你真有脸回去,修女们也不会收留一个不再
纯洁、为钱卖淫的女人。”

  水谷旭傲第一次因为女人而感到毛骨悚然,她身上散发出冰冷的恨意。她站
起身来,坦荡荡地转身面对他——再次面对她赤裸、婀娜多姿的娇胴,水谷旭傲
感到他的心开始燃烧。

  她的眼睛充满狂怒,但嘴角却充满嘲弄,而她的声音显得如此倨傲。“修道
院也收留那些被男人玩弄拋弃后,无家可归的可怜女人。”说着,目光直视前方
大门板,笔直地往前走。

  经过他身边时,他一把扯住了她。“你忘了你没穿衣服吗?”他气急败坏地
叫嚷。

  “你还搞不清楚吗?”夜瞳的食指抵住水谷旭傲的胸,她玩味地说:“胆小
怯懦的黑夜瞳已经死了,现在,就算你不给我衣服穿,我也敢这样走到修道院。”

  “该死的!你敢!”他头冒千把火,下一秒,夜瞳已被狠狠摔在床上——他
疯狂地压住她。

  青龙邸的随从、属下警觉争吵声,于是不动声色悄悄地走近门边,挨住门板。

  主公似乎被这棘手女人,惹得暴怒——他们得随时待命,预防突发状况……

                ※※※

  “你不知道要顺从你的男人吗?”他差点脱口而出“丈夫”这两字。“你在
修道院十七年都白活了,一点做人的道理都不懂!”

  “我就是太懂”做人的道理“,才会被你糟踢和侮辱!”夜瞳狂嚷顶撞回去。

  “我一直待在门口守候你——”这是他第一次对夜瞳吐露她对他的重要。

  没想到,竟得到夜瞳的讥诮。“守候我?一代黑道霸主,却像个忠心的狗儿,
二十四小时禁锢我?若被传了出去,可是有损你令人闻风丧胆的形象——”

  水谷旭傲为之气结,他不想再有保留。“你昏倒前说不想见我,所以我不敢
出现在你面前;但我怕你又一睡不起,于是我站在自己房门口等你醒过来——我
做得还不够吗?但却落得被你讥笑!黑夜瞳——你比我还铁石心肠!”

  夜瞳眼瞳迥然发光,或许有一秒钟,他的话牵动了她心底深处最纤弱的神经,
但想起过去……她毫不留余地地吼回去。“你以为你这样做,就够了吗?你把女
人当成什么?玩物?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大声地喊道:“还是你把女人当作是妓女——”她一咬牙。“你留下我就
是要我当你暖床的”工具“,是不是?”

  “不——不是,你都不是——”水谷旭傲崩溃了,她不是淫妇啊!她为什么
要作贱自己?

  天底下大概只有她有本事把他逼疯,他用他野蛮又强大的身体紧紧压住她,
夜瞳几乎快断气了。“你要怎样才肯留下来,你说——”

  夜瞳失去理智似的高亢尖叫。“我一定要将你蛮横的铁腕作风斩除——”下
一秒,她张开利齿,狠狠地咬住他的右手腕,尽管上面缠着白纱布,仍然不减夜
瞳瞬间的爆发力。

  不到几秒,水谷旭傲的白纱布已渗出血迹,这女人真要他死?先前是咬他心
脏旁的乳头,现在又咬他手上的动脉——真是要他这一生留下难以忘怀的“记号”。

  过了好久,夜瞳终于松了口。

  只因他楚楚可怜地在她耳际说:“只要你肯留下来,我完全任你处置。”

  称霸天下的黑道霸主,竟对夜瞳摇尾乞怜?

  “你——”夜瞳感到手足无措。

  所有的情欲,爱恨纠葛,恩怨情仇——只因为他?他让她的世界翻覆了。

  水谷旭傲突然将她搂得结结实实,好象两人再也不可分,他重复一次他的承
诺。“只要你肯留下来,我完全任你处置。”

  他总是将她推入深不可测的深渊,及紊乱无比纠葛的世界。她不知道她的未
来如何,她似乎也遗忘了过去,她只有这一刻——躺在他的怀中。

  他们无法抗拒命运——究竟是什么联系着他俩?

  一切都无所谓了,他们不愿意再探究。

  他的厚手掌轻抚她白里透红的面颊,他的目光炯炯有神,这样深情款款的神
情,在诉说什么?

  “睡吧!”他低沉浑雄的嗓子,像是摇篮曲。“我抱着你睡觉——”他小声
地“要求”。夜瞳错愕地注意到他脸上有一层红晕,她无法置信,不过,水谷旭
傲似乎觉得很难堪。他蓦地用大手捂住夜瞳的眼睛道:“睡吧!”

  夜瞳突然伸手按住他的大手,内心汹涌澎湃——

  她爱他啊!但是,他却不爱她……

                ※※※

  “情况如何?”水谷正彦紧张地问。“他们两人——”他到现在还搞不懂儿
子旭傲葫芦裹在卖什么药?一会儿逼夜瞳走,一会儿又把夜瞳抓回来。旭傲这般
反复无常,真是前所未见!

  三浦友光向老帮主禀告主公在台湾时“怪异”的表现,而现在——寝室内的
崩天争吵已悄然结束,而主公与夜瞳都还在寝室内。

  “是这样吗?”水谷正彦松了一口气,他相信两人一定达成和解,或许正在
燕尔相好呢!他老人家笑得合不拢嘴,不管如何,这总是表示旭傲又要夜瞳了,
这是件好事。

  “别吵他们,一切顺其自然,让他们感到无拘无束——”说着,他下令仆人
收拾行李,他准备出门远行度假去。

  “老帮主,你——”三浦友光满脸疑惑。

  水谷正彦释然地叹口气。“旭傲是个自尊心很强及相当大男人主义的孩子,
我不愿意让他在我面前觉得丢脸,而夜瞳会长大的,会知道如何对付这种沙文猪
——”他噗哧一笑。“友光,替我好好保护他们。”

  “是的。”三浦友光九十度的鞠躬,问道:“老帮主,你要去哪儿?”

  水谷正彦淡淡地笑着。“我想要重回过去的时光——重回与黑雪姬相爱的地
方。”

  “老帮主你……”三浦友光不禁感叹,有谁知晓堂堂青龙帮老帮主——水谷
正彦,竟是个痴情种?

                ※※※

  夜瞳起床时已是黄昏,她还是首先见到岛田;岛田跪在地上。“主分等你好
久了呢!”

  什么意思?夜瞳坐起身,注意到岛田的后方还有两名女仆,她们的手上拿着
一件很漂亮的丝绸粉色和服,上面啸着数不尽的樱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
是手工制的,肯定昂贵非凡。

  其实,还不只这些呢!原本很男性化的房间,一下子显得柔和起来,因为多
了好多女性的饰品,大约三尺长的化妆台,上面摆满了无以数计、价值非凡的珠
宝,经由镜子的反射,所有的宝石闪闪发光,令人目不暇给。

  “这是主公送的!”岛田加话道。“很明显的,他想取悦你。”

  “是吗?”夜瞳不以为意地笑笑。“天知道他取悦过多少女人?这一切是虚
有其表罢了!”

  “错了。”岛田想反驳,但是,倏地又闭上嘴巴,想想之前夜瞳的“遭遇”
——在床上抓奸,面对这样背叛的事件,叫妻子情何以堪?岛田转移话题道:
“这是主公赐给你的和服,全日本大概就这么一件,来!我为你换上,他要你跟
他一起用晚餐——”

  夜瞳没有拒绝,只是陷入沉思中……她要有骨气,不再软弱——她不能让水
谷旭傲好过。

  穿和服是很费事的一件事,根据经验,她会像木头人一样任岛田摆布。

  须臾,岛田阿桑及另外两名女仆已把夜瞳打扮成一国名伶。

                ※※※

  晚餐竟是在樱花林中。

  在一片茂盛的樱花树下,水谷旭傲坐在仆人为他们准备好的毯子上。而此刻
樱花林正在下着“花瓣雨”……

  他的眼神又是高深莫测,而他的表情也早就恢复一丝不苟及蛮横残忍。夜瞳
才一靠近毯子,他已经伸手拉住她,厚重的和服理所当然让她跌进水谷旭傲的怀
中。

  他们两人没有说话。

  夜瞳靠着他厚实的胸膛,就算没看向他,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像火球一样地
射向她,她不由得回想起结合的那夜……

  水谷旭傲的目光熠熠生辉,仔细瞧着她,他有些惋惜地道:“我忘了你的小
丑娃娃。在情急之下,我没有把你的小丑带回来,我记得你很喜欢那小丑娃娃的。
你要我帮你从台湾带回来吗?”

  夜瞳回答得毫不在意。“你变了,我也变了——我把那个小丑娃娃的颈子弄
断,而且扔了它。”

  “夜瞳——”他知道小丑娃娃是她的心肝宝贝,她会毁了小丑,一定是想拋
弃过去的一切……

  “回答我——”这时,她比他还具有威严。她单刀直入地问:“为什么你变
了?你的真面目呢?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我——”水谷旭傲言辞闪烁,一时间答不出话来。

  她轻斥。“算了,其实我也不需要你正面回答我。”她尖锐无比道。“衷心
感谢你之前拋弃我,让我在受苦中,学习到什么是人性。人性是矛盾、冲突、极
端的;就如同我,受天主感召的我是圣洁的,而每每见到你,我丑陋的灵魂就会
出现——我会变得不像我!”她抬首对他娇媚一笑,水谷旭傲就浑然忘我了。
“我甚至可以为钱出卖肉体,逼自己做藏桥清原的情妇。”她的眼瞳闪烁着复仇
的光芒,却又显得天真无邪。

  水谷旭傲全身僵硬地死瞪着她,夜瞳露出玩味的笑容。“我们之间真是好玩
——”

  她在空中捡了一片樱花瓣,语含深意道:“你赶走我时也许在笑,但你的真
面目却在哭,而现在,我看你要哭了,但实际上你却是笑的——因为我在你手上,
而不是在藏桥清原的怀中。是不是呢?”她侧过头,幽幽叹息。“我不知道你到
底有何居心,不过,看样子你绝对不会放我走就是了——”

  水谷旭傲喜怒不形于色。

  “我也发现你实在很无情——优爱美代,你是不是赶走她了呢?”夜瞳猛摇
头奚落道。“我记得你信誓旦旦的说:你爱她,你要娶她……小心一点儿,你会
有报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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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脸嘻笑说:“但是,我还颇高兴的。因为——”她阴森森道:“我洗清
了我的耻辱,你又要我了!”

  水谷旭傲还是不说话。

  夜瞳认栽道:“好吧!既然逃也逃不了,我也许要认命,采用另外的手段—
—”她将樱花瓣一点一点撕开,破裂的小花瓣儿掉到自己的和服上,她的和服上
弄得满是樱花碎瓣。

  过了许久她假装道:“你知道堕落是很享受的事吗?”她豁出去道。“当不
成藏桥清原的情妇,又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可是我又收了你这么多的金银珠宝,
天下又没有白吃的午餐——这样好了,”她突然扑倒在他的怀中,无比娇嗔地道
:“我们来一个”交易“——我做你的情妇吧!”

  这是唯一不受伤害的方法——夜瞳如此告诉自己,留在他身边,不用付出感
情——他们只有肉体……

  情妇?

  你做我的情妇?

  水谷旭傲瞪大眼睛。

                ※※※

  他穷凶恶极地问:“你怎么知道”情妇“这个名词?”

  夜瞳单纯得令人爱怜。“看电视学的,但你别怕,我学到很多,知道如何扮
好情妇的角色。”

  情妇?

  她应该是他的妻子,怎么会变成他的情妇?不过,他的自傲让他说不出来—
—他不承认那张离婚证书。

  收她做情妇,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既不用让她离开,又能占有她……眼见
水谷旭傲迟迟没有反应,夜瞳一时兴起,诡诈道:“沉默应该是你的回答,你真
是不给我面子。”夜瞳举起一大罐清酒。“好吧!既然你不答应,那我就藉酒浇
愁了——”她将整罐清酒举高,淘气又疯狂地往头顶倒下,霎时她全身都湿透了,
清酒淡淡的芳香散发在她身上。

  水谷旭傲看傻了眼,他的心怦怦狂跳不已。

  他再也无法伪装,他不要再隐藏了。他要她!他热血沸腾饥渴难耐,他永远
要不够她……只见她仰头大笑。“你不收我做情妇就算了,我把这件浑身酒气的
和服还给你——我进门去换下——”

  水谷旭傲忽地紧紧将她拉进怀中,他的手抓住她的发丝往下扯,迫使她的头
仰起,她柔软微启的唇令他疯狂,他猛地低头攫住她的唇。“是的、是的,你是
我的情妇……”他发出满足的赞叹。“情妇,我的情妇……”

  他终于承认她了。

  他揶揄地笑着,幽默兼命令道:“不准再咬我——”

  “我不会了……”夜瞳呢喃着。“我舍不得——”她抗议着。“那一夜,你
失控将我的唇堵住,我的牙齿有咬住你的唇吗?”

  水谷旭傲狂笑。“我该明白你是中国人常说的”纸老虎“——”

  “纸老——”她不懂,不过,最后的字消失在他的唇中。他的吻好强烈,他
将她的和服扯开,大手整个包住她玫瑰般的胸脯。即刻,他感觉出它们的敏感和
战栗。她的身子因他而火热、通红。

  欲望使他说话断断续续。“你不需要……清洗……我的舌会帮你做完这件事
……你身上的清酒,需要我来品尝……”他根本来不及将她的和服完全解开,只
是将她的和服往上推。他让她趴着,臀部朝上,他像快渴死般拚命汲取那一片最
美的水源地。

  “好香、好甜——”他又亲吻她所有的肌肤,将她身上的酒味去除。他的手
更不忘抚过臀,在她的臀上施压,这更为她带来了灼热的兴奋感,及两腿间的湿
润。夜瞳不断地倒抽口气,她的体内有股狂热的需要在吶喊着。她沮丧地低喊出
声:“喔……”她抬手想抓他、碰他,无奈她只能摸到空气。

  水谷旭傲会心一笑,迅速地离开她,脱掉自己的衣服。他威风凛凛地站在她
面前,夜瞳发出惊嚷。尽管这是第二次看见他赤裸,但是她仍心荡神驰,她的心
像小鹿乱撞般跳个不停。

  他是男人中的男人——他的胸膛强壮又火速地起伏着,他的小腹平坦而结实,
双腿有力,大腿间包里着令她陷入欢愉中的武器——而他,也顺从她目光地勃发
起来。

  “一起。”他说。

  他翻转过她的身子,使她见不到他,她又发出抗议之声;不过,当他握住她
的臀部,火热地进入她时,她娇喘咻咻,整个人陶陶然。

  她抬起自己,和他一起律动,他把她带得更深、更高——直到那从未满足的
泉源降临他们。

  她的身子盈满了放纵的狂喜,她听到了他粗嘎的喘息,强而有力的心跳,她
感到他身子的颤抖——最后,他们紧紧攀附在一起,再一次地爆炸了——

  夜瞳一动也不动地躺着,几乎毫无知觉。水谷旭傲的手仍然环住她,他的脸
埋进她全是清酒味的发梢中。

  “嘿!情妇,别睡着了。不能像上次那样——给了你,你就倒头大睡不理我。
这不公平!”他亲昵地轻拍她像红苹果的粉颊,笑容可掬道。“别忘了你还没吃
晚餐,以及——要陪我赏樱花。”说着,他把她抱了起来,像婴儿般的环在自己
的怀中,宽宽大大的和服就是他们最好的遮蔽物。

  夜瞳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水谷旭傲笑在心底,索性拿起筷子,挟了生鱼片,
往她的樱桃小嘴送。“你睡得好吗?住得习惯吗?喜欢穿和服吗……”一连串关
心之语。“你喜欢我送你的宝石和和服吗?”他轻声细语着。“对了,你喜欢吃
生鱼片吗?”说着,他又挟了生鱼片往她嘴里送,夜瞳很自然地张开嘴,乖乖地
咀嚼食物。

  这不像他,这根本不是他。

  她心底吶喊、疑惑、猜忌、迷惘——更重要的是,她模糊地意识到——自己
怎么会从坚决抵抗他变成这样柔若无骨地默许他,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地献给他?

  答案全指向一个字——而她心知肚明。

  有人说爱上就爱上了,岂可说不爱而轻言放弃。只是——这是一条不对等的
路,水谷旭傲不会属于她,更不会爱上她……喔!她不是早就清楚地知道了?

  既是如此,为什么还是感到心如刀割,心酸难忍,挥也挥不去……

  “想什么?”他把她抱得很紧,她柔软的身体曲线,恰恰贴住他全身。她仍
感到他急促的心跳声,及胸毛拂过她胸前的感觉。

  “我在想——”她憋住那股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俏皮撒娇道:“我们刚
刚所做的事——胜过拥有所有的一切:青龙邸、清酒、生鱼片、寿司、樱花……”

  水谷旭傲听闻她大声的“肯定”,他不自觉脸上发光,灿笑道:“是这样吗?”
他没发觉,他的眼底再也没有樱花,只有黑夜瞳,他露出鲜有的玩笑神情。“我
依稀记得,有人说我”无能“,也有人说我逊毙了——”

  夜瞳的眼珠转啊转、绕啊绕,无辜道:“那个人是谁?怎么这样说你——不
过,谁叫你总是自命不凡——天怒人怨的结果,就会像——”她有技巧地道:
“你的胸及手腕……”她轻触他的胸膛,真的有一个贝齿的疤痕。“这是”小贝
壳“!”她溺爱地称呼他的伤痕为“小贝壳”,并低首在他强而有力的胸膛上轻
轻一啄,水谷旭傲倏地气喘咻咻。夜瞳又把他的手掌摊开,而他的大手掌上留有
一些玻璃割伤的小疤痕。她问道:“你的手心,为什么……”

  水谷旭傲直言不讳地陈述……看到她与藏桥清原卿卿我我,失控得捏碎玻璃
——站在外面一整夜……

  夜瞳格格直笑。“有没有搞错,你在嫉妒啊!这是吃醋的行为喔!”

  嫉妒?吃醋?水谷旭傲目光幽暗,天!他不曾发觉吗?

  夜瞳露出性感的笑容,好奇地握住他的右手腕,他的手腕还是被白纱布包里
住,不过,仍是有些血渍。她娇柔地说:“昨夜又咬你,这也有留下我的齿痕吗?
这也是一个”记号“吗?”

  夜瞳敏锐地发现他充满难以言喻的哀伤,他们面对面……水谷旭傲一语双关
道:“纱布包太厚,幸运地没留下痕迹,而它——”他咬住下唇道:“它是一个
仇恨的”记号“,所以我把它遮住了。”

  仇恨?感觉他变脸,她立即诙谐撒娇道:“死得了人吗?”这句话,彻底化
开水谷旭傲解也解不开的忧愁。

  他仰天长笑。没错,一点也没错,起码他活着,夜瞳在他的怀中……大男人
主义作祟的心理让他鄙视轻斥了一声。“死不了人的。”他耐人寻味道。“除了
手腕,其它都是你送给我的”记号“啊!我很宝贝的,而我相信我一定也达成了
我的誓言——在你身上留下”记号“——”

  夜瞳娇羞地更躲进他怀里,她嘟着嘴小声道:“没错,你在我身上留下永恒
的烙印,你让我不能没有你。”

  水谷旭傲放声大笑。“我相信我也洗清耻辱了。”

  说完,他狂热又极具占有欲地迫使她的唇分开——更深入地侵略她的唇内…


  纱布内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呢?也许夜瞳疑惑重重,但是,她识相的不会问,
而且,她也忘了要追究,因为,水谷旭傲成功地摆布着她的身体和心思……

                第八章

  接下来的日子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

  青龙豪邸上上下下的随从或仆人、保镖,都一致认定,主公一定爱上了他的
“情妇”黑夜瞳。

  天地之大,他们的眼中却只有彼此,再也容不下其它的事物。

  水谷旭傲开始荒废正事,终日只伴着他的情妇。

  夜瞳片刻不离水谷旭傲,与他形影相随。水谷旭傲喜欢在偌大的樱花林中漫
游,现在,他绝不会忘记带着夜瞳一起赏樱,夜瞳会淘气地在林中四处乱转,有
时她会突然躲起来,惹得水谷旭傲心惊肉跳;但不一会儿她铃铛般的声音便会回
荡在漫天飞舞的樱花瓣中。“来抓我,你猜我在哪里!你一定抓不到我。”

  水谷旭傲眼尖地看到远方有粉色的和服掠过,他一个箭步狂奔过去,以迅雷
不及掩耳的速度,拉住夜瞳的衣角往后扯,夜瞳一下就跌在他的怀中——

  “小猎物,你被我抓到了,看你怎样补偿我?”坐在满满花瓣上,水谷旭傲
不怀好意地将手伸进她的和服内,爱抚揉捏着。

  “不公平!”夜瞳嘟着嘴巴。“为什么……”

  “因为我是一等一的猎物高手,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了若指掌,一切都在
我的控制之中——”他翻身,躺在花瓣上,她顺势坐上他的肚子。“你不能逃出
这片樱花林,就如同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高深莫测的眸子在威胁什么?还是在告白什么?

  不过,夜瞳还来不及思索,已感到他的硬挺及紧绷,她露出古怪的神情,同
时看见他眼中写满需要。“不行——你没取悦我,你没让我赢,我不要——”她
很不服气。

  “小东西!你没听过玩捉迷藏输的人要怎么处罚吗?”夜瞳听到一声裂帛响
声。“输的人要任赢的人为所欲为——”水谷旭傲将她破裂的和服尾端往外一丢,
把她的臀部抬高。他也把自己的和服往上扯,他的傲然挺立欢迎她像天鹅绒柔软
的禁地。她从来没这么做过,这对她是项崭新的经验。她不知所措。“别怕,我
教你——”他进入她,与她深深地结合成一体……

  由于她在上面,不曾被他的力量所压服,不再任他控制,他捧住她的臀部,
教导她——她本能地抬起自己,和他一起律动。

  他见到樱花瓣片片围绕着她,她发出爱的呢喃……她燃烧自己,也让她的男
人尝到了炙热的喜乐——

  直到那一剎,他颤抖了,她倒在他的怀中,他将他的种子撒在她的体内。许
久许久,他还是在她体内,不曾离开。

                ※※※

  “我再也不要跟你玩捉迷藏的游戏了!”夜瞳抱怨不停。“你每次都把我的
衣服毁了。”她心疼。“这些和服都好贵——”望着破破烂烂的和服,害她不敢
堂而皇之地走进豪邸内。每次都要水谷旭傲抱着她,而她都把头埋进他的颈项间
不敢见人,因为随从的眼光都十分暧昧,她实在丢脸极了。

  “好嘛,对不起!”水谷旭傲向她道歉及承诺。“我保证不再这么粗野,以
后在樱花林中,不准穿衣服。只要套我宽大的和服,省得麻烦——也让岛田她们
轻松一点。这样好吗?”他柔声地下令。

  “你——”一股冲动,某一根细腻的神经让她差点要泪水泛滥。

  “你又不高兴吗?”水谷旭傲紧张着。“你若是不喜欢穿我的超大和服,那
我就让你每天下不了床喔!我只好在床上爱你——”

  “不……不……”夜瞳猛摇头,水谷旭傲一把拥住她,夜瞳把头靠在他的肩
上,她讨厌他对她那么好。“为什么替我着想?对于我,你可以随心所欲啊——”

  “傻瓜!”水谷旭傲紧拥着她,真心道:“在你面前,我已不是什么黑道霸
主,我……只是你的男人。”他心甘情愿地坦承了。

  我的男人?夜瞳双眸炯然发光。

         是的——他的情妇早已掳掠了他……

                ※※※

  从此以后,每天他们都在树林里玩“捉迷藏”的游戏,有时夜瞳跑累了,或
者两人激烈的“运动”使她疲乏,她会将头枕在他的背脊上,像个孩子般安心入
眠。所有的仆人见到主公像“奶妈”的举止,皆诧异万分,然后私下窃笑不已。

  主公彻底被这女人改变了他大男人的性情——而他可知?

  水谷旭傲不准夜瞳看电视,他怕夜瞳因为看太多电视而学坏了!习惯于午后
在樱花树下看书的他,理所当然的要他的情妇夜瞳伴他一起看书,他说多读好书,
有益身心。

  他们一起坐在大毯子上,夜瞳会为水谷旭傲倒清酒在椭圆形的酒杯内,供他
品尝;

  而不喝酒的她,也会为自己沏壶道地的中国乌龙茶。

  不过,水谷旭傲的眼中已不再是樱花、手中的书,或清酒——他的眼瞳中,
完完全全被夜瞳的一颦一笑给占满。他往往情不自禁地抬眼偷偷观看着她。

  有时,她会撩起和服露出两截白溜溜的小腿,躺在毯子上边挥舞小腿边看书。
有的时候,她会躺在他的大腿上,而她那股聚精会神,专注的模样,常让心不在
焉的水谷旭傲大叹不如。

  他原本以为看书会让夜瞳觉得无聊,出乎意外——夜瞳竟比他更喜欢沉浸在
书中的世界。

  夜瞳喜欢念书更基于看电视,水谷旭傲书架上丰富的藏书,几乎快被夜瞳看
完了,也包括各国的原文书。“好看、好看!这些世界文学名著真是脍炙人口,
以前我在修道院,都只能念圣经。”

  “你都看得懂?”水谷旭傲不得不承认,在语言方面,他是夜瞳的手下败将。

  “当然,我精通日文、中文、德文、英文、法文——”夜瞳大言不惭,饶趣
道。“别用这些语言骂我喔!那你会吃不了兜着走——”

  “不敢,情妇至上!”水谷旭傲对她行“童子军”礼,看着他在众人面前不
曾有的憨状,夜瞳捧腹大笑。

  有时,太融入故事剧情中,夜瞳会泪眼婆娑,水谷旭傲则会柔情万千地抱住
她。“别哭,那是小说啊!”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他十分怜惜。“不让你看
电视是怕你被”假剧情“教坏,让你看书的结果居然一样——你吸收太快了,而
且搞不清真实与虚构。”

  夜瞳最后对小说下了一句批注。“写小说的人是疯子,看小说的人是傻子。”

  “那你是傻子喔!”他爱怜地道。

  夜瞳点头又摇头。“不对,我是为了陪你呢!谁知道消磨时光,竟会浪费这
么多泪水。”她在水谷旭傲的耳际嘤嘤耳语着。“我这些泪水都是为你流的。旭
傲——”

  她鲜少叫他的名字,不知为何,也许,就算他们的肉体再亲近,但他们的心
还是有一段长长的距离——不管如何,他是黑道霸主,他的名字岂是随便的人能
叫唤的?而她又不是他的妻子,充其量她只是他的妾——这地位及身分上的差异,
都令夜瞳顾忌着。

  其实,她不知道水谷旭傲何其渴望听到她像天籁般的呼喊。每当她叫他的名
字时,他的心都融化了,这是不曾有过的感觉。“我知道。”他结结实实地拥抱
着她,对她说:“让我来取悦你,我吟诗给你听——”

  夜瞳百分之百肯定,没有人见过不可一世的黑道霸主水谷旭傲如此感性的一
面。

  他以生硬的中文朗诵中国文学中古老的爱情格言诗句。“天若有情,天亦老
……”以及“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我很荣幸能感受到你如此稚气的一面,你只让我看到,是不?”夜瞳会心
一笑,伸手轻抚他的面颊,水谷旭傲的脸染上一层彷似晚霞的红晕。“其实,我
喜欢这样的你。”夜瞳展露笑靥。

  她说“喜欢”?天!他感觉快乐似神仙呢!他的手自然覆上她的玉手,紧紧
握住,这已表达了一切——向来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所以
他仍是闷不吭声。

  他们的目光相交,一切尽在不言中……

  夜瞳陷入沉思中说:“我觉得你吟的诗真有趣!”她幽幽叹口气。“没错,
上天根本是无情、冷血,所以祂永远不会老。”她抬头望穿浓密的樱花,仰望蓝
天白云的天空。“不过,我相信世间或许唯有爱情才能叫人赔上生命。但是若人
死了,所有爱恨纠葛,真能一了百了吗?”

  “夜瞳——”水谷旭傲目光一闪,他——不相信爱。他一直是抗拒、轻鄙的,
他低首注视他手腕上的白纱布……

  夜瞳笑得有些悲戚,樱花凋零的花瓣像雨水一泻而下。“樱花——这些天会
完全掉落吧!剩下的就是光秃秃的枝头了。哎!”夜瞳语重心长。“这么美丽的
樱花,为什么它美好的生命却这么短暂?怪不得对樱花情有独钟的你,由樱花含
苞待放,到茂盛、凋零……你都舍不得放弃赏樱。那种心情,我现在能体会了,
无形中被你潜移默化,我也爱上了樱花。”

  水谷旭傲莞尔,试着挥去他不该有的感伤,他伸手执起酒杯,细细品尝清酒,
当一片樱花瓣飘到他的清酒杯中,他赞叹道:“你知道日本人视之为至高无上的
享受是什么吗?”

  端睨怀中夜瞳疑惑的神情,他说:“就像现在的美景——在樱花树下,与心
爱的人用餐,享受着樱花瓣纷纷掉落在清酒杯中,那般清酒与樱花瓣散发出的独
特气息——”

  “你说错了——”夜瞳纠正。“我不是你心爱的人,我只是你的情妇。”她
心知肚明,直言不讳。“我们说好的,只是玩一玩,谁也不欠谁。”

  端睨她一脸无所谓的神情,水谷旭傲愕然发现自己的感情……

  心爱的?

  这三个字他从未对女人开口说过,而今……他的一颗心沈到谷底。

  夜瞳没发现异状,有感而发道:“我发觉樱花真的很有个性,怪不得日本人
的国花是樱花——樱花真像是古代日本武士——失败与成功就在一线间——赢就
活,输就剖腹自杀——樱花也是,绽放就绽放,枯萎就枯萎,从不留恋在世间的
时刻。”

  “其实,这也表示日本人对于做错的事,从不会原谅——”他目光幽暗,不
经意地问道:“那你——对于对不起你的人,你会原谅吗?”

  夜瞳的目光燃起一族火焰,她注视他,脑海中却不自主滑过那一夜,水谷旭
傲的背叛……她噗哧一笑,老老实实答:“曾经我觉得自己是上帝,可以宽恕人,
不过,现在我觉得那情操太伟大了,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个平平凡凡的人,我做不
到。”她咬牙切齿道。“我对背叛我的人,那股天崩地裂的恨,或许,只有放火
烧了这座樱花林,才能消失殆尽。”

  “夜瞳——”水谷旭傲倏地感到魂飞魄散,这女人……

  黑夜瞳是要来毁灭他的?

  “干么?”她娇笑。“瞧你一副失魂落魄的,你怎么了?”眼见水谷旭傲没
有反应,她眉心深锁。“你不开心,我也不高兴。做情妇要想办法逗你开心——”
她突然心血来潮地跳了起来,跑到水谷旭傲的前方。“我跳舞取悦你——”她兴
高采烈地大叫。

  这好象大正时代,古代日本的艺妓,会在樱花林中跳舞取悦主公——这一刻
的黑夜瞳,命运竟与她母亲黑雪姬的命运相同……差别处,或许就是夜瞳不是在
跳舞,因为她根本没有受过艺妓的训练,她——其实是在玩花瓣……

  她将布满遍地的樱花瓣捧在手掌心,然后用力一撒,让花瓣自她头顶落下,
满天飞舞的樱花,就这样在她周围转啊转、绕啊绕、旋啊旋,彷似有成群的粉色
蝴蝶在她身旁为她喝采……她格格笑个不停,笑声回荡在樱花林,她不断重复着
这个动作,像个无邪的孩子——

  水谷旭傲的目光不曾离开过她——他陶醉其间,沈迷得无法自拔。

  曾几何时,他完全被她吸取了魂魄而不自知?

  她将他全部的人、心,完完全全掠夺了。

  他——只有她,他——只是她的附属品。

  他不再有自我,他也不再是万人之上的黑道霸主水谷旭傲,他更不再钟爱樱
花——他现在只是黑夜瞳、他情妇的奴隶。

  就在她一丝不挂地出现在樱花林那粉雾迷蒙的夜晚,他就忘了樱花,因为她
比樱花更迷人千倍、万倍。

  她比樱花更纯洁、美丽、娇艳、天真、可人——所以他疯狂,他沈溺、迷恋
于她。

  水谷旭傲感到好象被大绳层层捆绑住,再也无法挣脱。而那大绳就是夜瞳吗?

  天!

  他……爱她,他早就爱上了她!

  所以,他眼中不再有樱花的影子,因为,她就是樱花!

  她是樱花的化身。

  她更像古代日本武士——生时威风,死也壮烈——她有那股“壮烈成仁”的
决心。

  他不该爱上她的,千不该、万不该,爱上仇人黑雪姬的女儿!

  他应该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所以新婚之夜让她蒙羞,赶她走,逼她离婚……不过,一切在藏桥清原出现
后又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只因,他就是不能让别的男人夺走她的童贞。

  为什么?

  他用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自己,因为他要欺凌她,而占有她肉体的方法,也
是一种报复。

  而今,她自愿做他的“情妇”,在交易之下,她却完全赢得这场游戏,她让
他爱上了她……

  不、不!他不可能爱上她的,不可能……他一定是只爱她的身体,因为她就
是樱花的花语——纯洁。而纯洁的女人,最是可怕,她的无邪会蛊惑他……只是
这样,只有这样,她用她的清纯让他彻底忘记他是天下举足轻重的黑道霸主。

  所以——他不爱她的,普天之下,可以让他满足的女人何其多。他不需要她
的,一定会有其它的女人,床上的“工夫”更是一流……水谷旭傲拚命说服自己。

  只见夜瞳突然停止了笑声,她一脸疑惑及关切。“你怎么了?旭傲,不舒服
吗?你的脸色好难看啊!你要休息吗?”她毫不知道樱花林——已经山雨欲来。

  她走近毯子,低下身子伸手捧住水谷旭傲的面颊。“你——”她的目光柔情
似水。

  “不要碰我。走开——”水谷旭傲无情地推开夜瞳,夜瞳手足无措,一下被
推离三公尺远——她跌在樱花瓣中。

  面对这天旋地转的变化,她的脸血色尽失。

  “不要过来,不要再过来……不要再碰我。”水谷旭傲像惊弓之鸟拚命地往
后退。

  “我要远离你、我要远离你……”他不断地这么说,像在告诫自己。

  他旋过身,落荒而逃——偌大的樱花林,只剩夜瞳孤单一人……

  她仰头望天,像疯子般狂乱地哈哈大笑。

  他厌恶她了。

  他嫌弃她了。

            他再也不需要她了……

                ※※※

  这一夜,夜瞳独自坐在这张新的大床上。水谷旭傲不知跑去哪里了。

  夜瞳摸摸这张新的床,她嗤之以鼻——“新”?可惜,现在的他,只要旧人,
不要新人。

  这张大床,还没买几天呢!就在她说要做他的情妇——而他难得贴心地说:
我不要你睡在你满怀介意的床上。为了彻底消除优爱美代横梗在他们之间的阴影,
他另外买了一张意大利进口的羽毛床。

  可惜,如今床伴已消失无踪,她难道要抓枕入眠?她嘲笑自己能继续待多久?

  不!她不甘心,就算要堕落也是由她玩弄他。应该是做情妇的她不要他,是
她厌倦他的身体……

  她面无表情地默默为水谷旭傲准备一件家居和服,她把和服抱在怀中。

  敲门声响起——夜瞳传唤三浦友光。

  三浦友光站在门板后,对她恭敬有礼。“夫人,你找我有何吩咐?”

  “我——”她优雅地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三浦友光,她目光诡谲地望着凋
零的樱花林,她不露痕迹地要求。“带我去找主公,你知道他在哪儿——”

  “我——”三浦友光低首为难道。“夫人,怒难服从,主公毕竟是我的主人
……原谅我!”

  “我早就知道你会这样回答。”夜瞳挑高眉笑着道。“你难以违抗命令,是
吗?其实,我只不过是事先”询问“你,你不答应也就罢了!我无论如何都会找
到旭傲的——”她露出倾国倾城的容颜,自傲笃定道。

  “夫人——”三浦友光用力握紧双拳……这个可怕的女人——

                ※※※

  眼前是一栋豪华宾馆,气派的车子停在它的前方。“夫人——”三浦友光显
得有苦难言。

  “你怎么了?”夜瞳一脸无辜。“我只不过帮旭傲带件换洗的衣服,瞧你紧
张的。

  放心,我不是女巫,不会下咒杀死薄情寡义的男人!“

  “我——”三浦友光一颗心仍是忐忑不安。“夫人——其实,主公——”他
不相信水谷旭傲会舍得伤夜瞳的心,事出必有因……“你一定误会了主公——”

  “放心,我都懂的。”夜瞳灿笑,黑夜中,三浦友光看不到她眼中闪烁着仇
恨的光芒。

  黑夜瞳泰然自若地下车,她步伐坚毅地向前走……

                ※※※

  水谷旭傲赤裸地躺在大床上,目光狂野地注视眼前曾误为爱人的优爱美代。

  对优爱美代而言,这是个千载难逢、不可多得的好机会——那一夜水谷旭傲
跑到台湾找黑夜瞳后,她发现旭傲好象变了个人似的,他常常若有所思,而且神
情落寞,到底怎么回事?她不敢问。他只打了一通电话——要她火速搬出青龙豪
邸……她不敢不从,所以她走得很仓促,没多久,黑夜瞳就占据了他,不是以
“妻子”的名义,而是以“情妇”的身分……

  她恨死了黑夜瞳,她随时都想找时间伺机夺回水谷旭傲的心——而今夜,这
位黑道霸主亲自召见,优爱美代欣喜若狂,幸运之神又降临,她的“希望”又来
了。

  水谷旭傲疯狂地吻她,好象饥渴的野兽,优爱美代用尽全力配合他、取悦他
——她心底邪恶地笑着,黑夜瞳认输吧!明显的,他厌倦你的身体了——

  冷不防,水谷旭傲却将她推得老远。

  老天爷——他满脑子都想着夜瞳!

  他拚命摇头。不行、不行,他一定要忘了夜瞳、一定要把她排出脑海……

  “怎么了?你——”这是不曾有的。优爱美代嗲声道。“亲爱的,你回到床
上,我们来玩游戏——”说着,她将他推倒在床上。

  水谷旭傲哄堂大笑,他懂她的“意思”。他坐在床沿,命令自己沉浸在性爱
的欲望中,他的眼睛只见美代性感地将一件一件衣服自她的身上脱落……然后扑
向他。

  当她吻住他时,一阵强烈的恶心感竟莫名其妙袭向他,他火爆地将美代推开,
美代踉跄地往后倒,还带着一脸不可置信。

  水谷旭傲的神情如惊涛骇浪一般。

  除了夜瞳以外,别的女人他都不要?他只要黑夜瞳。

  只有黑夜瞳才能满足他?

  他不能没有她?他无法再碰其它的女人?

  他对优爱美代咆哮:“滚——滚——”他的表情如此地痛澈心扉,他的声音
如此地破碎。

  这一刻,他再也不像是唯我独尊的霸主,优爱美代的心纠葛许多不曾有的情
感。“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水谷旭傲无神地抿笑,他紧紧闭上双眸道:“我不爱你。”

  “你——”剎那间,优爱美代伤痛的心被仇恨所蒙蔽了,她的两眼立即闪起
两把怒火,疯狂尖叫。“是不是那个小贱种?是不是?”她冲向他,狂野地抱住
他。“旭傲,你只是一时被那小狐狸精给蛊惑了。她只是羞涩的小修女啊!她床
上的工夫一定没有我好。你是爱我的,一定只有我能满足你——”

  水谷旭傲试着推开她,不知为何,只要再碰到她,他就会感到一股良心不安
——觉得对不起夜瞳。优爱美代用力抱紧他,他一时心软,僵硬无比地任她搂住。

  优爱美代只是更加搂紧他,在他怀中的美代,憎恨的表情已经说明——她不
会轻易饶过夜瞳。

  没有人发现,房门已经缓缓打开……

                ※※※

  这就是夜瞳见到的景象——两个赤裸的肉体,密不可分地拥在一起。

  当水谷旭傲见到夜瞳时,他的心脏彷佛停止了,他心虚地立即把优爱美代推
开,他不想要她误会。不过,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美代回首见到了夜瞳,她欢喜夜瞳目睹到他们正卿卿我我。

  她要把夜瞳推入大海的深渊,她要让夜瞳知难而退……

  两个女人的目光相遇,夜瞳面无表情,而优爱美代则是一副挑衅的架式。

  水谷旭傲瞥见三浦友光,正要破口开骂,夜瞳却插进话来。“主子岂可不明
就里责备没有犯错的仆人?是我要他带我来的,而他,不得不带我来。因为就算
他不愿意,我也有办法找到你。”

  “夜瞳——”水谷旭傲的心凉了半截。她话中的意思如此明显,他懂得——
这女人血中的基因,有一部分是豁出去不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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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脸嘻笑说:“但是,我还颇高兴的。因为——”她阴森森道:“我洗清
了我的耻辱,你又要我了!”

  水谷旭傲还是不说话。

  夜瞳认栽道:“好吧!既然逃也逃不了,我也许要认命,采用另外的手段—
—”她将樱花瓣一点一点撕开,破裂的小花瓣儿掉到自己的和服上,她的和服上
弄得满是樱花碎瓣。

  过了许久她假装道:“你知道堕落是很享受的事吗?”她豁出去道。“当不
成藏桥清原的情妇,又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可是我又收了你这么多的金银珠宝,
天下又没有白吃的午餐——这样好了,”她突然扑倒在他的怀中,无比娇嗔地道
:“我们来一个”交易“——我做你的情妇吧!”

  这是唯一不受伤害的方法——夜瞳如此告诉自己,留在他身边,不用付出感
情——他们只有肉体……

  情妇?

  你做我的情妇?

  水谷旭傲瞪大眼睛。

                ※※※

  他穷凶恶极地问:“你怎么知道”情妇“这个名词?”

  夜瞳单纯得令人爱怜。“看电视学的,但你别怕,我学到很多,知道如何扮
好情妇的角色。”

  情妇?

  她应该是他的妻子,怎么会变成他的情妇?不过,他的自傲让他说不出来—
—他不承认那张离婚证书。

  收她做情妇,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既不用让她离开,又能占有她……眼见
水谷旭傲迟迟没有反应,夜瞳一时兴起,诡诈道:“沉默应该是你的回答,你真
是不给我面子。”夜瞳举起一大罐清酒。“好吧!既然你不答应,那我就藉酒浇
愁了——”她将整罐清酒举高,淘气又疯狂地往头顶倒下,霎时她全身都湿透了,
清酒淡淡的芳香散发在她身上。

  水谷旭傲看傻了眼,他的心怦怦狂跳不已。

  他再也无法伪装,他不要再隐藏了。他要她!他热血沸腾饥渴难耐,他永远
要不够她……只见她仰头大笑。“你不收我做情妇就算了,我把这件浑身酒气的
和服还给你——我进门去换下——”

  水谷旭傲忽地紧紧将她拉进怀中,他的手抓住她的发丝往下扯,迫使她的头
仰起,她柔软微启的唇令他疯狂,他猛地低头攫住她的唇。“是的、是的,你是
我的情妇……”他发出满足的赞叹。“情妇,我的情妇……”

  他终于承认她了。

  他揶揄地笑着,幽默兼命令道:“不准再咬我——”

  “我不会了……”夜瞳呢喃着。“我舍不得——”她抗议着。“那一夜,你
失控将我的唇堵住,我的牙齿有咬住你的唇吗?”

  水谷旭傲狂笑。“我该明白你是中国人常说的”纸老虎“——”

  “纸老——”她不懂,不过,最后的字消失在他的唇中。他的吻好强烈,他
将她的和服扯开,大手整个包住她玫瑰般的胸脯。即刻,他感觉出它们的敏感和
战栗。她的身子因他而火热、通红。

  欲望使他说话断断续续。“你不需要……清洗……我的舌会帮你做完这件事
……你身上的清酒,需要我来品尝……”他根本来不及将她的和服完全解开,只
是将她的和服往上推。他让她趴着,臀部朝上,他像快渴死般拚命汲取那一片最
美的水源地。

  “好香、好甜——”他又亲吻她所有的肌肤,将她身上的酒味去除。他的手
更不忘抚过臀,在她的臀上施压,这更为她带来了灼热的兴奋感,及两腿间的湿
润。夜瞳不断地倒抽口气,她的体内有股狂热的需要在吶喊着。她沮丧地低喊出
声:“喔……”她抬手想抓他、碰他,无奈她只能摸到空气。

  水谷旭傲会心一笑,迅速地离开她,脱掉自己的衣服。他威风凛凛地站在她
面前,夜瞳发出惊嚷。尽管这是第二次看见他赤裸,但是她仍心荡神驰,她的心
像小鹿乱撞般跳个不停。

  他是男人中的男人——他的胸膛强壮又火速地起伏着,他的小腹平坦而结实,
双腿有力,大腿间包里着令她陷入欢愉中的武器——而他,也顺从她目光地勃发
起来。

  “一起。”他说。

  他翻转过她的身子,使她见不到他,她又发出抗议之声;不过,当他握住她
的臀部,火热地进入她时,她娇喘咻咻,整个人陶陶然。

  她抬起自己,和他一起律动,他把她带得更深、更高——直到那从未满足的
泉源降临他们。

  她的身子盈满了放纵的狂喜,她听到了他粗嘎的喘息,强而有力的心跳,她
感到他身子的颤抖——最后,他们紧紧攀附在一起,再一次地爆炸了——

  夜瞳一动也不动地躺着,几乎毫无知觉。水谷旭傲的手仍然环住她,他的脸
埋进她全是清酒味的发梢中。

  “嘿!情妇,别睡着了。不能像上次那样——给了你,你就倒头大睡不理我。
这不公平!”他亲昵地轻拍她像红苹果的粉颊,笑容可掬道。“别忘了你还没吃
晚餐,以及——要陪我赏樱花。”说着,他把她抱了起来,像婴儿般的环在自己
的怀中,宽宽大大的和服就是他们最好的遮蔽物。

  夜瞳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水谷旭傲笑在心底,索性拿起筷子,挟了生鱼片,
往她的樱桃小嘴送。“你睡得好吗?住得习惯吗?喜欢穿和服吗……”一连串关
心之语。“你喜欢我送你的宝石和和服吗?”他轻声细语着。“对了,你喜欢吃
生鱼片吗?”说着,他又挟了生鱼片往她嘴里送,夜瞳很自然地张开嘴,乖乖地
咀嚼食物。

  这不像他,这根本不是他。

  她心底吶喊、疑惑、猜忌、迷惘——更重要的是,她模糊地意识到——自己
怎么会从坚决抵抗他变成这样柔若无骨地默许他,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地献给他?

  答案全指向一个字——而她心知肚明。

  有人说爱上就爱上了,岂可说不爱而轻言放弃。只是——这是一条不对等的
路,水谷旭傲不会属于她,更不会爱上她……喔!她不是早就清楚地知道了?

  既是如此,为什么还是感到心如刀割,心酸难忍,挥也挥不去……

  “想什么?”他把她抱得很紧,她柔软的身体曲线,恰恰贴住他全身。她仍
感到他急促的心跳声,及胸毛拂过她胸前的感觉。

  “我在想——”她憋住那股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俏皮撒娇道:“我们刚
刚所做的事——胜过拥有所有的一切:青龙邸、清酒、生鱼片、寿司、樱花……”

  水谷旭傲听闻她大声的“肯定”,他不自觉脸上发光,灿笑道:“是这样吗?”
他没发觉,他的眼底再也没有樱花,只有黑夜瞳,他露出鲜有的玩笑神情。“我
依稀记得,有人说我”无能“,也有人说我逊毙了——”

  夜瞳的眼珠转啊转、绕啊绕,无辜道:“那个人是谁?怎么这样说你——不
过,谁叫你总是自命不凡——天怒人怨的结果,就会像——”她有技巧地道:
“你的胸及手腕……”她轻触他的胸膛,真的有一个贝齿的疤痕。“这是”小贝
壳“!”她溺爱地称呼他的伤痕为“小贝壳”,并低首在他强而有力的胸膛上轻
轻一啄,水谷旭傲倏地气喘咻咻。夜瞳又把他的手掌摊开,而他的大手掌上留有
一些玻璃割伤的小疤痕。她问道:“你的手心,为什么……”

  水谷旭傲直言不讳地陈述……看到她与藏桥清原卿卿我我,失控得捏碎玻璃
——站在外面一整夜……

  夜瞳格格直笑。“有没有搞错,你在嫉妒啊!这是吃醋的行为喔!”

  嫉妒?吃醋?水谷旭傲目光幽暗,天!他不曾发觉吗?

  夜瞳露出性感的笑容,好奇地握住他的右手腕,他的手腕还是被白纱布包里
住,不过,仍是有些血渍。她娇柔地说:“昨夜又咬你,这也有留下我的齿痕吗?
这也是一个”记号“吗?”

  夜瞳敏锐地发现他充满难以言喻的哀伤,他们面对面……水谷旭傲一语双关
道:“纱布包太厚,幸运地没留下痕迹,而它——”他咬住下唇道:“它是一个
仇恨的”记号“,所以我把它遮住了。”

  仇恨?感觉他变脸,她立即诙谐撒娇道:“死得了人吗?”这句话,彻底化
开水谷旭傲解也解不开的忧愁。

  他仰天长笑。没错,一点也没错,起码他活着,夜瞳在他的怀中……大男人
主义作祟的心理让他鄙视轻斥了一声。“死不了人的。”他耐人寻味道。“除了
手腕,其它都是你送给我的”记号“啊!我很宝贝的,而我相信我一定也达成了
我的誓言——在你身上留下”记号“——”

  夜瞳娇羞地更躲进他怀里,她嘟着嘴小声道:“没错,你在我身上留下永恒
的烙印,你让我不能没有你。”

  水谷旭傲放声大笑。“我相信我也洗清耻辱了。”

  说完,他狂热又极具占有欲地迫使她的唇分开——更深入地侵略她的唇内…


  纱布内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呢?也许夜瞳疑惑重重,但是,她识相的不会问,
而且,她也忘了要追究,因为,水谷旭傲成功地摆布着她的身体和心思……

                第八章

  接下来的日子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

  青龙豪邸上上下下的随从或仆人、保镖,都一致认定,主公一定爱上了他的
“情妇”黑夜瞳。

  天地之大,他们的眼中却只有彼此,再也容不下其它的事物。

  水谷旭傲开始荒废正事,终日只伴着他的情妇。

  夜瞳片刻不离水谷旭傲,与他形影相随。水谷旭傲喜欢在偌大的樱花林中漫
游,现在,他绝不会忘记带着夜瞳一起赏樱,夜瞳会淘气地在林中四处乱转,有
时她会突然躲起来,惹得水谷旭傲心惊肉跳;但不一会儿她铃铛般的声音便会回
荡在漫天飞舞的樱花瓣中。“来抓我,你猜我在哪里!你一定抓不到我。”

  水谷旭傲眼尖地看到远方有粉色的和服掠过,他一个箭步狂奔过去,以迅雷
不及掩耳的速度,拉住夜瞳的衣角往后扯,夜瞳一下就跌在他的怀中——

  “小猎物,你被我抓到了,看你怎样补偿我?”坐在满满花瓣上,水谷旭傲
不怀好意地将手伸进她的和服内,爱抚揉捏着。

  “不公平!”夜瞳嘟着嘴巴。“为什么……”

  “因为我是一等一的猎物高手,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了若指掌,一切都在
我的控制之中——”他翻身,躺在花瓣上,她顺势坐上他的肚子。“你不能逃出
这片樱花林,就如同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高深莫测的眸子在威胁什么?还是在告白什么?

  不过,夜瞳还来不及思索,已感到他的硬挺及紧绷,她露出古怪的神情,同
时看见他眼中写满需要。“不行——你没取悦我,你没让我赢,我不要——”她
很不服气。

  “小东西!你没听过玩捉迷藏输的人要怎么处罚吗?”夜瞳听到一声裂帛响
声。“输的人要任赢的人为所欲为——”水谷旭傲将她破裂的和服尾端往外一丢,
把她的臀部抬高。他也把自己的和服往上扯,他的傲然挺立欢迎她像天鹅绒柔软
的禁地。她从来没这么做过,这对她是项崭新的经验。她不知所措。“别怕,我
教你——”他进入她,与她深深地结合成一体……

  由于她在上面,不曾被他的力量所压服,不再任他控制,他捧住她的臀部,
教导她——她本能地抬起自己,和他一起律动。

  他见到樱花瓣片片围绕着她,她发出爱的呢喃……她燃烧自己,也让她的男
人尝到了炙热的喜乐——

  直到那一剎,他颤抖了,她倒在他的怀中,他将他的种子撒在她的体内。许
久许久,他还是在她体内,不曾离开。

                ※※※

  “我再也不要跟你玩捉迷藏的游戏了!”夜瞳抱怨不停。“你每次都把我的
衣服毁了。”她心疼。“这些和服都好贵——”望着破破烂烂的和服,害她不敢
堂而皇之地走进豪邸内。每次都要水谷旭傲抱着她,而她都把头埋进他的颈项间
不敢见人,因为随从的眼光都十分暧昧,她实在丢脸极了。

  “好嘛,对不起!”水谷旭傲向她道歉及承诺。“我保证不再这么粗野,以
后在樱花林中,不准穿衣服。只要套我宽大的和服,省得麻烦——也让岛田她们
轻松一点。这样好吗?”他柔声地下令。

  “你——”一股冲动,某一根细腻的神经让她差点要泪水泛滥。

  “你又不高兴吗?”水谷旭傲紧张着。“你若是不喜欢穿我的超大和服,那
我就让你每天下不了床喔!我只好在床上爱你——”

  “不……不……”夜瞳猛摇头,水谷旭傲一把拥住她,夜瞳把头靠在他的肩
上,她讨厌他对她那么好。“为什么替我着想?对于我,你可以随心所欲啊——”

  “傻瓜!”水谷旭傲紧拥着她,真心道:“在你面前,我已不是什么黑道霸
主,我……只是你的男人。”他心甘情愿地坦承了。

  我的男人?夜瞳双眸炯然发光。

         是的——他的情妇早已掳掠了他……

                ※※※

  从此以后,每天他们都在树林里玩“捉迷藏”的游戏,有时夜瞳跑累了,或
者两人激烈的“运动”使她疲乏,她会将头枕在他的背脊上,像个孩子般安心入
眠。所有的仆人见到主公像“奶妈”的举止,皆诧异万分,然后私下窃笑不已。

  主公彻底被这女人改变了他大男人的性情——而他可知?

  水谷旭傲不准夜瞳看电视,他怕夜瞳因为看太多电视而学坏了!习惯于午后
在樱花树下看书的他,理所当然的要他的情妇夜瞳伴他一起看书,他说多读好书,
有益身心。

  他们一起坐在大毯子上,夜瞳会为水谷旭傲倒清酒在椭圆形的酒杯内,供他
品尝;

  而不喝酒的她,也会为自己沏壶道地的中国乌龙茶。

  不过,水谷旭傲的眼中已不再是樱花、手中的书,或清酒——他的眼瞳中,
完完全全被夜瞳的一颦一笑给占满。他往往情不自禁地抬眼偷偷观看着她。

  有时,她会撩起和服露出两截白溜溜的小腿,躺在毯子上边挥舞小腿边看书。
有的时候,她会躺在他的大腿上,而她那股聚精会神,专注的模样,常让心不在
焉的水谷旭傲大叹不如。

  他原本以为看书会让夜瞳觉得无聊,出乎意外——夜瞳竟比他更喜欢沉浸在
书中的世界。

  夜瞳喜欢念书更基于看电视,水谷旭傲书架上丰富的藏书,几乎快被夜瞳看
完了,也包括各国的原文书。“好看、好看!这些世界文学名著真是脍炙人口,
以前我在修道院,都只能念圣经。”

  “你都看得懂?”水谷旭傲不得不承认,在语言方面,他是夜瞳的手下败将。

  “当然,我精通日文、中文、德文、英文、法文——”夜瞳大言不惭,饶趣
道。“别用这些语言骂我喔!那你会吃不了兜着走——”

  “不敢,情妇至上!”水谷旭傲对她行“童子军”礼,看着他在众人面前不
曾有的憨状,夜瞳捧腹大笑。

  有时,太融入故事剧情中,夜瞳会泪眼婆娑,水谷旭傲则会柔情万千地抱住
她。“别哭,那是小说啊!”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他十分怜惜。“不让你看
电视是怕你被”假剧情“教坏,让你看书的结果居然一样——你吸收太快了,而
且搞不清真实与虚构。”

  夜瞳最后对小说下了一句批注。“写小说的人是疯子,看小说的人是傻子。”

  “那你是傻子喔!”他爱怜地道。

  夜瞳点头又摇头。“不对,我是为了陪你呢!谁知道消磨时光,竟会浪费这
么多泪水。”她在水谷旭傲的耳际嘤嘤耳语着。“我这些泪水都是为你流的。旭
傲——”

  她鲜少叫他的名字,不知为何,也许,就算他们的肉体再亲近,但他们的心
还是有一段长长的距离——不管如何,他是黑道霸主,他的名字岂是随便的人能
叫唤的?而她又不是他的妻子,充其量她只是他的妾——这地位及身分上的差异,
都令夜瞳顾忌着。

  其实,她不知道水谷旭傲何其渴望听到她像天籁般的呼喊。每当她叫他的名
字时,他的心都融化了,这是不曾有过的感觉。“我知道。”他结结实实地拥抱
着她,对她说:“让我来取悦你,我吟诗给你听——”

  夜瞳百分之百肯定,没有人见过不可一世的黑道霸主水谷旭傲如此感性的一
面。

  他以生硬的中文朗诵中国文学中古老的爱情格言诗句。“天若有情,天亦老
……”以及“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我很荣幸能感受到你如此稚气的一面,你只让我看到,是不?”夜瞳会心
一笑,伸手轻抚他的面颊,水谷旭傲的脸染上一层彷似晚霞的红晕。“其实,我
喜欢这样的你。”夜瞳展露笑靥。

  她说“喜欢”?天!他感觉快乐似神仙呢!他的手自然覆上她的玉手,紧紧
握住,这已表达了一切——向来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所以
他仍是闷不吭声。

  他们的目光相交,一切尽在不言中……

  夜瞳陷入沉思中说:“我觉得你吟的诗真有趣!”她幽幽叹口气。“没错,
上天根本是无情、冷血,所以祂永远不会老。”她抬头望穿浓密的樱花,仰望蓝
天白云的天空。“不过,我相信世间或许唯有爱情才能叫人赔上生命。但是若人
死了,所有爱恨纠葛,真能一了百了吗?”

  “夜瞳——”水谷旭傲目光一闪,他——不相信爱。他一直是抗拒、轻鄙的,
他低首注视他手腕上的白纱布……

  夜瞳笑得有些悲戚,樱花凋零的花瓣像雨水一泻而下。“樱花——这些天会
完全掉落吧!剩下的就是光秃秃的枝头了。哎!”夜瞳语重心长。“这么美丽的
樱花,为什么它美好的生命却这么短暂?怪不得对樱花情有独钟的你,由樱花含
苞待放,到茂盛、凋零……你都舍不得放弃赏樱。那种心情,我现在能体会了,
无形中被你潜移默化,我也爱上了樱花。”

  水谷旭傲莞尔,试着挥去他不该有的感伤,他伸手执起酒杯,细细品尝清酒,
当一片樱花瓣飘到他的清酒杯中,他赞叹道:“你知道日本人视之为至高无上的
享受是什么吗?”

  端睨怀中夜瞳疑惑的神情,他说:“就像现在的美景——在樱花树下,与心
爱的人用餐,享受着樱花瓣纷纷掉落在清酒杯中,那般清酒与樱花瓣散发出的独
特气息——”

  “你说错了——”夜瞳纠正。“我不是你心爱的人,我只是你的情妇。”她
心知肚明,直言不讳。“我们说好的,只是玩一玩,谁也不欠谁。”

  端睨她一脸无所谓的神情,水谷旭傲愕然发现自己的感情……

  心爱的?

  这三个字他从未对女人开口说过,而今……他的一颗心沈到谷底。

  夜瞳没发现异状,有感而发道:“我发觉樱花真的很有个性,怪不得日本人
的国花是樱花——樱花真像是古代日本武士——失败与成功就在一线间——赢就
活,输就剖腹自杀——樱花也是,绽放就绽放,枯萎就枯萎,从不留恋在世间的
时刻。”

  “其实,这也表示日本人对于做错的事,从不会原谅——”他目光幽暗,不
经意地问道:“那你——对于对不起你的人,你会原谅吗?”

  夜瞳的目光燃起一族火焰,她注视他,脑海中却不自主滑过那一夜,水谷旭
傲的背叛……她噗哧一笑,老老实实答:“曾经我觉得自己是上帝,可以宽恕人,
不过,现在我觉得那情操太伟大了,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个平平凡凡的人,我做不
到。”她咬牙切齿道。“我对背叛我的人,那股天崩地裂的恨,或许,只有放火
烧了这座樱花林,才能消失殆尽。”

  “夜瞳——”水谷旭傲倏地感到魂飞魄散,这女人……

  黑夜瞳是要来毁灭他的?

  “干么?”她娇笑。“瞧你一副失魂落魄的,你怎么了?”眼见水谷旭傲没
有反应,她眉心深锁。“你不开心,我也不高兴。做情妇要想办法逗你开心——”
她突然心血来潮地跳了起来,跑到水谷旭傲的前方。“我跳舞取悦你——”她兴
高采烈地大叫。

  这好象大正时代,古代日本的艺妓,会在樱花林中跳舞取悦主公——这一刻
的黑夜瞳,命运竟与她母亲黑雪姬的命运相同……差别处,或许就是夜瞳不是在
跳舞,因为她根本没有受过艺妓的训练,她——其实是在玩花瓣……

  她将布满遍地的樱花瓣捧在手掌心,然后用力一撒,让花瓣自她头顶落下,
满天飞舞的樱花,就这样在她周围转啊转、绕啊绕、旋啊旋,彷似有成群的粉色
蝴蝶在她身旁为她喝采……她格格笑个不停,笑声回荡在樱花林,她不断重复着
这个动作,像个无邪的孩子——

  水谷旭傲的目光不曾离开过她——他陶醉其间,沈迷得无法自拔。

  曾几何时,他完全被她吸取了魂魄而不自知?

  她将他全部的人、心,完完全全掠夺了。

  他——只有她,他——只是她的附属品。

  他不再有自我,他也不再是万人之上的黑道霸主水谷旭傲,他更不再钟爱樱
花——他现在只是黑夜瞳、他情妇的奴隶。

  就在她一丝不挂地出现在樱花林那粉雾迷蒙的夜晚,他就忘了樱花,因为她
比樱花更迷人千倍、万倍。

  她比樱花更纯洁、美丽、娇艳、天真、可人——所以他疯狂,他沈溺、迷恋
于她。

  水谷旭傲感到好象被大绳层层捆绑住,再也无法挣脱。而那大绳就是夜瞳吗?

  天!

  他……爱她,他早就爱上了她!

  所以,他眼中不再有樱花的影子,因为,她就是樱花!

  她是樱花的化身。

  她更像古代日本武士——生时威风,死也壮烈——她有那股“壮烈成仁”的
决心。

  他不该爱上她的,千不该、万不该,爱上仇人黑雪姬的女儿!

  他应该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所以新婚之夜让她蒙羞,赶她走,逼她离婚……不过,一切在藏桥清原出现
后又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只因,他就是不能让别的男人夺走她的童贞。

  为什么?

  他用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自己,因为他要欺凌她,而占有她肉体的方法,也
是一种报复。

  而今,她自愿做他的“情妇”,在交易之下,她却完全赢得这场游戏,她让
他爱上了她……

  不、不!他不可能爱上她的,不可能……他一定是只爱她的身体,因为她就
是樱花的花语——纯洁。而纯洁的女人,最是可怕,她的无邪会蛊惑他……只是
这样,只有这样,她用她的清纯让他彻底忘记他是天下举足轻重的黑道霸主。

  所以——他不爱她的,普天之下,可以让他满足的女人何其多。他不需要她
的,一定会有其它的女人,床上的“工夫”更是一流……水谷旭傲拚命说服自己。

  只见夜瞳突然停止了笑声,她一脸疑惑及关切。“你怎么了?旭傲,不舒服
吗?你的脸色好难看啊!你要休息吗?”她毫不知道樱花林——已经山雨欲来。

  她走近毯子,低下身子伸手捧住水谷旭傲的面颊。“你——”她的目光柔情
似水。

  “不要碰我。走开——”水谷旭傲无情地推开夜瞳,夜瞳手足无措,一下被
推离三公尺远——她跌在樱花瓣中。

  面对这天旋地转的变化,她的脸血色尽失。

  “不要过来,不要再过来……不要再碰我。”水谷旭傲像惊弓之鸟拚命地往
后退。

  “我要远离你、我要远离你……”他不断地这么说,像在告诫自己。

  他旋过身,落荒而逃——偌大的樱花林,只剩夜瞳孤单一人……

  她仰头望天,像疯子般狂乱地哈哈大笑。

  他厌恶她了。

  他嫌弃她了。

            他再也不需要她了……

                ※※※

  这一夜,夜瞳独自坐在这张新的大床上。水谷旭傲不知跑去哪里了。

  夜瞳摸摸这张新的床,她嗤之以鼻——“新”?可惜,现在的他,只要旧人,
不要新人。

  这张大床,还没买几天呢!就在她说要做他的情妇——而他难得贴心地说:
我不要你睡在你满怀介意的床上。为了彻底消除优爱美代横梗在他们之间的阴影,
他另外买了一张意大利进口的羽毛床。

  可惜,如今床伴已消失无踪,她难道要抓枕入眠?她嘲笑自己能继续待多久?

  不!她不甘心,就算要堕落也是由她玩弄他。应该是做情妇的她不要他,是
她厌倦他的身体……

  她面无表情地默默为水谷旭傲准备一件家居和服,她把和服抱在怀中。

  敲门声响起——夜瞳传唤三浦友光。

  三浦友光站在门板后,对她恭敬有礼。“夫人,你找我有何吩咐?”

  “我——”她优雅地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三浦友光,她目光诡谲地望着凋
零的樱花林,她不露痕迹地要求。“带我去找主公,你知道他在哪儿——”

  “我——”三浦友光低首为难道。“夫人,怒难服从,主公毕竟是我的主人
……原谅我!”

  “我早就知道你会这样回答。”夜瞳挑高眉笑着道。“你难以违抗命令,是
吗?其实,我只不过是事先”询问“你,你不答应也就罢了!我无论如何都会找
到旭傲的——”她露出倾国倾城的容颜,自傲笃定道。

  “夫人——”三浦友光用力握紧双拳……这个可怕的女人——

                ※※※

  眼前是一栋豪华宾馆,气派的车子停在它的前方。“夫人——”三浦友光显
得有苦难言。

  “你怎么了?”夜瞳一脸无辜。“我只不过帮旭傲带件换洗的衣服,瞧你紧
张的。

  放心,我不是女巫,不会下咒杀死薄情寡义的男人!“

  “我——”三浦友光一颗心仍是忐忑不安。“夫人——其实,主公——”他
不相信水谷旭傲会舍得伤夜瞳的心,事出必有因……“你一定误会了主公——”

  “放心,我都懂的。”夜瞳灿笑,黑夜中,三浦友光看不到她眼中闪烁着仇
恨的光芒。

  黑夜瞳泰然自若地下车,她步伐坚毅地向前走……

                ※※※

  水谷旭傲赤裸地躺在大床上,目光狂野地注视眼前曾误为爱人的优爱美代。

  对优爱美代而言,这是个千载难逢、不可多得的好机会——那一夜水谷旭傲
跑到台湾找黑夜瞳后,她发现旭傲好象变了个人似的,他常常若有所思,而且神
情落寞,到底怎么回事?她不敢问。他只打了一通电话——要她火速搬出青龙豪
邸……她不敢不从,所以她走得很仓促,没多久,黑夜瞳就占据了他,不是以
“妻子”的名义,而是以“情妇”的身分……

  她恨死了黑夜瞳,她随时都想找时间伺机夺回水谷旭傲的心——而今夜,这
位黑道霸主亲自召见,优爱美代欣喜若狂,幸运之神又降临,她的“希望”又来
了。

  水谷旭傲疯狂地吻她,好象饥渴的野兽,优爱美代用尽全力配合他、取悦他
——她心底邪恶地笑着,黑夜瞳认输吧!明显的,他厌倦你的身体了——

  冷不防,水谷旭傲却将她推得老远。

  老天爷——他满脑子都想着夜瞳!

  他拚命摇头。不行、不行,他一定要忘了夜瞳、一定要把她排出脑海……

  “怎么了?你——”这是不曾有的。优爱美代嗲声道。“亲爱的,你回到床
上,我们来玩游戏——”说着,她将他推倒在床上。

  水谷旭傲哄堂大笑,他懂她的“意思”。他坐在床沿,命令自己沉浸在性爱
的欲望中,他的眼睛只见美代性感地将一件一件衣服自她的身上脱落……然后扑
向他。

  当她吻住他时,一阵强烈的恶心感竟莫名其妙袭向他,他火爆地将美代推开,
美代踉跄地往后倒,还带着一脸不可置信。

  水谷旭傲的神情如惊涛骇浪一般。

  除了夜瞳以外,别的女人他都不要?他只要黑夜瞳。

  只有黑夜瞳才能满足他?

  他不能没有她?他无法再碰其它的女人?

  他对优爱美代咆哮:“滚——滚——”他的表情如此地痛澈心扉,他的声音
如此地破碎。

  这一刻,他再也不像是唯我独尊的霸主,优爱美代的心纠葛许多不曾有的情
感。“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水谷旭傲无神地抿笑,他紧紧闭上双眸道:“我不爱你。”

  “你——”剎那间,优爱美代伤痛的心被仇恨所蒙蔽了,她的两眼立即闪起
两把怒火,疯狂尖叫。“是不是那个小贱种?是不是?”她冲向他,狂野地抱住
他。“旭傲,你只是一时被那小狐狸精给蛊惑了。她只是羞涩的小修女啊!她床
上的工夫一定没有我好。你是爱我的,一定只有我能满足你——”

  水谷旭傲试着推开她,不知为何,只要再碰到她,他就会感到一股良心不安
——觉得对不起夜瞳。优爱美代用力抱紧他,他一时心软,僵硬无比地任她搂住。

  优爱美代只是更加搂紧他,在他怀中的美代,憎恨的表情已经说明——她不
会轻易饶过夜瞳。

  没有人发现,房门已经缓缓打开……

                ※※※

  这就是夜瞳见到的景象——两个赤裸的肉体,密不可分地拥在一起。

  当水谷旭傲见到夜瞳时,他的心脏彷佛停止了,他心虚地立即把优爱美代推
开,他不想要她误会。不过,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美代回首见到了夜瞳,她欢喜夜瞳目睹到他们正卿卿我我。

  她要把夜瞳推入大海的深渊,她要让夜瞳知难而退……

  两个女人的目光相遇,夜瞳面无表情,而优爱美代则是一副挑衅的架式。

  水谷旭傲瞥见三浦友光,正要破口开骂,夜瞳却插进话来。“主子岂可不明
就里责备没有犯错的仆人?是我要他带我来的,而他,不得不带我来。因为就算
他不愿意,我也有办法找到你。”

  “夜瞳——”水谷旭傲的心凉了半截。她话中的意思如此明显,他懂得——
这女人血中的基因,有一部分是豁出去不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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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傲,你又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何怕我知道?”夜瞳笑得如此
无邪,她像顺从丈夫的日本小妇人,卑躬屈膝地走向水谷旭傲,微微行礼道:
“我为你带来一件和服,是要给你换上的!”

  “夜瞳——”水谷旭傲整个人心神不宁。“听我解释。”

  “解释?”她的声音好甜、好柔。“你不需要啊!我怎担待得起呢!”她不
疾不徐地诉说着。“当今世界上,只有丈夫能管妻子,妻子能约束丈夫,我们又
不是夫妻,我只不过是你的一位情妇。你找其它的女人并没有错。”

  “夜瞳——”水谷旭傲脸色发白。因为,他又见到她那股武士般的容颜。

  夜瞳清纯的笑容下,是深藏不露的惊世骇俗人格?

  “看来,你不需要我了嘛!”感觉出优爱美代的自鸣得意及对她强大的敌意,
夜瞳又笑了,她当着两个人的面说:“老实说,我们之间,不过是”玩弄“的游
戏——你玩我,我玩你——”

  语未毕——她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她想甩了他?

  水谷旭傲的心脏揪紧。“夜瞳,听我说—”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肘,把她拉到
离他只有咫尺的距离。“夜瞳!”

  “说什么?”她仰首,佯装甜蜜地靠近水谷旭傲,这是一把最美丽的刀,恶
毒得可以刺死男人。“切记一点——对情妇最不公平的事,就是让她独守空闺。”

  她用力扯开他,无奈,他硬是不放手。“放手——”夜瞳神色骇人。“放手!”

  “不,我绝不放!”水谷旭傲坚决道。“不放!”

  “好!”不知她哪来的力气——竟可以将他拉着走?

  她一路拉着他出宾馆,三浦友光紧紧跟随,主公夫人的拗脾气,他是领教过
的。然而,主公“冷面杀手”的称号,只怕要被夜瞳打败了。

  眼看车子就在眼前,夜瞳还是执意往前走,水谷旭傲剎那间抓狂了。“你为
什么不听我解释?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他大喊。一位发疯的黑道霸主把他的情妇给扛了起来。

  夜瞳拚命抓他——她往他最脆弱的腰际咬下去。“啊——”他真要被她咬死、
气死——

  突然,他们都被拋向远方,水谷旭傲紧紧搂住夜瞳,有他强大的保护,使得
夜瞳幸免于难,毫发未伤,强烈的火光让他们睁不开眼睛。

  天崩地裂的爆炸声袭向他们,火花四起、漫天飞舞,整辆车已四分五裂,被
烧得面目全非,熊熊的火焰,掀起了再也无法挽回的悲剧……

                第九章

  青龙豪邸。

  最大的会议室内,正在召开青龙帮最高的紧急机密会议。

  三浦友光及众多“水谷组”的黑道弟兄,个个面色凝重。水谷正彦听闻儿子
旭傲的座车发生莫名的爆炸事件,他立即飞奔回来。“这到底怎么回事?”他大
声咆哮。“是谁敢在黑道霸主头上动刀?”

  他对水谷旭傲破口开骂。“只差一秒的时间,你和夜瞳就会活活被烧死啊!”
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若不是水谷旭傲刚好将夜瞳往背上一扛,只怕他们都将会
被大火烧得化成灰烬。“如果你死了,我该怎么办?整个青龙帮该怎么办?”

  水谷正彦表现出一位父亲对儿子的焦急和忧心如焚。水谷旭傲虽闷不吭声,
但是,他的心却深深悸动着。

  三浦友光负罪般跪在地上。“是我的错,我没有好好保护主公,赐我死罪吧!
我绝无话说。”

  “你——”水谷正彦面有难色。“错不在你,就算你死了,能解决问题吗?”
水谷正彦的心中不舍三浦友光,三浦友光一直无怨无悔地服侍他及水谷旭傲。

  “但是——”三浦友光难辞其咎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放炸弹在车子里,
万一——”想到霸主及夫人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景象让他无法言语。

  众人面面相觑。“你起来。”水谷旭傲一丝不苟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惊讶的面容皆扫向霸主,只见水谷旭傲毫无受到惊吓的神情。“这不
是你的错——”他自嘲。“色字头上一把刀,如果我不要与旧情人会面,想暗杀
我的人,绝不会有机可乘。”

  水谷正彦闻言,表情难看极了。他亲自扶三浦友光起来,拍拍他的肩膀——
老帮主水谷正彦对众弟兄宣布。“我下令众弟兄二十四小时待命保护少主,加派
人手调查汽车爆炸案,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水谷旭傲不以为然道:“与本帮最纠缠不清的”藏桥组“,是我们誓不两立
的敌人,只怕——”他不由得想起他与夜瞳的初夜……藏桥清原为了夜瞳,曾发
的“誓言”。

  水谷正彦皱紧眉头,他不得不佩服儿子过人的洞悉力及分析力。“好,就调
查”藏桥组“最近的活动。再棘手的问题,都难不倒青龙帮。”他命令所有人离
去,只留下水谷旭傲——这是他和儿子摊牌的时机。

  望着水谷旭傲玩世不恭的脸,水谷正彦狠狠地打了水谷旭傲一耳光——

                ※※※

  “爸——”水谷旭傲的脸色十分难看。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夜瞳?”水谷正彦激动不已。“你既然不要她做你
的妻子,又用情妇的名义留住她,你知道这样做会害死她吗?”水谷正彦崩溃地
嚷道。“黑家世代的子孙一直被一个古老的诅咒缠绕,黑雪姬死于诅咒,我不要
黑夜瞳与她母亲的命运相同——”他坐在椅子上缓缓叙述。“夜瞳到现在还不知
道这个诅咒,雪姬把女儿送到修道院的用意也在此,做情妇是女人最可悲的命运。
所以,夜瞳需要结婚……”

  水谷旭傲的脸色发白,他感到身上的血流尽……不,夜瞳不会死的!他双拳
紧握,佯装不屑地说:“真是笑话!这是一个科技昌明的时代,是讲求证据的世
界,没有诅咒更没有鬼诞,父亲大人,很抱歉,你说的话我无法相信。”他不顾
一切道。“我就是要黑夜瞳永远做我的情妇!”

  水谷正彦发飙了。“你完全不顾夜瞳的死活吗?车子爆炸只是一个警告——
她会死于非命,死在你眼前。”

  水谷旭傲大笑道:“那我也来下个咒语——如果我玩弄黑夜瞳,那樱花林亦
受焚烧——”

  语未毕,水谷旭傲的眼瞳中却闪烁着吞噬樱花林的大火,张牙舞爪地向他们
袭过来——“不好了!”纷纷攘攘的高亢叫声。“樱花林着火了、樱花林着火了
……”

  水谷旭傲整个人浑浑噩噩——夜瞳!

  “夜瞳——”他朝火势一发不可收拾的樱花林方向奔去——

                ※※※

  夜瞳还是待在水谷旭傲的寝室里,不过,她已饱尝“景色依旧,人事全非”
这句话的苦与恨——旭傲不再属于她,而这片将凋落的樱花林呢?

  她一直站在落地窗前,她的眼底全是樱花——樱花啊!樱花,为什么你的生
命总是来匆匆也去匆匆?就像我和旭傲之间……樱花凋零了,我们也结束了。

  她的泪早就流干了,她的心也归于死寂——母亲的话言犹在耳:对男人动心
的女人,只有“惨”字能形容。她只能笑自己真是傻!总以为自己堕落就能够
“掌握”一切,是她决定做他的情妇的,她要玩弄他。告诉自己就算旭傲再度变
心,她仍能潇洒面对,——可惜,她又错了!为什么她总“以为”她能?那股被
撕裂的疼痛,伤心欲绝的思绪,比死亡还骇人。

  她后悔了,深深地后悔了,她双手习惯地伸到乳沟间,想握住十字架项链—
—可惜,项链早已不翼而飞了。

  她的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影——这影子与她长长的身影结合。夜瞳快速地
回头。

                ※※※

  优爱美代偷偷溜进青龙豪邸,站在夜瞳后面。

  优爱美代面露诡诈笑容。“你知道藏桥清原是位特殊不凡的人物吗?”

  夜瞳闷不吭声。

  她又说着不着边际的事。“”水合组“是日本第一大帮派,而”藏桥组“名
列第二大帮派。”藏桥组“的头目就是藏桥清原,是水谷旭傲的头号敌人。藏桥
清原不论各方面的能力、才华,都足可与旭傲相提并论,他只是在等待时机——
颠覆整个青龙帮是早晚的问题。另外,他还有水谷旭傲所没有的特质——温暖、
痴情。你懂我的意思吗?”

  优爱美代扮演着好人的角色,实际上却是披着羊皮的狼。“藏桥清原对你用
情至深,尽管你现在是水谷旭傲的情妇,他还是在等你回心转意——”绕了一大
圈,她终于说出重点。“坦白说,你已是个弃妇,而弃妇还有另外一位黑道头目
要你,是你修来的福气呢!藏桥清原现在就在外面等你,如果你愿意跟他——我
知道一条从豪邸通到外面的密道,我可以告诉你密道在哪儿。”

  她不要等旭傲来赶她走,她宁可有自尊的先走。

  夜瞳笑了,水谷旭傲不断地打击她、背叛她,让她不断受到伤害,那她就继
续堕落——再到另外一个男人的怀中。

  她不是水谷旭傲的弃妇——因为弃妇不会这样风风光光地离去,还有另一个
有情有义的男人正张开双臂欢迎她。她会有一个最美的未来——

  她简单道:“密道在哪儿?”

  她那发光的容颜,深深印在优爱美代眼底。

  藏桥清原在另外一端的密道口等她,他紧紧将夜瞳搂在怀中。

  藏桥清原像个新郎倌一样抱着美娇娘离去,樱花林同时燃起熊熊烈火……

                ※※※

  火势像高速的飞机爆炸,已将整个接花林毁了,樱花林满目疮痍,面目全非,
像一座坟场——

  一场大火,将樱花林烧得寸土不留。

  所幸没有造成任何伤亡,只是财物损失难以估计,和——耀眼粲然清纯的樱
花林已不复再见。

  为什么?是上天要惩罚他吗?

            水谷旭傲的心在滴血……

  水谷正彦跪在地上激动地哀嚎。“什么都没了,雪姬走了,连樱花也灭烬了
……”

  他终于俯首认错。“这是我的错,是圣子在报复我。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报
应!”圣子是他的妻子,也是旭傲的母亲,水谷正彦对儿子道:“我和你母亲是
奉父母之命结婚,没有爱做基础,会是怎样的婚姻?我承认对不起你母亲,这辈
子我只爱黑雪姬,但是,儿子!你也看到了,不顾一切的后果,让我付出极惨痛
的代价。违反社会规范下禁忌的爱——让我这一生良心永不安宁。”他苍老、落
拓道。“儿子,你与我绝对不相同,因为你先遇见了夜瞳而且娶了她,我想你爱
她,但是你因恨我而不承认,如果你肯认清自己……”水谷正彦哭了。

  父亲哭了——他为谁而哭?因为自己爱不着而哭,还是为对不起妻子而哭?
或是为思念爱人黑雪姬而哭?还是为了再也见不到樱花林之美而哭——水谷旭傲
肝肠寸断,他低首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白纱布……

  他多想大哭一场——夜瞳不见了。

  她走了?就在樱花林被火焰吞没时……

  夜瞳成功地毁灭了他。水谷旭傲现在只想当场自尽,如果不是为了父亲,先
发疯的人一定是他。

  水谷旭傲终于承认他爱他父亲。尽管父亲不爱母亲,而母亲把对父亲背叛的
恨加诸在他的身上……他知道他应该恨水谷正彦的,却因为这一场大火,烧去了
对父亲的恩怨情仇……

  他命令三浦友光扶水谷正彦去休息。父亲离去后,水谷旭傲像一只失控的野
兽,四处对下人发飙。“为何水谷豪邸门禁森严,夜瞳却失踪了?是谁出卖我?
谁是叛徒?”

  当部属将优爱美代带到他面前时——水谷旭傲恍然大悟。

  他冲向优爱美代,像钢条的双臂捏紧美代的手肘。“说——”他咬牙切齿。
“是你让夜瞳离开我的,是不是?你出卖我,你知道我的和室底下有一条密道通
到外面——”

  “出卖?我怎么敢?”旭傲用力地掐住她,她竟邪恶地大笑。“旭傲,你变
了!你不是像一座永不动摇的山吗?怎么这一刻……”她继续嘲笑道。“你怎么
还这么盲目?

  你以为是谁毁了你的樱花林?是你最爱的女人放火烧的——“优爱美代尖叫。

  一字一字像尖锐的刀狠狠戳进水谷旭傲的胸口,他松了手,踉跄地倒退好几
步,优爱美代继续嘻嘻哈哈地恶毒道:“水谷旭傲这四个字有什么了不起?你真
当这日本黑社会没有人敢跟你抗衡吗?你怎么还这么狂妄自大,难怪夜瞳不要你。”
她一张脸极端的无辜。“我只是告诉夜瞳——藏桥清原在密道的另一端等她,如
果她愿意跨出来……”

  她耸耸肩。“应该是你”出卖“夜瞳,你的变心把她卖了。”

  夜瞳在藏桥清原怀里——水谷旭傲彷佛被判了死刑,他的世界再也没有光彩。
“主公——”众弟兄急急扶住他。

  他想起了夜瞳的“誓言”:我对背叛我的人,那股天崩地裂的恨,或许,只
有放火烧了这座樱花林,我的怨,才能消失殆尽吧!

  她恨他,她真的恨他……

  他抬头注视优爱美代洋洋得意的脸,脸色发青道:“你和藏桥清原是一伙的。
我会杀了你——”

  “是因为我让你颜面全无,所以你要杀了我吧?”优爱美代佯装手足无措道
:“我好怕啊!不过,夜瞳是藏桥清原的人了!”她瞧不起道。“畏首畏尾的乌
龟,你只敢拿杀我来遮掩自己的失败与无能?只因我伤了你不可一世的自尊心?
至高无上的霸主——我鄙视你!”

  “你——”水谷旭傲自省……“你说得对,我是没用,心爱的女人离弃了我,
而你成功地毁了我!”这是他最真挚的一面吗?这番话,让优爱美代心悸。“你
走吧!”水谷旭傲背对着她,再也不愿见优爱美代。

  他没有见到优爱美代心痛如绞的神情,她才是最大输家,因为,水谷旭傲不
爱她。

  这一刻——她见到了脆弱不堪一击的水谷旭傲。她对他竟不再有怨,是的,
他一直不曾属于她。她早就知道水谷旭傲不属于任何女人,除了黑夜瞳。

  黑夜瞳——她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特别的女人。她永远不会忘记黑夜瞳离去
时的神情——像一位武士那样大义凛然。

  他的背后传出她嘲笑的声音。“没想到,我能见到你可怜兮兮的一面,哼!
真是好玩。”

  被她讥诮的水谷旭傲不为所动。

  优爱美代停止笑容正经道:“你放我走的恩情,和我背叛你的罪我会偿还—
—这不是为你,而是完全针对夜瞳。”她嗤笑。“我从来没见过那种女人——就
算给她无尽的耻辱,而她却能释然,露出”出世“般的笑容……这女人与众不同,
我是败给她了。”

  她深深吐口气道:“藏桥清原带夜瞳坐火车到北海道去了。如果你够聪明,
你会知道”藏桥组“的头目坐火车是为了避人耳目。他们到北海道后会坐飞机离
开日本,你只剩这个机会。他爱夜瞳,更知道你拚了命都会把夜瞳抢回来——”

  优爱美代只见到水谷旭傲的背脊,但她却感觉到他散发出的决心。“谢谢你。”

                ※※※

  日本高速火车。

  谁能相信车厢中来来往往的人群,全是“藏桥组”的弟兄。藏桥清原早已布
下了天罗地网——

  夜瞳在他怀中,她靠着他的肩膀,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北海道札幌就在眼
前了,而时速两百的高速火车,上百位整装待命的黑道弟兄正保护他和夜瞳——
任是天龙地虎,只怕也是插翅难飞。更遑论也是区区血肉之躯的水谷旭傲?

  藏桥清原想到此,握住夜瞳手臂的手不自觉更加用力。夜瞳感觉到他的力道,
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来。

  藏桥清原对她溺爱地笑着。“对不起,吵醒你了吗?我不是有意的。到北海
道还要三个小时,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不,我睡不着了!”夜瞳的大眼炯然发光,做深呼吸的动作。“我喜欢这
里——一片白茫茫的风光!”她对他微笑。“谢谢你贴心地送我到札幌,你居然
知道我想念养我的修女们,你的心真好。”

  “因为我爱你。”藏桥清原不再避讳,不过,夜瞳却显得安静,目光黯淡忧
伤。

  “我带你到修道院跟修女道别,然后,我们坐飞机前往美国纽约结婚——”
他在她耳际承诺道:“我不会再让那个忘恩负义的男人欺侮、干扰你,你放心吧!”

  夜瞳不发一语,只是无神地注视窗外,大自然的风光似乎更吸引她的目光,
藏桥清原任由她,只要她高兴就好。

  他不知道,夜瞳心底其实在哭泣。

  为什么到这节骨眼,她仍是忘不了水谷旭傲?

  她无法再接受其它的男人,更何况是藏桥清原,他太好,她配不上他,她不
再圣洁,她不要对不起他——这辈子,她不可能再接受其它的男人。

  难道天主早已安排了她的去路?所以,祂任藏桥清原带她回修道院?

  一定是这样。修道院才是她未来的归属。她由哪儿来,就该回哪儿去,绕了
一大圈——她发现真正的自我。

  旭傲,现在喊你的名字,将来,我只能将你留在我心深处,不去恨你太难,
原谅我没有高尚的情操,我只会选择遗忘你,永永远远……

  仰首望天,夜瞳凄怆地笑了,这笑,包含太多的辛酸与血泪……

  她没有发现一部车子,不要命地拚命追着火车——藏桥清原端窗口外,脸色
铁青。

  是他?

  竟是他?

                ※※※

  有谁敢开车跟高速火车拚命?

  当今天下,或许只有这位冷峻非常、称霸日本天下的黑道霸主敢如此——水
谷旭傲的车子与火车的速度相当,他卯上了这辆高速火车。

  藏桥清原把车窗打开,不可置信地眺望离他不远的水谷旭傲。“你疯了!”
他大喊。“你敢跟过来?”

  水谷旭傲拚命地踩油门,这一剎那,他还真像个魔王头目,他咬牙。“你敢
抢我的女人——”

  “抢?”藏桥清原哈哈大笑。“说得好。夜瞳是在我怀里,不过她将会是我
的妻子,明天我会和她在纽约结婚,既然现在看到你,喜帖就免了——”说着,
他把夜瞳紧搂在胸口。

  水谷旭傲几乎要将方向盘捏碎,他的脸色好象被狠狠揍了好几拳。他的黑眼
紧紧盯住夜瞳。

  夜瞳的大眼却没有光彩、没有反应,像一潭死水。

  藏桥清原故意抬起夜瞳的下颚,欲一亲芳泽——水谷旭傲全身骨头嘎嘎作响。
“你敢碰她,藏桥清原——我发誓我会杀了你!”

  “来啊!我不相信你有本领对付这高速火车。”藏桥清原瞄了瞄水谷旭傲的
跑车道:“你没带保镖,独身前来?我告诉你,火车上百位”藏桥组“的弟兄,
随时待命,准备——杀了你!”

  “你错了!”水谷旭傲狂啸。水谷旭傲居然将车子往火车靠近,直到近在咫
尺。“藏桥清原,我们该来算总帐了!合盯那块地,还有夜瞳——”

  “你少说两样——”藏桥清原仰天长笑。“汽车爆炸和樱花林的大火——怎
样?我应该比你更技高一筹吧!”

  樱花林被烧了!是藏桥清原放的火?夜瞳霎间睛天霹雳。

  水谷旭傲彻底疯狂。“藏桥清原——如果天不亡你,我也要亡你!”

  水谷旭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向火车,抓住护栏……

                ※※※

  只见强风将水谷旭傲整个人吹得摇摇欲坠,真不知他哪来的骇人力量,让他
不被风吹垮、不被击倒——他用尽全力敲破了车窗,然后打开内销跳进火车里。

  迎接他的是无数的拳打脚踢——“藏桥组”的弟兄视这位称霸天下的黑道霸
主“水谷组”的水谷旭傲为天大的敌人——

  一场激烈的厮杀展开——“藏桥组”的弟兄执起腰际间的武士刀,面对冰谷
旭傲。

  武士刀的刀锋尖锐,而他们的神情更是充满杀气。

  水谷旭傲习惯性摸摸右手腕的白纱布,抿着唇笑,“藏桥组”的兄弟拿了把
武士刀递给水谷旭傲,他却拒绝了。

  水谷旭傲面不改色,徒手面对所有的敌人。他不畏惧利刃,为了夜瞳——他
会杀光所有“藏桥组”的人。

  武士刀不间断地挥向水谷旭傲,不过水谷旭傲竟像中国人发气功般,迅速将
每个人推出他身外……片刻间,整个车厢已是鬼哭神号,彷如战争后的景象。

  水谷旭傲终究还是面临了寡不敌众的现实问题,他也受伤了,武士刀尖锐地
到过他的背脊和手臂,鲜血汩汩流出,但他仍力挽狂澜,终于到达了最昂贵的头
等车厢。

  水谷旭傲真是金刚之身?上百把武士刀竟然伤不了他?藏桥清原眼见车厢内
的弟兄伤痕累累,他冷血的目光一闪:心头纠结的愤怒完全泛开来——水谷旭傲
已迈开大步走过来,他用脚踹开头等车厢的大门。

  夜瞳眼见水谷旭傲浑身浴血,夜瞳感到自己的心像被大卡车辗过,是怎样的
男人,会为一个女人不要命……

  夜瞳就在他面前——水谷旭傲眼瞳发亮,尽管全身凄惨不堪,但是,他仍容
光焕发地伸出手。

  “别动——”藏桥清原将手中的枪对准水谷旭傲的心脏,这出乎意料的举止,
让水谷旭傲和夜瞳不知所措,瞪大了双眼。“别怀疑,我绝对会开枪杀了你!”

  水谷旭傲估量了下,将手枕在头后面做投降状,藏桥清原的一只手紧紧环住
夜瞳,另一只手学着枪轻视道:“我错看你了,向来视女人为敝屣的你,竟会为
一个女人大开杀戒——”

  “我没有杀人,只是用合气道伤了他们手肘上的筋骨——”水谷旭傲从容不
迫地说。“我没有必要骗你。”

  “合气道?好一个传统古老的中国武术啊!”藏桥清原讽刺。“没想到,至
高无上的黑道霸主,也懂得发扬古代武术?”

  水谷旭傲置若罔闻,他的心全都系在夜瞳身上,他似乎下了万般决心道:
“只要你肯放过夜瞳,东京那块合盯地,我免费送给你。”

  藏橘清原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这是你吗?毁了一座樱花林还不够,你
还要毁了那块合盯地?你不再是”冷面杀手“了吗?”他拚命摇头。“这完全证
实了一句话,不管是士豪富商或凡夫俗子,在面对感情时——”藏桥清原脸色出
现感慨,心寒道:“一样是无能及无知。”

  他们都是一样——水谷旭傲和藏桥清原都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夜瞳。

  藏桥清原为之气结道:“你把我当成没有志节的人吗?你收买不了我的——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夜瞳,因为我比你还早就爱上了她!”

  “你知道为什么”水谷组“和”藏桥组“一直是仇敌吗?”藏桥清原怒气相
向。“你父亲水谷正彦和我的父亲藏桥慎交恶的罪魁祸首就是女人——让我来告
诉你这个故事。”

  他幽幽地叙述,联系两代间的爱恨交加——一切只为了一代艺妓黑雪姬。

                ※※※

  藏桥清原赤裸裸道:“说女人是祸水真不为过,当年我父亲和你父亲曾是同
窗好友,更是知己,不过,他们同时爱上了号称东京最美的女艺妓黑雪姬,于是
他们反目成仇了。但是,始作俑者是你父亲水谷正彦,因为他不择手段,横刀夺
爱,是我父亲先认识黑雪姬的!但是,黑雪姬更是个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女人
;所以,她死不足惜,淫荡的女人都死有余辜。水谷正彦是个自私鬼,根本不顾
我父亲没有黑雪姬的日子会如何!

  黑雪姬离开后,我父亲整个人都变了,他整日守着黑雪姬的照片,不知喃喃
自语什么,然后我父亲开始时常打自己,每次我见状前去制止,我父亲就会可怜
兮兮地对我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迷恋黑雪姬至此,他试着要把自己打醒,因为
他是唯我独尊的“藏桥组”帮主!“藏桥清原霍地大声喊。”然后,一个精神妄
想的疯子,有一天终于爆发了,他用火焚烧自己,就在水谷正彦大兴土木,盖了
一座樱花林取悦他的情妇黑雪姬——我的父亲却就这样带着怨恨死了!“

  这就是纠葛多年的真相——夜瞳心痛如绞,她怎么也想不到……母亲的话,
在她耳际响起:如今,这两个男人为了她自残,她就是那把利刃……

  这一刻,他们的命运活脱脱是上一代的翻版……

  藏桥清原一点也不后悔道:“我放火烧了樱花林是理所当然的为父报仇——”

  藏桥清原见到了水谷旭傲眼中的同情与哀伤,说道:“你以为我父亲水谷正
彦和黑雪姬禁忌的爱情,只有你受伤,我没有受苦吗?”水谷旭傲举起手臂,藏
桥清原见到了他手腕间的纱布。“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们两人是同病相怜!”

  “你——”藏桥清原顿时哑口无言。

  “你要报复就冲着我来好了。”水谷旭傲声音柔和了许多。“反正,樱花林
已一无所有了,放了夜瞳。”

  “不——”藏桥清原笃定道:“夜瞳跟着你不会幸福。”他目光显得遥远。
“我小时候纵使知道黑雪姬是坏女人,但她的美令我震撼,我常常望着她的照片
发呆,我一直希望她有个女儿——我知道自己一定会爱上她,所以,当夜瞳出现
在我的生命中,我知道她就是我要的女人。”他的眼瞳绽放着爱意。“我愿意让
她成为我的妻子,而你只要她做你的情妇,你知道这中间有多大的差别吗?夜瞳
只要当男人的情妇,随时命在旦夕——”

  夜瞳的脸发白,藏桥清原述说的是黑家的“诅咒”……“黑雪姬曾经将这些
告诉我的父亲藏桥慎,所以,你如果没有破坏我和夜瞳,夜瞳不会多受这些苦难
——”

  “你根本不爱夜瞳,你完全不顾她的死活——”藏桥清原斩钉截铁道。“她
现在分分秒秒都受作情妇的”诅咒“,相当危险,我愿意立刻娶她!”

  诅咒?

  夜瞳真是欲哭无泪、哭笑不得。原来黑家的子孙,还有这一个不为人知的过
去——如果黑家的女人总是把美丽当作利刃,那她们必会死于横祸。

  “不!你错了。”水谷旭傲当着藏桥清原的面,剖开自己的真心。“夜瞳,
我爱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做我的妻子!”

  夜瞳笑了,她知道自己必须付出的代价。她的脸孔像天使般安详,她平静说
道:“就算没有黑家的”诅咒“,我也早已明白——放纵所要享受的苦果。做情
妇本来就是错的,我是该尝尝嗜血的对待,我无话可说。我知道你不爱我,只是
怕我死了,你会少一个折磨的对象才这么说,放心吧!我不怕受天主责罚。”

  “夜瞳——”水谷旭傲的眼睛闪过心痛的神情。

  藏桥清原接口道:“夜瞳,我不会那样对你的。我不会让报应发生在你身上。”

  夜瞳也只是以高深莫测的脸响应。

  藏桥清原以枪指着水谷旭傲,信誓旦旦说:“夜瞳属于我。”他得意洋洋的
表情如此明显。“现在,只剩我们男人之间的战争——”他心高气傲地决定。
“念在你并没有置我的弟兄们于死地,所以我也放你一条生路——你从火车上跳
下去,是活、是死就看你的造化了。”

  藏桥清原从口袋中取出一副手铐,将手铐去向水谷旭傲,命令道:“捡起手
铐!”

  水谷旭傲不得不弯下腰捡手铐,成为俘虏的他看起来仍是威风凛凛,藏桥清
原拿枪逼水谷旭傲退到车厢旁,打开了车厢门。“把手铐铐上你的手,快点!”
他的声音消失在强风中。

  水谷旭傲将手铐铐住自己的左手,但他又忽然停止了动作。他目光炽热又泛
满爱意地注视夜瞳,柔情似水地问:“夜瞳——我再问你一次,愿不愿意做我的
妻子?”

  “我宁可死无葬身之地,也不愿意再做你的妻子。”她回答得理直气壮。

  “好——”惯有嘲弄的笑容又浮现在水谷旭傲脸上,那是他要发飙前的神色,
夜瞳顿时毛骨悚然。“夜瞳,如果你真的自愿受报应,那我会跟你一起死。因为,
我无法忍受没有你的日子——”

  “旭傲——”这番话让夜瞳感到整个心被掏空了。

  水谷旭傲像龙卷风般抬高他的脚往外一踢,藏桥清原一不留神手中的枪脱手,
飞到好远的角落。

  “你——”水谷旭傲双拳紧握,连续对藏桥清原施打,夜瞳惊恐得尖叫。在
藏桥清原头昏眼花之时,水谷旭傲又一个大反扑,让藏桥清原跌在地上久久无法
动弹。

  夜瞳想向前跑,不过眼明手快的水谷旭傲抓住了夜瞳。“放开我、放开我!
你为什么要对我纠缠不清?”她对他张牙舞爪,拳打脚踢。

  “因为我爱你。”他大声地再重复一遍。

  “你这不可理喻的猪——”她再也说不出话了,因为水谷旭傲竟将另外一边
的手铐紧紧地扣上她的右手腕。“你……”她愕然地注视他。

  “我不要你有任何意外,我怕你真受”诅咒“报应,这是唯一能保护你的方
法——让你无法离开我。”水谷旭傲沾沾自喜着。

  “你疯了!”夜瞳咬牙,现在他们的生命息息相关。

  “我会向你证明我的爱和疯狂!”水谷旭傲表达了他坚定的意念。

  藏桥清原在他们背后大叫,他试图坐起身,无奈力不从心。“我不甘心,走
着瞧!水谷旭傲,我不会放过你的。”

  “好——你要怎样才心服口服!”无论如何他与藏桥清原,今天一定要有所
了断。

  “为了让我们心服口服,我们来比赛!”藏桥清原面色铁青地说。“既然夜
瞳已落入你的手中,现在快到北海道的札幌了,这两个小时内,我不相信你能派
弟兄救援你。而”藏桥组“在北海道的势力强盛,若你能在一个小时内躲过我的
弟兄们,我就放过你,你甚至可以带夜瞳大方的离开,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
勾消!”

  水谷旭傲用着令人生畏的语气说:“别忘了你的承诺。”

  车厢外绿油油的原野急速消逝,水谷旭傲突然搂着夜瞳纵身往下跳……“啊
——”

  夜瞳的尖叫声响彻山谷。

  藏桥清原看傻了眼,他目瞪口呆。水谷旭傲为了一个女人,可以牺牲生命?

  这一刻,他不禁扪心自问,究竟谁最爱夜瞳?他在心底划下了问号。

                第十章

  水谷旭傲用力将夜瞳揽在怀里,他们不知道这奋不顾身一跳的命运究竟如何
——

  他们摔进了一望无际的宽广草原,车速加上外拋之力,他们全被摔得头昏脑
胀,让水谷旭傲和黑夜瞳觉得全身骨头都要摔碎了。

  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平平安安,毫发未损,回想刚刚这一剎那间,真令人
胆战心惊。“夜瞳!你要不要紧?”

  关切的语气换来的却是穷凶恶极的咒骂。“我恨你、我恨你!”她小小的拳
头拚命敲打他的胸部。

  水谷旭傲霍地抓住夜瞳的手,用力得让夜瞳手腕发紫。她看得出来他真的是
到极限了,通常这个时候——一个无理取闹的女人,往往最后会换来男人的拳打
脚踢,这是夜瞳从电视和书上看到的。

  她想不到水谷旭傲已伸出手掌用力劈向她,她本能地举高左手捂住,如果不
是她右手被铐住,她一定立即逃之夭夭。

  谁知手掌却柔情蜜意地扳住她的下颚,他还是问她老话。“你有没有受伤—
—”

  “你——”夜瞳完全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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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欧阳修 金币 +12 谢谢你的大作 2007-12-31 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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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没有写完啊,让人看了回味无穷。希望楼主能把它补完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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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不错,我很喜欢谢谢好创意希望楼主能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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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创意啊,需要这种新鲜类型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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